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很好的父母。」
「我也这么认为。」宝珠笑道,然后他抽开自己的手,「..我是来拜托老师一件事,因为千照的好胜心很强,她以为老师把座敷童变成那样,是故意要考验她的能力,现在相当的不高兴。
「晚上七点一到,她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攻击老师;秀喜怕她危险,会在一旁设结界帮忙,所以..老师可以只要逃跑就行了吗?」
「只要逃跑..吗?」花御堂沉吟。
「千照对毫无战意的对手不会穷追猛打,只要老师从教室逃出校园,她就不会再追了,总之先让她气消吧。凭老师是花御堂家的人这一点,从千照手中溜走应该绰绰有余吧?」
「..我很弱喔。」花御堂露出苦笑,「你也见识过了吧?我连妖怪跟人类都分不清楚,我是花御堂家..最无能的一个。」
「..如果老师逃不走,我会保护你的。」
不会吧?莫非真的如千照所说,「这个」花御堂,是花御堂家最弱的人?
「嗯,那就万事拜托了。」花御堂吸口气后又道:「所以除了我之外..绝对不可以对其他花御堂家的人这样,尤其不要挑衅,因为会被杀死..对流着花御堂家血统的人,如果没有抱着非得杀死对方的觉悟..就绝对不要动手。」
宝珠静静凝视一脸慎重说着这些话的花御堂。
「如果我以后不在了,也请绝对不要忘了这些,不管是你、琉璃寺同学还是梅染同学,若坚持要走这条路的话,总有一天还会在哪里遇到花御堂家的人吧。」花御堂轻叹。
有些像狩猎游戏。
对了,这几年不是有一部电影很红..啊,《大逃杀》。日本政府通过了莫名其妙的法案,让学生们拿着各种武器在孤岛上厮杀。
不过他倒是觉得,与其让小孩子们因为毫无意义的理由,被迫战到只能存活一人,还不如在选举时举办擂台,打赢了就能成为官员,反正脑袋都差不多,身体强健的话还比较赏心悦目。
..以上是戏言。
花御堂望着周遭赤铜色的结界..虽然对结界的种类弄不太清楚,但这些圈线般的东西,的确是要限制自己的行动没错吧。
七点钟一到,甫踏进2C教室,前门就像设了自动装置般,不但瞬间关上并且上锁。再往前踏一步,地上一个光点便以极快的速度绕着自己转,并在周遭绕出像线圈般的网状物,用手轻碰会有触电的麻疼感。
「花御堂老师,请你不要乱动,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因为你是花御堂家的人,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请原谅。」
这是梅染同学的声音。
「干什么对他这么客气!好好架你的结界啦秃子!」
这绝对是琉璃寺同学的声音。
他们大概躲在教室外吧。
「我觉得..如果只是要问话的话,到家庭餐厅吃饭时一边问就可以了,我可以请客喔。」花御堂搔了下头。
「说老实话,我也觉得这种做法比较人道..」秀喜手结金刚印,不时偷瞄着身边一脸干劲十足的千照。
两人现在贴在教室转角与楼梯间相连之处,在看不到的情况下要感谢秀喜的感知能力,才能用结界进行捕捉。
「秃子闭嘴啦,是你答应要做的,现在才说这种话!」千照气呼呼地道,「不要以为讨好我们,就可以不追究你欺负座敷童的仇!人家好好的在教具库,干什么把她弄成那副德行?」
「如果妳是说那件事的话,我愿意道歉,的确是我不好。」花御堂回道。
「道歉有用的话,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了!」千照说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名台词。
「我们又不是警察..」秀喜悄悄吐槽,「而且我们跟座敷童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哪来的要帮她报仇啊,况且佛家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
「啰唆。你再说一句,我就打你脑袋!」
花御堂听着外头的骚动,扶了扶眼镜,叹口气。那两个小孩倒是自己吵起来了。
「..不问问题的话,我可要走了。」花御堂道。
「哼,你走的了吗?秀喜的结界可是..」
千照话还没说完,察觉秀喜的表情一阵铁青,忙问怎么了。
「我、我的结界..被剥开了..啊、哇哇哇!」从来没碰过这种事的秀喜,感觉身体里有什么遭到剥开,不痛,但那种异样的感觉却让他恶心难受。
千照一把拉着秀喜的后颈飞奔至能看进教室的窗外,只见花御堂两手抓住一条秀喜的赤铜色丝线,稍微一分,原本的坚固细线被拆成两条,顿时防御程度下降。
再分一次,那线的光芒便黯淡。
最后一次,在分拆的过程中,已经细到不能再细的丝线断了开来。
金刚结界坏了一个口。秀喜则因为身体非常难受,一时不能动弹,更遑论重新构筑。
「怎么..」千照咬牙,手里捏着的护神木一挥,分别从教室四角浮出四枝细竹削成的破邪箭,箭羽部分则是用浸了香灰水的纸剪成。「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射穿你。」
破邪箭浮在空中,箭尖对准花御堂,缓慢地包着目标团团转。
「我觉得..还是去家庭餐厅谈一下比较好,说实话,我中午只吃一个面包,现在很饿,如果不愿意让我请的话,要自己付帐我也不反对。」花御堂像是没看见那四枝削得锐利的竹箭,随手又拆了一条用来架结界的丝。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再拆个两条他就能出去了。
「不要动!我真的会射你的!」千照的四枝箭,包围着花御堂越转越快。
「真的啊..那最好,要一箭命中心脏喔。」花御堂的视线往教室窗外一望,正好与千照愤怒的眼神对个正着。
..奇怪,为什么是这么..柔和的眼神..
「如果是要对付花御堂家的人,手下留情只是在找死而已。」趁着千照失神,花御堂单手扯开预定的两条丝线,最后身体一挪动,人便毫发无伤的出了结界。
花御堂缓缓靠近窗边,千照这时才感觉害怕,脚往后踏了一步,咬着已经开始发颤的牙关,挥舞着护神木,要破邪箭攻击目标。
「眼睛不可以闭起来。」花御堂啪的一声,将手撑在玻璃上,靠近窗边的千照被狠狠吓了跳,睁开刚才因为不敢看目标被刺伤模样而闭起的双眼。
「要看着妳到底射中什么才行。」花御堂又说,模样就像在细心教导出错了的学生。
破邪箭命中两枝,一枝在他左肩,另一枝则在右背,其它的分别掉在地上和戳进课桌内。
「花御堂老师!千照妳在做什么,不是说只要吓吓他就好了吗?」好不容易能动了的秀喜忙对千照大吼。
「都、都是他不好!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容易就..
在千照心虚地辩解秀喜的指责时,岂知花御堂已经打开教室门,朝两人走来,肩与背都还留着箭,没有要拔的意思。
「花御堂老师、非常抱歉!我们只是想要稍微问一下你来星中到底有什么目的,虽然我已经跟千照说过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你、你应该也知道花御堂这个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相、相当的敏感!所以、这个、那个..」
秀喜一边伸展手臂要保护在自己身后的千照,一边又要紧盯花御堂会不会突然因为生气而攻击,显的有些手足无措。
「我是填了正式的履历表来应征的,目的的话..我希望能在这里教到我顺利退休为止。」花御堂露出微笑。
他看秀喜拼命成那样,便不再靠近了,脚步停在离他们大约三步之遥的地方。
「真、真的吗?只有这样吗?你不是来咒杀我祖父的吧?」千照勉强压住恐惧,护神木直指花御堂。
「..妳的祖父..应该还活着吧?」花御堂静静的问。
「废话!他现在健朗的很!」[未yu染小坛]
「跟咒杀师的花御堂家交手后还活着的人,不多就是了。」
花御堂闭了下眼,「既然妳的祖父现在活着,这就代表跟他交手的人已经死了。花御堂家不会派第二个人去接前一个失败的任务,这是规矩,所以放心吧。
「不过既然不知道这个规矩,表示妳的祖父也没有说的很详细呢..」
「这、那、你没有要..要咒杀谁吗?这个町上有这么多以驱魔、除灵为业的人..你确定没对他们有任何不轨的企图吗?」
「没有。」花御堂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大喊:「你们快逃!」
「怎么..」
秀喜注意到花御堂放在他们背后的视线,想都不想就直接将千照拉往自己身后护住,另一手结了半个金刚印,架出平面防守用的网状结界。
「霹..」的碎裂声随着千照的尖叫一起响起。
「咿..咿,这是什么─」
此刻映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四肢伏地看似人类形体,但裸露的肉体却全身尸灰斑驳,干燥白发屏蔽住面容,只露出一颗闪着妖异红光的眼珠与往两旁咧开的唇。
「它」就像急于出柙的野兽,十指成爪,以诡异扭曲的身型挂在秀喜的网状结界上,似乎不怕那结界上附带的电流效果。
「花御堂老师!」秀喜拉着千照奔向花御堂身边,「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花御堂家派来追杀叛逃者的『尸兵器』。
「我得先声明,我的能力是花御堂家最弱的,而且完全不是这个东西的对手,不过如果要绊住它一会儿让你们逃走,倒是还行。」花御堂说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两个精钢打造,边缘为利刃的投掷环,一手一个在指尖快速转动着。
「不能留老师在这里,我们一起逃出校门找救兵!」秀喜感觉冷汗不断从背上冒出并滴落,仍一层一层的造出也不知道能挡多久的结界。
尸兵器以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姿态摇晃着脑袋,这时不止十指拉扯着结界,就连一撮撮白发都缠上了网的缝隙,阵阵剧烈震动后,第一层结界已经被那看似瘦骨如柴的双臂撕裂摧毁殆尽。
千照用力吸口气,伸手一招,原本还留在教室里的两枝破魔箭,以破空之势飞往自己身边,将箭头对准尸兵器。
「我并不是要帮你!我还是讨厌花御堂家的人!只是因为还有问题没问完,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而已!既然你很弱就先跑,我跟小秀都还没有使出真本事,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你们如果出手,就会被列在花御堂家的黑名单上,就算是小孩也不会放过,即使如此,也没有关系吗?」花御堂静静地问。
「朝能师兄说过,重要的是当下,如果现在没办法保护老师,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而且我虽然感觉老师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却不觉得老师是坏人啊!」秀喜的结界从尸兵器的四面八方架起,组成一层又一层的牢笼将它困住。
「我只要变得比什么花御堂还要厉害就行了吧!说起来我还得找出指使害祖父瘸脚的家伙算帐呢,怎么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上呢!」
千照拿手往衣领里一掏,抓出原本也是要用来恫吓花御堂的一迭纸鹤往前洒出,纸鹤散开在空气中飘浮,预计是只要碰触邪气就会炸开。
秀喜与千照有默契地互相一点头,奔往花御堂身边,一人扯着一只手,准备带他们的新班导逃跑。
「快,到校外去的话,看你要到我家还是小秀那边避难都可以!」千照边跑边道。
「没错,朝能师兄一定有办法的,他比我厉害几千倍以上!」秀喜也是跑着附和。
「..那个,现在的中学生..到底要看到什么才会害怕呢?」
花御堂突然停下脚步,对两人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时千照与秀喜才发现,自己的颈项上抵着两个边缘锋锐的投掷环。
「不要动喔,不然喷血我就不管了。」
第三章
「我觉得..如果是你们的话,怕死一点比勇敢地向前冲好。一旦有一天突然想逃了,可能就无处可去..」
花御堂手上的投掷环,虽然抵着两个孩子的颈项,却小心翼翼的避免他们受伤。
「老师你..很奇怪耶,到底是怎么回事?」秀喜没敢动,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动作快还是花御堂的动作快。
「你这家伙!是我弄伤你的,要报仇就冲我来就好,放了小秀!」千照叫着。
「不,那种事情无关紧要。应该说..你们让我很困惑,一般,会逃跑的吧?会觉得害怕的吧?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告诉你们,惹上花御堂家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我在你们这个时候,早就知道恐惧为何物,也知道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给予致命的一击..像你们这样子..我实在很难教啊。」
「老、老师!这种事以后再谈吧!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那个怪物..」
花御堂打断秀喜的话,「不会追过来的,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什..」千照才要发作,却注意到月光映照的两道黑影,斜斜的投影在三人面前的廊上。
「水色,欺负小孩好玩吗?」
从走廊阴暗处现身的两人,其一自然卷发凌乱、容貌艳丽,但神情却带着凛然的高傲,其二夕阳金发丝垂落肩下,脑门上两只尖耳竖起,表情像松了口气。
「槙堂学长!」花御堂叫出声,瞬间收起投掷环,讶异地望着来人。
「宝珠!」秀喜与千照也叫。
自然卷发凌乱的男人名叫槙堂苍士,目前是宝珠寄宿家庭的监护人,同时也是町上隶属警察特殊机构,警视厅搜查零课的课长。
化为元神状态的宝珠奔向两名友人,以现在的身高差来说,倒像在关照弟弟妹妹。
「到底是怎么回事?」秀喜问。
宝珠只有耸耸肩。
「我就在想你怎么还没跟我联络,结果又碰上麻烦了吧。」槙堂挑着眉数落。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斩首町啊,天空寺跟龙王神社的孩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可能怕你区区花御堂。」
他说着,随手拔掉插在花御堂身上的两枝箭,沾染血迹的箭头就这样往地上扔。
「槙堂叔叔..」千照望着槙堂,希望他给予解答,看大致的情况,她大约也能明白,花御堂似乎不是危险人物,不然槙堂是不可能跟这种人来往的。
「这家伙的脑袋打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有些不正常,不过不是坏人。」槙堂哼了声,手一推花御堂脑后,「快把那个怪家伙收掉,放在笼子里是要拿去拍卖吗?」
「嗯。」花御堂点头,那被困在结界中的尸兵器开始活动,轻易撕裂了秀喜的结界,四肢着地,宛如野兽姿态的奔近他身边。
尸兵器很快的爬上花御堂的身躯,就像只巨大猴子那样扒住人不放,之后那瘦得像是只有皮黏在骨上,一丁点脂肪也无的手臂逐渐没入他身体中。
接着是垂挂着干燥白发的脑袋也钻入,脊关节突出的背,最后是干柴似的脚,无一遗漏的全部融进花御堂英挺的身躯中。
看见这种诡异的情景,秀喜与千照皆露出恐怖的表情。
「再次跟你们自我介绍一次,我是花御堂水色,『曾经』可能被奉为花御堂第六十三代当家,这个尸兵器是我花御堂家最强的式魔神。
「但我说我本身很弱并不是谎话,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驾驶黑豹战车、车上还装备对空导弹的三等兵吧。」花御堂默默道,眼神对他的学生们流露出歉意。
「这小子从花御堂家的监视下逃走,由于斩首町算是花御堂家的禁区,所以在我的牵线下,让他到星中任教。」槙堂约略说了一下始末。
「可是他派那个什么尸兵器出来吓唬我们!」千照还是忍不住抗议。
「妳还不是一样打着要吓唬人家的主意!」秀喜对千照低吼道,「妳可是伤了人家,老师却没伤妳!」最见不得有人受伤的他,对花御堂受伤的事念念不忘,而且有一部分也在自责。
「这个脑筋不正常的家伙,只是想告诉你们,遇到花御堂家的人,不是逃走,就是一动上手就得置对方于死,在他来町前时也是相当担心会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其它的住人引来杀机。
「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小鬼不受教,明知敌不过,却又要做半吊子的攻击,可是这小子不可能真的伤害你们,所以也开始混乱起来,最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合理的收尾,还真是从以前开始到现在的怪里怪气一点也没变。」槙堂说完,耸了耸肩。
「..不愧是槙堂学长。」花御堂缓缓吐了口气,「大致上,是这样。」
「你们两个,快跟老师道歉啦,我早说过老师没恶意了。」宝珠两只手各压着友人们的头,「要不是我觉得奇怪,决定先去找大哥问,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