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雁惊鸿——shakeme

作者:shakeme  录入:03-15

“什么都别说了,”蒙泰把飞雁抱紧了几分,“一切我都知晓,只是你伤势不减,我现正送你返京……不要担心,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返京?飞雁心头一紧,那么说,数日后便能见着奶奶,阿蒂,安顺,还有,还有……

想到方才混沌中的声音,当是幻觉,然使用超常能力导致伤口崩裂,元气更伤,此刻于马车中颠簸晃荡,疼痛更上一层。想来值此交战当耳,自己非但无法上阵杀敌,更拖累王爷离开营垒,不禁开口感慨:“王爷……你待我如此,叫我怎能安然接受……”

“别想了,”蒙泰别开头去不敢望向飞雁清澈眼瞳,“待你回宫,就把你交给侄儿,以后怎样……我便管不到了……所以,和你相处之时,能待你好一分,便好一分吧……”

飞雁感激动容,又不愿哭出来,只得紧咬嘴唇忍住,用力之下竟咬出血来,然而口中血腥味,似有异样。飞雁聪颖,想到近来医师为自己调制的都是上佳良药,却怎得每况愈下,必有异常,于是静静问道:“王爷……我的伤,是否不只因那毒箭……”



皇上正躺卧龙床静静修养,太监报太子求见,便宣其晋见。谁知平日倨傲沉稳的皇儿,居然一脸焦躁跑进来,急促不堪。

“父王,请准孩儿去西疆数日!”

皇上大惊:“鸿儿,这是为何?好端端的……”

“父王……孩儿,孩儿有一员爱将在西边身负重伤,我……我恐怕再不去,便见不着了……”元鸿满目焦虑,话语中都含几分悲切。

“爱将?”皇上听罢略略沉思,“鸿儿所说可是那仇飞雁?”

“正……是,求父王开恩!”元鸿急不可待,恨不能即刻跳上千里骏马,火速西去。

“不准!”皇上严厉苛责的回应打破元鸿思索,“这件事为父本不想提……你与他的绯乱传闻早已满朝皆知,我和皇后当你年少贪恋花花之物,都不作声,你现在居然要亲赴边疆,让百官得知怎么想?你这个下任皇上将来有何颜面?为了一位男宠不顾一切去西边?你说,你执意不立太子妃是否与他有关?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封他作什么侍郎!”

“他不是男宠!”元鸿突然低吼一声,跪在皇上面前,“儿臣……实在喜欢他……求您让我去吧……太子妃……我,我会尽快定下……求您了,父王,父王!”

皇上不由睁大眼睛,想这个二十几年来桀骜不逊的得意皇子,于人于己面前从未显现过这般脆弱模样,如今居然……

然而仔细想想,去年朝中发生诸多恶事,不约而同都直接或间接关联到那仇飞雁,寇勋之子调戏于他顶撞鸿儿被斩了头,寇勋柏党一派官员于醉梦楼莫名遇害,曾有人暗谏当日有大鸟飞过楼层,虽然不可确定,却实有怀疑之处……寿辰之日戏楼坍塌,鸿儿为救他身负重创,休养期间衡佑公主和十四王爷又来保举他赴边助阵,一年以来,边疆捷报频传,小小年纪官升将军,实是非常理之事!

现在鸿儿,竟又要为了他,亲自赴边!不得了,如此小儿,竟能于短短时日倾覆全朝要人,实在是不寻常,留不得,留不得!



“鸿儿,既你如此要求,我便答应于你。”皇上叹了叹,“只是你必须承诺,回京后即刻立下太子妃,与他之间不得再有苟且传闻,知道吗?”

“这……”元鸿听罢始感激不已,却听得后面那附加条件,立刻沉默了下去,皇上见状,更是气了几分,对这个向来宠腻娇纵的儿子也动了怒气:“不同意便即刻回去,不准再谈此事!还有,我命你年底之前选定太子妃,早日完婚!”



蒙泰令兵士日夜兼程,定要早日赶回朝都。飞雁已是浑身黑紫口舌发白,情况甚是危急。每次入睡前,蒙泰都生怕他会就此一睡不醒,只得想些轻松话题与他调侃。

乐闻奇遇,民间传说,宫廷趣闻,佳肴美味,游玩猎射甚至室女娇娘,春宫媚景,直说的飞雁喜笑颜开,羞赧不已,然伤势愈重,也只得发出轻微之声稍作回应,蒙泰不以为意,继续不着边际谈天说地。

“飞雁,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痊愈之后有何打算?”蒙泰撩开轿帘,望向窗外。

“呵……逃过不能……还是未知……”飞雁微弱应答,“最想……最想与奶奶……回到乡土……做我的……山野儿郎……”

“……侄儿怕是不会应允吧……”蒙泰望着远方星空,淡淡说道,“如若我是他,定会与所爱之人自由翱翔天际,无拘无束,纵横消遥……而不是锁在身边,一举一动都掌控威逼……”7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

蒙泰回转头来,看着飞雁安详面容,想是已然入梦,便在他身边轻轻躺下,稍稍端详那如画的精致睡脸,安心阖上眼睛。



清晨时分,元鸿带几员护卫太监立于宫外,寒风刺骨冰结三尺,仍不以为意。

“殿……殿下……急函上只说这几日会到……昨日已等了一天,即是今日,也不知何时……您,您不妨先回去歇息吧,这天寒地冻……”安顺在元鸿身后瑟瑟发抖,昨日整整站立一天已令他染了风寒,今日一大早,居然又被纠来等候。几天前雪鸽飞来,道王爷已带飞雁回京,数日便到。太子便如疯了般整日寝食难安,昨日起便在宫门守候……这瑟瑟寒风又不知他们何时到达,真是磨折啊。

元鸿充耳不闻,双眼直直望向远方,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有……预兆……他会回来……今日……我要在这里等他,要他一回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



整整三个时辰之后,远方逐渐传来马嘶蹄奔之声,伴着驾车人的阵阵吆喝。

元鸿双目圆瞪,不顾一切跑了出去。果真是王爷军马,已渐显在视线所及之处。

“吁——”

驾车兵士止住马车,随行一干将士也停止了马步。元鸿顾不得其他,只管往最中的主车奔去。兵士已把车帘撩开,从里面缓缓走下一个高壮将帅,怀中横抱一个昏迷男孩,长发如瀑散开,四肢无力垂下。元鸿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十四王爷与飞雁!二话不说扑上前去,几乎要从王爷臂中抢过那细弱身躯。

“有劳皇叔了!”元鸿伸出双臂,“请将他于我带回,皇叔大恩,侄儿没齿不忘!”

蒙泰先是略略怔住,有些不自然的将怀中身躯转于侄儿手中,略带凄然说道:“侄儿何出此言?飞雁也是我的爱将,他临阵重伤,我比谁都心疼……”

元鸿听闻,无端端从心底冒出火来,道了声“改日再答谢皇叔”便匆匆离去,不想蒙泰却在后面紧跟过来。

“侄儿,随行所带诸多药材,稍候送于你殿……我这些日子照顾飞雁,积累了些许经验,可否随你回去传给宫女下人以便照料得法,不知是否妥当?”

元鸿此刻只想速速回殿为飞雁诊治,未料王爷还要跟来,心头更是不快,却又不好推拒,只酸酸的道了句:“皇叔若不嫌沿途劳波,侄儿又以何拒辞呢?”说完头也不回快步离去,蒙泰听出话中之意,却实在对飞雁不甚放心,吩咐随行军马速去歇息,继而寒着脸面,随太子一行而去。



元鸿紧抱飞雁在怀,眼见那乌紫面色粉白双唇,心痛难忍,一路小跑回殿,太医早已候旨多时,即刻诊疗起来。

褪去飞雁上衣,太医对伤口细细查看,揉按穴位,把脉观相。元鸿与蒙泰静立一旁,全皆心急火燎。望着那腐烂伤口干骨身躯,比一年前更显柔弱,乌紫面颊上倒是不见苦痛脆弱,元鸿心头难受,眼泪几乎要掉将下来。原以为再见到他,只会满肚愤恨,暴虐辱骂,却没曾想是这副惨状,只让他心疼难受,哪里还想得到发泄斥责。

蒙泰乘太医诊断之时,把军中医师所言一一告知,连近日所用全部药名材料也背诵出来。太医连连称道颔首,稍顷,终下结论,王爷所言无误,仇将军确是中了散魂粉毒,另体内似被慢性毒物渗入,毒毒相盛,毒性愈烈,目前已到了鼎盛阶段。

元鸿在旁听的目瞪口呆,他只道飞雁是被毒箭所伤,却不曾想于军中为人所害,下了慢性毒物,心头焦急更是升级勃发,逼住太医大喊:“你定要救他,救不了他,砍你的头!”

太医大惊,慌忙辩明:“殿下莫急,这毒是可解的,但极易复发,需连年久治方能除根。小臣这便去开方,为将军治疗。”

听罢元鸿终于叹了口气,令太医下去。蒙泰命宫女端来热水浴巾干净衣物,要为飞雁洗漱一番,并告知照料之法,几时换药,几时擦身,几时进食。元鸿唤宫女全部下去,要亲自照料。

蒙泰站立一边,尴尬不已,道了句“侄儿,我这便走了”,元鸿头都未回,只冷冷道:“劳烦皇叔来此,改日为您接风洗尘。”

寝宫内只剩床上二人,蒙泰回身阖上房门之际,见元鸿已将飞雁脱得寸缕不着,紧紧贴着那白皙身体,一手轻抚黑发,一手细细的擦拭起来,情景实为暧昧。蒙泰见此,心头有股莫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只隐隐感到一阵心痛,低垂着头,转身离去。

阿蒂走进递上薄条,元鸿当又是报平安,打开迅速扫过,却顿然变了颜色。



第十六章

一连数日,蒙泰忙劳奔波於向圣上禀述边疆战况,与朝中文武官员谒见相谈及明查暗寻上回边防蛮夷突袭之事。每次返京,皆是暗却刀光剑影,却疲命於繁仪缛节,好在苦心不负,几件事情皆有了眉目。

皇兄嘉奖战功,授予更大军权,调拨更多精兵粮草;另一面,小撮夷兵突袭之事也日渐明晰,条条线踪皆指向一人,正是当朝权臣尚书寇勋!得知此事,蒙泰却著实为难了几分,证据虽多,却不致命。

寇勋更为朝中保守派之首,即使与太子素有敌对,亦无人敢动其半分毫毛。文武相倚却又互不相让,身为五官之首,蒙泰却实在轻易不敢动那素来在皇上面前纵横骄跃的文官之魁。

深夜,理完公务琐事,蒙泰揉揉眉心,终决定把弹劾寇勋一事暂且押後,心头,却抑制不住想起另一个人,一个与寇勋有过怨愤瓜葛,与太子有著暧昧情愫,与西边战事奉献鼎立勇贞,与当朝核心人物皆有著微妙关联的可人少年,这其中,毫不例外列含了自己。自返京後一别,竟已半月,他近日如何?毒伤可解?鸿侄儿待他可好?

康复之後是否会与自己再赴西边,继续战歇同肩,鼎立为国?然则心中诸多一问终不得解。鸿侄儿对自己芥蒂嫌恶之意,他怎得看不出?身为皇叔,却如此在意侄儿锺意之人,实为荒唐笑话。因此蒙泰不愿再入太子殿中,只盼可在离京之前得知飞雁康复的消息,便是大好。

蒙泰挺直身躯望向窗外,月色朦胧,月缺如银牙,夜空如墨川,想到屯扎边关时的孤鸿落日,与飞雁仰躺於平川月下,畅谈吟赋。直至此时,脑中仍隐约忆起飞雁微闭双目高歌凝气的余音,万鸟飞穿深幽夜月的壮景。只是好景不常,好时难再,寥寥数月,竟已带过了蒙泰自觉此生最幸福充溢的日子。

清月挂乾坤,普天共赏析。离此并不远的太子殿中,一名少年亦正倚窗而立,呆呆仰望著夜空。黑亮流绚的双目不是是否为夜色染上了一层浑浊。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显是大病缠身的模样。

那样清丽素雅的面容,奇异柔美的气质,正是飞雁。他宛若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王爷道,唯有西边之月最大、最明,明月俯瞰将士征战奔波,望著浴血烈魂,婴幼降生,是芸芸军魂,生死轮回最好见证……”话未言毕,胸口却一阵压迫窒感,由背脊处倏然传来,包裹全身。一个声音沈沈响起:“又是王爷,王爷?不许再提他姓名,给我记住!”

飞雁没有回身,也不得回身,任元鸿将他狠狠扣入怀中。自中了箭毒,身体每况愈下,虽由王爷护送回京,却也未见好了多少,相反,益发有黄昏日暮之感,那本就纤弱单薄的身躯,硬是消削得形销骨立,轻风欲摧。

元鸿见飞雁不作回应,只管一把将他拦腰抱起放至榻上,赌气道:“服药了。”药勺送到嘴边却不得而入,飞雁双目空灵,低声沈吟:“殿下,当是无用,莫再为我劳神烦心罢……”元鸿听著愈发心急,大吼道:“什麽当是无用?才半月而已,你定会好起!不准再如此说话,快喝下去!”

“我宁可……死於疆场,也不愿如此熬磨消竭而亡,”飞雁微微抬眼望向元鸿,“飞雁此生得殿下厚爱,已是死而无憾了……”

“你!你定要如此气我麽?你不可能死,我不许!不许!”元鸿气愤难耐,一把将药烫连碗带勺摔个粉碎,怒目相相於飞雁,低吼道,“姑且不论这些药是否有用,你必须服下!否则……否则我定让你奶奶先你一步赴黄泉!”

飞雁闻言瞪大双目,如同突遭雷击,呆呆望向面前暴怒之人,眼神凄悲而苍凉,直将元鸿望得心如刀绞,不由柔声下来,双手轻抚飞雁面颊,嘴唇覆在额头上摩挲润泽:“吓著你了……别怕……我只是,心急,我不想见你这样……你稍等,我叫宫女再端些来。”

元鸿方欲起身,却被轻轻拉住手臂,只听得飞雁轻声道:“殿下,我虽受了伤,近日却也听得了一些事……皇上令你完婚……你定要,尽早择佳人定日,莫要为了我……”这番话将好集中元鸿心底最痛处,他狠狠心一把甩开那冰冷双手,垂头快步迈了出去。

令宫女侍奉喂药完毕,元鸿心乱如麻遁回寝宫。半月来眼见飞雁伤势不减,心急如焚,宫中太医诊寻遍个,也未得什麽良方,几番与父王母後求助,却尽得痛斥训诲,叫他莫要为了一个娈童毁了未来一片江山,逼婚之令屡迫不缓。

这些方在其次,心中最痛之处,却是来於飞雁自身,一年不见,清秀可人,依旧令己迷恋不已,然那小小身躯包裹的真心却已变了太多。每每於飞雁清醒之际耳鬓厮摩,却不得丝毫回应,那苍白唇舌间总不时道出:西边战事如何,王爷与军士如何,叫元鸿怎不挫败?

抚玩尚不足意,肉体亲近之事更是无们。元鸿只得强压欲火,不去侵扰身中剧毒的飞雁,愈是身心倍受熬煎。

重重倒在床头,元鸿轻抚身边枕被,思量一年前初得飞雁身子时的种种激越。房门轻轻推开,响起阿蒂声音:“殿下,这是皇上前日御赐的夜茶,消热却火,请您饮下吧。”元鸿正是心烦,想想饮茶也好,遂端起杯碗一饮而尽。

阿蒂退後守在帐外侍寝。谁想半个时辰後,许是茶的效用,脑筋愈发清醒,下体却渐热了起来。元鸿心头一惊,料是欲望久未发泄,已然在体内抬头,於是辗转反测,不得入眠。阿蒂听得帐中翻转声响,起身想问个究竟,元鸿却突觉欲望冲顶,一把握住阿蒂手臂,拉入帐中。



第十七章

晨昏雾浓,飞雁淡开双眼,望见奶奶面颊,慈眉善颜,心头的莫名不安稍稍得解。奶奶抚住飞雁肩头,眼眶似有晶莹点滴微微旋动。自孙儿负伤而归,殿内戒备森严,已是许久未见爱儿一面。

“奶奶,让你伤神了……”

飞雁轻轻抱住奶奶背脊,言语间掩饰不住虚弱之气。奶奶终於放声而泣:“飞雁,你可怪奶奶……令你择错仕途?”

飞雁抱紧老人肩头,定气道:“奶奶怎会这样想?男儿沙场征战,精忠报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的後悔与不甘?”

奶奶听罢沈寂许久,才缓缓道:“当初我也体量许久,是劝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做回山野顽童,还是归入豪门仕途之列,於困压逼迫中求得生存……现在看来,我竟愈发的後悔,不祥预感亦与日俱增……我已半脚入黄土,管它天崩地裂改朝换代,可你,我的孩子,还如此年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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