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阿刘拼命夸赞时,杜凡都觉得有点坐立不安,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至于萧先生,他从小就是那样的啊。」
「从小?」杜凡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
阿刘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和萧先生,是同一家孤儿院的孤儿。」
「什么?」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杜凡此时猛地想起上次在墓地遇到阿刘的情景,「这么说,那次你去墓地--」
阿刘点头,「没错,我是去拜祭院长的。」
「可是,我都没有听萧章说起过--」
「他并不知道,」阿刘淡然道,「萧先生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我了。」
接着阿刘漫不经心的说起了孤儿院。
「我比萧章小四岁,六岁进孤儿院时还是个小不点,但那时的萧章已经是院里的一霸,很多小孩子都怕他,因为他蛮横、专断、脾气暴躁,而且有院长为他撑腰。」
「萧章性格是张扬一点,不过,其实他心地不坏的。」杜凡不自觉的为萧章辩解。
阿刘冲他笑了笑,「杜先生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接着继续说,「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都特别敬重院长、喜欢院长,就我而言,院长像我死去的父亲一样,我对他的话向来都深信不疑,并且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但我唯一无法理解的,是院长对萧章的纵容。你知道萧章曾经被很多寄养家庭退回过孤儿院吗?」
「知道。」这话题倒勾起了杜凡的兴趣。
「人们来领养孤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萧章,就会觉得他很活泼也很可爱,所以领回家去,但是,没过多少日子,领养他的人就受不了了,因为萧章这人霸道到极点,一开始看不出来,日子长了他就会把养父母看成自己的附属品,谁都不准靠近,谁都不准碰!
打个比方来说,他的养父母在路上看见其它人家的孩子,夸那孩子长的漂亮、性格可爱,萧章就会受不了,还会冲上去打那个孩子。家里的东西很快成了萧章个人的东西,他什么都要管,连养父母出门去探望亲戚都要管。那些把萧章退回来的人都说,真的从来没见过这种孩子。而且据说--」
阿刘故意压低声音,神秘的道,「据说还有几次萧章的养父母发现他半夜手里拿着刀子坐在他养父母的床边!」
杜凡听到这里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会吧。」
「我倒是相信会,」阿刘看了杜凡一眼,接着道:「比如那时在孤儿院,很多孩子都很怕他,因为他打人厉害。如果其它孩子得到院长的宠爱,萧章就会针对那个孩子。萧章去院子里玩,院子里有个小板凳就是他专用的,谁都不准坐那儿。所以说如果萧章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不令人惊讶的。」
「可是,」杜凡犹豫的道:「他现在还好啊。」
「真的吗?」阿刘嗤笑道:「我看萧先生在公司里还是把人呼来喝去的,尤其对杜先生,您和萧先生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很不自由吗?」
「这个,」杜凡傻笑了一下,「倒也没觉得,那是萧章处理事情的方式吧。」
「杜先生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阿刘忽然冒出一句来。
杜凡吓了一跳,更好的选择?难道阿刘也知道自己和萧章是一对情侣?
不过阿刘很快就一笔带过这段,然后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说,「本来,其实我应该是萧章,萧章应该是我,您知道吗?」
「什么?」杜凡听不懂。
阿刘目光闪烁,「当初到孤儿院去领养孩子的两个家庭,一个家庭是对老夫妻,他们说想领养一个不要太小但也不要年龄过大的孩子,我当时八岁,院长觉得我很适合,就打算让我去见领养人。
但是与此同时,另一个家庭,是一对中年夫妇,也来领养孩子,他们本来挑中了萧章,可后来又改主意了。萧章见那家人不要他,就缠着院长要去本来应该领养我的那家,院长一向宠他,就顺了他的意。而我,作为一个替代品,被推荐给那对中年夫妇。所以说,我们成长的家庭本来是应该互换的。」
「原来如此!」杜凡惊讶的张着嘴,没想到萧章和阿刘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那后来那对中年夫妇对你怎么样?」
「他们对我很好,」阿刘边阴阴的笑着边说,「非常好,尤其是我的父亲,教会我很多本领,还让我在他名下的产业工作。」
「哦,」杜凡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阿刘的养父母也那么有钱,还有自己的产业,他本来想,既然是领养家庭互换,如果阿刘换到的家庭不好,可能会嫉恨萧章,觉得自己被萧章给坑害了。「可是,你怎么会--?」
「因为后来父亲破产了,所以我只好出来打零工,混得比较不如意。」阿刘知道杜凡想问什么,于是抢先回答。
「你没有跟萧章说过你是他孤儿院时期的朋友吗?」杜凡觉得有点奇怪。
「没有,其实今天叫杜先生来,把这些话告诉杜先生,是因为,我想,嗯,终究我和萧章以前都在孤儿院待过,也算旧交。之前我在公司不好意思跟萧先生相认,如果由杜先生转告的话......」
「哦,那是应该的!」说到这个,杜凡比阿刘激动多了,「我想萧章一定会很高兴看见以前的朋友。」
「他会的。」阿刘笑得诡秘莫测。
离开咖啡馆时,已经入夜,杜凡兴冲冲的往他和萧章租住的公寓赶回去,进门发现屋内没有开灯,杜凡叫了几声萧章,没人应答,于是纳闷的放下东西。
等到晚上九点,萧章没有回来,杜凡开始担心,手机打不通,腕表上显示绿灯不亮。杜凡还一再对自己说,没关系,萧章只是偶尔晚回家而已。
但是等到半夜,还是不见萧章,杜凡就忍不住跑出去,但是大街上空旷一片,哪里看得到萧章的身影,杜凡站在黑暗里开始害怕。
***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就在海豚俱梁部的中心,那间朴素的有点不像话的办公室里,阿刘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蓝伟民站在他身边,一个双手被向后绑着、不断挣扎的人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扔到地上。
「唔、唔--」地上的人由于嘴里塞着布团,只能从鼻子发出愤怒的声音。
「帮他把布团拿开。」阿刘下令。
拿开布团后,地上的人立刻抬起头来,一双气得泪汪汪的眼睛此刻瞪的溜圆,「王八蛋!该死的!债务我早就还清了!还说什么叫我来抵债!你们神经病啊!」
「还清了?」阿刘狞笑,「你以为你还得清吗?」
地上那个即使被绑得严严实实、还依然骂骂咧咧、态度嚣张的人正是萧章!
萧章吃惊的看着阿刘,「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吗?」阿刘戏谑的问。
「你怎么会,你不是以前公司里那个--」
「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阿刘冷笑,「萧老板你真是记性不好啊,我第一次去你公司的时候,还指望你能认出我来,真令人失望。」
「认出你?」萧章愕然,「我们以前认识吗?」
阿刘听到这话,顿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再也不掩饰自己极端的愤怒,冲到萧章面前狂吼,「你问我们认识吗?认识!当然认识!只不过像你这种人,是不会记得孤儿院里,那个被你欺负的体无完肤、比你矮了一个头的小不点!」
「欺负的体无完肤,比我矮一个头的小不点?」萧章愣愣的想着,半天才道,「那有很多的,你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被你叫鼻涕虫的!」阿刘吼道。
「刘、鼻、涕?」萧章呆住,「怎么,怎么......」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你怎么--」
「人是会变的,我不可能永远是八岁、拖着鼻涕的那个小男孩!你认不出我来我不怪你,不过你总该记得自己对我做过什么事吧?」
「做过什么事?」萧章茫然,「你是说我小时候打过你?」
「你还真会避重就轻啊!」阿刘咬牙切齿的,「别说你忘了是怎么偷走我父母的!」
「偷走你父母?」萧章更茫然了,「你疯了吧,胡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方海涛!我亲爱的养父,本来应该是你的养父,你记起来没有!」
萧章这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变态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变态?」阿刘吃惊。
「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的,让我很不舒服,他又伸出手来摸我,当时我就拿起桌上的铅笔戳了他的手,后来院长还一直叹气,说我太不懂事了,说这个家庭相当不错,方海涛对我也很满意,但我就是不肯去,我说他是变态,不过现在想起来,院长说的对,他只是比较喜欢孩子,我小时候太偏激了,不懂事。喂,你们绑我过来,不是为了叙旧的吧?如果要叙旧,麻烦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承认没认出你来是我不对,小时候打你也是我不对,这总行了吧。」
阿刘愣愣的听萧章说完,「原来,原来你拿铅笔戳了他的手,难怪他来领我的时候,手上缠着纱布。」
「好吧,」萧章露出很无奈的表情,「我戳过你养父的手,还戳得他鲜血淋漓,我也道歉,这总行了吧。」
「你说他喜欢孩子?」阿刘仰天大笑,「没错,他是喜欢孩子,喜欢,不过他喜欢的只有长得漂亮的小男孩!」
「什么?」
「他就是这个海豚俱乐部的老板!」
「不可能!」萧章吃惊的看着阿刘,「这些领养人都是经过挑选的身家清白的人家--」
「有什么不可能的,方海涛也有正经生意,表面看起来是个普通商人,海豚俱乐部是他用别人的名义在经营,可实际上,他才是幕后老板,」阿刘狞笑着,「他经营这个生意,是因为这是他的爱好。」
萧章有点懵了。
「你知道吗?我从八岁起就一直被迫生活在这个地方,直到一年前,那个老头子死掉为止,」阿刘冷笑,「我在这里还有个编号,海豚一二五号。」
萧章叫起来,「海豚一二五号原来是你!孔应山那个笨蛋!」
「没错,孔应山那个笨蛋,我和伟民骗他一句他就信了。」阿刘转头对蓝伟民笑了笑。
「你们--?」
「伟民现在是我请的经理,负责俱乐部的事务。」
萧章好奇的眨眼,对着蓝伟民道,「你不在建筑业做了?」
蓝伟民此刻走到阿刘身边,「拜你所赐,不做了。」
「拜我所赐?」萧章又糊涂了。
「你从洛华挖走那么多客户,大部分都是我的,你想公司会怎么看我?」
「是吗?真意外,」萧章耸肩,「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客户具体都是谁负责的,不过,既然你的客户跑掉最多,那说明你自己有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章!」蓝伟民气得发抖。
阿刘伸手拍拍蓝伟民的脸颊,「他就是这种强取豪夺的人,而且永远都不会认错。」
萧章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认错,我做错什么了?你那个养父,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知道!好吧,你在这里当了很长时间的海豚是吧?我同情你好了,可是你报复错人了,跟我无关!还有你,自己的客户抓不牢,也来怨我!快放开我混蛋!」
「跟你无关?」阿刘哈哈大笑起来,上前蹲下,盯着萧章的眼睛,「你知道吗?我从十二岁开始工作起,每天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什么什么!」萧章看到他那疯狂的眼神,有点害怕起来,「你和方海涛一样变态!」
「是你造成的哦,」阿刘歪着脑袋,「当我被打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当我被迫和不喜欢的客人在一起的时候,当我养父虐待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我就好了,本来应该是你的,不是吗?」
阿刘越逼越近,萧章挣扎着后退,而后恍然大悟,「是你陷害我,一直都是你陷害我对不对?!」
「咦?你还挺聪明。」阿刘笑了,「以前我还没有得到自由的时候,遇到伟民,他跟我提起公司里的一个人,我一听人名,和你同名同姓,我当时就激动极了,一直询问,后来确定那就是你,我想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很滋润嘛,有疼你的父母,有女朋友,有公司,几乎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你手里的那些幸福,全都建立在我多年的痛苦之上!」
萧章不想听他说,气得把头扭到一边。
「可是我没办法,我连出个房门都有人管,我是这里的头牌、爸爸的心肝宝贝嘛,直到老畜生死了,临死前大发善心,把这个俱乐部留给我。」阿刘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章,「得到自由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享受得来不易的生活,而是想着你!」
「想我干什么!」萧章怒道,「过你自己的不就行了!」
阿刘不理他,继续自言自语,「我跑到你公司去面试,本来还指望你认出我来呢,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真能叙叙旧,不过可惜啊,你就是死性不改,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老样子,为你工作的人真可怜,杜凡尤其可怜,每天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我真的很同情他,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原来的我一样。」
「笑话!杜凡又不是你这种心理扭曲的变态。」
阿刘笑起来,「他比我更扭曲吧,不然怎么会甘心被你奴役,哦,对了,他喜歌被你奴役是因为你诱惑他上床,知道吗,其实你更适合这里,大白天的也可以恬不知耻的在客厅里勾引男人,我老爸肯定很喜欢你这种调调哦。」
「在客厅里勾引男人?啊!」萧章大叫,「那天窗外偷窥的那个混蛋是你!」
「哎,不过真可惜,我在你公司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发现你身边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能够实现我和你对换回来的梦想。」
「你要和我对换回来!」萧章吓得脸色苍白,忽然意识到今天可能不能善了了,「你,你,你不要乱来啊。我,我警告你。」
「啊,不过孔应山突然出现了,我本来看他又傻又多金又很变态的样子,以为他能好好对付你呢,他妈的,谁知根本是块豆腐,我等了半年,给了他多少好建议,他却连个袖子边都没摸着!」
「等等!」萧章想起一件事,「栏杆是你锯断的吗?」
「是!」阿刘毫不讳言。
「你想杀我?!」萧章不敢置信的瞪着阿刘。
「那是个意外,」阿刘也有点气恼,「我只是想吓唬你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嚣张,别人都是倚到栏杆上,我试过了,那样的话根本不会摔下楼去,但是会吓得要死。只有你连靠个栏杆都要横行霸道,整个人居然用撞的!我看见你掉下去的时候,心里都懊悔死了,我的计划还没有展开,你怎么可以死!」
「嗷!你!」萧章气疯了,扭劲的属害,那架势恨不得跳起来揍阿刘才好。
「不过好在你命大,对了,你怎么没摔死?这点我也很好奇!」
萧章破口大骂,「杀人犯!王八蛋!我命大不用你管!」
「还好命大,哎,后来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出下策,骗孔应山那个笨蛋说,让你背债,然后让他出国躲开,我说等你还不出来,陷入窘迫的时候,让他再回来救急,到时你就会对他感激涕零,那个笨蛋居然也信了。」
「然后你就把我弄到这个俱乐部里来。」
「是啊,先让你熟悉熟悉环境嘛。不过没想到,又出来一个笨蛋,杜凡对你还真是痴心呢,为了你连房子都不要了。」
「所以你就绑架我!」
「我等不下去了啊,」阿刘摊手,「每天看见你那么逍遥快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折磨啊。」
萧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阿刘则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道:「哪,现在好了,你可以好好享受我为你安排的盛宴了。」
「呜--」萧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群混蛋,呜--,杜凡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