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潇淡淡道:“丹桂虽好,也要看是同谁一道看。”
钱漠离但笑不语,只微侧目光看了眼旁边的聂霆,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仿佛在说:聂霆哪里懂得看花。
聂霆微笑道:“不错,聂霆虽不懂得欣赏花花草草,但却是这世上最懂得欣赏潇潇的人。”
钱漠离忍不住轻笑一声,满是嘲笑之意。
岳明潇也忍不住看了眼聂霆,终於开声道:“钱公子,我同聂霆纵有恩怨,也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今日之战,我却是站在聂霆这边,你是聪明人,定不会再做这等无聊之事。”
聂霆自动忽略前面的话,得意地笑。钱漠离涵养甚好,这时只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废话了。”
聂霆大喝一声:“早该如此。”他脚尖用力,整个人凌空跃起,一刀猛然劈下,好似半空中打起一道闪电,华丽耀目。
钱漠离却好整以暇,脚步略错,双手好似穿花一样,避开锋芒,直取聂霆眉心。然而聂霆刀势不缓,连躲闪也无,摆明了是鱼死网破的打法。然而,聂霆甘愿以命换命,钱漠离却不愿,他错开,退後,手掌一伸一缩,仿佛游鱼。
聂霆一刀下去,虽然势猛力沈,然而却是使得巧劲,招式并没用老,此时刀刃微微一番,便对著钱漠离的颈项划去。
钱漠离微眯了双眼,右手伸出,手指似乎只是轻轻在刀背上一抹,聂霆顺势借力,一刀推出,又是一刀,竟是个连绵不绝的意思。
聂霆的武功大开大阖,然则刀法精妙,刚中有柔,每一刀挥出,都刀芒暴涨,带著凛冽的杀气,虽在斗室,却仿佛置身於冰山之巅,酷砺险恶。
钱漠离却犹似闲庭信步一般,辗转腾挪,挥洒自如,他的武功原在聂霆之上,然而聂霆招招拼命,以伤换伤的打法,二人竟打了个平手。
初时,钱漠离见聂霆对著楚惜叶装模作样多番做作,话语中暗示谢逸白伤重不治的意思,本只信著二分,此刻见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不免又多信了三分。
楚惜叶目不转睛看著两人激斗,身子略略前倾,左手握拳,指节发白,衣摆因为站的近舞的猎猎生风,她全然不理,一忽而紧张,一忽儿松弛,一颗心七上八下,也说不出是盼望谁占上风多些。
岳明潇却似事不关己,离的远远的站著,双手负在身後,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
这时战局又生变化,钱漠离犹如鬼魅般抢进聂霆近身之处,右掌轻轻按向他左胸。聂霆似是猝不及防,只勉强侧了侧身,手中的刀远在钱漠离外侧,失却了攻击的角度。钱漠离一掌印实,掌力将吐未吐之际,忽觉背心一痛,立知不妙,勉强收回大半掌力横向里移开一丈开外,真气迅速运转全身,这时方才回身察看。
但见聂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谢逸白怀里,嘴角溢出鲜血,却满脸得色。谢逸白微笑而立,说不出的清逸出尘。
钱漠离心里一沈,知自己那掌因为受到惊扰,更收回太半,何况聂霆有意诱他入彀,而谢逸白那掌却是十成十的用尽全力,欲立毙他於掌下,好在他请功精妙,化解不少,方能不立时倒下。他张口,蓦得吐出一口鲜血,浸在黑色的长衫上,也只不过将颜色浸染的更深些。
这一番变故来的太快,快到来不及反应。楚惜叶愣在当场,惊呼声断在口边。岳明潇急急上前一步,却又止步,脸上百味杂陈。
聂霆缓过一口气来,直起身子,大步走到钱漠离身前,笑了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也不说话,一刀便照头劈了下去。
钱漠离脸露微笑,引颈就戮。
楚惜叶回过神来,一步抢到钱漠离身前,挡在他前面。聂霆的刀凝在空中,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惜叶却不看他,越过他凝目看向谢逸白,半晌道:“谢逸白,你杀了我吧。”语意平淡,没半分起伏。
聂霆瞧瞧她,又回头看看谢逸白,求助般唤道:“小白……”
谢逸白叹了口气,走到聂霆身畔,从他手中拿了刀,顺手插进刀鞘内,携了他手,退到一旁,淡淡道:“楚楼主请便。”
楚惜叶泪盈於睫,点了点头,退到钱漠离身侧。钱漠离一手搭在她肩上,撑住大半力量,低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小叶子,委屈你了。”
楚惜叶自谢逸白现身後便强自忍耐,此刻听了这番温柔言语,一颗泪珠终於滑落眼眶。
钱漠离抬起头来,道:“聂霆谢逸白果然非是泛泛之辈。”他笑了笑,笑意温文,衬著口边鲜血,却平添几分诡异:“你们今日不肯赶尽杀绝,不怕留下後患麽?”
聂霆做了个鬼脸,道:“江湖上若是少了钱兄这般人物,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聂霆又岂会做出这等蠢事呢?”
钱漠离点点头,目光中露出赞赏神色,道:“既然如此,青山绿水,後会有期。”他轻轻拍了拍楚惜叶的削肩,二人转身便走。
却听岳明潇大声道:“且慢。”她看也不看聂霆,疾步走到近前,脸如寒霜,目光清冷。
钱漠离停了脚步,看著她,只听岳明潇道:“他们是君子,我却是小人。钱漠离,你杀了我爹,烧了我家,没半点交待,就打算这麽一走了之麽?”
钱漠离静静的看著岳明潇,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不错,我杀了岳怀光,烧了岳家,还嫁祸给谢逸白、聂霆,挑拨你和他分了手。可是明潇,我是有机会杀了你的,可是我却并没这样做,你知道原因麽?”
人面桃花14(大结局)
岳明潇慢慢的笑了,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是因为我这张脸麽?”
钱漠离脸色微变,道:“原来你知道。”
岳明潇笑得有些奇异:“是,我知我们有同一个娘,我还知我们有同一个父亲。”
钱漠离整个人呆了一呆,才道:“你说什麽?”
岳明潇冷冷的道:“我说娘生下你之後没几个时辰便过世了,我说她在天有灵,定然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手足相残。”
钱漠离哑声道:“你骗我。”
岳明潇不屑的道:“你那麽有本事,当不用我为你提供证据吧。”她在原地怔仲片刻,蓦的停了话,
自失的一笑,不看任何人,转身扬长而去。
钱漠离忽然低声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岳明潇止步,淡淡道:“我不能够杀你,也希望你能想想以後的路该怎样走。”她说完,在不停留,大步而去。
钱漠离静立片刻,携著楚惜叶飘然而去。
聂霆谢逸白面面相觑,半晌聂霆忽然惆怅的道:“这件事这样就算完了麽?”
谢逸白有些好笑,道:“怎麽说,人都走了,还要在这里回味一下麽?”
聂霆亦觉好笑,当下振奋精神,道:“那咱们也走吧。”
两人并肩而出,清新的空气让人顿觉清爽,聂霆夸张的吸了口气,大声赞叹:“终於捱到有命出来享受这般甜美的空气了,人生真是美好。”
谢逸白失笑道:“你小子也稍微可以一点。”
聂霆搂上他的肩膀,亲热的道:“现在这样总行了吧。”
谢逸白正待说话,却见不远处一匹红色的骏马奔来,红衣红马,夕阳映照下,犹似一团烈火般驰来。待到来的近了,一人一马却慢下来,来人正是岳明潇。
聂霆笑嘻嘻迎上去,由衷赞道:“潇潇,你真美丽。”
岳明潇端坐马上,红衣随风飘摆,她迟疑了一会儿,似是欲言又止,终於慢慢道:“聂霆,我们就此别过,代我向谢公子问好。”
聂霆愕然道:“你就这麽走了?”
岳明潇苦笑道:“不然怎样?”
聂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岳明潇静静的看他,神色变换,终於拨转马头。她俯下身子对著红马轻生说道:“小焰,我们走吧。”
聂霆上前一步,拉住缰绳,有些黯然的道:“潇潇,你将来有什麽打算?”
岳明潇露出温柔的笑靥:“将来嘛,那已经与你无关了。”她从他手中抽出缰绳,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大马扬鞭,绝尘而去。
红马奔驰如飞,无数风景风驰电掣便从眼前闪过,无数过去的片断一场场快速的回放。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岳明潇终於落下泪来,她默默的说:聂霆,我赌输了,我甘心从此放手,给你自由,也给我自由。
聂霆怔怔的站在那里,看著红马如飞般离去,渐渐从眼睛里消逝不见,他心中一片茫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呆立片刻,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回过头来,便看见谢逸白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看著他。黑色的眼睛里尽是关怀爱护的情谊,不觉心中一暖,大踏步上前,一把拥他入怀。
这个人,是他从小相伴长大的兄弟;这个人,是他血肉相连的手足;这个人,不论睁开眼要面对的是什麽,永远不离不弃的陪在身边的那一个;这个人,是他这一世唯一永远不原分开的那一个。
而此刻,这个人正微笑站在他眼前,仿佛只是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一睁开眼,便看到他。
谢逸白忽然微笑道:“我听闻有个海岛,叫做沙门岛,那里十分美丽。可以看到的海水,一半是黄色,一半是蓝色,冬天的时候,一边的海水结成厚厚的冰,一边却还是波涛汹涌。小霆,你可愿意跟我一道去看?”
聂霆大声道:“天涯海角,你说去哪便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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