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风未息道,"青师父明明说可以的!"他声音十分焦躁。
三夜师父冷笑一声,"自然可以,不过既不是你,也不是他,青紫烟自己都没炼得出来。神转丹两百年也才炼出了三颗,还是青家曾曾祖那一辈的事儿,如今你想在七天之内炼出来,可不是痴人说梦么?"
室内一时沉寂,片刻之后,风未息问,"那三颗药在哪里?"
三夜师父哼了一声,"我怎会知道。"过一会儿,又道,"早不知被谁吃下肚了,到青家求医问药的人成千上万,青家通家都是滥好人,说不定连银子都没要几钱。"
风未息吁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气馁。
云笙在外面听着,也觉气馁,刚要发声,忽然风未息又开了口,声音低缓,"......还有一个法子......"
这一回三夜师父却没有马上接口。
云笙心里一跳,只听风未息慢慢道,"我听青师傅说过,小时候他给我治病的时候,喂我喝了三个月的碧珠子草汤,药性已经入了血脉......"
三夜师父突然出声,语气冰冷,"即算如此,他也不会好得如从前一般。成日价病魔缠身,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风未息沉默一会儿,轻声道,"......只要活着,两个人便能在一起。"
三夜师父讥诮道,"那么你要舍了自己性命去救他么?"
云笙心里一震。
舍了自己性命?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只听风未息怅然道,"我只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他这句话淡然中透着一丝凄楚,听得云笙胸中绞成一团,只觉说不出的心酸。
三夜师父怒道,"你倒想!你的命是我拣回来的,你想不要便不要么?哼!"说着用力一拍,也不知道拍碎了什么家什,只听得一声巨响。
风未息再没说话。
云笙犹豫一下,轻手轻脚转身走开,心里上下翻腾,五味杂陈,走过南房窗前时,又再轻轻瞄了里面一眼。花落与飞儿已经没在说话,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偎依在一起。
57
回到后院,只见泠默独自一个坐在廊下,呆呆望着天。云笙心里一阵疼惜,过去轻轻拍他头,叫,"小默?"
泠默回过头来,眼眶里泪水一圈圈正汪着,看见云笙,"啪哒"一下掉了几颗下来,伸开手臂抱住云笙,小声道,"哥哥。"
云笙反手抱起他,柔声问,"小默怎么了,做什么这么伤心?"
泠默将脸埋在他颈窝中,并不答话,只是摇头,过一会儿,问,"哥哥,是不是那个哥哥要来了?"
云笙顿一下,问,"小默说的是谁?"
泠默抬起头,小声说,"上次想要带我去皇帝家里的那个哥哥。"
云笙眼神一闪,沉吟一下,答道,"是啊。"
泠默神色愈加沮丧,扁扁小嘴,看情形几乎要哭出来,又怕云笙担心,十分努力忍着的样子,让人不由心酸。
云笙叹口气,慢慢开口,"小默听谁说的?"
泠默刚张嘴要答,又犹豫一下,讷讷道,"......那个......听大家说起的......"
云笙点点头,没再追问。其实细报一到,原本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就都豁然开朗。纷纷杂杂的枝节背后不过是几个人各有所图,惟一疑惑便在三夜师父身上,然而他也必定自有图谋,与其撕破脸皮令他远走,不如放在身边才好弄清......可是瞧这情形,留下他们只会让小默伤心,云笙心下踌躇起来。
正思索间,只觉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如花瓣般柔软甜美。
云笙吓一跳,瞪大眼睛,见泠默小脸透着绯红,泪光盈盈,颤巍巍贴过来,鼓足勇气又是一吻,这一次哆嗦着停在自己唇上没有挪开,隔一小会儿,唇瓣轻启,舌尖伸出来在自己唇上舔了一下。云笙只觉脑子"嗡"一声,两臂下意识收紧,泠默在他怀里轻轻"嗯"一声,有些窒住般,听在云笙耳朵里,说不出的诱人,热潮顿时涌上来。也难为了他,这种时候心底仍然清明,两下里一凑,便知道宝贝小默定是听了什么话,心里头打定了傻主意,才会这样眼泪汪汪地投怀送抱,可是心爱之人在怀,再怎样也不会笨到推出去,所以云笙一把抱起泠默,转身往房里走去......
两人燕好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实在因近来日子不太平,容不得他们在家里安安稳稳柔情蜜意,是以云笙再好的定力,逢到心爱之人如此主动,也抗不住了。门板在身后阖上,两人已经吻的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便到了床上,衣衫尽褪,热乎乎身子贴在了一起。欲望高涨之时云笙也还顾惜着宝贝弟弟的身子,耐着性子亲吻抚摩,引导泠默尖叫着去了一次,又搂着他轻轻拍抚,待他气喘匀了,这才慢慢去分开他两腿,细细地开拓。待觉得差不多,正要翻身覆上去时,泠默忽然蠕动着望旁边爬去,云笙奇道,"小默?"
泠默好容易从他臂弯下爬出来,用力伸手推他,红着脸细声道,"哥哥躺好。"
云笙虽不解,却没反对,只顺势躺下来,要看他做什么。他正兴起,如今仰面躺下,那地方自然如旗杆般高高竖起来。泠默瞧那里看了一眼,唬得立刻收回目光,面孔愈发涨得通红,咬咬唇,手忙脚乱望他身上爬上去,他雪白的身子被云笙吻得红斑点点,漆黑头发披在颊边,越发衬得面孔晶莹剔透,秀美绝伦。泠默两只手撑在云笙胸前,两腿跨在他身子两则,颤巍巍跪在那里,细腰长腿,腿间小东西软软搭在云笙小腹上......这一种风情难以形容,云笙一时无语,直等到泠默咬紧了牙忽地坐下来,云笙才惊觉他在做什么,两人同时"啊"的一声,泠默小脸一白,云笙伸出手去托他腿臀想要阻止,却已然晚了,欲望已被吞进一处又热又软紧窒销魂的所在,虽只进了一点点,也足令云笙头脑一片空白。
两人齐齐吸气,一个是因疼痛,一个却是舒服太过了。
云笙好容易缓过来,苦笑道,"小默,你做什么?"他两手还托着泠默两瓣小屁屁,触手柔腻温软,境况却苦不堪言,既不敢放手又不舍退出。泠默大口吸气,半晌才嗫嚅着道,"小默想让哥哥舒服。"
云笙苦笑,"谁说这样便舒服了?"
泠默睁大眼睛,"花落哥哥说的,难道不是么?"
云笙头大了一圈,花落何时说的?怎么会想起来跟小默说这些?不过花落在与飞儿的事上从来都是肆无忌惮,大方说大方做,小默会知道也不奇怪了。
"小默做什么忽然想让哥哥舒服了?"云笙皱紧眉,努力忽略下头的感觉。
泠默紧抿着嘴,只觉两腿发软,硬撑着道,"从来都是哥哥对小默好,小默也想对哥哥好,保护哥哥。"他心里藏着秘密,万分煎熬,此时那里又热辣疼痛不好受,终于委屈不过,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云笙瞧他半晌,心中又酸又软,终于微笑起来,道,"好,小默来保护哥哥。"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泠默嘤咛一声,一下子伏到云笙身上,一边泪水涟涟一边直吸溜凉气,还是云笙慢慢动了起来。
这一场云雨时急时缓,缱绻缠绵,欢喜中隐着伤悲,直到夜深才渐渐声歇。
屋外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来。
云笙披衣起来,走到屋外站住,望着雨幕出神。檐上雨水汇成无数条白线挂下,打在青石阶上,水花轻轻溅出一层白雾,宛如轻愁,飘散开来,是以这夜,无人欢颜。
难道非得要兵戎相见?形势如此,已容不得他一退再退,甚么复国大业尽可以全当它是云烟,可若事关小默,他又怎可示弱?一次退让已快送掉花落一条命,再退便是小默的性命了!云笙打个寒战,握紧双手,目光骤冷,胸口隐隐涌上一丝杀意。
黑暗中一道人影飞掠而过,直奔廊下。
云笙抬起头来。
弘良的脸上湿漉漉,还沾着雨水,眸中却有喜色,"公子,余寒她们就快到了,还有一位前辈跟她们在一起。"
云笙看到他神色,心中一跳,"谁?"
"青紫烟!"
58
泠默睡得不甚安稳,梦境里昏暗迷蒙,身左身右瞧出去全是浓浓的白雾,此时前头有人轻轻叫自己,"小默?小默......"是哥哥的声音,但却只闻声不见人,泠默心里惊慌起来,大声应着,"我在这里!哥哥你在哪里?"云笙的声音似乎只在前面几步远,"小默,我就在这里,过来呀。"泠默小心翼翼迈开步子,伸手摸索着向前走,一边叫,"哥哥等我!"云笙轻笑着道,"我在等呢,你快过来呀......"可是这几步却怎么也走不到似的,没多久云笙的声音便开始渐渐远去,泠默急出一头汗,大叫,"哥哥!哥哥......"
手突然用力一挥,碰到了什么,泠默惊跳起来,眼睛一下子睁开,蓦然瞧见云笙一脸担心的模样,握着泠默从被子里扬出去的手,道,"小默梦到什么了?怎吓出这一头汗来?不怕,哥哥在这里呢。"
泠默心脏还在狂跳,大口喘着气,迷迷糊糊地瞧着云笙,突然间扑过去搂住他,"哥哥,我梦见你不见了。"
云笙失笑,"那是做梦,你瞧哥哥不是好端端在这里么?"
泠默还没缓过劲儿来,伸手在他脸上东摸西摸,一脸惊惶。
云笙叹口气,抱他坐在自己膝上,道,"不怕不怕。"
此时屋里昏暗朦胧,说是晚上也不太黑,说是白天又阴沉沉的。半晌,泠默转着小脑袋四下看看,问,"几时了?"
云笙道,"已经辰时一刻了,外头下着雨呢。"
泠默呆呆坐了一会儿,小脸上惊惶渐去,沮丧又现。云笙知他清醒了,也不说什么,自管抱他起来去盥漱,用青盐擦了牙齿,布巾洗了面孔,梳整齐头发,着好衣衫,牵着他小手出门,沿着花廊向前厅走去。
还未进门,突然从厅中一阵风般卷出一个黑影来,冲着泠默劈头盖脸压下来。泠默吓一跳,还没叫出声来,云笙已迅捷无比地出手,袍袖一挥,缠住黑影一把掷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撞起一团浮尘来,然而浮尘里却有一线绿影箭一般射到泠默身上,这绿影云笙却来不及挡住了,脸上不由现出哭笑不得的样子来。
泠默只觉手腕上一凉,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叫道,"笨蛋小肉球!"泠默先是一呆,继而惊喜地跳起来,"小乖!"再向黑影一望,更加欢喜,"毛毛!"可不正是黑色巨雕毛毛和小绿蛇小乖。小乖缠在泠默手腕上,丝丝吐着红信,一开口便是埋怨,"小肉球,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把我留给那个臭女子欺负!我都快被她害死了你晓得吗?"泠默开心地一径傻笑,"我没有一个人跑掉啊,是他们硬要带着我,小乖,我好想你。"说着嘟起嘴在小蛇的脑门上亲了一下,大雕在旁边歪着头扇扇翅膀,泠默笑着上去搂住它,将它脖子攀下来,也在它头上亲了一记。这一雕一蛇乃是他的患难之交,许久不见了,如今再聚首可真是亲热的不行。
可是一人一蛇一雕还没说上三句半,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就冒出来,"小蛇精,你说谁是臭女子?"
小绿蛇软软的身子顿时僵住,硬挺挺就如泠默手上套了只翡翠镯子,半晌才不动声色开始向泠默袖笼中缩去。
泠默听到这个声音,却开心地跳起来,"余寒。"边叫边向厅口奔去。余寒正俏生生立在门边,此时脸上也满是欢喜,"小少爷!"一把将泠默抱了起来转个圈。余寒身后冒出一张秀丽面庞,眼眸笑意盈盈,"小少爷,还有我呢。"泠默又是一阵欢呼,扑过去,"雪夜雪夜,我好想你。"雪夜抱住他,眼圈鼻尖都红了,"小少爷,雪夜也想你。"雪夜年纪比泠默大不了几岁,性子天真活泼,同泠默最能玩在一起,又是自小便伺候泠默,余寒南海学艺和云笙出门经商的时候,也都是她陪着泠默,是以两人亲厚又不同一般,泠默看见她,真是格外欢喜。不单余寒、雪夜,连福管家与春奶奶也在,正站在厅里笑咪咪瞧着他。这一来,一家竟是从淮州分离,又在此处团聚了,泠默开心的无以复加,笑得合不拢嘴,可是突然间却又怔住。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凑到一块儿,自己却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这样快乐的时候过得一刻少一刻,这样一想,心里痛极,阵阵酸楚忍也忍不住,忽然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他一哭,可吓坏了大家,哄的哄劝的劝,只道他是太过惊喜,云笙却想到了原因,叹口气,过来搂住他,柔声道,"小默别傻了,哥哥有办法,总归不叫别人带你走。"
泠默听得这话,抬起头来,一脸惊疑。
云笙微笑道,"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件事也有一点点危险,小默可敢做么?"
泠默一听这话,半点也不犹豫,立刻用力点头,"小默敢的,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小默做什么都可以。"
(59)
半宿的功夫,已够云笙安排很多事情,也足够青紫烟看一回诊。
侧院房里,风之飞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身着白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拼命想自他神色中瞧出些什么,可是青紫烟面容便如一潭静水,毫无波澜。细细端详过花落,青紫烟沉吟片刻,起身走到外间,风未息早备好了纸笔,守在一边。
青紫烟坐下,执起笔,却未马上着墨,只歪着头思量,视线似不经意般掠过三夜。
此时风之飞儿也跟了出来,低声问,"青师傅,内子的伤究竟如何?"他眸中虽有焦急忧心,语气却并不慌张。
青紫烟听他称花落为内子,不由一怔,抬头看他,片刻,表情柔和起来,轻声道,"伤并不重,只是这毒十分棘手,在下并无把握,现下只能拖一刻是一刻。"
风之飞儿听了这话,神情有些黯然,不过转瞬又回复平常,恭恭敬敬道,"如此有劳青师傅费心了。"他早打定了主意,无论生死,总之是要与花落一处的,是以听了青紫烟的话,并不特别激动。
风未息瞧着他走开,轻轻叹口气,转过头来,正见青紫烟看着自己,不由咬咬唇。青紫烟垂下眼皮,不动声色问,"未息,依你瞧,这毒是什么?"
风未息的医术是青紫烟教的,这一问,好似师傅在考较弟子,忙答道,"醍醐草、豆酊炼制成精,又加上了七步神仙草,这是七步醉。若只是醍醐草和豆酊,不过是下等麻药,可是加上了七步神仙草......"
青紫烟微微叹息,道,"可不是,寻常麻药不伤人,七步神仙草单用也不成毒,偏偏两个加在一起,便成天下至毒,这道理到如今也无人知道。"
风未息惴惴问,"可有解?"
"七步神仙草的克星唯有上古神物金长甲,可是这几百年我也只说过一次金长甲现世,指甲大一小块儿炼成了三颗神转丹,要想克七步醉,也只有它了。"
风未息怔住,片刻才道,"那三颗神转丹可还存于世上?"
青紫烟又看了三夜一眼,半晌,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他想一想,慢慢说,"我隐约听曾祖说过,当初那三颗丹药是一皇族中人求炼的,金长甲也是那人拿来的,说是要炼了药去救人,那时候正值五国兵乱,药炼成了,他要救的人却已经死了,伤心之下这人也以身相殉,这三颗神转丹去了哪里,可就成了谜了。"
半晌,风未息才问,"必得金长甲么?我记得师傅以前说过碧落子草也可解奇毒。"
青紫烟点头,"正是,你小时候中毒便是碧落子解的,可是碧落子药性奇特,炼药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