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红河

作者:红河  录入:01-21

一道绝世独心的美丽风景,如画卷般摊开在他们眼前。
情不自禁深深呼吸,张开双臂,佯似揽住了群山的轮廓。
「久违了,希塔什。」他由衷轻叹。
何止久违,简直恍如隔世。b
其实就是隔世了吧,但隔的不是身,是心......
身旁的洛塞提看到他的脸色微有不对,问道:「你怎么了?累了?」
经他一问,阿卡路尔才惊觉不小心走了神,连忙摇头,无谓笑道:「没事,怎么可能这样就累了?」
再度集中注意力望着远山,忽然双眸一亮,兴致冲冲地向洛塞提看去。
「我们来比赛吧。」他提议道。
「比赛?」
「不错。」
阿卡路尔指向正前方的山脚,有一条宽敞山道一路延伸往上,路旁苍翠老树齐齐排开,黄绿相间,井然有秩。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由那条路进山。那是我下山时走的路,到深处时会出现一条河,再往前道路见窄,不能再骑快马奔跑。那条河就是比赛的终点,谁先到谁赢。怎么样?」
「喔?」洛塞提扬眉,「输赢奖惩呢?」
「比了再说。」他坏笑,「除非你不敢比。」
「开玩笑。」瞥他一眼,洛塞提高扬短鞭,「开始吧。」
两声喝马,短鞭齐挥,胯下坐骑立如离弦箭般弹蹄飞驰。一棕一白的两匹骏马齐头并发,而后一会儿棕马领先,一会儿又白马超前,跑得好不欢畅,有如追风随影,难分高下。
劲风扑面而来,马上人尽兴之极,须臾之间已经来到山道,马不停蹄继续飞奔,一路上留下了骏马欢快的长嘶,爽朗的大笑,愈飘愈远,乘风而去。
比赛的最终结果,阿卡路尔小胜一筹,高扯缰绳望向仅差半步抵达河边的洛塞提,他毫不收敛地大笑着。
「你输了喔。」
洛塞提瞟他一眼,悻悻嘀咕:「你的马比较好。」
「输了就是输了。」
阿卡路尔哈哈又笑,心中畅快,他踩着马镫直立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唉,怎么说我也是半生都在马上打拼,一个活了几百年(这几个字有意加重)的妖魔马术不如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说着,他索性一脚踏上马鞍,手肘搁在膝上,送去满眼的戏谑。
洛塞提眉尖一挑,蓦地一跃而起,饿虎扑羊般的速度与劲道,那个调戏得正起劲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撞倒地上,还承受着两份结实重量。
「没人告诉过你,对一个妖魔出言不逊的下场吗?」洛塞提双手压在他颊边地面上,口气中飘满浓烈的威胁意味。
「......」卑鄙啊,果然是妖魔......
阿卡路尔郁卒地撇撇眼角,忽又咧嘴一笑,揪起对方的衣领向上一提,朝左边猛推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洒上阿卡路尔满张脸,但比起被整个人扔进水里的洛塞提,他的情形还是要好得多了。
他翻身趴在地上,得意地瞅着一脸震愕伫在水里的洛塞提。
「呵呵,一个落汤鸡,还能教训什么哪?」
「喔?」
承受这无妄之灾的洛塞提非但不恼,反倒唇角微扬,笑得好不邪气。
「你好象没注意到,你的手还在我手里吧。」他说。
阿卡路尔脸色一变,但已经太迟。话音方尽,洛塞提已捏紧刚才趁乱拽住他的手,向后用力一带。
又听得扑通一声。
阿卡路尔好容易找回平衡,从水里站起身,妖魔恶意的低笑就传进了他耳中。
「落汤鸡对落汤鸡,扯平。」洛塞提趾高气扬地宣告。
阿卡路尔简直气结,可眼见两人均一副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又实在好笑,牙关一咬,干脆如法炮制,像刚才对方偷袭自己那样猛扑过去。
扑通。这已经是第三声了。
不过这一回,水面上倒是迟迟没有现出人影。
探视水底,这才发现失踪的两道身影,由于水流的浮力,乍眼看去,那两套白斗篷仿佛是一双云朵化成的大手,将两人包裹着,牵引着,悠然顺水飘流,不沉也不浮。
阿卡路尔注视着身处下方的洛塞提,红发如有意识般拂过来,抚摸着他的脸颊,痒痒的,柔柔的。
此种温柔,惟有对他。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洛塞提......
无法开口,只能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吻上了对方的双唇,深深地吻,融入所有他说不出口的歉疚,与情感。
流水似乎也被感染,不忍将他们冻着,默默升高了温度。周遭小鱼们鱼尾摇摇,顽皮地围着他们绕圈,偶尔窃窃私语,不去打扰。
无名的河张开了胸怀,深情地拥抱着这一份,它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大地上的一切,皆是同等的......它仰天轻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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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里,两人行程很慢,不若从前一心赶路,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怎样游迹都不成问题。
荒湮的残垣古道,岿然矗立的高山,山溪汇聚的浅水,云锁雾罩的深谷,处处留下足印。
越到后来,越发觉希塔什藏有太多奥妙,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挖掘透彻。
譬如说,这天下午他们就偶遇了一座温泉。这还是他们头一回知道希塔什原来有温泉。
那是在一座以前没到过的山中,温泉横卧山腰有如天落,水面热气蒸腾,四周绿林围绕,好不惬意。
这泉水倒也神奇,只要人置身其中,仿佛就浸满了力量,怎么都不觉累,就是被雾气熏得有些犯困。
阿卡路尔渐渐地睡意懵懂起来,但洛塞提仍然精力充沛,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见实在难再折腾出什么东西来,这才说肚子饿了要去弄点吃的,并说会很快回来。
他回来得确实极快,阿卡路尔刚打了个小盹就听到他的声音,却不像在和自己说话。
迷惑睁眼,洛塞提已经站在泉边,两手空空不见猎物,倒是身边跟着个小小人影--米拉奇。
「哟呵!艾尔!」米拉奇眉飞色舞,用力挥手,好似老友重逢。
「啊,温泉!好棒!」他又怪叫,作势就要宽衣解带,不幸被洛塞提拎起领口朝后一放。
「不准进去!」目光警告。
「干嘛?」
米拉奇瘪嘴,小脸垮在一边,沮丧了没多久,又不满地冲洛塞提拱起鼻道,「艾尔的裸体我又不是没看过,他都不害羞,你小气什么嘛?」
洛塞提的脸色开始发青:「给我闭嘴。」
「呜呜,小洛你重色轻友,太过分了......」
「你这家伙......」
「没关系,你进来吧。」
为免再争下去要闹出人命,阿卡路尔整理一下湿漉漉的发尾,从水里站起身,边穿衣服边说,「我正要去看看莎茹和丹捷(那两匹坐骑),你们大概也有些话要谈。我就先离开一会儿了。」
洛塞提闷闷地看着他上岸:「艾尔。」
「别担心,我不会走远。」路过洛塞提身边时,阿卡路尔拍拍他的肩,然后继续往前,身影随之湮灭在浓密的树阴中。
他走后,米拉奇并没有下水,而是就地坐下,捋起裤角脱掉鞋,小腿漫不经心地踢着水,似在嬉戏。但他此刻的心情,却与嬉戏半点都沾不上边。
洛塞提站在一旁,眼神清冷却又隐晦,注视着水面上被米拉奇踢出的颗颗水花。
水花凌乱不定,他的心境也是如此。
漫长的缄默后,米拉奇小声开口:「我确实有很多话想说啊。」
肯定的字句,征询的口吻。
洛塞提的眉眼敛得更深,眸中曾绚烂夺目的火光,不再闪耀。
米拉奇长叹一口气:「在你召唤魔军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按惯例我不能参战,只好等在希塔什,因为感觉你一定会回来。但我最先等到的,却是斯图亚特还有十几位副将们。战争一结束你就把他们谴散,这让他们很困惑,向我问了很多。你也知道我嘴不严,外加真的在意你和艾尔的事,于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他停一停,忧心冲冲的目光朝洛塞提转去。
「不要怪我好吗?我是真的担心你。希塔什这么大,这次又让我比他们先遇上你,不知道该算我走运还是你走运。但他们总会找到你,到那时你要怎么对他们解释呢?虽然他们说,相信你作战是针对娜尼茜娅,我也希望如此,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
定定看着面色越发阴郁的洛塞提,他小心而坚决地问:「小洛,请你告诉我事情的真实经过,可以吗?」
「......」
心口莫名一揪,洛塞提抬高视线,眺望着沐浴在萧瑟冷光中的远山,目光渐渐地深,也渐渐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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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卡路尔穿越小树林来到空地时,意外地看到矮坡上只有丹捷一个,洛塞提的那匹莎茹则不知所踪。
他左右张望,只有短草绿树,惟独不见那抹白影。
代步的马不见了,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总归不太方便。
他走到丹捷旁边,抚着它的鬃毛:「你的同伴呢?去哪儿了?」
丹捷睁大马眼瞅着他,尾巴摇了几下。
他扶住额头,不抱希望地又说:「好吧,那你能找到它吗?马和马之间总有点感应吧。」
这回丹捷响鼻一打,伸脖轻嘶几声,扭头朝坡下走去。
阿卡路尔迟疑片刻,觉得不该走远,但转念想到他之所以过来,也就是为了留个谈话空间给那两人。事情的错综复杂他多少了解一些,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说清。
最后他对自己说找到莎茹后就立刻回来,不会耽搁太久,这才迈开步跟了上去。
坡很短,走了一会就踏入平地,丹捷继续往前,阿卡路尔寸步不离。又前进了一阵子,平地被一条窄河横切为两段,前方又有一片森林,丹捷就在河边停住脚。
阿卡路尔质疑地瞟它一眼,扭头向左,恰在不远处岸沿瞥见一抹白影,正是莎茹。
他刚松了口气,莎茹忽然匐下去,他这才看到,原来它旁边还站了个人,只是刚才被高大的马身挡住。
有生人吗?还是妖魔?
他警觉起来,然而在看清对方身形的一瞬间,他呆住了,脚步凝滞,迟迟无法迈前。
那一头黑发,还有那犹如另一个太阳般自然发光的高贵身影......
当曼彻斯转过头,正看到阿卡路尔也在看他,他寒暄性地笑笑,走了过去。他的目光内敛平静,却有如一把看不见也挣不脱的锁链,将人牢牢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走到阿卡路尔面前,微一颔身:「这是你回程必经之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嘲讽的嘴角缓缓拉起,「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阿卡路尔一时无言,默默地对上那双亮得穿彻心灵的眼瞳。
「如果上次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曼彻斯冷冷道,「我就再提醒你一次。人类与妖魔不能更不应该走在一起,这种事是不对的。」
阿卡路尔倏然轻笑,掌心掠过额头,将细碎的留海一并拂向脑后。也许他并不知道,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是多么桀骜不羁。
「这种事,又是谁规定的?」他说,不抑不扬的声音,像石子一样清脆地敲打出来,「要不要和谁在一起,不是该由自己来决定吗?」
曼彻斯脸色微变,沉沉地问:「所以,你的决定就是和那个妖魔结伴同行?」
「依目前情形来看,大概就是这样。」他又笑笑,异常淡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震慑的音量陡然遽高,曼彻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这怎么会是一个人类说得出口的话?难道你的灵魂被他污染了吗?!」
阿卡路尔皱眉:「污染?你忘了吗,是他帮助了我,为了我与生母反目成仇,更受了重伤。如果硬要说什么污染之类的话,我倒觉得污染了对方的那个人,是我。」
「!」
曼彻斯的身子轻颤一下,脸上写满吃惊。
「天哪......」他捂住面颊,不停摇头,「如果你的灵魂不是已经被完全染黑,那么你一定就是疯了。这都是我造成的。我怎么会让你去乌尔呢?......」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都在自说自话般念叨着,垂头丧气,显得懊悔不已。
阿卡路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中流露困惑。
天神的情绪,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吗?......
突然他抬起头,急切地握住了阿卡路尔的手。
「现在还来得及。我立刻送你回去,亲自送到家,这就可以帮你摆脱那个妖魔的纠缠了,怎么样?现在就跟我走吧!」
看着形色俱激的曼彻斯,不知为什么阿卡路尔感到一丝反感,巧然抽出了手。
「这不可能。」拒绝,简洁明了。
「什么?!」曼彻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卡路尔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重申:「我说不。」
一瞬间,曼彻斯的表情千变万化,惊诧、震怒、痛心,逐一闪过。
但他仍然不肯放弃,苦苦劝说:「你一定是还在心存愧疚对吧?可我不是说过了吗,那根本没必要。就算洛塞提因为你与生母为敌又怎么样?那是他们自食恶果。你不能再和他呆在一起了,趁着你还没完全被肮脏的邪恶腐蚀之前......」
他还在苦口婆心着,一把充满讥诮的嗓音横空插进来。
「别把妖魔说得这么不堪啊。尊贵的天神阁下。」
话音方落,又听刷刷刷几声,大片身影飘然落在两人周遭,仿佛从天而降,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从河对岸纵跃过来而已。
阿卡路尔愕然看向正落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对方拥有冷峻的侧面轮廓,高高的鼻梁显得很倨傲,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玩世不恭。
除此之外,他的耳朵上缘是微微露尖的。他是个妖魔,而从他即使马尾高束依然垂至大腿以下的长发来看,他更是个高等妖魔中的强者。
谨慎地环视一圈,发现其余十几位妖魔基本都是如此,长发如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欺人的气势,将他和曼彻斯团团围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妖魔的某些地方,在一定程度上,与洛塞提竟有着莫名的相似。
这究竟是......
「喔?原来是伊森迪纳魔军的各位将领。」
曼彻斯的话语打断了他的猜测,转眼望去,曼彻斯方才的复杂神情已不复在,却并未显露出如临大敌的戒备,冷漠而威严,透出几丝不甚明显的厌恶。
「大战已经结束,各位怎么不尽快回去领地,反倒还在希塔什流连?」
站在阿卡路尔身旁的斯图亚特阴恻一笑,反问:「天神的手几时伸到地上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希塔什应当是座自由地,或者说,是被天神放弃了的蛮荒之地吧。」低沉浑厚的声音,正是方才插话的那人。
曼彻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你要这样说也可以。但在你继续口无遮拦之前,我要求你离那个人类远一点。」目光朝阿卡路尔转去,带着期许,也夹着暗示。
他极不喜欢妖魔处在阿卡路尔左右,这显而易见。
阿卡路尔有些为难。g
他虽然不想到曼彻斯那儿去,但也不怎么想留在这群妖魔中间。潜意识里感到,对方除了对曼彻斯横眉冷目,对他似乎也来者不善。
正琢磨着,面前突然横出一只手臂拦住他的去路,是斯图亚特,嘴角挂着冷笑,对曼彻斯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作为交换,我希望你把之前说的那番话解释清楚。你说,洛塞提是为了什么作战乌尔,嗯?」
阿卡路尔心下一动。
果然,这些妖魔认识洛塞提,并且极有可能参与了那天的战斗。
那么他们之所以留在希塔什,其目的莫非是......
「对此我没有必要向诸位解释。我只与阿卡路尔有话可谈。」曼彻斯的目光骤然凌厉似刀,狠狠戳在阿卡路尔沉思的脸庞。
「请你马上跟我一道走,你必须远离所有的妖魔。这不是征询意见,请你了解。」
阿卡路尔凝视他良久,终是摇头,毫不犹豫。
「不用再说了,曼彻斯,我不会跟你走。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旨意远行了千万里,接下来的路,由我自己决定。」
曼彻斯怔了数秒,随即,眼中涌起满得几乎溢出来的沉痛,遗憾,与恨慨。
「你真的疯了,天神的力量也救不了你。阿卡路尔,你的民族失去你,也信错你了。他们在等待着首领赴命归来,然而,你却被一个邪魔给毁了。这样经不住侵诱的你,让我很失望,更让他们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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