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喜乐——王小轩

作者:王小轩  录入:02-24

  那小孩子睡了,我也又饿又倦,靠在床边打瞌睡。後来听到敲门,知道是杨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带来一阵酒气。他看见我迷迷糊糊的,很抱歉地说被留下吃饭了。又问宝宝呢?我指著房间往回走,说已经睡了,我给他吃了点饼干。
  刚刚走回屋子,杨便一把抱住了我。他的酒气让我晕眩,他火热的怀抱更让我迷失了方向。我不记得是怎样开始的,只知道他吻了我,脱掉了我的衣服,把我放在了床上。看得出他有些酒意,但动作始终很轻柔。
  在他进入我的那一刻,我觉得很痛,也很快乐。我颤抖著昂起头,发出了呻吟。可是我的声音刚刚到达唇边时,就看见他儿子那双清亮的双眼。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无比困惑地瞪著我们。──也不知道已经瞪了多久。
  我顿时无法抑制地软下来。......
  後来他们是怎麽离开的,我完完全全地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据说人为了自保可以选择性失忆,我大约就是这样。
  再後来,就如你所了解的那样,我完全地不行了。最初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有些慌张。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我甚至会觉得,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报应吧。这样很好。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身体居然可以是违抗心灵的。心灵要求遗忘的事,身体却拼命要记住。如果不是与你的那些接触,我真的不敢相信,身体的记忆竟然可以如此坚固。在你的手指触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明亮困惑的大眼睛,仿佛它一直在黑暗中的某处,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一直一直地注视著我。
  那一刹那,我明白,这次我是真的逃不掉了。那是我最深的耻辱,是我最厌弃的自己,是我的心魔。
  因为它一直住在我心灵的某一个阴暗角落,我始终无法完完整整地把自己呈现给你。从心灵,到肉体。我的心灵爱著你,但我的身体不允许。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明明是那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没有感情也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情。我心里有爱,却给不了你最起码的快乐。
  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勇於面对,可是这次,我真的做不到。我是真的感到对不起你。再僵持下去,只能是带给彼此更多的伤害。
  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我想说的意思。不过估计,这很难。
  就这样吧。
  平安即日
  最後那个平安是手写的,一如往日外圆内方的飘逸字体。
  晚上平安接到陈越的电话。那头问:还顺利麽?
  答:挺顺利。
  信我看了。
  嗯。
  沈默。
  怎麽没出去?
  太热。不想动。
  哦。我也没出去。
  两人都想,这台词怎麽这麽熟悉?
  又是沈默。
  我想你。
  嗯。
  是心里想。
  还是嗯。
  沈默。
  什麽时候回来?
  周五。
  我来接你。
  是下午三点左右的航班。
  好。
  你要上班的。
  我会请假。
  沈默。
  那个事,我去问问劲松,好麽?说不定他有法子。
  若他也没有呢?
  那就慢慢想。
  好。
  我在看咱们的头发。说好是一辈子的。
  嗯。
  我爱你,平安。

  46
  平安回来了。在机场出口处,他穿著白色短袖T恤,拎著那个熟悉的箱子出现在陈越的视野中。陈越挥手大叫:平安!平安!
  平安闻声朝他轻轻笑了笑,表示自己看到了。可陈越依然不管不顾地拼命挥著手,令平安感到有不少诧异的目光先是投射到陈越身上,然後拐个弯就沿著他的视线爬过来。他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陈越上前几步,拎过了箱子,殷勤地问广州热不热?云云。平安扫他一眼。这个人。自己刚刚从飞机上下来,能热到哪里去?倒是他自己,也不晓得在外面站了多久,汗水都头发打湿了,还紧问别人热不热?真是傻了。
  陈越好像知道平安在想什麽,说我没等多久。听见航班到的广播才过来的,刚才一直在车里开著空调呢。
  平安本垂著头,这时就抬起头来朝陈越瞟了一眼。那飘忽的眼飞扫到陈越的面上,他登时就有些痴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平安,竟然是可以有那种表情的。就是那种,明明是很淡然,却偏偏透著说不出妖媚的味道的表情。
  他突然站定,急急地摸出手机来,说平安平安让我拍张照。平安用讶然的目光瞪他,又不是没到过机场,还值得立此存照麽?这个人。不理他,顾自前行。
  陈越这时才象恢复了神智,悻悻收起手机,抓起箱子追上来。
  两人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平安问,你下午请假了?陈越说是。平安又说,你们公司管得还真松。陈越不以为然地答,我是老革命了麽,难得请半天假还不是小CASE?再说了,你走了之後我连续加了三个晚班,连下个星期的进度都赶了一半了。
  平安心里算算,自己一共走了四天。也就是说,基本陈越这几天都在加班。转念又想到自从自己搬过去这阵子,陈越基本天天按时回家。他心下一软,就说,其实你也不用这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难得陈越竟然听得明白。他转头看著平安,我愿意。平安很温柔地笑笑,摸摸他的头发。才摸到一半,看到陈越暧昧到要杀人的眼神,赶快将手缩回来,端端正正地摆到膝盖上,放好。
  陈越泄气地转头,老实开车。
  进了门,平安见房间里出人意料的整洁。陈越见他打量四周,赶快跳到面前来:干净吧?正等著接受表扬,只听一句你让锺点工今天来的?,顿时垮下脸来。他咬牙切齿地把双手伸到平安面前:是我!我亲自整理的!平安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上下好一通打量,最好只说了一个字:哦。
  陈越想说什麽,嘴张了几张,还是没说出来。
  平安开始打开箱子整理。这种事情陈越自知是帮不上忙的,很狗腿地说:平安你收拾好就来吃饭吧。平安斜斜看他一眼:也是你做的?陈越赶快答:我买的。小绍兴鸡粥店,你不是喜欢吃麽?
  平安想想,说我这会儿没什麽胃口。还是先冲个澡吧。说完开始拿换洗衣服。
  陈越趋上来劝阻:还是先吃饭吧。这麽热的天,洗了澡再吃饭又是一身汗,何必呢?
  平安看了陈越半晌。看得陈越都不好意思起来:难道几天不见,我又变帅了?平安下意识地摇摇头,也不理陈越委屈的眼神。总觉得今天的陈越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什麽地方呢?却又说不上来。算了,懒得想。
  陈越见平安有些走神,就伸手到他眼前晃显:回神,回神。
  平安白了他一眼。陈越把脸凑到他眼前:你歇歇咱们就吃饭吧。平安可有可无地嗯一声。
  过了片刻,陈越把饭端上了桌子。平安一探头,还挺丰盛──一锅招牌鸡粥,两笼屉包子,还有一碟子脆萝卜皮。揭开笼屉一看,竟然总共有八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八个!平安瞪大眼睛看著陈越。陈越笑嘻嘻地一一指点:这是麻蓉包,这是三丁包,这是萝卜丝包,这是大肉包。一样两个,都是你喜欢吃的。
  平安说:我就算再喜欢吃,也吃不了这许多吧?陈越说,吃不完就当明天早餐呗。
  平安点头:你想得倒周到。
  吃饭时,平安随口问:你这几天晚饭都吃什麽了?陈越说,加班还能吃什麽?客饭呗。叫了一次肯德基外卖。
  吃完了,平安习惯性地准备洗碗。陈越推开他:你累了,我来我来。边说边去拿围裙来替自己系上。平安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终於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事?
  陈越啊了一声,张大嘴巴望著平安:什麽事?没有啊。没有。
  平安也不追问。
  陈越洗著碗,心神不定地朝客厅里望,见平安在窗口打电话,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
  一共也没几个碗,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它们解决掉,出来看见平安已经打完了电话在看电视。他走过去说自己手湿了,叫平安替他解围裙。然後装作不经意地问,跟谁打电话呢?平安说给小薇。好久不联系了。她叫我明天过去吃饭。
  陈越撇嘴。什麽吃饭啊,买菜烧饭都你承包了。又说:只叫了你?!D6992B一浪:)授权转载惘然

  平安扔个卫生球过来:这种事还能跑得了你?──其实赵薇说的是明天过来吃饭吧,叫上陈越啊。,可平安怎麽也说不出口叫咱们去吃饭这句话。
  陈越从鼻子里发了个音:哼!
  看了会儿电视,平安进浴室洗澡。刚刚洗了头发,他猛地觉得背後有什麽动静。悚然地转过头去,就看见陈越出现在自己面前。平安骇然道:你,你干嘛?!
  陈越很有风度地扬扬手里的毛巾:出差回来肯定累了吧,我来替你搓搓背。
  平安拼命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陈越不跟他多废话,伸手就把他的身子扳到背对自己的位置。然後绞了毛巾,当真一丝不苟地开始替他搓起来。平安知道公共澡堂里都有类似的服务,但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会儿任陈越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擦著,感觉还真不错。
  搓了一会儿,陈越又拿起花洒替他冲洗,温热的水浇到刚才被用力搓洗过的地方,那种舒服劲儿令他从心里发出一声呻吟。
  这声呻吟令陈越不由自主地一僵,手上的花洒也就此失了准头。他本来一只手抓著平安的肩头保持平衡,一只手拿著花洒。此时他定神站站稳。右手仍然不疾不徐地将水从上淋到下,左手随著水流在平安背部从上到下地移动。
  等平安意识到这搓背的动作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形的时候,他已经赤身裸体地被陈越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而那只已经完成了其历史使命的花洒则早已跌落在浴缸里。
  平安无意识地转头,便被陈越顺势转了个身,接下来就被两片温热的唇堵上了所有的话语。
  平安被吻得头向後仰,脚下就有些站立不稳。陈越手上加力搂紧,同时把他紧张的两只手往自己身後放。平安楞了一下,随即也紧紧抱住了陈越的腰。
  然後顺著腰往下,往下,再往下......
  凹进,凸起,再凹进......
  他凭著仅存的意识想,这是背,这是腰,这是臀。这是,这是,这是......
  他大惊著松手,退後,仰头......呯!撞到什麽了?咦?好像不痛。可是,为什麽听到呼痛的声音?抬头,对上帅哥的眼,还有那张呲牙裂嘴的脸。好像,好像是撞到他手上?
  平安觉得自己的思维能力正如流水一般从某个破洞处哗哗地逝去,以至於自己的声音、动作全变得残缺不全。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出去吧,然後就腾云驾雾般到了床上。
  什麽气味?转著头想去分辨。刚刚一动,听见下面传来一声呻吟。下面?往下看,自己什麽时候压到了陈越的身上?想爬起来。好像已经想了半天,怎麽还在上面?这是什麽?滑滑的。陈越握著自己的手往哪里去?
  天哪!又是一惊。今天晚上好像就是不断地吃惊。但都没有这次厉害。停下来。一定要停下来。陈越在叫自己吗?他在说什麽?俯身凑近去听。他说:平安,不想进来吗?跟我合成一体,不好麽?
  好。好的。不,这个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自己也没有点头。
  可是,为什麽自己的手放到了那里?平安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他已经不晓得哪个是真正的自己。
  最後,最後进入的时候,平安听见什麽声音。是痛苦还是快乐?是自己还是陈越?不知道,不知道。血管里哗啦啦地奔流,是往上还是往下涌?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那种揪心的快乐。很陌生的感觉。象离得很远,又象离得很近。用力呼吸。象要呼出很多东西,又象想吸进很多氧气。
  抽搐著释放。巨大的欢乐,巨大的悲伤。无法抑制的哭泣与呼喊。手紧紧地抓著什麽,又被什麽紧紧抓著。
  神智渐渐被一个声音唤醒。那个声音说:平安,平安,好了,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平安也想:是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紧紧地抱著身下的人,如溺水的孩子抱著那根救命的稻草。混合的气息,难言的安心。

  47
  室内一片寂静。平安渐渐回魂。还是觉得有什麽气味,不自禁地抽抽鼻子。
  一直趴著的陈大帅哥终於出声:好麽?
  平安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搜寻那气味上,顺嘴就答什麽?哦,好。
  陈越忍无可忍:说什麽呢你就好。
  平安还是啊啊哦哦的处於半痴傻状态。
  陈帅哥被他压在身子底下,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俺知道自己是个让人销魂滴尤物,可是兄弟你也不用这样吧?
  平安脑子里某根断掉的弦不知何时突然自动接上,抱著陈越的身子急切地问:你,你......我,我......
  陈越听到这缠夹不清的话语,倒舒了口气,想他终於基本恢复正常了。
  平安一清醒过来,赶快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手脚一阵乱刨乱蹬,帅哥再次惨遭蹂躏。
  陈越终於相信了平安的清白──再也没有这麽清白的人了。有那麽一刹那,他简直要怀疑平安是不是故意的。平时那样沈著镇定的一个人。我的天!
  为了某个时刻的来临,他已经策划了整整一天。事实上,他今天就没去上班。
  上午照事先约好的到了顾劲松那里。要不怎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曾经的顾医生如今的顾老师只说了一句话,就惊醒了他这梦中人。
  为什麽不换一个模式呢?顾老师说。
  帅哥楞了半晌。然後带著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离去。根本没顾得上再听顾老师後来说了些什麽。
  先去上次做过广告的那家香薰店买了点据说有增进情趣之功效的精油。
  去小绍兴鸡粥店吃午饭。想起平安爱吃,驱车回家拿锅和笼屉买外卖。脆萝卜皮本是只限堂吃的,无奈牺牲了几个灿烂笑容,买到两份。
  再回到家,收拾屋子。其实昨天锺点工才打扫过,自己很晚才回家,今天一早就出了门,也没什麽可整理的。不过是铺铺床,叠叠被子,把枕头拍拍松。看见那两根缠绕的头发,竟然一直没有散开。
  打电话给平安确认航班号。上网查广州和本地天气。还好,都没有雷阵雨。在心里感谢副热带高压。
  把精油和香薰炉都放到相对隐蔽又安全的角落。拿出前几天已经准备好的润滑剂。放到浴室还是卧室?这是个问题。考虑再三,还是放在床头。
  一切都布置好,在离开前最後环顾四周。
  现在是午後1点。大约7小时後,这里将成为作案现场。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也是最後的受害者。
  甩头,把这个念头赶出去。怎麽能说是受害者呢?
  对,应该说是一场丰盛的大餐。饕餮的盛宴。自己是厨师。还是,还是什麽呢?想起女体盛。是男体盛?不不,不仅是盛具,还是食物本身。低头看看自己,太精美了。
  万事俱备,只欠食客。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航班正点到达,平安准时出现。
  驱车,回家,休息。
  劝平安先吃饭後沐浴。如愿。
  把粥放进微波炉加热。装著包子的笼屉放到锅里蒸上。
  摆台。吃饭。抢著洗碗。穿围裙,脱围裙。
  陪平安看电视。等他进浴室。
  熏香。铺床。脱衣裳。拿毛巾。进浴室。
  擦背。冲洗。拥抱。接吻。
  上床。
  引导。引导。再引导。
  终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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