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 司南

　　「不如这样吧，你要蓝色的，我要黑色的，怎么样？」商平知道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穿同样的泳裤而显得太暧昧，平静地提议。

　　张正阳点点头。他拿着泳裤去付款，本来想送给商平，算是昨天晚上帮忙买晚餐的回礼，可是他没有带足够的现金，而周末银行的系统比较忙，刷卡要等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商平付了现金。

　　「等一下入场费你出吧。」知道张正阳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商平在他还未拒绝之前就先给他其他的提议。

　　张正阳想想后点头，答应商平帮他付款。

　　付完款后，两人又同时跑回车上，直到商平发动车子后张正阳才舒了口气。

　　张正阳拿起包装袋，取出里面那两条泳裤，在车头前的杂物柜中找了把剪刀，准备把上面的商标剪下来。

　　把那两条泳裤摊在膝盖上，他不由一阵头晕。他的那条是墨蓝底，正前方有一条黑色条纹从左边的裤头斜穿到右边的裤角。而商平那条是黑色底，墨蓝的条纹从右边的裤头斜穿到左边的裤角。两者刚好对应而颜色又恰好相反，比起同样颜色的孪生裤，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情侣裤。

　　早知道打死也要挑其他的了，管他难不难看。

　　「怎么了？」商平看他一脸有苦说不出的吃鳖模样，不解地问。

　　「没事。」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生怕对方看出自己想到歪处去了，急忙把泳裤塞回包装袋中。

　　第九章

　　商平今天只穿着运动裤和有领的高尔夫T恤，而张正阳还是那一套的打扮，西装革履，他把西装外套及领带脱下来留在车上，只穿着衬衫和裤子进去。

　　他先去买票，而商平则进了附设的商品部买旅行用的沐浴乳洗发精及眼药水。这里也有卖泳裤，但大多都是便宜货，质料很差，商平有一次跟小三子他们一起来玩，大磊临时买的泳裤还破了，而且发现时已经春光外泄了几个钟头，便宜了水池里其他的雌性动物，之后他们再也不敢买这附属商品部里的便宜泳裤了。

　　提着东西站在商品部门口等，不久张正阳便拖着一个两人泳圈过来。

　　「工作人员说有一些游乐项目要用到这个，我就顺便租了。」

　　「是这样没错，我刚才忘了提醒你，要是到里面再租的话价钱要贵上一倍。」

　　两人拿着一堆东西进了更衣室，张正阳这才发现另外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更衣室和浴室连在一起，都是开放式的，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袒裎相对。张正阳并不是没有看过其他男人的身体。少年时期跟堂兄弟们半夜在自家游泳池都是裸泳，事务所每年都会包下一间小型的温泉旅馆，泡温泉和三温暖的时候都是全裸。大家都没不好意思，有时还开一些诸如比大小之类恶质又情色的玩笑，他都能坦然相对。而且他对自己的身材也很有信心。

　　只是他们有过那种关系，叫他怎么能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看着对方的裸体？

　　张正阳把头靠在墙上，无力地想着，冷水不停地冲刷着后背。不管多热的天，他在家里都是洗温水，现在却觉得只有冷水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洗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洗？」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他急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浴室的间隔很大，两人脱光衣服之后，商平自然而然地把他拉来一起洗，他还没有从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如此清醒的情况下，如此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裸体这个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对方拉着差点撞在一块。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鼻子和下半身冲去。一瞬间头脑热得像要冒烟，无法正常思考。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可是身体已经微微有所反应，他羞得无地自容。还好对方像没看到一样，背过身站在莲蓬头下面，一边冲洗着身体，一边挤出一点沐浴乳洗着新买的泳裤。

　　担心自己的身体再有什么羞人的反应，他也冲到莲蓬头下，接受冷水的洗礼。他尽力让自己眼观鼻，鼻观心，现在的他一丝不挂，有一点点的反应别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还好是太久没冲冷水澡，身体即刻冷冷地打了个寒颤，高热迅速降了下去。

　　他也挤了点沐浴乳，匆匆洗了下泳裤，急忙穿起来。一回头，对方已经穿好泳裤正在看着他，脸上有些苦笑。

　　他不解地看看自己的身体，下一刻脸马上刷地红透了，咬着牙说：「我不玩了，你自便！」

　　「别！」商平急忙拉着他：「夏天到了嘛，总会有些虫子咬的痕迹……」

　　「这些东西又不是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张正阳恼怒地盯着他。胸口上那么明显的红点，早上洗澡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哪有人在情事过后带着痕迹就跑来水上乐园玩的？简直像炫耀一般现出来给人家看似的。这人怎么没神经到这种程度？

　　「反正都来了，连门票都买了，也特地买了泳裤，还没下水就回去会不会太浪费了一点？」

　　「我不管！你要玩自己去！」张正阳红着脸瞪着他。

　　「你不去的话，我自己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商平可怜兮兮地拉着他。把人家弄成这样是他的错，虽然他毫无悔改之心，但现在怎么说也要表现出些诚意来。

　　「我管你！」张正阳哼着鼻子。

　　「你想想，在这里大家都玩得那么忘我，谁还会注意到别人？再说，一般人都是从上午就来了，早就给太阳晒得全身通红，你这样也不会太奇怪……」看到张正阳又瞪着他，他急忙又改口：「到时我帮你挡一下就行了。池子里水花四溅的，哪里会看得那么清楚。」

　　张正阳有些被打动了，看到他有些动摇，商平又急忙加把劲：「不是有泳圈吗？你抱在胸口遮一下不就好了？」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敢跟对方说其实背上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痕迹，那样今天铁定玩不成了。

　　「走吧。」趁张正阳正在犹豫，商平把泳圈塞到他怀中，拉着他就走。张正阳觉得他说得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也就半推半就让他拉着走了。

　　从室内走到室外简直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喧哗声一下子响了起来。有笑闹声，也有水哗哗的响声，以及小孩子的尖叫声。

　　水池里人满为患，就像下饺子一样，看不到下面翻滚的清汤，只有白花花的饺子在跳来跳去。

　　两人出现在水池边没多久就引起别人的注意。眼镜留在车上，张正阳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模糊地看到有很多人转过头来，指指点点。他惶然地抱紧怀中的泳圈，不住地吞口水，竖起耳朵听别人是不是在议论他身上那些古怪的痕迹，及两个太过暧昧的情侣泳裤。

　　「别紧张，他们只是很少看到像我们这样的帅哥同时出现而已。」商平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人家看的是你吧？」张正阳瞥了他一眼，对自己的长相他还有自知之明。他长得也只能算得上五官端正的清秀型，加上面部少有表情，又长期与书这些死物为伍，少了男性特有的阳刚霸气，离帅哥还差得远。

　　「也有很多人欣赏你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少贫嘴！」听到他说喜欢，张正阳连耳根都红了起来。虽然对方所说的喜欢有可能跟喜欢吃红豆冰是一个级别，但还是成功地让他心跳加快。「我们快走吧。」被这么多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只想赶快在这群人面前消失。

　　「你想先玩什么？」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远处一个高高耸起的地方，便指了指。

　　「云霄飞车？会怕吗？」

　　他摇摇头，商平便拉着他下水，在水池里走过去。他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拉着手太奇怪，本想甩开，奈何水里人多，他又看不清，生怕被人冲散了，反而更紧地抓着对方的手。

　　排队用了一些时间，但是值得的。他们坐在第一排，车子从高处冲下来激起的高浪无比的美丽，水块从高处落下时又淋得人人尖叫不已。在这里玩果然比在游乐场要好玩得多。游乐场里只能在衣服外面披一层抛弃式雨衣，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与水溶在一起的爽快感。两人看着对方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哈哈大笑。

　　「再玩一次？」商平提议。

　　「好！」他正有此意，两人拉着手，兴冲冲地跑去排队，还特意等可以选最前排的位置时才坐。

　　接下来是打水仗。商平控制着小船，他架起水炮向周遭扫射。几条船上的美女枪手围攻他们。被水炮扫到还是有些痛，他下不了重手，结果两人只有被扫得抱在一块，无招架之力。

　　然后是漂流。这里的漂流有太多人工因素，完全体会不到漂流的真正乐趣，两人都有些不过瘾。商平不由脱口而出：「下次带你去深山玩真正的漂流吧。」

　　「好啊。」他很自然地就接了口，像两人已经很熟很熟了一样。

　　说完之后两人都同时住了口，呆呆地看着对方，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空气中暗转。

　　商平是心底下窃喜，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下次的约会，终于有一种跟对方真正慢慢接近的感觉了。

　　而张正阳在最初的惊愕羞涩暗喜之后又回归沉默。自己这样恐怕要越陷越深了，到时抽不了身难过的只有自己。跟对方越靠近，他就越有一种对方正在疼爱着他的错觉。他知道那是错觉，却又不可救药地沉溺其中。也许他不该这么自然就答应了对方的邀请，也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不！从最开始的开始，他被人下药的那一次，就不该咬着牙回去找他，随便给那些黑西装们玩弄，那么现在他们就不会搞得如此暧昧不明。这是不应该的！他暗暗地跟自己强调。也许在今天过后，他就应该像对个陌生人一样，客气而礼貌，而不是像个很亲密的人一样，对他撒娇，耍小脾气。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在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心中有一种痛楚像滴到清水中的墨汁一样慢慢扩大，无法控制。

　　「我们去玩水上滑梯吧！」商平扯着他，指着最大的一个项目兴奋地说。

　　他点点头，反握着对方的手，一起跑过去。

　　现在就让他再放纵一次吧，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到把玩云霄飞车时寄到保管处的泳圈拿回来，爬上那五层楼高的架子上，一前一后地套在泳圈里，然后坐在水中，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冲入滑梯。这个滑梯长将近两百米，不单单是只有从上往下冲的坡道，还有像波浪一样忽上忽下，并且三百六十度大回旋，九十度急转，时而轻松，时而刺激，水流时急时缓，乐趣无穷，难怪是最受欢迎的一个项目。两人转了近十来分钟才「哗」地一声跌入水池里。

　　「好玩！」他从水池里钻出来，一边抹着脸上瀑布一样的水说。

　　商平也跟着从旁边的水钻出来。

　　不知不觉中阳光已经西斜，光线也没有那种灼痛皮肤的热度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六点。

　　「我们玩完那个就去吃饭吧。」顺着商平的手望去，他看到了一个像水车一样的东西，有三层楼高，主架两边各吊着一个座位。水车慢慢地旋转，人坐在座位上，到达最下面的部分是完全浸入水中，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浸入水中时座位就倒过来，人是头下脚上的状况。

　　这个游戏肯定有一定的危险度，所以周围围观的人比实际玩的人要多得多。

　　「太危险了吧。」他有些怕。

　　「这里的项目都是经过测试的，太危险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对方那么期待，他迟疑地答应了。

　　很明显工作人员要比其他项目的多一倍，巨大的告示牌上的条目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两人在排队时，商平很耐心地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两人没有心脏病，都学过游泳，知道潜水的相关知识，肺活量在标准值以上。

　　在真正坐上去之后，商平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其实最让他觉得害怕的不是进水的时候，而是即将进水的那一刻心中的无所适从和惶然。深吸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感觉被水包围着心反而安定了下来。水有浮力，倒立在其中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难受。

　　突然感到唇边有种柔软的暖意，是错觉吗？他睁开眼睛，满眼却是一双近到不再能近的眼睛，还有在水中飘荡的丝丝黑发。他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但其实只一秒钟的时间，两人的唇就分开了。

　　下一秒钟，他哗地一声从水中被拉了出来，可他还是被呛到了。

　　「你没事吧？」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的男人着急地问。

　　他摇摇头，捂着嘴不由自主地咳了几下：「有事还不是因为你？」这句埋怨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从水车上下来，他径直就往浴室冲去，不顾后面的人如何喊叫。冲进最后一间间隔，他拧开冷水，站在莲蓬头下抖着身子。

　　隐隐约约听着商平一路叫着他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最后那个声音终于出现在他背后：「你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去找工作人员，刚才我实在是有些情不自禁……」在把他拉过来之后，他听到了对方倒抽气的声音，接着是泳圈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更恨自己诚实的身体。实际上，不知在玩哪个项目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反应了，只是他尽量控制着，尽量不去想，尽量让自己泡在冷水中，那种反应最终被他硬生生地抑止下来。可是刚才在水下的那一吻，却让他破功了。

　　「你到另一间去洗吧。」他闷闷地说道，抱着身子转过身去。对着男人发情，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丑陋吧，丑陋到连他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让他更加无颜去面对这个让他发情的男人。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就被堵住了。理智断了线，他像发狂一样把对方按在墙上，用力地啃着嘴上的温暖，然后两人都同时张开了嘴，唾液相融，舌头相缠，不住地吮吸着对方嘴里的空气，仿佛永远都吸不够似的想要更多。

　　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整个人挂在被他压在墙上的那个男人身上，对方抓着他的臀部按向自己的胯下，他肿胀的地方顶着一个坚硬高温的部位，对方的腰下用力，一下一下地用那里撞击着他，手也不老实，下滑到他的两腿之间，隔着泳裤抚摸着他依照红肿的部分。

　　他呻吟出声，脑子里净是对方昨晚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情形，仿佛现在自己也被对方这样冲刺着，腰不由得有所反应地扭动起来，配合着对方的撞击，越来越快，到最后他要崩溃一般地尖叫出来的时候，对方把他的声音尽数收入口中。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任冷水冲刷而下，久久不能作声。心脏不住地上窜下跳，嘴巴像抛上岸的鱼一样张得大大的拼命呼吸。

　　良久之后，他才脱下沾了白液的泳裤，匆匆洗了一下下身，脸上红潮未褪就跑开了。

　　商平按着自己鼓得要破裂的胸口，脑袋里昏昏然。把对方带来这里的确是想趁机吃个小豆腐，没想到自己的定力如此不足，抱着对方就敢在公共浴室里乱来。不过没想到效果是如此的好，对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继续。现在这样，也只是望梅止渴，治标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