连善恶、好坏都分不清,该说可怜吗?或是可恨?
可想而知,那女仆一定不在府内了。
“罢了,我带你去沐浴。我保证,没有人会乱动你了!”
“可……可是……”白颜走得停停顿顿。
“大哥!”白澜月瞠目,露出凶狠的表情。“你自己走还是我扛你走?”
白颜见之,泫然欲哭。
报应!报应啊!
白澜月无语问青天。
“小子!你拉我相公去哪里?”一个女子娇横的声音插了进来,才一眨眼,一条火红的身影旋入视线。来人是个娇豔的女子,二十多岁,身材妙曼。
白澜月闻声便知是谁。他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去沐浴!你失踪多日,扔下我大哥一人,我还未问质问你,你到先发气了!”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我会带我相公去洗澡,不劳你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白二公子费心!”
“你──这几天为什麽留下我大哥一人?”
“我回娘家办事不成?”
“回娘家干嘛不带著我大哥?”
“他又不是小孩子,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会照顾不了自己?”
“你明知他是个……”
“是个什麽?”厉眼一扫,寒光射向白澜月。白澜月吞吞口水,她那是什麽眼神?
“好了,你滚你该去的地方!我带我相公去洗澡。”红衣女子拉起白颜的手,柔声道,“相公,咱们去洗澡。”
“好。”白颜笑靥灿烂,十分高兴红衣女子的出现,乖得像只猫咪。
白澜月摸摸头,突然想起什麽,大叫:“大嫂,为什麽我找不到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红衣女子稍顿,嘲讽地一笑。“你一年到头都不见影的,‘你的房间’如同虚设,空著也是浪费,我将它给撤了!你想住几日,客房有的是。”
“什……什麽?”白澜月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这个女人……竟然,竟然……
*** *** ***
“你长年在外,完全不顾府里的事,你大哥又是个……根本无法管理事务,所以这白府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我这个妇道人家身上了。我忙里忙外的,转得像个陀螺,经常没时间看著你大哥。前些天娘家那边出了些事,我急得糊里糊涂,便一人去了,留下你大哥一人,好不容易忙完了,才想起你大哥还在白府。唉──”白雾嫋然,身著妇人装的女子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啄著清茶。“但是,你大哥虽痴,可也不笨!”
“然後任他一人与泥土混在一起?”白澜月冷笑。“你也见了,他前此日子就是埋在花圃里捉虫子,下人们又放肆,还能让人放心?”81C6连看:)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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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出事?好啊,你别出门,一直留在白府守著你大哥!”她顶回去。
白澜月语塞。的确,他欠这个家很多,但……他望向大嫂身旁已清洗干净的大哥,一脸乖宝宝的样子。叹口气,无言以对。
看出他的理亏,她放下茶。“行了,这事要是能结决,早就结了。先吃饭吧,以後再说。”
她一个指示,下人们立刻端菜上桌。
上完菜後,便开动了。
女子很体贴地将白颜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并细声细语。
白澜月看了,乱感动一把。他大嫂对别人或许刻薄,但对他大哥十分之好。
大哥娶了她,也算上辈子积了德。
而他……欠白府的实在太多!欠大哥的……也很多啊!
正边吃边思索时,有仆人来报。
“什麽事?”女子皱眉,不悦地问。
仆人汗涔涔,吞吞吐吐。“是……外面来了一个……公子,说……说是要找……二公子……”
找他?白澜月锁眉。“有讲他是谁吗?”
“那公子自称姓默。”
“默?”白澜月放下筷子,迅速站起。“是个二十多岁的人吗?”
“不……不知,他戴著纱帽,看不清脸……”仆人还未说完,白澜月已箭速离席,飞快地向大门奔去。
一脚跨出门槛,便看到一条白色身影,头戴纱帽,身著华丽宽袍,背上还有一个行囊。
“你──”他乍舌。
门口的人缓缓地取下纱帽,露出一张如玉般的脸,两眼一弯,笑如明月。
“月大哥……”
第五章
“月大哥……”
清脆犹如白玉相击的声音出自华衣少年之口。一头半束的青丝飞扬在空中,身上白色透明的蝉衣随风轻飘,美玉般的脸上流转著一道明月似的温润之光。
白澜月张大了嘴,两眼发直地盯著门口的少年,直到少年再唤他一声“月大哥”时他方回过神来。但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却是一把抱住少年,并紧紧地往怀里带,更将他的头按在怀中,而他则警戒地查看四周,左顾右盼地暗探附近的动静,在确定方圆百里没有可疑的人之後,他迅速地抱著少年闪进门内,并命门仆将大门关紧。
被抱在怀中的默璕玉安安分分地任他抱著走,一点也不好奇他为什麽这样抱著他。
白澜月穿过庭院,往膳房走去,突然想到还未问他问题,脚一顿,低头看向怀中那一脸安逸的少年。
“你……”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你为什麽会来白府?不,应该说,你为什麽离开默家?你知不知道,如此贸然地离开默家跑到外面来,有多危险?”
默璕玉好笑地看著他俨然一副长辈斥责晚辈的模样。“我……我来找你呀,月大哥。”
“找我?”匪夷所思的理由。“默璈璇允你出府吗?”
“我留书了。”言下之意便是,他是离家出走!
“该死!”白澜月抱著他继续走。
见他沈下脸,默璕玉乖乖地将头贴在他怀中,不多话。
好温暖!
他偎著他的胸膛,听著他沈著有力的心跳声,闻著属於他的阳刚味。
默然地抱他进入厅内,正在用膳的白颜和白夫人一起望向他。
“好娇贵的客人!”白夫人见白澜月是抱著人来的,不禁扬起眉,到底是什麽样的客人,竟让素来放荡不羁的白澜月抱著走?
放眼望去,那怀中的人也刚好转过头。四眼一对上,白夫人心头一紧。
好美好灵秀的娇贵公子!
那一双如明月般的眼一弯,便成了两弯新月,绚丽之光闪烁其中,使人心头一阵荡漾,不知不觉中勾去了魂。
白澜月面无表情地抱著璕玉在椅子上坐下,让他侧坐在他大腿上。
“这小公子是谁家的?”勉强收回视线,白夫人问。
“默家的。”白澜月眉头皱得死紧。
“大嫂好,我是默璕玉。”璕玉有礼貌地一笑,使白夫人一阵心鹿狂跳。
天啊!这小公子真是美得罪过!
白澜月臭著脸,道:“罢了,你今日先住在这儿一晚,明日我送你回默家!”
“不要!”璕玉立刻反驳。
不要?!白澜月惊诧地望向大腿上的少年。这个颇为任性的人是前些天在默家遇上的那个静得犹如一潭水的默璕玉?尤记得那时的他沈静、稳重,一身的淡然,怎麽今日重见,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多了些什麽?
难道……此时的他方是真正的他?
他一阵感叹。深院锁了一条该腾空的龙啊!
“这由不得你!”即使知他的本性了,仍不容他任性。“你可知,一出默家,会有多危险?单单你这绝世的容貌足可以刮起一阵狂风了。”
璕玉将肘支在桌上,黑眸凝视著他。“我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子。我会武,足可自保。”
“江湖上高手如云,小人之辈防不胜防,你一点阅历也没有,也敢闯荡江湖?”
“敢?为何不敢?阅历是慢慢增加的,经验是一点点积累的。古人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亲身体验一番,怎知个中滋味?”璕玉自信的一笑。
白澜月一愣一愣地。这娃儿怎麽锋锐了起来?正想再说些什麽,却听到“!当”一声,是瓷碗的碰撞声。
“相公……”白夫人叫道。
白澜月和默璕玉同时看向白颜。只见他双手支在饭桌上,身前的饭碗翻倒,撞在盘上,起立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而一双迷蒙单纯的黑眸中似乎在凝聚未知的诡异之光。
“相公?你怎麽了?饭不可口吗?”白夫人在一旁询问。
白颜恍若未闻,两眼直直地盯著默璕玉无瑕的脸。口中溢出一个字:“玉……”
白澜月的脸色变了变。
“咦?”默璕玉奇怪地望著他。这个人……是月大哥的兄长吗?有听娘亲说起,当初爹爹的失踪与他有关,但此人为何如此怪异地盯著他的脸瞧?
“玉──玉──”白颜单纯的脸在渐渐地转为阴沈。白夫人见之大呼。“白澜月,还不快带你怀中的人离开!”
白澜月会意,抱起默璕玉便飞身闪人,口中不禁低咒。
“玉──”
“相公──”
身後传来激烈的叫声,璕玉窝在白澜月怀中,纳闷。怎麽了?为何带他走?关他什麽事?
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个庭院,踢开房门,白澜月略粗暴地将怀中的人扔到床上。
“哎?”倒在被褥上,他支起身,莫名其妙地抬头望向一脸铁青的白澜月。
“月大哥?”
“住口!”他大喝。
该死的!为何大哥在看到小月儿的脸时会想起“玉”?不是什麽都忘了吗?成了痴儿,便该什麽都不晓得了!可,却为何见到相似於默皦玉的小月儿,会有些变化?
难道……看到默璕玉的脸,让他想起了什麽?如果……如果大哥恢复正常,那──
会掀起一场血腥吧?!
可怕!
太可怕了!
转过头望向斜倒在床上的纤细少年,他心一窒。
少年以优雅且无邪的姿势倚在白色的被褥上,乌黑如缎的发丝铺散在被褥间,一张如白玉般的脸上有错愕……与黯然,显得如此的楚楚可怜?!
“你……不该出现在白府!”他沈声道。
“为……什麽?”
白澜月侧过身,负手而立,俊逸的脸上满是烦躁。
“为什麽……”璕玉缓缓地坐起身,仰著头,黑眸内闪动受伤的光子。“因为我的关系吗?月大哥的兄长突然这样,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或者……是这张脸的关系?”
白澜月心一惊。小月儿……受伤了啊!
“不错!就是因为你这张脸!”他转过身,面无表情。“你可知,当初我大哥对你父亲之痴迷,而今好不容易一片平静了,却因为你这张相似於你父亲的脸而有所变化!你若呆在默家,不来白府,就不会有刚才的事发生!”
残忍!他对他是极度残忍的吧?残忍到心痛!
默璕玉的脸色一种惨白下去。平日殷红的唇此时竟毫无血色!
蠕动著唇,他道:“这张脸……毁了是不是好一点?”
他仰著头,含泪一笑。“既然总是惹麻烦,那不要了,是不是好些呢?两年前,因为这张脸,引来一个杜幽吟,不但伤了师父,还掳走了大师兄,至今生死未卜。而今又因为这张脸让月大哥的兄长出现异状。如此一张惹是生非、害人非浅的脸,毁了岂不更好?”
他的语调低低的,一点也不激昂,但充满了无限的悲凉。白澜月心中一紧。
惊讶於……他对自己容貌竟是这般的介怀?他以为,像他这养在深院中,时时受到呵护的娇贵公子本该是幸福无比的,不知愁为何物。然而,他却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样!这少年,太静!总是把不快乐的事积在心底,不让旁人担心,一个人苦涩地尝著那刺痛的伤?两年前的事,他竟是如此的在意!拥有美好的外表,心……却一片黯然?!
原来,即使是明月,也是有黑暗的一面?
“别……胡说!”他走至床边,以食指勾著他的下巴。“相貌传自父母,肤发更来自父母,怎能随意受损?”
“如果它是个错误,便该毁去。”
“谁说它是个错误!”白澜月森沈了脸色。“不许再说这些自我伤害的话!即使你不爱惜自己,但你父母看到毁了容的你,会怎样的伤心欲绝?你能那般自私麽?只想到自身,不顾那些关心你的人?”
默璕玉黯然不语。
“罢,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去。”他放开他,转身离去。“今夜你睡这儿,一会儿我会叫下来送饭菜过来。”
他的无情,深深地刺伤了默璕玉的心。早有准备,受到如针扎的痛楚,却想不到竟是如此之痛!痛到几乎窒息!
就在他开门时,床上的人右手一甩,一道白光闪电似地袭上门口的白澜月。
对床上的人毫无防备的白澜月哪知默璕玉会对自己出手?即使他身手再快,也已闪躲不及!
腰间一紧,一条如蛇般的白金链缠上他的腰,使他离开不得!
白澜月震惊地看向床上的人。
他垂著头,黑发覆去了大半的容貌,右手微抬,掌中抓著白金链。
“你──这是干什麽?”
默璕玉缓缓地抬起头,本来如明月般的眼此时淡然无神。“月大哥……我是不会任你送回默家的。”
白澜月愕然。他……怎麽……
“我之所以离开默家,全是为了……月大哥你啊!”他幽幽的一笑。
白澜月定住气,道:“为了我?我有什麽今你如此执著的?”
璕玉凝视著他,漾出一抹稚气的笑。“五岁的时候,我在桃花林中……亲了月大哥。”
经他一提,白澜月立即想起那温软的味儿。
“那又如何?你也常亲你父亲啊。”
“你,是我唯一亲过的外人!我除了亲家人,从不亲外人的,可是,五岁的我却亲了你。”他道。
“哦?”他皱眉。
璕玉将腿缩踩在床沿上,双臂抱膝,头斜靠在手上,全身泛著朦胧的银光。
“月大哥……是特别的呢。”
白澜月袖中的手握成拳,眼低垂,复杂的光在黑眸在闪动。床上的少年那梦幻式的神采无不透著“他喜欢他”的迅息!
握成拳的手负在身後,他硬是隐忍了心中的那份异样,一抬眼,扬著冷酷的笑。
“特别不特别,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小月儿,你太年少,对世事涉及不深,无法判断什麽是对什麽是错,更理不清……感情是怎麽一回事。”他语重心长。
“为什麽……月大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他不懂,不懂眼前的男人怎会铁石心肠到残酷!
“伤害?”白澜月低笑。“小月儿,我这可不是伤害你啊!我只是提醒你在未弄清一些事情前,要谨慎选择,不能因一时迷恋而使自己遗憾终身!月大哥的一片好心倒成了驴肝肺!”
“我年纪虽尚轻,但并不代表我什麽都不懂!我自幼便读书识字,十几年来,读过的书有上万册,知情明理,更能区分善恶、对错、真假,也明白自己的情感是什麽。月大哥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不要质疑我的真心!”他认真的回道。
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世俗不容,他也可能一时无法接受。然,爱便爱了,他不想逃避!更不想终生悔恨!
“书?”白澜月嗤笑。“书是死的!怎麽能一概而论?”
璕玉咬牙,深深地叹息。“月大哥……为何要再三的否定我的……一片真心?”
“你──”
“我……我……”他下床,徐徐地走向门口的他,颤抖地伸出手,使劲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发自内心地嘶喊:“我喜欢你,月大哥!”
──时间倏地凝固。
表白了!?
他终於亲口向他说“我喜欢你!”。会被讨厌吧?会被耻笑吧?身为男子的,竟喜欢上了一样是男子的他?!然而,如果不说出来,他的心会痛啊!那痛不是切肤之痛,而是来自心脏的缩紧、窒闷、纠痛!沈沈地,丝丝地抽痛著,痛苦的感觉通过神经遍布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
靠在怀中的少年,在不断地颤抖著。是在害怕被拒绝吧?白澜月昂起头,无奈地叹气,脸上浮上怜惜的神情,但一低下头,马上换成戏谑的笑,轻轻推开矮他一个头的少年,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与他面对面。
“小月儿呀,能被你说喜欢,月大哥自是高兴万分。不过,你有必要如此激动地说‘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