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密码—— 王小轩

作者：王小轩  录入：02-20

　　他还没走？叶争一掀眉毛。
　　嗯。停了一下，周全又说，他说他在等我。
　　神经病。叶争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你猜他跟我说什么？周全笑着问叶争。
　　有什么好猜的。叶争不屑一顾。
　　猜猜嘛，周全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
　　总不会是开张空白支票给你，叫你离开我吧。叶争的表情说明他很敷衍。
　　啊？！周全骇极而笑。
　　怎么了？叶争觉得周全的反应过分激烈了些，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当然不可能了。他说有空要和我聊聊。周全赶快掩饰住自己的诧异，心里想着这俩还真不愧曾经是一对呀。
　　哦，那就去聊吧。叶争表现得非常的不以为然。
　　周全把身子凑过去，故作失落地说，你就那么放心我？你就不怕......
　　叶争探究地看了周全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你也是个神经病。周全晕倒。──没想到自己在叶争心目中和李凡有着这样的共同点。
　　******
　　李凡还真的打了电话给周全。这让周全有些吃惊。本来他以为李凡只是作个势态而已。
　　李凡在电话里问有空吗？，很熟稔的语气。周全说现在？我在上班呢。
　　你们有午饭时间吧？要不一起吃午饭吧。
　　行啊，我们是12点到1点。那过会儿见。周全说完就想挂电话。
　　喂喂，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地址吧。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呆会儿怎么见啊？李凡提高声音叫着。
　　哦，对对，我忘了。周全说了一个地址。
　　行，到时候楼下见吧。李凡爽快地挂了电话。
　　周全继续做着手头的事，心里琢磨着，李凡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呢？

　　63
　　周全一走到门厅里就看见了李凡──他正坐在沙发上，面朝着电梯门的方向。周全见李凡没有看见自己，又觉得和他还没有熟到过去打招呼的程度，就踌躇了一下。
　　可能李凡感觉到了周全的目光，正好转过身来。看见周全后，他起身走过来。
　　你怎么没坐电梯？
　　下班高峰，懒得等，我就从楼梯走的。
　　哦。那咱们上哪儿吃？李凡走到周全身边，两人变成并肩的姿势。
　　我也不知道，平时都是叫盒饭过来的。周全感到有些为难。
　　我过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什么餐厅之类的，只在前面路口看见一家肯德基。李凡做出回想的表情。
　　那就去吃肯德基吧。简单方便。周全干脆地做了决定。
　　李凡有些奇怪地看了周全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了肯德基餐厅。正好午餐时间，里面也是人满为患。李凡皱了下眉头。
　　你去找个位置吧，我来买。周全边说着边往柜台走。
　　那怎么行？我约你出来当然我请。李凡不由分说地拦住周全。周全感觉两个大男人站在肯德基的店堂里争执是非常傻的事情，只好随他去了。
　　周全去找座位。根本没有两个空的位子。周全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和一对情侣合坐一个四人座，更没有勇气坐在某位正在边吃边扭的小朋友旁边。结果就是当李凡端着一大盘食物回过来时，周全还是一个人站着。
　　对上李凡询问的目光，周全有些尴尬。李凡很爽快地把整个盘子往他手上一放，转身又去了服务台，然后拿了几只塑料袋过来。打包出去找地方吃吧。
　　周全应着，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装好，拎着袋子跟在李凡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托市政绿化的福，街道旁边有小块绿地，其中安放了一组椅子。李凡回头示意到那儿去坐，周全点头。
　　折腾了这么一圈，还真有点饿了。周全坐下后就打开袋子开始吃午餐。一个辣鸡腿堡，两对新奥尔良烤翅，饮料是柠檬茶。周全举了下袋子向李凡示意，然后就吃了起来。
　　李凡问：你喜欢吃肯德基？
　　周全答，一般吧。想不到什么好吃的时候就会去吃快餐，简单嘛。
　　阿争也吃吗？
　　嗯？周全想想，没跟他一起吃过。他好像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看来他还是老样子呀，以前他就不喜欢吃洋快餐，说是垃圾食品。对于我们那会儿的学生来说，肯德基也算是比较上档次的了，可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李凡感叹。
　　周全回忆起叶争的表情，的确是那样。
　　你跟阿争在一起多久了？李凡问得有些突兀。
　　半年吧。虽然周全感到有点不自在，还是勉强回答。
　　半年前才认识的吗？
　　啊不，认识两年多了。
　　哦，你比他小吧？
　　......周全一边费力地咽下一口汉堡一边瞪着李凡。
　　李凡看见周全的眼光却一点没有自觉地笑起来：看来是了。呵呵。
　　你专门来找我就为问这些？周全有些忍无可忍。
　　那倒不是，就想跟你聊聊。李凡终于看出周全的不高兴，赶快解释。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跟你问问阿争的情况。
　　那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得了。周全喝一口饮料，心想你找他不比找我方便得多么。
　　他现在根本不愿意搭理我。跟我说话都是诸如嗯;、哦;、行;之类的单音节词。李凡苦笑。
　　那他肯定也不愿意我搭理你。周全也不带客气。
　　其实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大学毕业后他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没跟任何人联系。你也知道象我们这种人总是会有很多事情只能闷在心里的，有时候我觉得都快郁闷至死了。你就当听我诉诉苦吧，看在阿争的份上。说着这话的李凡表情黯然，完全没有了平时意气风发的神色。
　　周全见他这样，也觉得有些不落忍。又觉得毕竟属于同一类一小部分，便回了一句你还有苦要诉？那我岂不是得整天以泪洗面了？。嘴里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坐直了身体作出倾听的样子。

　　64
　　不料李凡却抬手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你们是1点上班吧？
　　周全也看看手机，已经12点44分了。他也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李凡说，一起走吧，我的车停在你们楼下的停车场里。
　　临分手的时候，李凡走楼梯下B1层，周全等电梯。李凡笑着跟周全挥手，上次在你们那边失态了，不好意思啊。周全摆摆手，表示没有的事。李凡又诡异地笑，你可真是个新好男人啊。说完不等周全作出反应，就大步走开了。
　　******
　　晚饭时周全老实向叶争汇报：今天李凡来找了我，一起吃的午饭。
　　叶争问：他请客么？吃了什么？
　　周全答：肯德基。
　　叶争切了一声：就吃这个？李大监理也太寒碜了。我以为他不带你去金茂，至少也得是君悦。
　　周全腆着脸笑：我哪够档次？起码也得你亲自出马才行哪。
　　叶争作势欲打，周全作势躲避。
　　叶争收回手，悠悠地说：既然吃这么便宜的东西，你就请他呗。让他欠你的情。
　　周全就笑，我才不要他欠我的情呢。本来是想请他的，可他死活没答应。
　　他一贯如此，又热情又大方。要不怎么有那么好的人缘呢？叶争说得轻描淡写，但周全看他眼角里分明就有一丝嘲讽。
　　不知怎么，周全就觉得叶争有些不对劲。他问，叶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啊，别疑神疑鬼的。叶争回答得很干脆。
　　他打电话过来，我觉得也不理也不太好吧，毕竟......周全想想不知道毕竟什么，就又说，其实我觉得他也蛮可怜的。
　　可怜？我怎么就没从他身上看出半分可怜的意思来？再说了，即使他当真值得可怜，你没听说过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你真是同情心泛滥，不如有空去小区做做义工。要不去做做家教也好。
　　周全见叶争气鼓鼓的样子，伸手去捏他的脸，这样倒显得胖点了。做家教倒不错，挣点钱来可以贴补家用。
　　叶争推开他的手，去去去，好好一个人，偏去学人家嘻皮笑脸的。最讨厌你这幅样子。
　　周全又伸手去捏，还是笑嘻嘻地：我最喜欢叶子你这幅样子。有一次张杰说你表情太平淡，不够生动。你猜我怎么回他？
　　叶争照例一记白眼：两个大老爷们在背后对别人品头论足，又不是女人！你还能说出什么好的来？
　　你又不是别人。我说，我就是喜欢我们家叶子低调的样子。周全得意洋洋。其实他还是没敢说实话──当时他说的可不是低调，而是闷Sa0。
　　叶争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伶牙俐齿，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厚脸皮的人。真是一张厚脸皮，天下都无敌。
　　周全见叶争不说话了，赶快自动转移话题：叶子，今天我可以把那篇文章翻完了。你看看就交稿吧。
　　叶争到现在的公司上班后，明显比以前在N大的时候忙了很多，没什么空闲时间做笔译了。本来不想再接，可在那几个网站混了几年，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好名声，又有点舍不得。周全现在在单位里有时也翻译些资料，就表示自己来做。叶争想想也好，就接了来交给周全译。
　　周全在学校时成绩均是平平，对英语也没什么兴趣，初时译起来实在是差强人意。差不多每译1000字符就要让叶争过目，叶争读得比自己译还辛苦，直是叹气：难怪人家说宁愿做衣服也不愿改衣服，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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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周全本是聪明的人，又存了要在叶争面前争强之心，加之在单位也做这些事情，勤学好问的，很快就上了手。叶争还是每次都看看，说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周全就会拖声慢气地说，是啊，做人要厚道~。有时又戏谑地说，真是挂叶争的羊头卖周全的狗肉啊。
　　叶争本不喜热闹，平日空闲时就只是呆在家里。周全自然是陪他。老式套房面积很小，只在大房间里放了张书桌。在这初秋的天气，室内稍嫌有些气闷，两人通常就在饭桌上做事情。
　　两人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四周都安静，唯有嘀嘀嗒嗒的键盘声音不时响起。
　　叶争从自己的角度看出去，眼里满是饭厅里略有些惨淡的光线。眼前的景色仿佛是极熟悉的，又仿佛从未亲眼见过。
　　他便渐渐地有些恍惚起来。

　　65
　　周全感觉今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好像刚刚才过了五一，转眼已经是十一了。
　　叶争的父母已经知道他换了工作，到了上海。天气还热的时候叶争说刚到新单位事务繁忙，一直没回去。叶妈妈本来要来上海看儿子，被姐弟俩个找出种种理由说服了，没能成行。那段时间俩人害怕叶妈妈抱着心动不如行动的理念来个突然袭击，很是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天。
　　到了国庆长假，再不回去一趟就说不过去了。叶慧早早就通知叶争到时候一起回去。她当然也盛情邀请了周全，不过被周全断然拒绝了。理由当然可想而知。相比和叶争一起到叶家二老的眼皮底下过心惊肉跳的日子，周全宁可自己一个人呆着。
　　其实叶争也不太想回去，他怕爹妈又要唠叨让他找女朋友的事情，但正如叶慧所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这次再不回家，还不等长假结束叶妈妈就亲自冲上海的可能X1NG基本是百分之百。
　　在这样的情形下，周全就很不仗义地加入到劝说叶争回家的队伍当中，说两个人痛苦不如一个人痛苦，你就回去吧。
　　叶争把眼睛一瞪，是谁说要和我同甘苦共患难的？现在怎么又变成两人痛苦不如一人痛苦了？怎么不是你痛苦呢？
　　周全嘿嘿笑，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啊。我倒是想替你痛苦，可惜你爹妈估计不会承认我当他们儿子的。
　　叶争气结：这时候跟我又是兄弟了？我的角色还真多呢──兄弟，朋友，老师，菲佣。真是身兼多职啊，怎么没见你付我工资呢？
　　周全凑近叶争的耳朵，情人，还有情人。最重要的你还没说。然后飞身躲开叶争的有影脚──周全说叶争出脚太慢，完全达不到无影的程度，只能叫有影脚。
　　闹归闹，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最后几人商量好，叶慧全家和叶争1号就回去，就说3号要出去游玩，2号晚上就回上海。
　　30号晚上叶争和周全上叶慧家吃晚饭，然后叶争就留下来，周全一个人回家。
　　本来周全是极力反对叶争这一安排的，叶争说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周全说明天一早我送你过来就是了。
　　叶争横眉说，你送我就不会晕车了？叶慧家离市中心远，离高速近，从莘庄的房子过来的确比较麻烦。
　　周全想想只好作罢。晚饭后道别的时候，周全偷偷地腆着脸要求叶争，叶子，送送我吧。叶争义正辞严地说，自己走，又不是不认识路。周全继续请求，叶争还是板着脸说，又不是客，送什么送。那我目送你一下吧。
　　周全听到那句又不是客，不由地高兴了一下。又见叶争很坚决的样子，他只好自己去跟叶慧、刘军和朵朵小朋友道了别。朵朵很热情地叫周叔叔再见！不要想我啊，我们很快就回来陪你了。一席话说得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叶慧说，你倒像你舅舅的代言人了。
　　******
　　周全跟叶争说，等你回家的时候，我一定要睡个饱。睡呀睡的，时间就过去了。周全上班的地方离家远，每天7点不到就得起床，他每每痛恨不已。叶争就批评他，好像你平时睡不够是我的错似的，这话你应该留着跟你们老板去说。
　　结果10月1号的早晨，周全同学睁开眼睛的时候，才6点都不到。他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起来晃了一圈，确定无事可做后，又一头倒在床上，抱着叶争的枕头继续睡觉。过了一会儿，又摸索着把手机关掉了。
　　这一个回笼觉就睡到了近10点。这觉睡得没有想象中酣畅淋漓，反倒起来后感觉有些腰酸背痛。
　　洗漱之后，周全坐在房间里发呆。说好在这两天非常时期不打电话给叶争，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到没到家。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估计是不空。站起来看看冰箱，好像也没什么库存。决定出去找地方吃个早中饭，最好顺便打包回来把晚饭问题也解决一下。
　　刚要出门，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李凡。自从上次一起吃过午饭，一直没覺1NG倭担裉旎嵊惺裁词拢恐苋胱牛潜咭丫谖试谀亩兀俊?br />　　在屋里呢。
　　一个人？
　　是啊。你怎么知道？
　　一听你那口气就是寂寞难耐的样子。
　　不至于吧？！周全边说边拿着手机到浴室去照镜子。难道才当了12小时的留守男士，自己就已经是怨妇口吻了吗？
　　哈哈，哈哈。李凡在那头一阵狂笑。
　　你好像即使有聊也很有限嘛。周全反击。
　　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聊得要死。要不一起吃饭吧。
　　到处都是人，懒得出去。周全想都不想地拒绝。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人不会多。李凡继续劝说。
　　不想去。周全还是不给面子。
　　不会是你有什么事？不方便？阿争不在家......那我就不打扰了。李凡语气暧昧。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全明白他是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反驳。
　　那就一起去吧。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碰头？周全终于放弃了抵抗。
　　算了，我到你楼下吧。大约半小时后见。
　　放下电话后，周全想李凡这个人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像他这种X1NG格的人，当初怎么会放弃叶争呢？看两人如今的情形，主动离开的那个肯定不会是叶争。
　　想想又摇头，既然叶争闭口不提，自己还是不要太好奇吧。
　　大约过了45分锺后，门铃声响起。周全开门，果然见李凡站在门口。周全叫他进来坐，他说不了。周全也就干脆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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