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时转变的?
时光回朔,脑中的记忆搜寻到四年前--
庭院的七里花香味浓,视线遥远的凝望一道身影出了房外,半晌之後才又进房。
依然是开了窗,模糊的脸庞出现在相同的位置,那视线在看什麽呢?
舍不得离开,因为房内的烛火未熄,隐约能见高瘦的身影透出窗棂,影子移在房内的某处静止不动,而她--也未动分毫……
一夜露水袭身,涤净了满怀的忧伤……
清晨的雾气弥漫,隐约能见高瘦的身影走到廊外,愈渐清晰的面容出现於眼前,寒喧的话语各自隐藏了秘密,皆佯装早起……
庭院的凉亭是他们俩最後相聚的时光;她听他谈著抱负与理想;听他提起早已和爹娘商量;最後他提到了念生--
『他宿醉,别让人去房里吵他。』
低沉的嗓音温柔的吩咐著。然,他始终都没有提到她;即使是生活琐碎,亦是她所学的字画……
他与她明明有著相同的兴趣,却话不投机,是风格迥异的关系,还是他刻意的保持距离……
早膳过後,他回房一趟,手上提著包袱,拜别了爹娘,他离开了家。这一去就是四年……
曾经,金榜题名时,他风光的回到宅院,不著痕迹的视线彷佛在找寻另一个人的身影,得知那个人不在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那双丹凤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依然不著痕迹……
当晚,少了主人的厢房之内有烛影火光,印在窗棂上的影子静止,她不确定是否维持到天亮……
怜儿垂首无声的叹息……。
想不透念生哥哥当天为什麽不回宅院?
彷佛刻意避开,但那张清秀的脸庞却掩不住愈渐暴戾的烦躁;变相的昭告众人--
他非常不高兴。
气什麽呢?
她没有答案。
「我等你告诉我呢,念生哥哥?」
「这还用得著说吗。」阙不平大摇大摆的来到厅堂,他终於赶上了。「呵呵……」
咧嘴露出愉快的笑,俯头凑近怜儿,那粉粉圆润的脸庞好细致,「就嫁给我吧,嗯?」他当场提亲。
愕?怜儿的大眼眨啊眨,好生错愕阙四叔的儿子来提亲。
阙不平的领口突地一紧,阙不凡把他拽到一边去,强调著:「你搞清楚些,是我先来到的,你怎把我要说的话,通通说出来。」
阙不凡摇了摇头;他刚才一直发呆--
好喜欢怜儿,有点搞不太清楚为什麽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他就会没反应?
脑子变傻了……
这怎麽行呢!
怜儿是小才女;绣花、画画样样精。
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女人家的玩意儿,更不懂欣赏什麽粗细线调,勾、勒、点……等等作画技法。他只懂得做生意、经营钱庄、维护场子秩序;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耍流氓和揍男人……
怜儿会不会嫌弃他的粗鲁?
会不会误解他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万分不得已--
爹是流氓、娘是爹口中的恶婆娘;他是爹娘的综合体,这遗传绝对好不到哪去,能怪他吗……
以前,他不知该如何吸引她的注意,总是安静的听她说话、看她提笔作画、甚至是安静的绣花……
站在她的身边,凝视她快要完成的针黹,绣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多才多艺的小女人常常失神呢。
怜儿的手被绣花针扎了一下,眉心轻蹙,懊恼的「嗤」了一声。
佯装没听见阙三叔的儿子也有意思娶她,感到很不自在,时常和念念哥哥一起回宅的夥伴,竟然来凑热闹。
从未察觉杵在身旁的阙不凡喜欢她,讶然之馀,心慌乱……
早就发现好哥们的心意,有意将怜儿交给两兄弟之中的其中一个。冷念生瞧她抿唇不说话,怪哉。
「怜儿,不平、不凡和在座的各位都想娶你,你的意思?」
「念生哥哥想知道我的意思?」
「嗯。」
「我喜欢老实人。」
阙不平大笑:「哈哈哈……」
「我们都是老实人呢,没干偷鸡摸狗的事。」
「谁说没有。」阙不凡反驳道:「在座的王公子,把自家婢女赶出宅外,这原因是……」
王立人登时跳起,对众人解释:「她她她……手脚不乾净,那贱婢是干了偷鸡摸狗的事。宅里出了这等丑事,是我管教无方,实在惭愧……」
不待被人当场揭发,王立人立刻告辞。
「哼!溜得真快。」
他怎能让喜欢的小女人嫁给看似老实,行为却轻薄了自家婢女,又嫌弃两人身份悬殊,遂把女婢敢出家门,下场沦落到他管辖的食肆工作呢。
冷念生只手托腮,不禁冷笑,问:「怜儿,你还有没有条件?」
怜儿继续绣花,说:「我跟娘学画一段时间,写实的人物画了不少,我希望未来夫婿有双丹凤眼。」
「啊!」阙不平惊叫:「我可没有。」堂哥当然也没有,他们皆是双眼皮。
怜儿以貌取人麽。阙不凡心想:他的长相也是不差的,至少没见哪个姑娘看到他就吓得尖叫、逃之夭夭。
「在座的各位,你们都可以走了。」冷念生一派慵懒的摆摆手,下逐客令。除了弟兄之外,其他的杂人等,早该滚出宅外。
怜儿是不中意这群年轻人,迂回的拒绝求亲者。
「我们俩是不是也没机会了?」阙不平问道。
阙不凡说:「我等她亲口拒绝。」他会认了。感情之事无法勉强。
怜儿低头继续说:「我希望未来夫婿是高个子。」
阙不平马上说明自己符合条件。「我的个子不矮啊。」这是不是表示他和堂哥还有机会?
若没娶到怜儿,……他只好再觅良缘。
阙不凡仅是对她说:「人的相貌是父母生得,我无法改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不过,我仍希望你觅得如意郎君。」
怜儿收了最後的几道线,一条手绢终於绣好。她刁难道:「我希望未来的夫婿当官。」
此言一出,冷念生突地用力一捶桌面,「碰!」的杯盘落地,他沉声怒喝:「怜儿,你乾脆嫁给翟颖算了。」
赫然发火,厅堂上的另外三人皆看著他恼怒的情绪是为哪椿?
怜儿镇定的问:「念生哥哥,我所谓的老实人、丹凤眼、高个子、又当官,这对象就一定是翟颖哥哥吗?」
「嗯……。我也赞同怜儿的说法,府衙的大人就是这德行啊。不过,人可不老实。」
冷念生瞪了阙不平一眼,「你提那只软脚虾做什麽。」心烦!
「我若是嫁给翟颖哥哥,爹娘也不会反对吧。念生哥哥,你呢?」他们之间可不是亲兄妹呢。
「我……」冷念生瞠然无语。
无法想像怜儿嫁给翟颖的情景……他不准。不愿细想任何原因与理由,冷念生找了个最佳藉口:
「说不定他已经娶妻,怜儿,我不准你当小妾。」
「呵,」怜儿的唇瓣勾起一抹甜笑,心下做了决定:「不论我喜欢什麽,我想嫁给只希望我过得好的人。」
站起身来,她不讨厌阙不凡,默默接受他靠近身边,他总是安静的听她说话,不似阙不平聒噪的引人注意,而她想要的如意郎君--
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怜儿伸出手,掌心摊开的刹那,手绢儿飘啊飘,在落地之前,被阙不凡一瞬伸手捞住--
一对七彩缤纷的彩蝶,绚烂的飞过眼前……
「这是我给你的定情物,我愿意嫁给你。」
阙不凡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我一定会对你好。相信我。」
「我相信。」她很幸运,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择偶。
如意郎君早在身边陪伴,她却没察觉。回眸望了念生哥哥一眼,思忖:他是否也没察觉到些什麽?
阙不平不敢相信亲眼见到了什麽,他瞠然鬼叫--
「啊!你们私定终身。」就在他的眼前发生,好残忍。「你不是喜欢老实人、丹凤眼、高个子吗?」
怜儿立刻解释:「我是喜欢翟颖哥哥,就像我喜欢念生哥哥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啊。」原来他被误导了。早知道就该学学阙不凡说这句:「我也希望你觅得如意郎君。」
冷念生似笑非笑的提醒他,「不平,怜儿找到如意郎君了,你该改改说辞。」
「是我慢了一步。」快呕死。他踹了椅子一脚。
「念生哥哥,你呢?可有喜欢对象?」
一瞬,冷念生的脑海冒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下一秒,他彷佛被雷电给劈中似的脸色发黑,喃喃自语:「真是见鬼了,我想他干嘛?!」
「老大,你想那家的姑娘?」阙不平和阙不凡异口同声的问。
他们也好想知道--冷念生到底思念谁?
六只眼睛同时望著他--
冷念生气急败坏的叫:「到底是你们要婚嫁,还是我要婚嫁?还不快去请人来合八字,算日子。」
这差事,他自告奋勇。阙不平临走前,问了句:「老大,要不要顺便算算你的?」
冷念生的脸色变得更黑,紧握拳头,撂下话:「你欠揍是吗?」他又不像娘的遭遇,怎可能嫁人……
「老大,你迟早都要娶妻,既然有对象,两人先合八字又没关系,何必这麽害臊?」
阙不平不知死活的话才说完,一张红古木椅登时飞来眼前,瞠然吃惊之馀,立刻伸手攫住--
「好险哪……」手晃著椅子,他叫得很不满:「老大当街抱女人都无所谓了,提到心上人,这脾气真差啊。」
须臾,又飞来了另一张椅子,阙不平终於会看人脸色,很识相的立刻从大厅堂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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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不平办事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他上街随便抓了一个算命仙回来,这来回时间不过花了近一个时辰而已。
他没能获得怜儿的青睐,情绪虽是有点失落,却也没太在意。
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都是一家人,肥水不落外人田,他衷心祝福堂哥和怜儿共结连理。
拖著算命仙发软的身子来到大厅堂上,阙不平吆喝著:「大师快快快,给这一对算出嫁娶的好日子来。」
算命仙的老眼儿一花,被人给揪到椅子上坐定,此时,吓飞的魂才一一归位。
他活了这把岁数,才体会到一身老骨头在马匹上快要解体的滋味,真不是老人家该受的。
阙不平倒杯水给算命仙,就等算命仙赶快排定日子。手往算命仙的背弯一拍,「啪!」的催促,「快算命啊,还发什麽愣?」
「喀!」
算命仙的身子敲上桌面,一把老骨头不散也得散,突瞪著眼,嘴巴咧
到快脱臼程度,勉强的发话:「是……」
定眼一瞧,前方有三位年轻人,其中一位……。喝!算命仙全副的精神全都来了,「鲜少见到谁有这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