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荧风眯起狭长双眼盯著我,一步步走近:「暨晴阳,你比朕想像中还要出色,风标俏倬的,难怪张沱要认定你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曲迎彦!」
我的碧磷针再度朝他咽喉和面门直射,他哈哈一笑,也不闪开,只抬起手一遮,针碰到他的手腕时,便像碰到一堵铜墙铁壁,折断落地。
被他的护身气劲挡下了....我的内力不足,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
既然不下杀手,表示他打算利用我和齐旭,也许要以此要胁夏焱,这真是不妙的很!
显然他有心卖弄,竟也没立刻唤侍卫,只一脸玩味的打量我,像戏弄猎物的猫似的,见他对我眨眨眼,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让人心底直发毛,背脊整个凉了起来。
我咬咬牙停下手,道:「你待怎地?张沱呢?」
眼下得想法子拖延时间,我紧紧搂著齐旭,警戒的盯著向荧风。
「既然朕在这儿,你想他会在哪?」向荧风冷笑道:「他为情所惑,差点误了朕的大事,早该除之,让他扮成朕的替身,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朕长年提拔!」
「你明知张沱并未勾结四峰六谷,是无辜的...」
这人果真是冷血辣手!难怪江湖众人都想除之而後快...幸亏他不是璇士!
所以姜翊清行刺的人是张沱...!想到张沱现在只怕已经.....紧紧捏著手中的暗器,心中揪然,我终究还是无法为曲迎彦救出他,他的死,我也有份责任!
「无辜?这世上没有人是无辜的,每个人表面上堂而皇之的装出正气凛然、善良诚挚的模样,但心中其实都藏著见不得人的秘密,以及丑陋邪恶的念头...」
向荧风冷笑道:「你知道朕为何肯牺牲许多,仍要如此沉迷的练焰火掌吗?因为它不只让朕能驱策中掌的人,还能够在施掌同时,窥知中掌者的内心....」
「一开始对炽龙帮内无关紧要的人施展时,朕便发觉了这个效能....原本称兄道弟的好友,在对方婚宴大喜时送上最贵重大礼的人,却也是最希望对方消失的人...这发现让我觉得有趣极了,简直像看戏似的,最过瘾的是,藉著驱策对方的效力,还能使对方不顾一切、打破外在道德的拘束,彻底完成原来内心蠢动的念头....你说,这是不是像神只实现人的心愿一般?」
向荧风看著我,一脸兴味昂然的模样。
想到先前诊治的病患,意识不清、行为反常的诸般举止,再看看眼前的始作俑者,彷佛欣赏自己的大作般得意洋洋,露著一脸沉醉的表情。
他不杀我,只是想一吐为快,炫耀自己的成果。使我感到胃中一阵翻搅,只觉得恶心至极。
「从张沱内心中,朕知晓了你和曲迎彦的事,但朕和张沱看法可大不同,朕认为你和曲迎彦还是不同的人...这给朕一个灵感,於是朕也学著你们,和张沱来个互换身分玩玩,想不到你们营救张沱的行动还真是快啊....也没想到祁阁主竟就是夏焱的太子,真是天助朕也...」向荧风说著,向我笑道:「暨晴阳,你身旁这人,对你情深意重,我想你是知道的,但他到底用情多深可是超乎你想像...」
「这不关你的事!!」我骤然打断向荧风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他的表情使我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向荧风走向我们:「这人其实恨不得你武功尽失,甚至残缺,像个废人般,好让你留在他身边呢...这也难怪了....贵为太子,有著呼风唤雨的权势又是璇士的他,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就是你,你是他苦恼的来源,这烦恼反反覆覆煎熬他十多年....」
「暨晴阳,像你这样的容姿,为何要是璇士?」向荧风的口气缓和轻柔:「这样的脸蛋身段,就该乖乖的窝在人的怀中,等著被疼爱就好了,呵!朕还挺能了解这种心情的,毕竟同为一朝之首.....朕也真佩服『齐阁主』的耐性啊...」
「既是如此,当作是朕对齐阁主连日来屈居为下的谢礼吧....」向荧风说著,口唇微动,飞身接近齐旭,我带著齐旭向旁一避,反手再发出仅馀的数枚碧磷针。
向荧风大笑,手仍抬起随意一挡,道:「你的针对朕而言就像蚊子叮,何必再浪费...」
突然他脸色一变,那三枚碧磷针夹带破空之声,穿透他的手腕,他急忙身子一转,碧磷针夺夺几声,直直钉入後边的墙。
随著向荧风手臂上流出的血滴落地之际,我发出一招「日月同辉」,气劲逼他侧身闪过,他往右方躲避同时,我欺近他,抬膝撞向他肋侧,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闷哼出声,跟著我又一掌拍向他胸腹,一口血沿著他的嘴角淌出。
我一掌切向他的肩头,他的右手顿时垂软不能再动弹。
只是这样怎能解我的气?我抬起手正要下杀著,突然一阵清啸声响起,有不少人接近这儿!而且身手都不弱!
一个身影瞬移到我跟前,朝我发出一掌,我急速後跃避开,那人黑衣覆面,也不对我进逼,只将向荧风朝肩上一负,施轻功迅速离开。
我急忙将齐旭扶起,虽然原来藏在牙齿中的气旋风转丹此时完全发挥效用,让我内力充沛如昔,但却没把握能瞬移到安全处,只能强行突破这重重包围。
我得快些,因为我只有一个时辰!
#45
黑影不断聚集向前,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至少是活人,带著齐旭让我无法腾出双手应战,身法也慢了些,轻烟过是软刃,在这状况下没法用得顺,我闪过迎面劈来的一刀,手一翻,腕带上的利刃刺中对方握刀的手,顺势将对方掉落的刀抄在手上,反手一劈,对方应声倒地。
六根长枪在黑暗中闪出冷光疾刺向我,我低下身子微侧,伸足和钢刀横扫,没被刀砍中腿的人也逃不过我鞋上的尖刺,长枪发出框当声落地之前,我提气又往前掠了丈许。
袭击我的有不少是江湖人,但现下也无暇去分辨对方身法门派,这些人应该是前锋,动作多迅急狠辣,但力量不大。
庞大的雨水倾盆般不断的落著,像下刀子般,狂暴骤急的雨势让视线模糊,尖利的打在身上,原来的伤口虽有用油纸和防水的布裹著,但牵动起来仍阵阵的痛。
敌方仗著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围上来,前仆後继的意图包夹我,但却对我有利,我边往出路的地方退,以逸代劳的让他们靠近再出手。
远远的听到更多吵嚷声,「捉拿刺客!救驾」之声不绝於耳,陆续靠近这里,我的出手更急更不容情,先是一招『如日中天』,足尖朝即将歪倒躺在地上的身躯借力一点,腾空又向下发一招『云开见日』,火光和惨嚎声交杂在雨声里,听起来极是凄厉。
「是璇士!!」
因为害怕我的功力,暂时不敢有人再近前,我转身欲离,此时一道诡异的紫光迎面袭来,我一惊立刻闪避,身後的假山应声碎裂。
我望向出招的人,不是术者就是璇士,是不可小觑的人物,若在平常我定要好好讨教一番,但现在可片刻磨蹭不得!
齐旭的伤让我挂虑极了,刚刚那番打斗竟没有让他醒过来,可见真的伤得不轻,刚刚向荧风的话更让我著急,听起来像是对齐旭施展焰火掌了,但焰火掌对璇士应该不会有事的.....可是齐旭原本就受了伤....
一道道光束逼向我,随著杀招对方逐步的靠近,我却不断後退,我没把握在这状况下打起来不会伤到齐旭,要我放下他更是不可能!!
现在到底过了多久时间?也许我该大胆使用瞬移试试....
此时一束熟悉的朱光击退了那人,我松了口气。
「二哥!!」艳阳向我奔来:「齐旭怎麽了?」
「被向荧风打伤!」闪开飞过来的鞭子,我捏住夹带馀势的鞭尾吐劲,持鞭的人大惊撤手已是不及,捧著垂软的手离开战圈:「艳阳!你带齐旭瞬移离开吧!」
「二哥,你的武功恢复了?」艳阳送出一招『日换星移』暂时中断了杀上来的人潮,我们背靠著背替彼此掩护,边往外退。
「只有一时辰,你快些带他走!我一人要走容易些!」我催促艳阳道。
「不行!太危险了!刚才我去找悒他们时,四峰六谷里头似乎是有人走漏消息,虽然救出唐净文,却在离开时遇到埋伏,幸亏悒的人手中有不少杰出的术者能应付大范围、远距离的瞬移....」艳阳道:「我们去悒那儿会合,他的手下可以让你们马上离开这宫内...」
「悒?」百忙中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上官掌门!」艳阳突然一怔,立即补上一句。
滂沱大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地上大量累积的雨水不但湿滑,还有些淹了起来,突然有队官兵领先冲了过来,紧接著箭锋便急如骤雨般朝我们方向射,我将齐旭向身後挪,运劲将兵器舞成剑花抵御,艳阳清啸一声,一招『日起有功』让大部分的箭都燃成灰烬落地,他向前急掠,双臂扬起,剑光点点,将一排弩兵击倒。
「快走!」瞬移到我身边,艳阳推著我急道。
夹带风声的暗器破空而来,用的是满天花雨的手法,分别击向我和艳阳,突然间,一股冷冽的风劲横过,地面上的水突然如自个儿有意志般升起,形成一道冰般的透明薄墙,只见众多暗器纷纷嵌在那看似薄却坚不可摧的冰墙上,像被吸住了似的。
「没事吧?」上官悒现身朝向我们,他持的剑,剑柄乌黑,剑身犀冷,因为使过的剑招而散透著银白的雾气,这想必就是寒映剑法,果真是绝技!
艳阳向上官悒道:「先送二哥他们走,齐旭受伤了...」
上官悒点点头,对我道:「我们遇到不少麻烦!为了平安送走四峰六谷那帮人,我的术者可能赶不及到这,剩下这张瞬移符效力比较差,带著两个人恐怕不能完全离开这皇宫,它的周围包括那湖,范围太大了,先送你们到较安全的地方躲著,一会儿我的人马上就能找到你们!」
他说著,在我肩上轻轻一拍,下了个咒,随著眼前景物的迅速转移,不断淋在身上的雨水突然间中断。
我和齐旭身处在某栋小屋的廊下,我定睛一看,火光离这显然有一大段距离,屋外那被齐旭招式打中过的树仍然悄悄伫立在小池旁,看来焦黑瘦小。
这儿正是忘情居。
#46
忘情居的内部我还是第一回瞧见,正如它的外观般小巧精致,屋内布置的很简单,仅有一座书架和一张桌椅,旁边墙脚摆著一只焚香用的香炉,其他的空间便只剩一个打坐的平台,上面放著个软垫,显然是向荧风练功之处,因为上回的闹事後,这儿反倒是安全的地方。
遮掩好门窗,点上烛火,我将齐旭放倒在垫上倚著,仔细的检查他身上的伤处,刚才混乱中也许多少有碰撞到,一一检视後上了点伤药,重新把上了他的脉,有些紊乱但又和中焰火掌的人不同,也没有发高热,眼下没有可检测的试纸,我拿出曲迎彦给的那管子装焰火掌的药,心下犹豫著。
该给他先用下吗?但若焰火掌对齐旭其实无碍呢?这药得之不易,还有好些人等著使用它...
齐旭的嘴唇微微泛白,脸上也因为水气湿冷冷的,我轻轻揩掉他面颊上的水珠,拨掉沾黏在他唇上的发丝,低垂的睫毛底下,颧骨比以前明显的隆起了些,这段时间他瘦了,而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上回他这麽凄惨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从前遇到困境,被爹暗自布下的疑阵整的七荤八素时,他就是青著脸也老爱装一付没事人的样子,还有閒功夫嘲笑我大惊小怪,小题大作,明明他也没好到哪去....我每回都被他那无所谓的态度激的大怒,便故意选择和他相反的方法,和他唱反调。
谁要他...总是带著志得意满的神情,让人觉得做什麽努力都是无用的,无论後天再努力,永远比不上与生俱来的天赋。
渐渐的,看到他难得露出苦恼无奈的神情时,我却有种满足感,尤其在确认他的感情後,那起因於我的深锁愁眉,悄悄的成为使我沾沾自喜的最大成就。
每回争吵,经过一阵僵持後,他仍会放下身段,用各种拐弯抹角的方法来哄劝我,虽从没道过歉,但软化的态度其实早已像最难解的毒药般,蔓延盘据了我整个心,当他也拗起来不来找我时,我心中便空荡荡的,连著低落好一段时间,直到他重新出现在我身边。
惊心自己的情绪这样被牵动著,於是更想逃离,但一但离开却又盼著对方把自己带回去,但是,真回到他身边时,却又自责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於是又想著要离开...
这样的结在心中反覆扭著,已经不知如何解开。
又等了一阵,还是没见到有人来这,我得想法子将齐旭弄醒,气旋风转丹的效力一过,我便会昏上好一段时间,万一艳阳他们不能及时找到这,得要有人是醒著的。
正准备叫醒齐旭,齐旭的嘴唇微动,发著呓语:
「晴晴儿...那儿危险!别去!...我不是说了我去就成?!」
「晴晴儿...你看、你就是不听我的....听我的有什麽不好?」
「晴晴儿....你又生气了......别老为这种小事生气,目的达成不就好了吗...反正我拿到和你拿到还不是一样.....」
「晴晴儿...别这样不理我...我只是不想你受伤...那是正好想到才顺手叫人做的...」
「晴晴儿!你再闹别怪我不客气!索性先把你打昏再带回去...」
我不觉失笑,这样的话常从他嘴上听到,但没想到他连梦里都一样固执,仍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这人虽然心思百转,总不肯说老实话,但对我的看法竟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想到以前的事,心里彷佛有什麽化开般,柔软而温暖,像是山头朝阳下的溪水,轻缓无声息的流动著。
为了预防万一,还是把焰火掌的药渡给齐旭吧,其他人我可管不著了!
我取出轻烟过,将齐旭的上衣割开一角,焰火掌这药得从血脉直接贯入,我犹豫了一下,选择容易止血的部位,用轻烟过在上画了一道痕,心中随著那一痕跟著一紧。
正要将装著药的管子靠近伤口时,原本昏沉中的齐旭猛然睁眼,一抬手将药管子打落,药管子幸亏外壳坚实,没有及时破裂,滚到了桌脚边。
「齐旭,你醒了?...!」我正要开口询问他的状况,突然一阵劲风扑面,打断了我的话,我猝然不防,向後撞到了边墙上,结实的墙板使我背部一阵疼痛,胸口差点上不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