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喜欢他,我爱上他了!从第一眼我就迷恋上他了!
我大叫。
这只是恋母癖而已。没有什麽好担心的。
他说得冷漠。
见鬼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哪来的什麽恋母癖?你才他X的是个乱伦狂呢!
我脱口而出。然後冷不防我的领口被纠结住了。他逼近我,用阴鸷的表情威胁我。
卡洛兹,你如果敢再这样对我说话,我就把你绑起来丢到外面去喂狗!
好痛苦──!
我几乎被勒得说不出一句话。窒息让我口舌麻木,眼目昏沈。
最後是砰──的一声巨响,差点失去意识的钝痛,让我发现自己被用力摔了出去。後背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地板砖上,口鼻里瞬时涌进的咸腥味让我稍微保持了清醒。
我又惊又惧地看著叔叔扭曲了的脸,茫然的眼神最终落在这间属於叔叔的沉重色调的房间。我对这个房间总是抱著莫名所以的忐忑不安的心理。
叔叔像这样地揍我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他对我向来冷漠。从小,只要我稍微犯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甩巴掌。厉害的时候甚至会翻脸地拿皮带抽我。
看著我在地上因为疼痛而不住翻滚的样子,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冷冷地旁观著。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去想叔叔为什麽会嫉恨我的原因。
所以我总是会对他有所忌惮地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著他。
想不通。......他说红长得像我的母亲,那麽我就是长得像父亲了──只是因为长得相象就被憎恶,我母亲也是,他也是。
我开始怀疑他们家族是不是有变态神经质的遗传。
那个冬天开始,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坐靠在走廊的壁柜旁边,看叔叔吻红的脖子。红侧著头,没有反抗地闭起眼睛。他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他的内心──事实上我也不会有机会去看清楚他的内心。我不知道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很讨厌这样阴沈地远远望著猜测──很讨厌!却每次看到红出现,都这样做著。像足了一个狂恋者的样子。而事实也是如此。
可是不管我怎麽做,我还是没有办法靠近红。
忘记已经有几次,我跑到叔叔卧室门口,把他的门擂得震天做响。
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敲门。
敲到整个手腕都沾染到血迹。
还有门上,入木三分的痕迹。
只是因为黑色所以没法看得很清。
也有多次,被烦得火起的叔叔就猛力地把我拖进屋子,抽我耳光,按住我的头往墙壁上撞。
鲜血从额头、眼角淌下来。──热热的,视野变成了可怖的一片红色。
穿过叔叔的身体,我看到赤裸的红随随便便地张大著腿坐著,微微抬高的下巴之上,眼神轻蔑地回应我的直视。像个娼妓一样朝我挑衅地笑著。不对......这个人一定不是红的......真正的红在哪里?他自己也找不到了吗?
不要放弃寻找......我一定会把那个画里的那个真正的红找回来的。
真正的是纯洁、忧郁的。
可是现在我的眼前只剩下他现在的样子。猜不透他目光的含义,对这双妖魔般的样子理所当然的卑微凌乱了我的意识。
可是要我说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我愿意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做任何事。我爱他,爱到可以背叛全世界。没有道理就开始疯狂了。可是我现在只能在这里,无端地用寂寞的眼神企求施舍怜悯一般地看著他。
而红只是若无其事地端起一边的咖啡杯,低下头浅酌了一口。
喜欢红......喜欢红......我匍匐在地上,几乎要哭泣一样地喃喃著。对他的冷淡,感觉到寒冰似的绝望,喜欢......好喜欢红......
然後我被重新阻隔在门外,阴险地否认著失败。嘴里还是念著红的名字──已经夺走我全部,却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吝啬的红──
红色,残忍,自私却总是最先吸引人目光的颜色。
我没有办法靠近他──
5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年。其间只有一次我感觉自己稍稍接近了他。
那一天,街上弥漫著叫人窒息的浓雾。这种诡异的天气一进入湿季总要出现好一段时间。我有听过附近迷信的人说过,浓雾的季节是因为受到地狱里的恶魔的进犯,天神为了逃逸布下的迷彰。这个时候得不到神的赐福的人间被黑暗笼罩,只能靠著祈祷生活。
而这样的日子,在我的眼里,是很适合死神出游的时间。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红杀人。在此之前,我单纯地以为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被我所迷恋著的画家而已──当然,在我眼中,这样的红已经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取代的了。
没有回家,在看不清方向的大街上像往常一样胡乱地晃了一整天。最後去了红的住处。
红住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从外面看去,根本不会有人会想到那麽出色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而後来我知道,那里也并不是红的家)。我也是跟踪了好几次才确定他住在这里。离我现在的住处只有仅仅三条街的阻隔而已。
往西是一座年代比较久远的修道院。一整排的黑色栏杆将土红色的砖墙包围起来,通向礼拜堂的石子路上,植了同样笔直一排的冬青树。白天的时候,即使不是礼拜天,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相当多,包括了僧侣跟也许不一定虔诚的信徒。但是一到傍晚降临,这里的声音便开始变得低调安静,仿佛谁都只是把声音压在喉咙深处。这竟然有的温暖之下,在浓雾中看去的树木是黑压压的一片。然後是隐约的一个红色的十字高高地矗立著,尖端仿佛默默地喷涌著银色的血液。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几乎不会轻易想起的身穿黑色褶衣的有名气的布道师。这是我首次对教堂这种地方有了一点庄严肃穆的错觉。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婆婆。
她一个人住在一座很大的房子里。房子前面还有一个碧绿草坪的大院子。她平时就在那里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带回来照顾。她允许它们随便地躺在干净的草坪上晒太阳。她给它们拣虱子,用水管给它们冲凉。
她还会准备上一大堆的点心喂给动物们吃。
我有好几次趴在她家的篱笆外面,想象著自己变成猫猫狗狗。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变成猫猫狗狗。
虽然我没有变成猫猫狗狗,但是婆婆还是愿意让我进到她漂亮的房子里。
她还端出一大堆的甜品给我吃。不管是杏仁蛋糕还是涂了蜂蜜的羊角酥!
我小女儿还在的时候,我们开了一家生意很好的蛋糕店哦~虽然现在只余下我一个老太婆,但是还是爱极了做这些小点心。只是怪自己牙齿不好不能多吃......小卡洛,要常常来我家做客哦~
她笑起来有点像某些东方民族特色的商店里经常摆在门口的招财猫。我总是憋著努力不笑出来。但是婆婆一点都不会介意。
很快,我就成为了婆婆家的常客。她教我读书识字,还会念好听的故事给我听。我呆在家里的时间还不如跟婆婆呆在一起的时间来的长。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婆婆会离开我。
婆婆是个很虔诚的教徒,她相信神,神说:信我者,可以得到永生。而我相信信神的婆婆一定不会死。
但是婆婆後来死了。
那一段时间,婆婆的家里突然多出了很多陌生人。婆婆告诉我,那都是一些很久没有联络了的亲戚。但是说是亲戚,感觉却是冷冰冰的。他们还把婆婆关在屋子里不准她出门。而我也总是被用很多理由拒之门外。
但是,我还是会被婆婆趁别人没注意,偷偷叫进房间一起吃点心。
不过,改变的是,院子里的猫猫狗狗都被清理了出去。婆婆为此虽然发了脾气,但是还是很快就对那些虚伪地对她说是为了她的身体著想的亲戚妥协了。
那些日子婆婆一直都闷闷不乐。没过多久,知道她死了,被装进棺木里面去了。
我不敢相信著──因为相信神的婆婆不是应该会永生的吗?
葬礼的时候,我跟在人群中间,偷偷混了进去。
我听见牧师在讲婆婆进了天堂。一会儿永生,一会儿天堂。神只会骗人而已。
一个接著一个的谎言,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我都开始不相信。
我也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此刻躺在棺木里不肯睁开眼睛看我的婆婆。越想越难受──
我大闹了一通。用随身带著的棍子追打参加葬礼的人。他们吓得哇哇大叫,眼中流下虚假的眼泪,抱著脑袋四处乱窜的样子非常有趣。
之後,我被抓到了警察厅。一直到了深夜,才由被催得烦了的叔叔带了回去。我一言不发地只是跟在後面。冷风吹在身体上,刺骨的寒冷。
我没有给任何人看我在警局被殴打留下的伤痕,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被那些冠冕堂皇地用处罚做借口的流氓轮奸的事情。
不过,从我12岁的那个夜里开始,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仁慈。因为我知道,仁慈的婆婆是被人害死的。
而婆婆所信赖著的神却只是在一边旁观。
红住的地方离神不远。
几只残疾的猫儿站在街道的管状金属上,睁著碧荧荧的眼睛朝一些透著亮光的窗户里张望。
我也是同样的情况。也许没有猫的敏锐。
红的房间没有开灯,在傍晚天色昏暗的朦胧中,看不分明。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他出门。
红跟那些乱七八糟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不同,他来找叔叔的时候一般都是选在白天。
我常常整日整夜地守在他家门口,窥视著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我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这个时候其实应该还算是傍晚)独自出门。
所以我跟踪著他,接近市区的时候,他上了一辆马车。
6
眼看他快要消失在浓雾中,我只好迅速牵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双轮车。
在认识红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活著,生活对我来说相当无聊。反正叔叔几乎不教导我什麽,所以我很习惯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会翻越铁丝网去工场里偷业主堆在旧仓库的废铁转手去卖;我做过伙同一些镇子上的流浪汉去捕猎某户小姐太太捧在手心里的有血统证书的畜生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撕碎分吃掉。当然种种经历中也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开锁技巧。所以,顺便拿一辆停放在路边的旧单车,对我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然後我看到红进了市中心的某栋毫宅。那里灯火通明,正在开著上流社会异相的狂欢Party,仿佛在跟这个湿季宣战一样。
我爬进那家的院子,伏在暗处。
我看见红用一条男式的礼服带子勒住了它的主人,然後将匕首捅进了男人的身体。之後便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便有人发现了尸体。随後女主人得知消息,哭天抢地地从大厅里跑出来。
我混在一片嘈杂的人群中,迅速离开了现场。......
红竟然那麽简单就杀死了一个人。
这给了当时的我极大的震撼。
然後双腿像著了魔一般飞奔到红的住处,敲响了我一直以来都不敢敲开的门。
我的突然出现让原先故做镇静的红的眼神闪了一下。但是红还是红,他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即使才刚刚犯下杀人罪。
他没有忽略我一直盯著他的手腕看的视线,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手套的他,白色的布料上沾了红色的血迹。躲在阴暗处的我当时有看到在那个男人反抗的时候,红将利刃穿透了男人的腹肋,血流过了白色的手腕。
即使这样,红还是一言不发。明明可以编派任何理由来唬弄我的他面对我是却完全不说一句话。
所以我觉得有些委屈,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声。
我看见了......
可是红还是沈默。
我急了,连忙又尖声喊出:
我看见你杀人了!
到这里红才张开他湿润的嘴唇,低低地问,嘴侧几乎还带著一朵不清楚的笑花。
那麽你是想怎麽样?
我不想怎麽样啊!我对比鲜明地朝他喊。
我不怕红对我杀人灭口──能死在红手里我也会觉得幸运。
红,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注意著你!我一直一直在旁边看著你......
说完,我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就扒住他细致光滑的脸,胡乱地凑上嘴去亲吻起来。
直到我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而只有勉强停下来,红才一言不发地转身。
他当著我的面脱去沾了秽物的手套,我呆呆地看著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感到一阵心痛。所以我走上前去,轻轻地触摸他的手指。
红也没有挥开,只是从一边的桌子上端起原来就放在那里的一杯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
他回到这里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给自己泡一杯咖啡──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个人嗜咖啡如命。而且估计那杯黑得不见底的液体也是没有加任何伴侣的粗劣品。
更感觉到了心痛。
为什麽红非得这麽虐待自己呢?像红这样的人,不能这样自我折磨啊!想的同时我已经夺下了他手中的黑咖啡。但是很快又被愣怔了一下的他重新抢了回去。
对自己的没有得逞郁闷之极地几乎要哭泣地匍匐到地上。
但是红却不买帐地嘲笑了我。
你这个变态的小子,有时候倒是教我挺意外的。
他轻轻地嗤了一声。又继续啜饮了一口黑色的液体。
......你第一次没有叫我小鬼!
我趋近他,爬上他的膝盖,紧紧地盯著他的脸贪婪地笑著。
好漂亮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麽近地看著红。
他的立体的颜色鲜豔的嘴唇;他的高傲的细致的鼻尖;他的平坦的颧骨;他的迷惑人心的眼睛;他浓密的睫毛;他急速飞扬的眉尾。
真实又虚幻,现在在我眼前。
全部的红都好漂亮啊!
我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敢去触摸,我怕自己触摸不到。
对这种事斤斤计较──他勾起嘴角,继续他的残忍,也只有小孩子会,不是吗?
我不是什麽小孩子!我可以爱你!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喜欢你!而且我也没有奢求,我只要你的一个眼神!我只要你可以看我!请你看著我啊!红!我不要自己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我在心里拼了命地呐喊著,但是声音却痛楚地哽在喉咙里。
低下头,这个时候的我只能抓起他的手,抚摩过他修长纤细的指尖──我根本不会去计较那是不是一只杀人的手。那对我毫无意义。
我将他的每一根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过去,然後是掌心,再然後是代表著欲望的手腕。
我伸出舌头,用唾液沾湿他那里的皮肤。最後我终於可以感觉到,在他变得柔软通红的皮肤之下,血液流过的灼热。红的脉搏强而有力跳动著的声音。仿佛靠近了心脏的位置。
我不想放手的久久舔舐著,倾听著。闭上眼睛用脸颊厮摩著。
该够了吧?放开我的手。
红冷冰冰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可是我却反而陶醉在他清冷的声音中。
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让我全身舒爽得打颤的声音。
他并没有强行抽回他的手。只是从一边拿起一个玻璃杯,在桌角敲碎了,然後举到我的下巴底下威胁我。下巴被利器割破,流下了鲜红的血。我歪起头看著玻璃尖端,高兴地告诉红:红,我的血的颜色就是你的名字。因为你,它才是红的。
因为你,才会热的想要沸腾。
说著,我张开嘴巴,含进那尖端的鲜红。
从他平静漆黑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浸染在红色中。
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我痛苦地弯下腰,攫住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尖。吞噬了他口中的一切,希望他能感觉到我的心情。咸的。红的。甜的。迷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