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发冷,“茜,以后阿蛮再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保重。原以为我不
在你身边,你会不习惯,看来,是我多虑了。--没有我,你一样能很好。这
样,我就放心了。”
低下头来,他吻了吻已被他的话震得呆了的我的唇,只是轻轻的,碰触一下后
即刻离开,伸手为我顺了顺鬓旁乱发后,他的唇畔绽开一朵微笑,清艳出尘,
震慑我心,让我的三魂六魄完全被他勾住,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茜,长久
以来你一直担心的弱点已经被除去了。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
你、改变你--没有弱点的你势必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去拿到一切你想
要的吧,我的万岁。”
阿蛮!!!
你在说些什么??
你又做了些什么??
惊恐万分的收紧圈住他腰身的我的手,却更惊恐的看到怀中的他化作了虚无!
!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在我怀中消失了!!
阿蛮!
我胡乱舞动着手,想将他自空气中抓出来,却在下一刻赫然发现,自己仍躺在
床上,并没有和他一起站到窗前。急急拉开床帏,映入眼帘的,是所有窗子都
关得严严实实,哪来什么被风吹开的窗子?
哦,只是梦而已。
略微松了一口气,却仍在担心。具体担心些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担心
,只是不安。于是起身唤伍成进来,问他刚才可有什么异动。
伍成说四下皆被重兵把守,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就进来了
。
我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真的只是梦而已。
慢慢在屋内走动着,想着的,仍是他--阿蛮,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们还没
执手至老呢,你可不能先去一步。
先去一步?
那不就是死吗?
那个能影响我、改变我的弱点若死了,对我,岂不是更好?就如梦中他所说的
一样,再、无、弱、点!
--只要他死!!!
矛盾啊!
真是矛盾啊!!
我既想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却又在期盼着他能死去……
真的很矛盾!
想着那个占据我心的人,不由叹息出声,阿蛮,我到底该如何对你?我到底该
拿你怎么办?!
无解!
仍是无解!!
不愿再深究这个两难抉择,我跳上小床,选择暂时逃避掉它,--不去想它,
不去想它,就让老天来决定好了。不管老天做出了什么决定,我都依从……
闭上眼,继续安卧。刚睡下不久,就被伍成那略带紧张的声音惊醒,“皇上,
桃枝岭八百里加急奏折到!”
桃枝岭八百里加急奏折!难道前方出了什么事?
我断然说道,“呈上来!”
即刻翻身下了床,打开门,一把抓过奏折即刻读了起来。
折子是侯安都写的,他说:因被留军假相所惑,我军中了埋伏,撤退时,由他
领队,韩子高断后。而韩子高在断后时颈中一箭,如今韩子高命危!
韩子高命危!!
果然他出了事啊!
刚才那梦中与我见面的,是他的魂魄吧?因为放不下我,所以回到我的身边来
看我……
难怪刚才在梦中,他要问我,有没有想过他?
难怪在我说完全没有想过他时,他会说:“茜,以后阿蛮再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你,自己保重。原以为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习惯,看来,是我多虑了。-
-没有我,你一样能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难怪最后他会告诉我,“茜,长久以来你一直担心的弱点已经被除去了。从此
以后,世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你、改变你--没有弱点的你势必会得到你
想要的一切。--去拿到一切你想要的吧,我的万岁。”
--他,是来跟我告别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是他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难道从此以后,我身旁就再没有了他,永远只能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中?!
不!
不!!
我要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阿蛮阿蛮,你不能死!!
脑中有另一个声音冷冷说道:他死了,你的弱点终于死了。你再没有弱点了!
是啊,他死了,我的弱点终于死了,从此以后,我就再没有弱点了。
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为什么心会痛,痛得像裂开似的?
我像一缕无主的游魂一般踉踉跄跄的在空旷的大殿里游移着--你死了,我的
弱点终于死了!从此以后,我再无弱点可言!
我想笑,想庆贺,想高兴,只是奇怪得紧,那笑声很闷哑,竟像是哭声!
全身上下包括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焦躁似烈火焚身,心更是狂跳到似要从嘴里
迸出来。
“皇上!”伍成与罗起一脸呆滞的看着,他们的目光集中在我脸上。
我的脸怎么了?
眼睛好痛,干涩得很,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东西,所以他们才会那样看我?
伸出手揉揉眼,手上居然是湿湿的,一手的水。
“奇怪,”我喃喃道,“这屋子居然会漏水,里面还在下雨,掌管内务的真该
死……”
“皇上!”
“住口!”我拭了脸上一把,心中已有了主意,我冷冷说道,“备马!立刻给
朕备马!朕要立刻到桃枝岭!还有,让最好的御医跟朕一起到桃枝岭!!”
策马狂奔,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到达桃枝岭。
见到侯安都后,没有多说废话,我直接问他,“韩子高呢?带朕去见他!”
侯安都立刻在前面引路,将我带到他的帐中。进帐后,侯安都小声的对看到他
后有些呆滞的我说道,“子高已昏迷五天。失血虽已止住,但军医们用尽一切
法子仍是无法让他醒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躺在床上,样子就跟那日梦中见到的他,一模一样:长发
披散,面上血色尽失,气息微弱……
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他快死了!他就快死了!那个一直爱着我疼着我宠着
我呵怜着我保护着我的人,就快要死了!
一直以来,他就像是一棵树,牢牢的为我撑起一片天,为我挡风遮雨,守护着
我,只要有他在我身旁,我就不用担心害怕任何事物--因为他总会为我承担
所有一切,好的坏的他全担了--只要他在我身旁,我不会怕任何一切--而
如今,我的天空,塌了!我的树,倒了!
……我的世界,开始崩溃、坏死……
那一年,他自我身边离开,我并没有现在这种天崩地裂的可怕感觉,只为那时
我知道,他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一处地方,他仍活着。而现在,他真的就要
死了……
身旁的御医上前给他察脉,我紧张的看住御医,生怕会听到什么噩耗。御医的
面无表情,让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完全不知该放到什么位置。
像过了千百年似的后,我方听到御医的声音,“皇上,军医们给韩大人处理得
很好。幸好中箭的当时韩大人没有拔下颈中之箭,否则……”
“到底怎么样??”我急躁的追问,“他到底有没有救?他到底能不能活过来
??不不不!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不敢提那个死字,怕一提,他就真的
走了,真的就自我身边离开了。
御医沉吟着,没有回答。
“你倒是说话啊!”我吼道,“快说!”他到底怎么样啊?到底能不能再睁开
眼来……
又过了很久,御医费力的开了口,“如今,人事已尽,臣等所能做的,就是听
天由命……”
!!!
听天由命!!
不不不!!
我才不要什么听天由命!如果天注定要把他自我身边拿走,难不成我也得听他
的?
“我是天子!朕就是天!!”心中悲愤万分,连日来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开
来,“朕就是天!朕的命令就是要他活过来!!”盯着御医,我一字一字说道
,“只要你能让他活过来,朕许你一世荣华富贵,并赐你免死金牌一面,可保
你犯大逆而不身死!--想办法,给朕想办法让他活下来!”
御医面色为难,“皇上,人事已尽,如今,只端看天命了。”
人事已尽,端看天命!!??
不!就算是天注定要他死,我仍要他活着,仍要他一直在我身边!!
天若要带他走,我就要逆天!!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能暂时平静下来,我缓缓对御医说道,“你若能救他,朕
,封你为医圣,让你管领天下众医。”
御医的眼中波光一闪,显然这提议很是打动了他,片刻后,御医对我一躬身,
“皇上,容臣下去想想到底该如何做。”
御医退下后,帐内只余我和侯安都两人。
看着床上的他,不知怎的,我突兀的问道,“他为什么会披头散发?”
侯安都说,那日激战,是由他领着众人撤退,韩子高断后。敌军见我军虽败而
不乱,欲乱我军,故直取主帅,他自己身中一箭,而子高髻中一箭,项中一箭
。子高中箭后,所有负责断后的将士悲痛万分,拼着一口气,将子高救回营中
……
侯安都还向我请罪,说那日子高力主且不应战,是自己一意孤行才中了敌人圈
套……
我心如刀绞,阿蛮,你居然会髻中一箭,那日一战,是何等惨烈?你战得居然
连头盔都不知丢到了哪里!--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让你到这危险的地方来!
侯安都还在向我请罪,要我惩罚他,我疲惫的挥挥手,“安都且勿自责,胜负
乃兵家常事,不必挂怀。你不要懊恼,只想想如何破敌,为我军报仇就是了。
下去吧。”
侯安都执意要求道,“臣有罪,请皇上下诏惩罚。”
惩罚?还惩罚什么?我苦笑起来,这里倒下了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过来,如今我手上就只有侯安都对抗留异了,这敏感时分,哪会去动他?就算
要追究,也是在胜仗后的事了。现在,不急。
我温声说道,“卿且勿自责。朕相信卿定能破敌。下去吧,这些天来,安都也
累了,回去休息吧。”
侯安都躬身退下,退至门口时,想了想,我叫住了他,“安都若一时之间想不
出破敌之策也没关系,慢慢想。不要急。心急是办不好事的。”
侯安都离开后,帐内就只剩下我和他。
走到他的榻上,静静坐下,静静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他的呼吸很缓,很长时间
胸膛才会有起伏,只是他的面色却平静异常,全不似一个伤重垂危之人,只看
他的脸,完全可以说他只是在熟睡而已。只是我明白,他不是在熟睡,此时的
他是在与鬼神作斗争,争取自己的生命!
他会与鬼神抗争,逆天而行,留下来陪我吗?
握起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紧紧纠缠,我哀哀求道,“蛮,醒来,醒来。醒来
看看我啊。我就在你旁边,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啊。”
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所以你才不愿醒来。
不不不!
我连连摇头,自己否认了这个结论,我跟他说道,“爱我如此的你,一定不会
舍不得让我伤心,舍不得不在我身边的,是不是?所以,你一定会醒来,一定
会与鬼神相抗,争取留下来的,是不是?你那么爱我,在身受重伤后,魂魄仍
不忘回京城来看我,你哪里放我得下?所以,快醒来吧,蛮,我爱你,你也爱
我,相爱的我们,难道就只能生死两茫茫吗?”
我真的就要永永远远失去他了吗?我真的就要永永远远失去那个我深爱着也深
爱着我的人了吗?他一直那么温柔的纵容着我的任性我的自私我的蛮横,我离
不开他就像是鱼离不开水--泪,自眶中夺目而出,我低低叫道,“阿蛮,阿
蛮,你快醒来!你快给我醒来!”
沉沉睡着的他,没有应答……
又是七日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这些天来,御医每天定时用银针剌他,用浓参汤从他鼻中灌进,说是以维持他
的生机。同时,御医要人每天给他擦身、做导引,说这样可以防止很多疾病的
发生。舍不得让别的人来触碰他,我要御医教我如何给他按挢,然后每天自行
给他拭身……
每一次给他导引,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心就会又开始发紧、胀痛:
为什么我会如此愚蠢?为什么我要让他离开我的身边?为什么丧心病狂的我会
想要除掉他、让他上战场?
阿蛮,阿蛮,你快醒来!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我什么都可以
不顾了!--只要你在我身边!
你想归隐,那我们就归隐好了,我们就如你所愿,仗剑行于世间,再不管那权
势名利!
阿蛮,阿蛮,醒来啊!!
只是,不管我如何哭泣,如何呼唤,他,仍是没有反应……
这一天,命人打来温水,挽好衣袖,浸湿丝巾,我依然为床上那苍白沉睡的人
擦拭着身体。一边给他擦拭着身体,一边如常的与他说着话。
御医说,只要能常常跟他说话,定能唤醒他。侯安都曾疑惑的问过御医,质疑
是否有效。御医却说,他听得到的,人们总以为“昏迷”中的人,什么都不知
道,其实不是的,其实他是能听到的。越是在他沉睡的时候,就越需要有人能
够把他拉回来。
我相信御医的话,所以,每天都与他絮絮说着话。
今天,我告诉他,“阿蛮,你还不醒来?顼要自周归来了,一月的时候,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