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风花雪月的丽江————适野[下]

一滴，两滴，三滴。。。。。。。。
如果能够没有牵挂，如果这药水就是致命的毒药，如果他能放下所有，就这样安静地睡去，那该有多好。
然而，吴小饭不是洒脱的人。即使所有的尊严都被无情地践踏，他依旧残存著一丝信念，或许应该说是执念。就算他的一生都不会快乐，他至少要努力下去，为母亲的安度晚年提供物质条件。
只是，这样的生活，究竟什麽时候才是尽头？

门被推开了。
轻微金属制锁链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却是格外的明显。
吴小饭本能地抗拒和陈焰的照面。他急忙闭起眼睛，装出沈睡的模样。

平稳的脚步声，有些陌生的气息，并不像陈焰一贯的作风。陈焰的动作总是急躁且没有耐心的。
那人走近了些，既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说话。
吴小饭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和陈焰的那种爆发性清晰又明显的愤怒不同，这股压力，极温柔极轻缓地轻轻包围吴小饭的身躯，然後又势不可挡地缓慢渗进没有设防的心。
吴小饭的心跳越来越快，嘴唇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就在吴小饭受不了这无形的压力，决定要立刻睁开眼睛，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来头时，突然是一阵椅子被轻柔拖动的声音。

那人轻轻地坐在床的旁边。

吴小饭开始犹豫，犹疑著到底该不该睁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暗想，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接近抽搐了。这人却仿佛没有发觉
只是，过了许久，边上依旧是沈默。那道视线，是一道柔和的光，并不具备攻击性，反而是温柔的。

吴小饭终於放松下来，头又有些昏昏沈沈，迷迷糊糊间，似乎又被那熟悉的薄荷清香所围绕。
吴小饭突然一惊，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那双清澈的蓝眸。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落寞，让吴小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醒了？"李逸的神情几乎算得上欣喜了。他为什麽欣喜呢，难道又是因为所谓的朋友？吴小饭已经不想再傻乎乎地碰钉子了。
"恩。"吴小饭撇过头，避开李逸那张温如和风的脸。
"感觉怎麽样？"
"还好。"
简洁的两个字，和吴小饭木然的神情，终结了两人的对话。

然而，吴小饭向来不是记仇的人，更何况身边是。。。。李逸。。。。。
他随口揪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我是在医院吗？"
李逸点点头，道，"医生说你情绪过於激烈，怒极攻心而昏倒，需要静养两天。"
"是吗？"
怒极攻心？吴小饭真的很难相信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只是，当时真的很绝望。所有的痛苦一起袭来。。。。。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想那个过程。

吴小饭犹豫片刻，终是问道，"陈焰呢？"
"公司有事要忙，估计明天会回来。"
"是吗？"
李逸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又道，"小饭，凡事要想开点，不要钻牛角尖。"
"呵呵"，吴小饭轻笑，"我也不想钻牛角尖。可是。。。。。。没有办法。"
　
李逸沈默许久，道，"和陈焰在一起不开心吗？"
"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吴小饭顿了顿，又道，"反正，还是得这样过下去。我就算不想，也没有说不的权利，不是吗？"

吴小饭转过头，望著窗外的一树青绿，道，"你呢，你不忙吗？"
"我不忙。"声音黯然。里面仿佛带上了悲伤。这样的李逸，倒是很少见呢。
然而这样的失落也只是片刻。温柔的笑容立刻取代了方才的黯然。然而这样貌似动人的微笑，在吴小饭眼中，是格外的刺眼。

"你想吃什麽，我让人去买。"
吴小饭摇摇头。
"要不然搬一台电视机来给你解闷？"
摇头。
"喜欢花吗，买一束放在这里，可以点缀一下，不那麽空荡荡的。"
摇头。
"要不然。。。。。。。。"
吴小饭终於忍不住，大叫道，"李逸！！"

李逸沈默片刻，问道，"怎麽了？"
"你是在可怜我吗？你干吗对我这麽好？你不用费心思来照顾我。我是贱命一条，不那麽容易死的，没有那麽娇弱！"
李逸沈默半晌，又道，"你既是陈焰的恋人，也是我的朋友。你的健康，我自然应该多关心。"
说罢，李逸站起身，步伐匆匆地向门外走去。扭开门锁，却只是愣在门边，没有动作。
"我还是带些东西来给你吃，昏迷一天了，饿著肚子不好。"然後，便是木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又是一阵寂静。窗外小鸟的鸣叫，突然刺耳许多。甚至连那太阳，仿佛都燥热起来。
朋友吗？真可笑的一个词。恋人？这可更滑稽了。

一碗紫米饭端上来。饱满晶莹的紫色米粒，粘成一团，散发著诱人的清香。
吴小饭看著那只装饰考究的碗，努力控制著那些在脑海中叫嚣的记忆中的场景。他沈默许久，方道，"这里也有这种东西卖吗？我还以为。。。。。。只有。。。。。云南才有。"
他没有说‘丽江'那两个字，怕引起又一阵的心悸。
"旁边餐馆里，刚好有这道菜。我记得在丽江的时候你挺喜欢吃的。你吃吃看，和丽江的味道相不相同？"

吴小饭拿起勺子，舀一勺饭，送入口中。果然是记忆中的清香甜美。米粒饱满粘糯，唇齿留香。只是，鼻尖的酸涩越来越浓。
再舀一勺，同样的美味。在丽江的欢声笑语，终於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个高高的小天台，大风刮过，洁白的床单迎风飘扬，那波澜壮阔的虎跳峡，那天边的每一朵厚实的白云，那样温柔的笑脸，那样激情的相拥。每一个场景，都让他终身难忘。然而，他现在却不得不逼迫自己遗忘，逼迫自己接受现在的生活。
那样悠闲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埋头吃饭的吴小饭，脸上突然感觉到微凉柔滑的触感。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正在轻抚他的脸颊。吴小饭困惑地抬头，却发现李逸的脸上有几分醉意。那神情，是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其中，似乎还有著丝丝怜惜。

38小饭是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然而这样的温柔只是片刻。
清澈如水的蓝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李逸触电般地缩回手，转过身，专注地摆弄著桌上的药瓶。
许久，才听得一个低低的声音，"怎麽哭了，很难吃？，"

吴小饭疑惑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脸，这才发现脸上泪痕遍布，湿漉漉地一大片。
他。。。竟然。。。哭了。尽管和陈焰在一起时，有众多的不如意，他却始终忍耐著，避免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在刚才，那样的温柔、那样美好的记忆，突然闯进心胸，在丝毫没有设防的时刻重重地击中了他。然後，甚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积蓄已久的眼泪就这样泄洪一般地涌出来。

吴小饭尴尬地笑笑，掩饰道，"呵呵，最近，越来越像女人了。说哭就哭，象演戏似的。"
李逸轻轻摇动透明的药水瓶子，神情专注地看著晃荡的清澈药水，并不作声。
"是啊，我现在去演电影，说不定能拿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小饭努力想要打破这诡异的气氛，竭尽全力地演好这独角戏。

然而，吴小饭干笑了许久。李逸却只是看著药水瓶发呆，甚至连摇的动作都忘了，雕塑般一动不动。吴小饭自觉无趣，讷讷地停下来，一口口地吃著那微冷的紫米饭。
不要再去想。光吃饭，不要再多想。吴小饭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企图把那些在脑海中叫嚣的场景驱逐出境。

"呤玲玲。。。。。。。。。。"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片尴尬的平静。
吴小饭依旧埋头吃饭，眼角瞟到李逸掏出手机。
李逸看了看来电显示，脸上浮现出一贯的迷人温柔。
"喂，小韩，有事吗？"
语调温柔，不像讲公事的语气。
"当然可以打啦。。。。。。。。。呵呵。。。。好吧。。。好吧。。"
呵呵，果然不是公事呢。
"我想你。。。。。"
原来是。。。。。情人。。。。。
"今天晚上？。。。。。不行。。。。。。我要照顾病人。。。。。。"
吴小饭停下筷子，看著李逸，欲言又止。
"别生气。。。。。。明天晚上去我家吧。。。。。。。好的，到时见，宝贝，。。。我也爱你。。。。。。。。"

李逸回过头，脸上还残留著方才的温柔。吴小饭垂下眼帘，"我吃饱了。很好吃，谢谢你。"
"不用客气，要不要我再叫人弄一点来。。。"
"不用了。。。。。"
"想不想吃点别的。。。。。"

吴小饭终於受不了心底叫嚣的疑问，突然道，"你不用陪我。我身体好得很，很快就会康复的。你去陪。。。小韩吧。"说出那个名字，吴小饭总觉得不太顺口。但是没关系，‘小韩'反正和他关系不大。
"不急在这一时"，陈焰轻笑，和他天天都在一起，再说，要是陈焰回来看见只有你一个人，又得大发雷霆了。
"你想看书或者听歌吗，还是休息，我好去准备准备。"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不用管我。让我睡一会。"

门锁轻微碰撞的声音。吴小饭平躺在床上，望著素白的天花板，内心一片荒芜。
玄冰一样的温柔。

为了照顾到吴小饭晚上的需要，李逸睡在这间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吴小饭没有多说什麽，只期盼著这两天快点过去。即使再度回到陈宅的那个囚笼中，也比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的境况要好。
晚饭过後，李逸拿了本摄影杂志，在一旁安静地看。吴小饭瞄了一眼，又飞快地闭上眼睛。那本书，李逸以前也看过。并且是在他们两一起睡的那张床上。吴小饭还记得自己当时对这种书极为不屑，只是李逸却并不生气。只是两人後来关系密切之时，吴小饭的枕头边，便放上了这本书。
啪地一声，四周暗了许多。

平稳的脚步声。然後便是嘻嘻簌簌衣服抖动声。
吴小饭偷偷睁开眼，发现李逸正背对著他，慢条斯理地除去外衣。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吴小饭心里却烦躁起来。在淡薄的里衣下，是李逸修长挺拔的身躯。
那一瞬间，所有关於李逸身体的记忆都疯狂地涌入脑海。沈睡之时如天使般的睡颜，清晨时分的慵懒气息，甚至激情时李逸那迷乱的神情，也瞬间涌入脑海。两人的肌肤之亲，仿佛近在昨日。
如此清晰。吴小饭几乎记得李逸姣好的手形，也记得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时所带来的颤栗，而那缕记忆深刻的薄荷清香，此刻正环绕著自己。
又一瞬间，吴小饭无法弄清自己的处境。也许他现在是在丽江，而之前的许多，都是一场噩梦。

满屋子都是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也许是因为幻想，也许是因为李逸那貌似诱惑性的动作，吴小饭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被撩拨到了极点，绷得死紧，再加一根羽毛，就会即刻崩溃。
"晚安。"
吴小饭抽不出多的思绪来回应，只得死闭著眼睛，浑身肌肉僵硬，竭力驱逐那些幻想和记忆。

脚步声，床铺被挤压的声音，柔软棉被抖动的声音，翻身时的声音，平稳的呼吸声。这些极微小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烟花绽开一般，在吴小饭的耳边炸开来。
李逸的笑脸，在脑海中不断的盘旋。满脑子都是激情时刻李逸的迷乱神情，还有那一句深情的告白‘我爱你'。吴小饭猛地睁开眼，只是一片黑暗。他用手蹭了蹭额头，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悄悄地转过头，偷偷打量著熟睡的李逸。
他应该已经有爱人了吧。是那个小韩。难怪他可以如此坦荡地说，"做朋友吧"。吴小饭摇了摇头，想要甩开那些可笑的执念。
他和他，已经是完结篇。虽然，只是一个让人遗憾的悲剧，但的的确确是完结了。
他强迫自己想起自己的身份，暗自念道，不要再妄想了，已经没有可能了。
天使，就应该生活在明亮的地方。而他这样的人，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了此余生。
　
然而，有一个声音，发疯一般在耳边回响，"过去吧，只看他一眼。你不是想了很久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明天陈焰就要过来了。你想看也看不到了。。。。。。。。"
吴小饭笑了笑，到了这种时刻，居然还有这种念头，暗自劝说道，"不要，不要，看了又怎麽样呢？不是照样於事无补吗？他依旧在天堂，我依旧在地狱。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声音依旧不依不挠，"不需要改变，只是去看他一眼，只看一眼。他现在睡著了，又发现不了。陈焰也不会发现。过去吧。"
。。。。。。。。。。。。。

39公主和王子的美丽童话

执念战胜了理智。
吴小饭艰难地撑起身子，极轻微地移开被子，又赤脚下床。惦著脚尖，一步步地往那边走。
明明不过２米的距离，吴小饭却是气喘吁吁，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小的几步，仿佛是走过了千里迢迢的银河，度过了波涛汹涌的金沙江。
他屏住呼吸，站在李逸的床前。

和印象中一模一样，标准的睡美人姿势。蔷薇花一般的脸，残留著白天那抹说不清诚心还是虚伪的笑容。
长长的睫毛浓密乌黑，遮住了那一汪幽蓝。细细碎碎的黑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象海中柔美豔丽的海葵，豔丽而具有毒性。
目光下移，竟看到了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轻合著。
仿佛有什麽东西在空气中猛烈地炸开，两人甜蜜接吻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一个接一个，源源不绝。吴小饭心跳加速，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发疯一般狂奔，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咚！咚！咚！咚。。。。。。。
心跳仿佛变成了重重地敲鼓，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

然而，又一次被执念战胜了，所有的理智和借口都失去了支点。
他极缓慢地俯下身子，将脸凑到李逸面前。在如此亲密的距离之下，吴小饭几乎能感觉李逸极轻的呼吸。他停留了许久，终於下定了决心，极轻柔地覆上那张唇。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什麽意义。也许，他心底的希望，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完全熄灭。
也许，他就像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压上自己的姓名，也要完成最後一击。

已经迷糊的吴小饭突然感觉到一道火热的视线。
他睁开眼，却刚好对上李逸睁大的蓝眸。他羞红了脸，慌张著要退开。不想，却被李逸一把撰住後脑，狠狠地深吻。
李逸是温柔的。这是吴小饭的一贯认知。

只是，此刻的李逸，仿佛魔鬼附身，极度残暴地掠夺著吴小饭。那深邃的蓝眸中，有种吴小饭看不清的情绪在汹涌。他的脸色，象撒旦一样阴沈。
他一翻身，把吴小饭按在床上，极粗暴地吮吸著吴小饭的唇瓣。淡淡的血腥气息在两人纠缠的舌尖蔓延。
吴小饭不禁害怕起来。他想要躲开，只是身後是虽柔软却坚硬的床铺。李逸此刻无论在　姿势还是在力量之上，都占有绝对优势。吴小饭的挣扎，慢慢微弱下去。
也许，他并不想挣扎。

周身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吴小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两人的身体已经离开。李逸站在一旁，眼神依旧复杂，吴小饭仍旧读不懂。
李逸别过了脸，沈默了好久。吴小饭心中却是羞愧难当，说不出话来。
李逸整了整衣领，眼睛看向别处，"我还是去外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