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尹赫口无遮拦的诅咒,FANY爽朗的笑了。
"人死都死了,还需要送什么葬?"
尹赫看着他。
"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不过这样也好,你就不会有任何软肋留给对手。"
FANY耸耸肩。
"我就一条命,谁要来拿好了。不过死之前,我会让他死得更难看。"
尹赫欣赏的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越来越有黑道人的劲头了。对了,最近我要去韩国一趟。你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美国? "
FANY思考都没有的回答。
"我留在美国,这里的空气比较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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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最近参与了太多了的械斗,FANY的神经总是不自觉的绷紧。
那些枪火的回忆,渐渐渗入了他的梦中。阴暗的屋子里,他端着枪静待着黑暗里的窥伺者。
一个角落亮起,刺得他的眼睛无法睁开,他下意识开枪保护自己,接着听见子弹穿过人体的闷响,满意的笑了。
眼前渐渐可以视物,他看见地上的尸体。
他缓缓的跪下来,心神俱裂。
BRIAN?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抹了下脸上的潮湿,满手的鲜血都是BRIAN的?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嘶吼,又像是疼痛的呻吟,他分不清梦境现实的想摧毁一切,可是周遭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他手上的枪。
他举起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像看着上帝的眼睛,然后。。。勾动了扳机。
浑身的抖振中他清醒过来,头上细密的汗珠的凉意提醒他一切只是恶梦。
身边的女人也逐渐醒转,米娜问。
"FANY?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他晃着头,肩头的刺痛使他迟钝了一下。
米娜惊呼。
"你的伤口裂了!"
血液从他肩头的纱布上渗出,空气里逐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他走下床去,点起一只烟。恶梦的余震还纠缠着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是已经很久都不曾梦见他?
也许只是最近神经太紧绷,才会梦见自己枪杀了他。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梦里像现实一样发生,而且居然让他痛苦的快要死去。
除非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可是管他呢。
他现在是刀头舔血的黑道,不是会因为一个梦而惴惴不安的清纯少年。
他掐灭了烟头,重新上了床,对身边的女人说。
"最近我不会再去参加交易,你想去哪里玩?我可以陪你。"
米娜笑着吻了他。
"看来我今夜在这里留宿是对了,竟然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婚姻,家庭,事业。。。这些BRIAN都有,他现在应该幸福的像个王子一样才对。
自己为什么还要不安呢?
连恶梦他都要霸占着做主角,那个可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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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尹赫面前,跟他扬着手里的机票。
尹赫低头笑了。
"你这个家伙,改变主意跟变天一样快。你怎么跟米娜交代的,你不是答应陪她去日本?"
FANY笑了。
"难道,我要听一个女人的派遣?她已经拿着我的卡去日本玩了。"
尹赫撇撇嘴,这个家伙嘴硬心软,对米娜还是很好的。
"为什么改变主意? "
他犹豫了一下。
"因为想念韩国的空气 。"
尹赫歪着头,用手在太阳穴画着圈。
"你不是说美国的空气更适合你?"
FANY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精神不正常,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飞往韩国的飞机上,尹赫兀自喋喋不休的规划韩国的行程。见什么大人物,去什么休闲场所,哪里的漂亮女孩子多。
FANY头歪在身侧,看着窗外熟悉的这片天空,他的心已经不能自已的狂跳起来。
5年后第一次回韩国,虽然没抱着什么明确目的而来,但是那种恐惧和心慌,还是掳获住了他的神经。
看着木然的他,尹赫停止了口沫横飞。
"你真是见到韩国的空气就蔫了,就这么不喜欢这里?对了,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FANY从未跟尹赫提起自己在韩国的生活,没有必要,也不想。
"曾经来过,很多年前了。这里没什么不同,大概是美国太自由太广阔了,而这里是这么狭窄。"
狭窄到他会恐惧在街头偶然的遇见他,或者是他们?
5年来,他从未打听过BRIAN的近况。因为他能想象到他过得很好,一个漂亮的妻子,几个可爱的孩子,健全的家庭。
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全部,他都有了。
而自己,却还因为一个恶梦的恐惧来这里看他,是不是贱的可恶?
可是他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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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地址和街道,还有那熟悉的房子。是恶梦般,也是曾经带来爱的世界。
他举步不前,曾经想过一万种见面的说辞,却都在此时哽在喉口,酸涩的感觉直冲鼻子。
他总不能,在这里落泪。
即使多想念,即使多爱。。。
是的,爱。
5年也没有被时间夺走丝毫,被抛弃也没有消磨掉一分的爱。哪怕一点点的回忆就能勾起那潮水一样的思念和爱,是他逃不掉的此生桎梏。
他温柔的回忆在此刻凝聚,却无处发泄的汹涌着。
一个小孩子经过他,歪着头问道。
"叔叔,你干吗站在我家门前。你是来作客的么?"
他惊慌的抬起头,不能言语。
那孩子简直像是BRIAN的复刻版,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白皙,一样的可爱。他颤抖着抚摸他的头。
"你叫什么?"
"孝力。你叫什么?叔叔。"
他呼出一口气,竟然是孝力,可是孝力居然会和BRIAN如此相象。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BRIAN的孩子。
不过也是他粗心,这个孩子明显已经7,8岁的年纪,怎么会是BRIAN的孩子呢。
他亲昵的抱起他。
"还记得我么?孝力。"
孝力盯着他很久。
"不记得,叔叔,你认识我?"
他笑着摇头,然后放下他。
"你爸爸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街上?"
孝力指着街尾。
"爸爸在后面停车,我先回家开门。"
他摸着他的头。
"我要先走了,爸爸问起来就说是一个叔叔问路,好么?"
孝力摇了摇头。
"我不能撒谎,会长长鼻子的。BRIAN叔叔说的,会和FANY叔叔长一样的长鼻子。"
他的心,随着孝力最后一句话狠狠的跳着。孝力没可能还记得5年前的话,那就是说BRIAN还在提起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本打算在奉回来之前,就离开的。可是,此刻他的腿已经没有力气举步了。
他听见身后迟疑的声音。
"你是。。。"
他回过头,看见奉吃惊的表情。
"我只是顺路经过,正要离开。 "
他转身就走,却听见奉问道。
"FANY,你去了哪里?这些年还好么?"
他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接着向前走。
奉忽然低沉的问了一句。
"你回来,是为了BRIAN么?"
他的腿再也迈不动,背对着奉沉默着。
奉看出他的犹豫,邀请道。
"如果你还关心BRIAN,请进来坐。我会告诉你他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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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只是因为目前只有两父子住而显得有些空旷。
他早该料到BRIAN会搬出去住,可是他记忆里保存的依然是他们留在这里的回忆,所以他的腿将他带到这里。
他的回忆随着眼前的场景,一寸寸的复苏。
他们的初见,他们在夜里互相安慰,他们在客厅缠绵,他们在饭桌上逗着孝力。。。
有那么多的回忆,一下子让他的思绪堵塞了,他迟钝而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没有那个人。
原来他从未忘记这里,原来他从未真的恨过这个家。这个给他带来爱和温暖的世界。
在他几乎要流泪的时候,奉看着他的脸色。
"当初为什么要走?是不是父亲说了什么?"
他只是疲惫的摇着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父亲,还好么?"
奉沉默着,然后缓缓开口。
"在你离开的第二年,父亲去世了。 "
他的身体化作了石像一般,他没有想过这个没有了自己的世界,会再有异变。他以为自己是他们幸福的唯一挡路石,可是面前的现实,颠覆了他的一切所想。
"父亲,他。。。"
奉知道他想问什么。
"父亲是病死的。你走后,他一直自责,可是却不说出发生了什么。BRIAN也一直不肯原谅他,所以。。。近些年他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在他去世之前,BRIAN。。。和锦瑟结婚了。"
听着奉小心翼翼的口气,FANY笑了。
"我知道BRIAN结婚的消息,我回来不是追究什么,也不是来索要什么,只是单纯的经过而已。"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什么要嘴硬,可是还是这样坚持着。
奉看着他成熟而略带沧桑的脸。
"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么?你看上去似乎过得很艰难。"
FANY没有说话,如果艰难指的是生活的困境,或者是生死边缘的挣扎,他不觉得那是苦。而如果指的是夜夜不成眠的思念和折磨,那才是真的苦。
可是这问题,他要如何回答呢?似乎怎么说都不完整。
他没有想到的是,奉对他似乎相对于5年前多了一些热情。
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却犹豫着。
FANY大概能想到是关于BRIAN的,可是他却害怕提起那个名字。关于他的好的坏的,他都害怕听见。
可是奉还是开口了。
"BRIAN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简直变了一个人。 "
看着FANY瞬间僵直的背,奉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当年他们的决定是不是正确,赶走了FANY,却毁了所有人。
"你走后,他就差不多疯了。他责备不了任何人,只能折磨自己。这些看在父亲眼里,就跟折磨他是一样的。所以父亲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BRIAN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经常下着大雨,或者冷得要命的时候,他就开着窗子不肯关。谁劝也不听,一淋雨就是一整夜,然后就发烧,一病就要几个星期。"
"我想他有一阵子是真的不想活了,后来父亲生命垂危刺激了他。他答应父亲会好好活下去,不再折磨自己,并且乖乖的跟锦瑟结婚了。"
FANY听到这里,泪水已经完全泛滥。奉的字字句句就像尖刀一样,插入他心最柔软的缝隙。
BRIAN。。。
然而一切还不算完,奉的声音还是穿过了他的耳膜,传进了他的大脑。
"可是,结婚后的他,也不好。那个裴南苑有恋妹情节,他知道BRIAN不爱锦瑟,锦瑟在BRIAN那里受到委屈,他就要双倍的还回来。"
"不过他也得到了报应,锦瑟疯了。。。"
FANY的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作,疯了?BRIAN的妻子疯了,那个疯狂的裴南苑怎么会放过他?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被杀了?自己的梦。。。
奉接着说。
"现在BRIAN基本算是被软禁了,我都不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不过你回来了,大概BRIAN也有救了。"
FANY忽然笑了,那笑容扭曲的无从辨认。
"你这个做哥哥的,你为什么不救他?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看着FANY刀子一样的目光,奉有些心虚。
"这些年父亲去世,朱家的企业已经逐渐衰败,要靠裴家支撑。"
"所以你就放你的弟弟在那个恶魔的手里,不去救他?"
FANY眼里那阴鹜而暴戾的光,让奉不禁有些发抖。FANY的改变如此巨大,已经不复当年的善良和宽厚。浑身的暴戾气息,仿佛能毁灭一切的高涨。
"如果我能,我当然会救他,可是裴南苑的势力和心机,不是我能对付的。即使对外界说他虐待自己的妹夫,谁会信呢?"
FANY不想再听他无用的辩解。
"去哪里能找到裴南苑?"
奉写给他一个地址。
"锦瑟疯了以后,他们都不在一起住了。所以这也是我找不到BRIAN的原因,我只能确定他活着,而其他。。。我都不知道了。"
FANY走在路上清理着这一切,父亲死了,锦瑟疯了,而BRIAN。。。生死未卜。
他简直难以想象,那个疯子般的裴南苑会怎么把逼疯锦瑟的怨气发泄到BRIAN身上。
他加快了步伐,不能再忍受一秒提心吊胆的恐惧。
覆灭的世界
端详着手上的资料,尹赫不明所以的问FANY。
"裴南苑。。。他是谁?"
他的神经因为那个名字而痉挛,谁?或许是魔鬼。而BRIAN已经在魔鬼的手里很多年,他到底会如何?
"一个非善类,帮我查查他最近的行踪。"
FANY的手在沙发里陷进去,尹赫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此刻很不安。 他很了解他,只有在真正的紧张和慌乱中,FANY才会有这个动作。
"我会尽全力去查,哪怕把韩国翻过来。不过你若是寻仇的话,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们要来好好布置一番。"
FANY明白他提醒自己的意思,这里是韩国,他们的势力在这里鞭长莫及。如果发生命案,会很难处理。
他没想过杀谁,起码现在没有。
拿到这个地址,他没有马上去见裴南苑。5年的黑道生涯让他明白,贸然凭着一时之勇面对敌人,只是会把自己的死穴过早的暴露出来。
他要有万全的准备,知己知彼。 尽管,他担心BRIAN担心的快疯了。
尹赫的调查开始后不久,一份传真传了过来。尹赫看完,对他解释道。
"这个家伙的活动范围很简单,公司,一家精神病院,还有你给我的地址。"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地方。"
裴南苑软禁BRIAN的地方,为什么查不出来?
尹赫沉思了一下。
"他也算是知名企业的公子,我想他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活动,也会选择深夜进行。那就没这么快能查出来,还需要时间。"
FANY抓着头发,思考了一下,他没有时间和耐心了。
走进敌人圈套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等待的折磨已经让他快疯了。
不顾尹赫的阻拦,他揣上一支小口径的消音枪。他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可是裴南苑大概很想杀了他。
锦瑟的疯,也许已经让那个邪佞的男人彻底变成了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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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建筑,华丽而空洞的矗立在树木的掩映中。很久不曾修剪的树木,遮盖了里面的景色,荒凉而阴森。
这里是BRIAN结婚后的家,在锦瑟发疯之前,大概他们也曾幸福的生活在这里。
可是锦瑟为什么会疯呢?在他离开前,她还是那样一个健康而美丽的女孩子。甚至让他以为她和BRIAN会是一对最幸福的夫妻。
他来不及犹豫,摁响了门铃。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他开始怀疑家里并没有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佣人走出来,疑惑的看着他。
"先生,你找谁?"
他的目光向里面望着。
"我找裴先生。我的名字是,FANY。"
佣人走了进去,没一会开了门。
"请您进来。"
他缓缓踏进大门,就像踏进了真相。但愿这些即将揭破的事实他还能承受,他下意识摁了下怀里的枪。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一个男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