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 (中)——浮生偷欢

作者:浮生偷欢  录入:03-15


什么时候,我也能如十三一般,与心爱的人携手笑游江湖……


呀,我这是在想些什么?我问自己,当日既肯留下,对他以江山权势为第一,不是早有准备了?不是早已认命了?还在这里计较什么?


不用再去羡慕十三了,--各有前因莫羡人!


甩甩头,我大步走向皇宫……


 


当夜,我告诉陈茜:十三的师父玄天真人算出十三会有一劫,为了能替她脱劫,玄天真人派她师兄日月居士将她带走。十三今后只会在山中修行,再不复返。


陈茜虽似有疑惑,但我的说辞天衣无缝,加上他向来也知道玄天真人的本事,也就不再追问。


抱着我,他心满意足的说道,“真好,再不会有人来我和争你,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是啊,斩断了亲情,十三也离开,我的世界里,真的只有他了……


躺在那人怀里,我的神思却在飘游:茜啊,我们俩,到最后,会是如何呢?是阿蛮为你战死沙场?还是你终于选择割舍阿蛮,将你唯一的弱点除掉?--我知道,你虽爱我,仍是怕我,怕我影响你的意志,改变你的决定。如今一颗心中满是天下的你,真的能让阿蛮与你之间的恋情继续下去吗?我们俩,走到最后时,又会是如何呢?什么时候,会是我们的落幕?我们俩,到底,会如何……

不愿也不敢再深想下去,推倒那人,急切的需索着他。看他在我身下激狂,我才相信:他是我的!他还是我的!


 


理着我们交缠的长发,他笑了,“蛮,你看,我们的头发缠在一起,这叫不叫结发?”


结发呢。


人说,结发即为夫妻。我们结发呢。


抚过我们的发,他笑了,“我要和你结发千年。”他的脸上情意流泄,“一生一世我要不够,我要生生世世能与你结发。若真有所谓来生,那,不管你我化作了什么,我仍是要找你,仍要与你结发。”

喉头有些酸,我强笑道,“一生一世还看不烦?还要奢求生生世世?”


“不够!”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一生一世哪里够了?我爱你,我要跟你生生世世相遇、相爱、相守。好不好?”


他要跟我生生世世相遇、相爱、相守呢。


“好,”突然间我有些想哭,“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靠在他胸前,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不再说话。


茜,你说,你要我们生生世世能相遇、相爱、相守。


好的。阿蛮答应你,若真有来世,不管我化作了什么,阿蛮仍来找你,与你相遇、相爱、相守。就算结局是生离死别,仍是无悔。


茜,就算今生你最终选择杀掉阿蛮,死在你手里,阿蛮,——不悔!


 


37


天嘉元年,九月,癸丑日。


那天夜里,在处理完繁琐的公务后,他想看菊,于是陪着他到御花园赏菊。


毕竟是秋天了,一入夜,就觉得冷。看我手脚冰凉,他搓着我的一双手,见仍未变暖,索性将我的手揣到他身子上取暖。


我坏心的抚过他身上肌肤,将头埋在他的颈上,细细啃咬。


“别闹了,”那人不是很真心的挣扎一下,“我们是来看花的。”


不理他,继续吻他,扒开他的上衫,我咬上了他线条优美的锁骨。


“……蛮,别闹了……


用吻封住他仍想叨念的嘴,手继续抚弄着他。他的低低呻吟、粗重喘息,真的让我又怜又爱,恨不得能就这么把他吞下肚。


他突然面露惊恐,“你看!”


扭头一看,我看到了此生此世我绝对无法忘记的一幕影像:


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闪烁,北斗七星勺把处出现了一样发光事物,那物体身后拖着一条明亮的尾巴,再往后发亮处弯成月牙状,光如波浪一样涌动。一波一波,非常好看……


随后,那事物亮度变强,接着,光亮逐渐消失,空中,只剩一团云雾……


--是彗星!


 


没了兴趣做任何事,我二人匆匆赶回宫内,传召司天监。


司天监也看到了彗星现,司天监言:天现异像,主有战事。


 


二天后,乙卯日。


周人派将军独孤盛率领水军直以巴陵、湘州,独孤盛与贺若敦互相配合,水陆俱进,本朝太尉侯瑱(音“慎”)在寻阳抵御。


辛酉日,天嘉帝又遣徐度领兵于巴丘与侯瑱会合。


 


冬,十月,癸巳日,侯瑱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独孤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


胜仗后,侯瑱自上奏折弹劾自己太过谨慎,以致错失灭敌良机,此时,我们方知,初交战时,正值秋水泛溢,独孤盛、贺若敦粮草被我军封锁,军中粮草快要断绝,于是周人分军抄掠,以供资费。贺若敦惟恐被侯瑱知道其粮少,于是在营内将土层层聚积,再在上面撒上米,随后周人召来邻村人,每有来索粮之百姓,周人无不慷慨赠粮。那时侯瑱听说后,被假象蒙蔽,信以为真,并不敢真正发大军前往征讨。

同时贺若敦又增修营垒,广造庐舍,表现出一副要长留之地,与我军对峙之态。而侯瑱不发兵也不退兵,仍与之僵持。


我军粮草渐少,于是当地百姓乘着轻船,载米粟鸡鸭以饷侯瑱军。贺若敦听说后,就假装为土人装船,其实埋伏兵士于船中。船快接近我军时,侯瑱军中众人望见,以为饷船到了,赶忙前来迎接,周之兵士涌出,尽擒我军前往迎接粮草者。

又有好几次,周人诈降,混入我军后尽情厮杀。


从此以后,但凡有馈饷及投降者,侯瑱犹谓之有诈,拒击之。


直到后来,侯瑱放手一搏,方获胜。


 


得知这一切后,天嘉帝并没责怪侯瑱,反而温言慰问前方诸将。见帝如此情深义重,侯瑱老泪纵横,誓言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今侯瑱已败独孤盛,我们该全力对付贺若敦了。”


书房中,凝望着墙上的地图,他皱眉思索着,“独孤盛已败,剩下陆上的贺若敦……贺若敦……该派谁去与侯瑱联手?”


贺若敦乃周之名将,侯瑱一人去,是怕会力有不及。我沉吟道,“不如……派侯安都,可好?”侯安都骁勇善谋,天下皆知,派他去,胜算应该很大。


“侯安都……”他在屋内缓缓踱步走动着,认真思考我的提议,“侯安都……他太危险,我不放心啊。”


他会不放心侯安都,也是意料中事。侯安都知道他太多秘密,若兵败被擒,不能排除他会不会做出叛主之事?何况,那年重云殿失火,侯安都的一切都太过可疑。若他身领重兵,与人勾结,发动兵变……--哪里放得下心来?

只是,朝中与侯安都同级别的各将领,不是已经身死,就是仍在前线,无法脱身归来--只有侯安都了。


他仍在室内缓缓走动着,步伐沉重,突然霍地停住脚,转过头来,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他缓慢而又清晰的对我说道,“蛮,你去!你与侯安都同去!”他深邃的眸子中闪动着阴郁的光,“你和他同去,他为主将,你为副手,合侯瑱之力共抗周人。”

“好,我去。”


他的表情有些阴狠,“你记着,侯安都若有异动,就杀了他!然后由你接管三军。”


“好。”


 


丁酉,天嘉帝下诏令司空侯安都、右军将军韩子高帅众会侯瑱南讨。


随后,我即刻与侯安都踏上南去的征途……


 


再度与侯安都共事,安都笑我,“子高这回不会再先行离开了吧?”


我淡淡答道,“韩子高此次定与侯郎一起还朝。”


安都大笑,“有子高如此保证,安都放心啦。”


和侯安都的合作非常愉快,双方都是聪明敏锐之人,说到很多问题,意见常常不谋而合,既然领将间意见一致,且提出的解决办法总是有效,自然我军势如破竹,横扫周军。


 


十二月,已亥日。


周巴陵城主尉迟投降。帝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


 


十二月,庚子日。


独孤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


 


尉迟降了,独孤盛跑了,贺若敦败了,这场仗,我们赢了。该班师回朝了……


 


大军返回建康,天嘉帝闻战功而大悦,犒劳三军自是不在话下。


庆功宴的当夜,天嘉帝亲自为侯安都满上一杯酒,再亲手赐于侯安都,笑说道,“侯卿真乃我朝镇国之将,国之栋梁。国不可缺卿啊。”


寻常人遇此殊荣,还不早跪下去三叩九拜,谢主隆恩,但侯安都却不,只拜了一拜,便自行起身,接过酒杯便饮。


天嘉帝眼中不易为人知的波光一闪,随即又为侯安都满上一杯酒,这一次,侯安都连叩拜也省下,直接便饮下酒。


天嘉帝微笑着再为侯安都满上一杯酒,侯安都不叩不拜再度饮下。


我在心中叹息:蠢材!天子跟前,失礼至此,安都命不长矣!


天嘉帝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目光温存的看着在座诸将领,说道,“此次平周人,诸卿功不可没,来,朕敬诸卿一杯。”


诸将领莫不离席跪下,齐齐举酒道,“谢主隆恩。”


天嘉帝只略举杯呷了一口,含笑道,“朕素不善饮,诸卿请随意。”


但天子跟前,谁敢放肆饮酒任意调笑?众将皆是拿了一万个小心的在用餐,怎敢随意?


见席上只闻及咀嚼声,天嘉帝不由莞尔,“怎么,还真如圣人们所言食不语吗?诸卿皆是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怎的如此拘紧?嗯?”


有将领大着胆子说道,“臣等对阵杀敌自是奋勇拼搏,只是今日,觐朝龙颜,天子跟前,焉敢失仪?”


天嘉帝自失的一笑,“是朕疏忽了。有朕在此,诸卿只怕是不能自在吧。庆功宴,本就是为让大家高兴放松的,如今反而让大家不自在了。既如此,朕先回宫好了,诸卿慢用,尽兴方归。”

然后,在众将满口帝德君恩下,天嘉帝翩然离席归宫。


如释重负的诸将像开了锁的猴儿般放肆起来,划拳斗酒,高声说笑,好不快活。

一直闹到酉时,方尽兴散席。


 


宴罢,我慢慢走着,准备回将军府,远远的,就看见他的贴身侍卫罗起。罗起恭敬的给我行了礼,然后说道,“韩大人,皇上请您速返将军府。”


速返将军府?


他在将军府中等着我呢。


掩不住心中喜悦,我一路狂奔回府。


 


屋内,烛下,那人正微笑着望住我。


我吹呼一声,便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他,不停的亲吻他。


“我以为你已经回宫了,没想到你会过来。”


那人笑了,柔情脉脉,“当然要过来了。这么多天没见着你,蛮,我想你。”


“我也想你。”坐在他身上,将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手抚上他的脸,发现他瘦了。我大为心疼,不由呵责他道,“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做些什么?这么瘦!”


“我想你嘛。”他的神情楚楚可怜,“你不在身边,我吃不好,睡不香,当然会变瘦……”


我又是怜惜又是好气,捏着他的双颊,逼问,“谁派我去前线的?是谁?”


他却答得理直气壮,“除了你,我还能对谁放得下心来?”


除了我,你还能对谁放得下心来?


茜,对我,你就真的放下心来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牢他,“派我去,你又当真就对我放下了心?”这次要我到战场,监视侯安都固然是原因,他试探我又何尝不是原因:--他仍是怕我会跑掉,所以干脆把我弄到战场上,跟他离得天远地远,看我会怎么样。

他装傻,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怎会对你不放心?让你去,是因我信任你……”


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狡辩,闲不住的手抽掉他的玉簪,拆散他的发髻,灯下,他的长发反射出光泽,就似一匹上好的缎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把玩着他的发丝,理也不理他的辩白,--太过清楚他了,所以他的心思我绝对是猜到八九不离十。

可能是看到我对他的说辞完全无动于衷,那人气馁了,停下来,不再说话。我的头靠在他肩上,身依在他怀中,手中绕着他的发丝,懒得开口,只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这时的氛围是和谐又静谧的。--只是,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能共渡多少?这一回我能战胜回朝,那下一次呢?就算我能在沙场上连连获胜,若你一杯毒酒递过来……--你啊,还在想着要除掉我呢。

“……蛮……”


“嗯?”


“你说对了,其实这回要你到侯安都军中,确实是因为我不放心你。”我没有看他,只听得到他声音中的沉郁,“我怕你还是会走掉,如今辛十三走了,除了我,你的世界里是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我们之间的情,我再也找不到其它任何可以拴住你的东西。以前还可以用你老父、小弟、辛十三……等人、事、物来绊住你,而如今,没有了。他们与你的关系,皆已被斩断。”

“我开始害怕,怕你会离开,怕你离开后再不复返。”


低低叹息一声,我没有说话。他的担心我又怎会不知?以前夜里,他总是在我身旁沉沉安眠,而如今,即使是在熟睡中,他仍是紧紧抱着我毫不放松,我只要翻一翻身,稍微动一动,他总会立即惊醒,确定我仍在身旁不会离开后,方能再次睡下……

他幽幽说道,“所以,我索性让你上了战场,离我离得远远的,看你会怎么样。”


我轻轻问他,“如果……我真的又跑了,你,会如何?”


他沉默,很久很久以后,传来了他叹息一般的低语,“……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茜,你真不知道?!


我太了解你了!你的心里怕是早已拿好了主意:若我真又跑了,你,只会让人把我抓回来,然后,亲手杀了我。


你知道,以我的功力,要自你身边逃开,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要将心不甘情不愿的我留在你身旁,除非是废了我的武功。而我若功力尽失,以我的性子,是定会想着不如死了好--与其让我自寻短见,不如你亲手杀掉!亲手杀掉能影响你、改变你的人!--我的安全归来,你心里只怕又是喜悦又是遗憾吧?!喜悦的是,我终于彻底属于你,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再也不要其它;遗憾的是,那个能影响你、改变你的弱点仍然存在--你还在想着要除掉我呢。这回派我跟侯安都同上前线,除了要我监视侯安都、试探我以外,你还想着要除掉我。你心里,其实是在期盼着我能战死沙场以成全你。

--我知道,你深爱我的情,很真。只是,对我的态度,你一向矛盾,一直都在挣扎。


这一回,上天让我活着凯旋归来,还有我自己的不愿离开,替你做好了选择,那下一回呢?下一回上战场,我仍能活着归来?--对于我自己回来,你会重新相信我不愿离开,会从此不再试探我,只是,以后,你是定会一次又一次遣我上战场,让我去浴血,让我,去死……

推书 20234-03-16 :无香花自开——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