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密码—— 王小轩

作者：王小轩  录入：02-20

　　周全很快回来，将手里的不锈钢餐盘递给叶争。叶争下意识地接过，正不知所措，周全已经将他的餐盘放到了自己面前。见叶争怔怔看着自己，周全笑笑，快吃吧，趁热。自己却不坐下，又转身走了。
　　叶争低头看盘子，里面是一份青花菜，一份甜椒肉丝，还有一份西红柿炒蛋。都是平时自己喜欢吃的菜，那些热腾腾的气息一直熏到了眼睛里。
　　周全再回来时端着一个砂锅，急匆匆地放到桌上，然后两只手不停地摸着耳朵。叶争伸头看，原来是牛肉粉丝砂锅，N城很流行的一道菜。
　　周全拈了一大筷粉丝到叶争饭上，然后又拈了些到自己饭上，拌拌就大吃起来。大约是没听见叶争的动静，他又抬头，看见叶争眼睛有些红，问怎么了？叶争说有点辣，自己也开始吃饭。
　　此时周围人已经开始多起来，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顾闷着头吃自己的。见叶争吃得差不多了，周全把砂锅往他面前推推，蜳1A0媸职伞Ｒ墩谎圆环⒌亟治娴缴肮稀?br />　　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朝校门走去。到无人处，周全前行几步，低声问怎么到学校来吃饭？，叶争也不看他，天气太冷，懒得做饭。
　　那晚上我们到美味佳去吃骨头煲吧。味美佳就是他们常去那家小饭馆。
　　好。叶争迟疑一下，又问，下午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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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图书馆复习，东西还放在那边呢。
　　哦。
　　晚饭前我先过去。
　　嗯。
　　那我走了。
　　嗯。
　　叶争看着周全离去的背影。没想到周全没走几步又跑回来，晚上就出去吃，不要自己烧了。突然握了握叶争的手，又跑开了。
　　叶争也往回走。他一直将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握着，不舍得周全留下的那线暖意就这样散去。


　　37
　　周全在四点半时敲响了叶争的房门。叶争开了门，说了句来了，周全嗯了一声，站在饭厅里。叶争叫他进卧室，里面开了空调。周全摇头，不了，马上就走的。
　　叶争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生分，斜着眼睛看了周全一眼，自己走进卧室去换外套。周全跟着叶争走到房间门口，看叶争关掉空调。
　　你又没开加湿器吧。
　　叶争正在扣羽绒服，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忘了。
　　是从来就没记得过吧。周全去客厅倒了杯热水递给叶争。
　　叶争咕嘟咕嘟喝完了水，两人就出了门。
　　一走出楼道，叶争就打了个寒颤。周全拉住他，说抚抚脸，抚抚脸，一边双手在自己脸上做干洗脸的动作示范。叶争在他眼神逼视下也不得不举起手在自己脸上做了做样子。
　　周全看叶争明目张胆地敷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拽过叶争就在他脸上一阵猛搓。叶争红着一张脸瞪周全，也不知是被揉的还是气的。
　　走了几步，周全望望天，如果在我们那儿，这种天气是肯定会下雪的了。
　　N城已经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嗯，我刚来读书那年下过一场雪，还是开春的时候下的。那是周全大一第二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梅花山赏梅，竟然遭遇了一场春雪。
　　如果是三月里下的雪，就叫桃花雪;，叶争说。
　　是吗？很好听的名字，一听就有南方的味道。
　　两人说着些不相干的闲话，走进了美味佳的店堂。老板娘看见他们俩，热情地迎过来，挑角落处僻静的桌子让两人坐了，又递上菜单问两位今天吃点什么？
　　周全叫叶争点，叶争笑问你请客么？，周全答当然。
　　那我就客随主便。
　　周全见状只得拿着菜单看看，点了个中份骨头煲，蚝油生菜，再问老板娘河虾新鲜么，老板娘说新鲜的，可以先拿来过目。那就不用了，来三两吧，盐水的。又问叶争，要酒么？叶争想想，不要了。
　　周全望向老板娘，带几分歉意的说，那就这些吧，生菜里不要加蒜泥。
　　老板娘仍是笑嘻嘻的应了，拿着菜单走开去。
　　菜上来，周全先让叶争看盐水虾质量好不好。叶争看看点头，果然新鲜饱满。周全将虾放到叶争面前，两人都齐齐动手开始剥。叶争边低头剥虾边说，还以为你会请我喝酒呢。
　　不是你说不要的么？周全瞪着他说。
　　叶争闷着头轻轻地笑。
　　那我叫老板娘拿酒来。周全扬起手，作势要叫人。
　　不要不要，叶争赶快去拉他的手。
　　什么事？老板娘远远地已经看见，迅速走了过来。
　　麻烦来碟酱油吧。叶争只好说，然后白了周全一眼。
　　这次轮到周全闷笑，老板娘不是练过凌波微步的吧。
　　难说就是一高手。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母夜叉孙二娘？周全看着老板娘的身影作惊疑状。
　　等老板娘把酱油碟放到他们桌上时，只看见叶争趴在桌沿上，肩头耸动不已。她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周全只顾全神贯注地剥虾。
　　吃饭时，叶争不经意地问，回家的车票买好了吗？
　　还没开始订呢，要到下周。
　　哦。走之前别忘了把罐子带回去。
　　什么罐子？哦，你是说蜜枣罐子吧。没忘呢。
　　你放了很多罐子在我那儿吗？叶争撇撇嘴。
　　在返回叶争宿舍的路上，周全说，叶争，开春我们一起去梅花山看梅花吧。
　　叶争立即说，有什么好看的。想了想，又说好吧。虽然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没有去看身边的周全，但他知道周全一定在傻傻地笑。他想抬头去看周全，又怕被周全看到自己的笑容，始终低着头。
　　到了401门口，叶争问周全要不要进去坐，周全说不了，明天上午还要考试呢。离开的时候，周全郑重地说再见，叶争也说再见。
　　这简单两个字听在两人的耳里，隐约有了点其它的意味。
　　叶争先走到厨房，拿出那个小小的蜜枣罐子。他打开盖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就这样凑在罐口良久。在他脸上，一个笑容渐渐漾开。

　　38
　　好事之徒张杰前来询问进展，周全答没进展。张杰奇怪：你没跟叶争摊牌？周全白了这个狗头军师一眼，摊了。那他有什么反应？没反应。周全没好意思说自己说完就仓皇逃窜了，根本就没有勇气看叶争的反应。
　　没反应？那你们后来就没联系过？张杰不死心地追问。
　　后来又一起吃了顿饭。
　　就这样？
　　就这样。周全看出张杰不太相信，也懒得多解释什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放假先不回家了，在N城找工作。在张杰的目光下周全觉得有几分心虚，低声说。
　　叶争怎么说？
　　我没告诉他，也不打算告诉他。反正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也没关系。
　　哦。张杰也实在懒得再问下去。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没想到就这么无招胜有招地被化解了。真不知是夸叶争聪明还是骂周全愚蠢。他还替周全策划了下一步两步乃至好几步，结果第一步才走出去就嘎然而止。弄得张杰憋着一肚子的锦囊妙计卖不掉，郁闷不已。
　　周全也感到自己有些辜负了张杰的一片苦心，答应考过试请张杰大吃一顿，以表谢意。他觉得自己对叶争实在是进不得也退不得，也就只能这么不上不下不冷不热地耗下去。
　　周全考完最后一门是周四。周三他接到叶争的电话，问回家的火车票买好没有。周全不想告诉叶争自己打算留下来找工作，就只含糊地说没呢。叶争又问什么时候考完？周全答星期四上午。叶争说正好自己那一场也要监考，考完再联系吧。
　　考过试，叶争找到周全：我有个师兄在上海自己开公司，叫我过去帮他。我想先去看看。
　　哦，好。周全很诚恳地回答。
　　那咱们吃了饭去还是现在就走？
　　我也要去吗？周全吃了一惊。
　　你不去我跟你说什么？叶争白了周全一眼。难道我还要向你请求不成？你是不是不想去啊？还是有事没法去？
　　周全被这一连串的问号逼得很是狼狈，也不敢还嘴，只是沉默着紧跟在叶争身后。叶争扫了他一眼，很有点得意的样子。走了几步又回头：到底是吃了饭去还是现在去啊？
　　周全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过了11点。想想之后建议先去火车站买了票，看时间是否来得及再决定吃不吃饭。叶争觉得有道理，便一起往火车站去了。
　　两人运气不错，买到40分锺后的一班车，而且还有座位。到肯德基去吃过午餐后就检票上车了。
　　坐定后叶争才想起来似的问周全，你回家的票怎么还没买好，不是学校已经统一订过票了么？周全说自己又不打算马上回家了，过几天再走。叶争说是直接去济南么？周全被他东问西问的，就想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直说自己改主意了，想先参加N城的人才招聘会。叶争看他两眼，倒没说什么。
　　周全问叶争，他这个师兄现在做什么？
　　他高我一届，我跟他一起做过课题，合作得还不错。他毕业去了上海，在一家公司里做了两年，后来自己出来当老板，做安全系统的。前阵子找到我，叫我过去帮他。我想想也不错，先去看看再说。
　　那如果觉得合适的话，你就打算去上海了？
　　也没那么快吧，我估计至少要到放暑假才能过去。下学期的课务都已经安排了，现在肯定走不掉。
　　周全听叶争说着，很想问他如果不去他师兄的公司，是不是还继续呆在学校呢？后来想想又没问。
　　叶争打电话给他师兄，问清了公司地点是在南方商厦附近，坐地铁过去很方便。周全见叶争很熟悉的样子，有些奇怪。叶争说自己姐姐以前就住在莘庄，离得很近的。
　　到了公司楼下，周全说自己就不上去了，在附近找个地方等他。叶争答应了，进电梯后微笑着向周全招手。周全看见电梯门徐徐关上，忽然就心生无限感慨。
　　过了大半个小时叶争就出来了，看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师兄自己当老板，手下现在请着两个新毕业的大学生，主要想请叶争过来帮忙做技术。叶争说再考虑，即使过来也要等下半年，他师兄也满口答应了。
　　周全见叶争开心，自己心情也很愉快，拍叶争马p说到底你是人才啊，人家上赶着请你，象我这样儿的顶着草标都没人要呢。早知道也应该刻苦一把，读个硕士出来总是销路好些。
　　完了周全就问，咱们还是坐火车回去吧。叶争说都来上海了，想去姐姐家去一趟。周全说你这会儿去，什么时候回N城啊？叶争说大不了明天再回去吧。周全说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叶争说你跟我一起去啊。周全迟疑着不动。叶争有些不耐烦地催他走，他说我就不去了吧。叶争怒目相向，你怕什么？周全说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叶争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是我学生么？
　　这话一出口，叶争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了。哪里有老师把学生带到自己姐姐家拜访的道理？一念及此，叶争有些恼羞成怒，甩手道，你爱去不去吧，反正我走了。
　　被叶争这么一嗔，周全哪里敢走，快步跟上前去。想想又低声对叶争道，你就说我是你同学吧，反正你姐姐也不认识。
　　叶争回他一句，我让我姐当你不存在，根本不用介绍你，总行了吧？
　　周全不敢再开口，可怜地跟在叶争后面，一路忐忑。


　　39
　　叶争打了个电话给叶慧，两人用方言交谈了半天，周全也听不懂。挂断电话后，叶争告诉周全叶慧会先回去做饭，现在时间还早，先到朵朵学校去看看小丫头。此时的叶争完全是一付通知的语气，周全也只能亦步亦趋。
　　朵朵在一所实验小学读三年级。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无论离家远近，一律住宿，每周回家一次。两人在门卫室登记后又等到下课才受到朵朵的接见。
　　小姑娘穿着校服，语言行事明显象妈妈，透出几分干净利落。她一看见叶争就大叫舅舅，亲热地拉着叶争的手埋怨他这么久也不来看自己。叶争对这个外甥女的喜爱溢于言表，任她拉着自己，高兴地和她说话。小姑娘打量了一旁的周全好几眼，又没好意思问，周全也只是报以微笑。叶争也不为他们作介绍，真当周全透了明。
　　很快又要上课了，朵朵说自己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叫叶争来接她。叶争看了周全一眼，未置可否。朵朵想要个肯定的回复，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一边往教室跑一边回头叫明天来接我啊，叶争在后面喊当心，看着路！回头欲叫周全开路，看见周全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刚走出校门，叶争就发作了：笑什么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鸡婆？周全在心里想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个词，的确很贴切。哪里敢说，只摇头说没有，你外甥女很可爱啊。叶争得意地说那是，跟我很亲的。
　　周全看叶争昂首挺胸的模样让人想起骄傲的小公鸡，想笑又不敢，只好拼命睁大眼睛调整面部表情。叶争看见周全的怪异表情，嘁了一声表示不屑，然后说上我姐家去吧。
　　周全当然说好。还不到下班时间，一路上都比较清静。叶争虽还是不怎么说话，但眼神灵动，表情活泛，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周全叫，叶争。
　　叶争回头，干嘛？
　　我想说，你到你师兄的公司去吧。D8F8:)授权转载惘然【ann77.xilubbs.com】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看上去很开心。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高兴的样子。
　　是吗？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手舞足蹈是没有，但眉飞色舞是肯定的了。看来你更喜欢这里。
　　叶争不语，想这个呆子，我哪里是因为这个地方而高兴，我只是高兴可以和你这样在一起。当然也不说出来，只是继续兴高采烈地沉默。
　　路上叶慧打电话过来，问叶争怎么还没到，是不是不认识路，又报了一下门牌号码。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停下来时，刘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刘军很热情地和叶争打过招呼，转身向周全伸出手，眼神却望着叶争，嘴里说小争，这位是你朋友吧？。叶争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周全赶快微笑，握手。
　　刘军问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叶慧还以为是迷路了。叶争说去看了朵朵，两人立刻热烈地谈论起关于小丫头的话题。周全边闷头走路，边听他们闲聊，莫名地觉得满心喜乐。刘军不时地转头向周全微笑示意，周全知他怕自己无聊，也报以热情的笑容。
　　叶慧一开门就对叶争大声说怎么这么晚才到，刘军赶快替他回答他们去看朵朵了。叶慧这才转向周全，小争，你怎么也不介绍介绍你的朋友。
　　我还没进门呢，总不至于要还要先来将通名吧。叶争反驳她。还是转头对周全说这是我姐姐，姐夫。又对叶慧说，这是周全。
　　欢迎欢迎，叶慧向周全伸出手来。周全一时也不知道怎样称呼，只笑着也和叶慧握手。你叫我慧姐就可以了，我就叫你小全吧。叶慧爽朗地说。
　　慧姐好。
　　这是我老公，刘军。你就叫他刘军好了，反正小争也是这样叫的。
　　你好。周全又赶快和刘军第二次握手。他想刘军比自己大着起码近十岁，实在不好意思直呼其名。可是这声姐夫却也叫不出口，只好含糊其辞。
　　见礼完毕，还穿着围裙的叶慧冲进厨房继续忙碌，刘军招呼叶周二人落座。叶争朝刘军摆手，叫他不用客气，你不用管我了。刘军冲他笑笑，我又不是招呼你。他你就更不用招呼了。叶争满不在乎地说，还回头问周全，你说是吧。
　　周全看看刘军，又看看叶争，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只好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作势要起身。
　　刘军赶快说不用，叶争则说还没吃饭呢，你就着急要去洗碗了？周全被他这话噎得只好又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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