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火江南(第二卷)(修改版)+番外——白鸢

作者:白鸢  录入:02-14

  大雪消停,红梅吐蕊。喜鹊停在枝头嬉闹,万家齐鸣炮竹烟花,街道人来人往,人们新装新气象,纷纷弓手贺新春。喜笑颜开。

  而此时的枫火庄宾客席坐如云,贺礼堆积如山。

  韩倾漓大难不死的消息在他踏进枫火庄那一刻已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杭城漫开。

  有人说一定是韩正玄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让老天这么眷顾他的儿子。

  也有人说韩倾漓不死是因为荆风雅天天祈求上苍,日益消瘦,就快香消玉殒。老天怜惜他,才让他活了下来。让他们继续缘分。

  更有人猜测,三年前那一幕闹剧,本就是有人策划,韩倾漓不死是必然的,至于此人是谁?目的为何?那就无从考究了。

  但无论是何原因,既然枫火庄的少庄主回来了,老庄主对他又珍之重之,他们当然要去寒暄几句廖表心意。

  丫头们端着洗漱衣服站在倾漓房外敲了几天门,楞是敲不应这位少庄主。韩倾漓很小便闯荡在江湖,很少回枫火庄。回来也从不使唤丫鬟,向来都是亲力亲为。对下人的态度更是谦和大度,礼而平视。

  而现在的少庄主简直是一个倔强无礼的坏小子。明知外边冰天雪地,她们在外站了半天手脚早已冻的麻木无知,他也硬是不开门。

  子莺穿着红色缎绣氅衣走来,腰间悬挂宝剑,玉带玎珰作响,英姿飒爽。

  “大哥还没出来?”子莺看着紧掩的房门问道。

  丫鬟点点头,扁扁嘴说道:“少庄主自那天晚上回来后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子莺皱皱眉,扯过丫鬟,偷偷问道:“是不是你们私下说什么让我大哥听到了?”

  丫鬟一听,头摇似拨浪鼓,轻声回道:“老爷吩咐过不准再提以前的事,我们也不敢说。”

  子莺晃晃手,说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要慢慢让大哥知道,免的他受刺激。”

  一丫头也跟着点头,说的颇大声:“就是,如果我知道是自己的老爹害自己那样,我也接受不了。”

  ‘啪’一个暴栗砸下。子莺凶神恶煞:“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怕我大哥听不到吗?”

  子莺看了看门,清了清呼吸,一抬腿,‘咣当’一声,大门被踢的粉碎。甩了甩腿,抖掉碎渣子,“你们走,我自己进去。”

  倾漓当时正缩在棉被里,突然爆出一声巨响,荡彻房顶,还以为是哪个小子放炮竹把枫火庄给炸飞了。猛的从床上弹起,仔细一看竟是子莺,又倒头睡下,撩起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子莺看倾漓模样着实可笑,坐到床头问道:“怎么了?”

  倾漓不语,子莺扯扯丝被,突然叫道:“啊~风雅哥哥!”

  倾漓一抖,把自己裹的更紧。子莺噘噘嘴,轻轻说道:“哦~白鸢哥哥。”

  倾漓一把掀开丝被,探头张望。

  子莺顺手抢被子,扔到一边。不满道:“听到风雅哥哥没反映,一听到白鸢哥哥就出来看。”

  “不要你管。”倾漓缩到床头一角,双手抱膝窝着。子莺问:“缩在房间是在躲谁呢?”倾漓瞄了一眼子莺,歪歪头,鼻子哼了一气:“还是不要你管。”

  子莺抿抿嘴,不再追问,站起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很多人知道你还活着都来枫火庄拜年,爹的意思是让你出去见一下他们,礼貌礼貌。”

  “不高兴,又不认识他们,我是活是死他们这么热闹做什么。不去,不去,我要睡觉。”倾漓又倒头,拿起枕头捂着脑袋。

  子莺赞许着点头,继续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可以不去见他们,但一个地方是必须去的。”

  “哪里?”

  “黄龙惊云。”

  倾漓一惊,脱口而出:“为什么。”

  “爹和黄龙惊云的前门主荆叔叔是拜把子兄弟,风雅哥哥更是从小放在我们庄和我们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荆叔叔去世好几年,我们每年都去祭拜他。”

  “那个……风雅,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子莺‘嗯’一声回道:“风雅哥哥以前有三个哥哥,但都生病夭折,荆叔叔怕风雅哥哥一个人孤单,就让他和我们一起住,风雅哥哥是六岁到我们枫火庄的,那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

  子莺悄悄瞄一眼倾漓,接着说道:“据大人们说,你们小时候好的要命,天天腻在一块,分都分不开,吃一起,住一起,洗澡也一块。他们还开玩笑说让风雅哥哥以后娶你当娘子,没想到你们真在一块了。”

  倾漓盯着床上滑腻的雪缎,脑中回忆那起雪夜两人痴缠的景象,风雅手臂滑如凝脂,触感似良玉,一摸就不想再放开,他的身体很柔软,特别是腰肢扭动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的舌尖也很灵巧,特别是含住他的时候……

  倾漓越想越下流,最后不自禁的叫了句:“下流……”

  子莺吓了一跳,看着倾漓脸上变化万千的表情,转转眼珠子,顿时大悟。轻巧爬到倾漓身边,拍拍他肩膀,“大哥……你是不是……见过什么人了?”

  倾漓泄气,微微点头。子莺惊炸:“风雅哥哥?”

  倾漓气泄的更多,头捂的更深。

  子莺大喜,扒开枕头甩一边,扭过倾漓的头,兴奋问道:“呀~怎么样?风雅哥哥有没有哭的惊天动地。”倾漓坐直身子,认真说道:“子莺……好妹妹,哥哥问你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子莺正襟端坐,道:“好……”

  倾漓想了想,问:“我和荆风雅……是什么时候开始好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在三年前你们一起去洛阳时,应该就好了,因为你们在床上打架。”

  “床上……打架?”

  “就是嗯嗯哼哼,啊啊呀呀的那种,床还一直摇,像船一样,风雅哥哥还让你快点,用力,不要停呢。”

  倾漓一听,差点昏厥,看着眼前纯洁的妹妹,心想:她不是太天真就是太下流。

  “那……有多少人知道我和他的事?”

  “大哥,你还是问谁不知道的好。”子莺很认真的回答。

  倾漓再次昏厥。

  “我和鸢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是在三年前。”

  “那个时候我们三人关系怎么样?”

  “风雅哥哥和白鸢哥哥是情敌。就这样!”

  “我……和荆风雅……感情有多好?”

  子莺精辟成一句话。“你愿意为他死,他愿意为你活。”

  倾漓心中一绞,愣了半响,轻轻问道:“那……我们为何……分开了?”

  “只怪你太惹人厌,林金风讨厌你,秦祁嫉妒你,老头子反对你。三人一夹攻,你们的就分开了。”

  “秦祁和林金风又是谁?”

  “秦祁喜欢风雅哥哥,林金风喜欢白鸢哥哥,一句话,他们两个恨不得你消失。”

  倾漓望了望外边雪白的反光,从床上蹦起,牵过子莺就往外走。道:“走……”

  “哪里去?”

  “黄龙惊云……”

  第三十二章

  瑞雪初晴,冰凌消融,站在断桥相望远处的宝石山,烟气飘渺,钟灵毓秀。六和塔顶着一簇白雪屹立钱塘,钟鸣深邃,乾坤浩然。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西湖水细润钱塘几百年,自是才子风雅典籍,佳人花容月貌。

  倾漓踏在白雪皑皑的苏堤上,两旁是水凝冻墨的西子水,两岸柳枝枯荣垂坠,却无半点绿色。他伸手牵起一条柳枝,端在眼前细看,接着又放开。手中空空无一物,他却轻轻一吹,似吹散手心什么东西。

  子莺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他吹掉了什么东西。

  “你吹落了什么?”

  倾漓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本能在做这个动作。我也在纳闷。”

  “我们走吧。”倾漓甩甩手,走出匍匐的苏堤秀道。

  倾漓和子莺来到黄龙惊云,并不见大家有过年的欢喜,下人们个个面露凝色,愁容盖脸,奔波匆忙,几个小丫头还挂着几滴眼泪。

  子莺拉住一个小丫头问话:“你们这是怎么了?”

  丫头一看是子莺,擦擦眼泪哽咽道:“我们家少爷不知道怎么了,自三天前回来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躺在床上,只知道睁着眼睛看墙上的画,饭不吃,水不喝。我们怎么叫都没反映。大夫说是失了心,救不了了。少爷才二十三岁,这么年轻,可这一生怎么就这么多磨难。”

  丫头边说边哭,最后成了嚎啕大哭。看了一眼身后的倾漓,继续哭,突然意识到什么,猛抬头,一声尖叫,指着倾漓哆哆嗦嗦。

  倾漓没空搭理抽筋的丫头,赶忙让子莺拎他去见风雅。此时的倾漓懊恼难当,没想到自己竟闯了大祸。早知如此,那夜宁可跳进西湖冻死也不会去碰他。

  倾漓听说荆家在全国算得上是富商,他们跑马场的马年年进贡皇家。可一进风雅的房间,像是到了平民房。堂堂跑马场的场主房间里只有:

  木床白纱,案牍香炉,笔墨纸砚,剩下的只有墙上的一副画。一只装饰的花瓶都没有。朴素到不能再朴素。

  房间挤满了人,几个大夫站在一旁统统摸着胡子摇头叹息,几个老家伙扑倒在风雅身上‘儿啊~儿啊~’的哭叫。声声催心肝,句句惹人惜。丫头们抱做一团眼泪鼻涕的直掉。

  子莺指指说道:“那是风雅哥哥的伯父们,他们都没有子嗣,所以整个荆家只有风雅哥哥一根独苗。”

  倾漓看着屋子里一堆人,顿时觉得乌烟瘴气,突然大吼一声,跑到床跟前,像赶小鸡似的赶一帮人。众人见到倾漓集体抽气,不用赶,都吓的跑光。

  倾漓站在风雅边上定着,也不说话,歪着头看他,而风雅的眼始终聚焦在床前白墙上的画。倾漓咽下一口水,伸手拨开他额间的发丝,却惊觉他耳根处几根银丝夹杂在墨色青丝中,透着绝望的气息,银白而透明。

  倾漓怔怔蹲在床头,替他掩了掩被子。说道:“你别死呀~”

  风雅面无表情,脸上苍白无色,恍如一片死灰。

  倾漓突然觉得他很可怜,摸摸他冰冷的脸,低低头,“你别这样……”

  风雅依旧不动。

  倾漓牵起他的手,握着他打自己,“你别这么想不通呀~”

  风雅像一具木偶,任倾漓摆动。若不是他睁着眼睛,样子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本是姣容花貌,现在却像被霜打过的蔫花。

  倾漓跪下,额头抵在床沿,握住他手掌,呢喃道:“都是我不好……”倾漓没有再说话,用沉默代替愧疚。而风雅目光空空,看着墙上风姿卓越的舞剑少男,气若游丝。

  倾漓抬头,顺着他的眼光望向墙面,那是一副裱好的画。

  倾漓走近墙上的画,画面微微泛黄,应挂了好些年头。画上画了一个少年,身着青衣飘带,手着宝剑挂穗,定格在跃起出剑那一刻,他微笑抿嘴,似成竹在胸。剑眉朗硕,目如极光,虽有稚气,却是翩翩风华。身后桃花随风飞扬,一朵花瓣停滞在他剑梢,与剑飞舞,栩栩如生。

  左角娟秀小楷落款,畅如行云流水,八个字:一朝倾漓,风雅钱塘。

  倾漓看里面的人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眼熟,一阵恍惚,惊汉出声,竟是自己。

  风雅一直在看的,是自己。

  倾漓突然撤下墙上的画,重重砸在地上,顿时木框崩裂,纸张撕裂,画中少年一分为二。

  “盯着这般死物有什么用……”

  随着一声巨响,风雅顿时瞳孔一紧,身体仿佛有了灵魂,猛的从床上窜起,颠颠跑到倾漓脚下捡起撕碎的纸画,连鞋子都没穿,愣愣坐在冰冷的地面把画掏在怀里。

  倾漓一把拎起他,抢过他怀中的画,捻在手上当着风雅的面撕。

  风雅眼睛瞪的很大,红红的,布满血丝,惊恐慌乱。听着倾漓撕纸的声音尖叫出声:“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风雅歇斯底里的叫,倾漓却当听不见,直到画纸被撕成一片片细小的碎纸,倾漓一抛,散落了一地。随着缓缓而落的纸屑,风雅怒了……

  ‘啪’,一个惊天耳光抽在倾漓脸上,顷刻印出五道红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风雅一步步逼近倾漓,眼神涣散,散落的头发长至腰间,扭曲的面容看上去极其恐怖。“你凭什么撕我的画?”

  倾漓捂着发烫的脸,硬着脖子喊:“我还没死呢,你用不着把我的画当遗像挂在墙上天天瞻仰。”

  ‘啪’又一个惊天锅贴。“胡说……我看到他掉下去……”

  倾漓捂着两边发红的脸吼。“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风雅却抓着倾漓哭喊出声。“那晚我也以为你回来了……可当我感觉抱着你的时候你却又不见了,我躺在冰天雪地,透骨的寒冷告诉我你不曾回来。都是幻觉……只是因为我太想你。”

  “你曾和我说老天一定很喜欢我,因为他让我出生在最美丽的地方,给了我最美的容貌,最富裕的家庭,所以他一定会怜惜我。可事实是老天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不要钱,不要名利,不要山川美景,我要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可他吝啬的把你带走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倔强,如果不是我任性一定非你不可……你就不会死。死的人应该是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啪’,又一个巴掌响起,只是打在了风雅脸上。风雅僵了一僵身子,轻轻摸着发痛的脸,表情相当迷惑。

  倾漓揉了揉手掌,说道:“你没有害死任何人,也不是罪魁祸首,相不相信随你,我……走了。”

  倾漓打开房门,雪白的亮光顿时让房间豁然开朗。也刺痛了自己泛红的眼睛。门外伫立着一群人,个个睁大眼睛看里面的情况,倾漓清了清喉咙,踏出一只脚。

  突然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抵在肩膀,剧烈颤抖的身躯紧紧捆住他的腰,倾漓擦了擦眼睛。默不作声。

  倾漓回过头,风雅哭的很明显,却硬是忍住颤抖。倔强不肯抬头看倾漓。

  抹上风雅忧伤的双眼倾漓苦涩回道:“我怎能忍心伤你……”

  正月过往,天气回暖,消融的冰雪恍如倾国西子身上渐渐脱去的银白冰绡。白色世界慢慢退去,晶莹雪水滴浸润地上青草,为三月烂漫浇灌最珍贵的甘露。

  东风阵阵,轻抚俊涩梅花,幽香渺渺,伫足匆匆游客。

  正月初一岁之元,正月十五闹元宵,正月十五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之日。传承千年的节日,继承悠长的文化。天气虽依旧寒冷,但人们嬉笑欢颜,纷纷走出家门参加各式的活动。

  全国各地都有不同的欢庆方式,北方挑龙灯,南方放河灯。但相同的都是吃元宵,赏花灯。其实欢庆的活动在白天便已开始,只是真正的重头戏是夜间的花灯展。

  自正月那天风雅扇了倾漓两巴掌确认他的确回来后,他的身体仿佛吃了太上老君的灵丹仙药般奇迹的好了起来,倾漓摸摸脸巴子,思索着原来自己还有仙丹起死回生的作用。

  这些天倾漓的任务便是不分昼夜的陪风雅,陪他吃饭,陪他玩闹,陪他闲逛,只差陪他睡觉。他们的关系是个人都知道,就算睡在一起也没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会大惊小怪。风雅倒是挺想这样,只是倾漓死活不肯,风雅哀怨而忧伤的眼神一上来,枫火庄加黄龙惊云几百号人都是他坚实的后盾,一人一冷峻的眼神,能让倾漓翻来覆去的死上好几次。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风雅一身白衣,纤纤仙骨挺直。顺滑的长发用一根青丝带绑着,白素精致的面庞水嫩如溪水的冰雪。他安然的坐在石凳上优雅吃着滋补的燕窝,一勺一勺慢慢撩,抿着嘴轻轻吹,那动作撩死人。

  风雅笑弯的眼角连着温柔,深情,缠绵到腻死人的眼神一直盯着眼前的倾漓。倾漓这几天胃口不好,伙食丫头很纳闷,估计这就是原因,被盯的反胃。风雅的身后是几株腊梅,落着花瓣,飘着清香,很漂亮。

推书 20234-02-10 :我是天地一游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