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忠犬——透明人间

　　打手机开始还有忙音，可再打过去就是关机提示，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打地没电，还是莫末不耐烦了关掉了。
　　如果是後一种情况的话，那可真的是不妙了。

　　还是联系不上？杨恒从沙发上探出个脑袋，看著盯著手里的话筒皱眉头的秦纪新，去找他吧。他良心的建议。
　　秦纪新看了他一眼，然後很果断的抓过了车钥匙：我出去下，公司里的事情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有他这句话，秦纪新自然能够放心，道了声谢他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问道：杨恒，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有蛮多鬼点子的人，但昨晚的主意，却不像是你会想出来的。
　　呵呵，说到这个，我其实只是去看热闹的，没想到......
　　那是谁？
　　现在这个还是秘密。杨恒神秘的笑了笑，等你回来，就当是个SURPRISE吧！

　　秦纪新一路驱车来到莫末的公寓，时间已经过午。爬到莫末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很好听，却似乎唤不来开门的人。
　　前後足足按了有五分锺之久的秦纪新始终没有等来莫末，就在他几乎要认为他不在家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内有什麽响动，仔细分辨，却好像是狗爪子挠门的声音。
　　小魔！
　　秦纪新记得莫末昨天一早就把小魔送去了宠物医院，而现在小魔在家就说明他回过家，而以他那种一回家就不愿意出来的个性......小魔的存在让秦纪新再次肯定莫末是在家的。
　　可是就算在家不肯开门也没有办法，要等小魔那小爪子把门板磨穿大概是不可能计划了。
　　秦纪新想了想，转过身下楼去找房东。

　　房东是个体形巨大但眼睛很小的大妈，她眯起的眼睛迸射出堪比X光的视线几乎要把秦纪新全身上下都扫描到骨子里去。但最後，她还是相信了秦纪新的公司同事的说辞，拿出钥匙帮他开了门。

　　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这是第一次以秦纪新这个身份来这里，却并不会感到陌生。
　　径直走到了房门前，一开门，就是小魔扑了上来，不过他倒是秉承了哈士奇那敌我不分的传统美德，只是看到人来了撒欢，没什麽忠心护主的意思，在秦纪新扔了个玩具肉骨头给他之後，自然乖乖撤到了一边。
　　秦纪新挪动著脚步，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缩在床上一堆被子里的人。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也拉著窗帘没有阳光照进来，有点冷，床上的人也是竭尽自己所能的成了一个团，不知道是为了抵御严寒，还是为了其他什麽原因。

　　秦纪新先在桌子上的一堆杂物中翻找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然後才走到床边，往床沿一坐。
　　记得上一次看莫末睡觉他还是一条小狗的身份，努力想要攀爬上床来，却怎麽都成功不了。
　　现在这要迈开小小的一步，就能如此靠近，只是不知道，两个人的心，会不会比莫末同小魔之间更靠近。

　　伸手到头部的位置，稍稍来开一点，就能看到莫末的黑发，那一直都柔柔亮亮的黑发此刻却杂成了一团，没了章法，显出了可爱。
　　莫末......秦纪新轻声唤他。
　　第一声第二声，没什麽反应，再多了几声扰了耳根清净，迷迷糊糊的也动了起来。
　　唔......只是这莫末没有醒过来，反而是把身子缩得更紧，眼睛也闭得更紧，很排斥醒过来的样子。
　　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秦纪新闪过这样的疑问，但看看又不像，莫末那一团球的样子，根本就是无差别拒绝打扰。
　　那是怎麽回事？秦纪新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时候，莫末又哼哼了几声，听著还是唔......的发音，可秦纪新却听出了点不同。
　　很像是饿......啊。
　　秦纪新突然想起，之前每次加班，自己去买夜宵回来就看见莫末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一开始他以为他是不舒服，後来才知道他不经饿，要有点饿就不想动。
　　现在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吧。昨天晚宴上应该没有吃多少东西，晚上有经历了那麽激烈的运动，会饿是自然的。只怕他一回家就往床上躺根本就忘了吃这回事情。
　　看来要让他醒过来同自己谈，还先得喂饱他才行。

　　秦纪新起身走出房间，走进了厨房，却看到一碗泡好的泡面，早就已经凉透了。随手把泡面倒掉，秦纪新开始在厨房里翻找，却发现除了形形色色的垃圾食品以及狗饼干之外，竟然就只有不到两碗米，和冰箱里那几个不知道已经多少时日的卤菜。
　　秦纪新很无奈地开始淘米，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好歹还有点米，可以煮点粥。
　　一碗米加上八碗水，上炉大火等滚了之後转小火，让它慢慢煮。
　　又回头看了看，秦纪新还是决定出去买点小菜。过一个街口就有一个超市，开车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来得及在粥煮好之前回来的。
　　秦纪新又回到了房间，他这次可记得要拿著钥匙了。莫末还是那样睡著，而小魔大概也是玩累了，在床脚边躺著。秦纪新走上前，隔著被子在莫末脸上吻了一下。
　　我去去就回来，我的女王陛下。

　　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手机响起来，原来是杨恒打电话来问情况。
　　秦纪新简单交代了一下，就挂了电话，开著车直奔超市，开始了他的家庭煮夫的行程。

　　042

　　中午时间的超市从来不会拥挤，所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即使是几乎没有去过超市的秦纪新，也采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回来了。
　　可车子只开到路口就进不去了，路口堵满了人。秦纪新只能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手里提著超市的袋子，挤进人群，可没走几步就发现，在这条一路通到莫末的公寓小道上，挤著的不仅仅是人，居然还有警车。
　　发生什麽事情了麽？秦纪新心头一紧，也顾不得手上的袋子的周全，直直往前，然後就在离公寓还有十米多远的距离，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你不能进去。说话的是个民警，他同其他几个人一起负责拦住想要入内的民众，而在他身後，是一条临时拉起的警戒线，线内也是身穿警服的人，而莫末的公寓，就是那被圈在线内的唯一建筑。
　　发生什麽事情了麽？秦纪新问道。
　　那警察并没有回答他，大概是他的身份被要求不能多说话。不过周围的群众们可是绝对的言论自由，七嘴八舌的来答疑结果，为秦纪新拼出了个大概的情况。
　　原来是住在那栋公寓里的一对夫妻吵架，本来他们三天小吵五天大吵的也没什麽大碍，可这次吵起来了居然掏出了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弄来的炸弹，这麽一来，事情想不大都难。有人发现了，打了110，警察很快来了，把整栋楼包围地水泄不通。可那男的大概是喝了点酒，见了警察也没乖乖缴械，反倒是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气，过了一会儿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整栋楼里就只剩下那对夫妻，而楼下除了看热闹的之外，民警拆弹组谈判专家可是一个都不少。
　　听完了情况，秦纪新却是皱起了眉头，虽然说现在整栋楼里只有那夫妻两人，但也不过是指醒著的人吧，他可没有忘记，家里还有一个昏睡中的莫末。
　　抬头看了看，那对夫妻现在是在四楼他们自家的阳台上，那个男人站在窗边手握炸弹同楼下的警察对峙，而那女的则是被他逼到了阳台的一角，抱著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而他们家隔壁，正好是莫末的房间，两家的阳台紧挨著，只有薄薄的一堵墙壁。
　　这样的情况怎麽能不叫秦纪新紧张呢？
　　虽然知道炉子上的粥即便再煮一个小时也不会干暂时不用担心会烧起来，虽然知道莫末睡著了一般不会轻易醒过来尤其是在他还饿著肚子的情况下，虽然知道看那男人的样子估计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警察大概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但是......
　　但是还是那句老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那男人按捺不住引爆了炸弹，万一那炸弹并不是鞭炮拆了做成的土炸弹，万一莫末爬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
　　这些万一折磨地秦纪新很是不安，而还有一点，他希望在这个时候，他能够陪在莫末的身边。即使自己并不能制服恶人，即使自己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怕炸弹，但他还是想要陪在莫末的身边。
　　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他。
　　只是，现在的情况怎麽都不可能进去吧。
　　拉起的警戒线，只要有人略微往前一点，就会被警察拦回来，硬闯肯定是不行了。
　　秦纪新开始思考有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闯进去，但整栋公寓只有一扇进出的大门，现在重兵把守著，肯定不行。
　　那同警察说明情况呢？只怕警察听了会注意应对，可自己还是进不去啊。
　　思来想去半天，秦纪新发现自己在商界呼风唤雨，可到了这个时候就同升斗小民一样无计可施。
　　等等，如果只是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的话......
　　秦纪新突然想起了什麽，转过身，又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往他的车子奔去。

　　挤进去很难，没想到挤出来也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来的秦纪新顾不得喘口气，飞快的跑到了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後就是在手边的置物箱内一阵翻找。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把那个小小的罐子握在手里的时候，一阵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开始庆幸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考虑到万一莫末不肯见他自己得能进得他家里去，所以把那心想事成丸给带上了，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如果只是陪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话，不一定要是以秦纪新这个人啊。小魔现在在屋内，是最接近莫末的人，方才看到他，已经长大了很多，有了一条哈士奇应有的威风了。
　　只是保护他的话，什麽方式都无所谓吧。即使是条狗，也无所谓了吧。只要自己的心意，能够起到作用的话。
　　下定了决心，秦纪新打开了盖子，随便倒了一粒，也没有看颜色，就要吞下。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自己的窗玻璃，回头一看，却是杨恒。
　　发生什麽事情了，这麽多人？杨恒的声音从降下的玻璃窗口传来。
　　秦纪新也没空同他说前因後果，只说了一句：莫末现在有危险。
　　危险？你现在打算干什麽？杨恒眼尖地看到了秦纪新手中那如糖果一般剔透的药丸，直觉地不是什麽好东西。
　　我要去救他。说完这一句，秦纪新就仰头吞下药丸。
　　杨恒甚至连伸手阻止的念头都还没来得及生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好友在片刻之後如失了灵魂的植物人那样，瘫软在座椅上，呼吸平稳，但怎麽推怎麽唤都没有反应。

　　043

　　那种熟悉的黑暗又回来了，秦纪新这次的心情有些不安，却又是激动的。等他睁开眼睛，自己身在莫末的房间。
　　甩了甩头，用四个蹄子站了起来，此时的小哈已经有床那麽高，前爪一伸，就搭到了床沿，看到了那一团被子。
　　那人依旧在沈睡著，但已经微微放松了身子。
　　见此情景，秦纪新稍稍放下了心。随後想起了炉子上的粥。
　　才走到厨房门口，粥特有的香气就扑面而来，那炉火，依旧不温不火的煮著。
　　只是那灶台可比床要高的多，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可狗爪子毕竟不比人手灵活。是个人的时候随後轻轻一转就能完成的动作，却花费了一条哈士奇太多的心力，在好几次滑下或差点滑下灶台的经历之後，秦纪新总算是把火给关掉了。
　　好了，现在只要回房间守著莫末就好了，其他的就等警察去解决吧。
　　可他才一出厨房，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样：他在客厅里看到一个人影。
　　莫末穿著睡衣，拖著拖鞋，摇摇晃晃走著，看那方向却是阳台。
　　什麽事情这麽吵啊......秦纪新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
　　但同时，他也听到了其他的声响。
　　楼底下，举著扩音喇叭的警方，声音传到四楼的高度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隔壁，女人的哭泣，男人的咆哮，都渐渐失去了控制。

　　你个死人，有本事你就拉啊，拉啊，大不了同归於尽！大概已经被逼到了极点，那女人已经快要歇斯底里了，无论如何都好，她只求一个解脱，而不是缩在角落里哭泣。
　　贱人，你以为我不敢啊！男人的声音也是怒气冲冲。
　　然後，传来了他们扭打的声音。
　　而莫末，还在一步一步朝著阳台迈进。
　　秦纪新撒开蹄子，朝莫末冲了过去。

　　不要过去！
　　莫末听到了身後有狗吠的声音，已经一个脚迈过阳台门的他疑惑地回头。
　　是我们家小魔麽？可小魔几乎从来不叫，更加不会这样叫，叫得如此心急，就像带著什麽特殊的情绪一样。
　　只是莫末还没来得及求证到他的想法，就听到耳边一阵巨响，脚下也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究竟发生了什麽？
　　巨响过後，莫末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子在阳台里面，腿在阳台外面，自己的身边，似乎布满了碎片，一片狼藉，自己看看，那边那根长竿子怎麽这麽像自己家的晾衣杆？
　　身上压了什麽东西，那绒绒的感觉告诉自己，这是小魔。
　　死狗，别把我当你的玩具球！若是平时，一定早这样骂起来了，可现在的莫末，说不出口。
　　他的手，摸到了什麽温热的东西，流到他冰冷的手上，一阵灼热。
　　抬起手掌，却是一片红色。

　　楼下一阵喧哗。莫末却静静躺在阳台上。
　　不知为何，暂时失去了爬起来的勇气。

　　当天晚上，某居民楼夫妻吵架，男方引爆了炸弹，夫妻双双殒命成了各个时段新闻的头条，公共安全，弹药管制还有警方的应变措施等都成了讨论的焦点。
　　莫末没有看到这一切，他在医院里，接受了全面的检查。最後医生宣布除了一些擦伤之外，他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但建议他留院观察一下，以排除脑震荡的可能。
　　莫末摇了摇头，拒绝了。在医院的诊疗室里，他给警方录了口供，然後由警方负责送他回家。
　　当开车的警察问他要去哪里的时候，他想了想，报出了宠物医院的名字。
　　警车把他送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就离去了，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
　　医院的玻璃门擦得很干净，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但在此刻的莫末眼里，却似乎有千斤重一般，怎麽都提不起力气去推开它。
　　最後，还是叶润新走了出来，把他带了进去，然後把他带到了一间房间。

　　044

　　莫末是头一次来到这间房间，白色的墙壁让他感到刺眼，而夹杂在消毒水味道中的淡淡的血腥味，更加让他窒住了呼吸。

　　对不起叶润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让眼泪就这麽掉了下来的，却是那躺在冰冷的推车上一动不动的冰冷的尸体。
　　黑白相间的毛发上沾满了灰尘，还有未及洗去的血迹，身躯上，染上了第三种颜色，那麽朝气的颜色，却又是那麽残酷的颜色。
　　他的小魔，就这麽去了。
　　虽然当初是几乎在被逼的无奈情况下才养起了他，可看著他从那麽小小的一团肉球长到了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很多时候自己并不会溺爱他甚至恶言相向，但就这麽看著一条生命的流逝，即使是一条流浪狗，也会让人感到难过吧，更何况，是为了自己。
　　莫末记得，就在自己转身、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是小魔叼著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扑到在地压在身下。
　　叶润新告诉他，小魔是被爆炸炸飞的玻璃和砖块伤到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无力抢救。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聪明又如此护主的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