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一,你是铁了心?你可知道激怒我的下场?"恨,很清晰的恨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这么清楚的事实在没有必要再问。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地点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去柴房,我不想见到你!"说完就推开我大步离去。
知道哭不出来,自然只有笑了,看来我的苦日子从今天开始了。
"快点干活!不许偷懒!尤其是你!别以为是从盟主身边调过来的就可以少干活!告诉你,凡是调到这来的,都是下放,别想有翻身的机会!"皮鞭在地上抽的啪啪作响,一脸凶相的大汉威风十足地瞅着我们这些劈柴的下人。
整个府宅占地庞大,又是隆冬,柴火缺的很,所以苦的自然是我们这些劈柴的。从早到晚,除了吃口午饭,还没喘过气。
这些活我在山上也干过,可是那时师兄们都疼我,从来都是意思一下就由他们接过去,所以只有此刻才知道什么叫累和苦。
寒冬时节,冰天雪地,手早已冻的麻木不仁,维持同一个姿势整天干活,是想也想不到的辛苦。
谢谢
没有力气了......
前几日还好,今天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沉的厉害,四肢无力。
剧烈地喘着气,我只觉得眼前发花,斧头不自觉地掉在地上。
"臭小子!敢偷懒!不想活了!"皮鞭毫不客气地招呼在身上,立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还不等我站起来,鞭子已不断地落在身上,其狠绝的程度不输对待杀父仇人。
"妈的!别以为在盟主身边干过就得意起来!这里可不是你偷懒的地方!睁开你的狗眼眼好好看着,这是柴房,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不是累死在这,就被打死,你想选哪一个?"凶恶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是嫉妒我在盟主身边待过?呵呵,如果可以,一开始我宁愿待在这里,起码够单纯,无非干活罢了,起码不用累心。
"大哥手下留情!"正被打的迷糊之时,一个身体护在我上方。
"妈的!你小子找死啊!给我闪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大哥别动气!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打死他事小,没人劈柴事大,不如留下他的性命,等过了冬再打死他也不迟。"
"......哼!暂且饶你一命!"临走时还不忘踩我一脚。
"没事吧?"那人将我扶起,忠厚老实的脸孔上带着关心,虽然长相很平凡,但是他有一双并不平凡的眼睛,明亮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睿智。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当下人,真是有点不适合的感觉。
"还死不了。"今天我可算尝着鞭子的味道了,呵呵,看来确实不好受。
"你看你,一定是得罪了谁,不然怎么连件厚实的棉衣也没有,这大冷天的不生病才怪。"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摇着头叹气。"我还有件新发的棉衣,你先用着吧。"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人家自己都舍不得的东西,我怎么好要。
"没关系,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他憨厚地笑笑。这一笑的时候表情很温和,让人想去亲近。
"......谢谢。"我突然鼻子一酸,心里分外暖和。
"行了,谢什么,快进屋歇息去,你的份我替你劈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师傅说对了,这世上大部分的好人都注定要过苦日子,被坏人欺负,就好比我眼前的这位大哥。正因为厚道的人要被人吃的死死的,所以师傅才对我说江湖险恶,不可轻信他人么......
冷,好冷好冷,谁来救救我......
昏昏沉沉的趟到床上,半梦半醒间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好熟悉......
"是你么......"费力地伸出手,希望那不只是个影子。
"兄弟,你怎么样?没事吧?"焦急却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你......"眨了眨眼睛才将眼前的人看清楚,原来是救了我的老实人。
"他烧的厉害,得请大夫。"旁边一人提醒。"不然烧坏脑子事小,烧死可就糟了。"
"可、可是,那些人哪肯给我们这些下人请大夫,他们巴不得我们......"后半句没说出来,可我心里清楚的很。
"不必......"若我命该如此请什么都没用。
"可是......"他焦虑的直打转。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不管今后如何,我不能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大家都叫我虎子。"他没想到我会问他,所以愣了半天。
"虎子,谢谢你。"让我体会到这么美好无私的感情。
我都要试试
"别,别老跟我说谢,我是粗人,受不得这个。"他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求......求你一件事。"我拉住他的衣角。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北院应该住着......一个姓段的客人......我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我费力的抬眼,冲他笑着恳求。
"好好,我这就去打听,刚好我认识一个北院的仆人,你等着啊。"他说着就要走。
"且慢。"我拉着衣角的手没有松。
"还有什么事?"
"别让他知道有人打听他。"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
"......好。"他虽不明白我所谓何意,但终答应下来。
"你先睡会儿,他没那么快回来。"旁边一个大汉细心的为我盖上被子道。
"嗯。"真是困了,我闭上眼又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将我轻轻推醒。
"怎么样?"一睁眼,看是虎子,我忙拉住他问。
"我说了你可别上火。"他欲言又止。
"......你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个南宫容真这么绝?
"你说的那个人好像受了挺重的伤,情况老是时好时坏......"
"那他现在如何?"我抓着他的手坐了起来。
"......好像昏迷着。"他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要见南宫容!"说着我从床上跌下来。
"啊?!你嫌自己挨的鞭子少,还是不要命了!像我们这样的下人怎么可能见得到高高在上的主子!"虎子冲我喊道。
"虎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个人是我朋友,所以我得救他。"提起段龙天,不知怎的,精神好了很多。
"救?你拿什么救?不管他是不是你朋友,现在他都是主子的客人,主子不可能见死不救,你去见主子不但救不了他,搞不好还断送了自己的小命,况且你现在还发着高烧!"虎子急的涨红了脸。
"或许如此,或许不是,可我都要试试。"因为我不相信南宫容。
"站住!你从柴房到主子所在的后院需要多远你知不知道?一路上守卫森严,你还没见到主子就先被打死了!"虎子他们看我的表情简直像看一个疯子。
"多谢提醒。"冲他们笑了笑,接着我头也不会的冲了出去。这样的事以前我也曾为段龙天做过,所以我不会傻到往刀口上撞,走房顶就是了。
本以为要到后院方能见到他,走到大堂时却看见他端坐在正中喝茶。
"南宫容。"我从房上跳下来的时候正落到他跟前,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很快镇定下来。
"是你?你是怎么走到这的?你不是不会武功么!"他看我的眼神更像看一个怪物。
"我是来问你有关段龙天的事。"我不卑不亢的站在他对面。
"......又是他!你对我就没别的可说?"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冲着我阴沉的笑道。
"你答应过我要救活他的,可是我听说他的情况很不好。"我看着他,眼里不是质问,不是指责,只是看透彻。
"那你应该知道他是受谁连累,你说那个连累他的人要不要付出代价?"他瞅着我冷笑。
能
"我就是来任你处置的,只要你救他。"不用拐弯抹角,我索性说的明白。
"赵初一,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还肯回到我身边,并且答应从此以后永远忠于我,包括你的身心,我不光医好段龙天,你也不用再干那些体力活,可以回来享受锦衣御食的生活。"南宫容看我的眼神很危险,危险到我以为如果不答应,下一刻便是死期。
"师傅说,我有世上最倔强的性子,认定的事死悔改,不论是对是错,都一直会走下去。"我忽然笑了,死就死,我不是不怕,只是觉得起码死的值,因为不用出卖自己的真心。
"好!赵初一!我让你为今天的话后悔一辈子!"南宫容仰起头哈哈大笑。"要我救他不是不可以,而且还可以把他当自己的兄弟般对待,可你要做个选择。"
"你说。"来了,真正残忍的事才刚要开始。
"有一种草叫‘忘忧',人吃了它会把生平事忘的干干净净,你说这草是你吃,还是他吃?"狠毒的笑从他脸上绽开。
"......"如果我吃,那么没有记忆的我必然要南宫容摆布;如果段龙天吃......他会从此忘了我......
"......他吃。"我咬着牙说出令自己痛苦万分的话。忘了我就忘了,起码此后不会再被我连累。
"这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不会。"做武林盟主的客人要比做我的兄弟强的多。
"好!从明天开始你调到北院当仆人,我让你和你的朋友好好相处,不过你可别对他乱说话,毕竟吃了‘忘忧草'的人如果想强行记起以前的记忆,是会头疼致死的。"南宫容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冷笑着提醒。
"明白。"这是对我的折磨,我愿意受,毕竟每天都可以看见他,也不错。
"不过你擅闯大堂的罪的还是要罚,来人!拖下去打三十扳子!"一挥袖,南宫容绝情的下令。
"是!"立时有人上来将我拖到院中,噼里啪啦的一顿扳子打的我头晕眼花,别说走路了,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天!"虎子看我被人拖回来,身上皮开肉绽,吓的不知说什么好。
"看,我不......没死。"我想他放松点地勉强一笑,可是疼痛使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你还嫌自己受的罪少不成!"虎子一边给我上药一边骂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朋友,也不至于连性命都不要了!"说他老实,对人世的看法倒也世俗。
"他,不一样。"
永远记得我抛下他跑向陆家庄的那一刻,我逃的狼狈,不是因为怕那些人杀我,更不是因为怕段龙天杀我,而是因为我丢下他,把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丢下自己逃了。
我更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在陆铭手里,段龙天有很多办法逃走,甚至是干脆说出九龙宝刀的秘密,不管他选哪种都不会是伤痕累累,可他知道,如果逃走或是说出秘密,我都将再无利用价值,最后的下场或许只有一个:死!
我是谁?一个第一次见面就缠着他的陌生人,跟他毫无交情,更谈不上知己,可他为了保全我连寸步不离的九龙刀都被陆铭夺走,甚至是豁出性命护我周全。
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他付出?起码,我心甘情愿。
如同师傅所说,人一生找到一个知己就够了,既然找到他,我已安下心,今生无憾,所以为他生,或为他死对我来说都无区别。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只有一条命!他能为你去死吗!"像是触动了什么,虎子突然激动起来,眼睛里闪动着我所不明白的情绪,可是他的话正说到点子上。
"能,他能,我也能。"我笑,因为当我这么想时涌现的确定。
北院
"......我原来以为也有个这样的朋友,可是后来我们同时喜欢上一个姑娘,他为了得到那个姑娘竟想杀掉我......"虎子似乎很痛苦,虽然他没有哭,可是那压抑的语气比哭泣更让人揪心。"所以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你别傻了,还是对自己好点。"他劝的苦口婆心,连自己的旧伤都挖出来给我看,可惜......
"虎子,真的谢谢你,可我是个死心眼的人,固执的可恨,所以如果有一天他要杀我,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是真的要杀我,那就让他杀,死在他手里,我心甘。"如果他对我挥刀,我想我是不会还手的。
"......你还真是个......疯子......"虎子语带哽咽,为我上药的手却更轻柔。
"如果我是你,我就杀了那个姑娘,而不是让那个朋友杀了我。"我不会遇到比段龙天更喜欢的人,所以我下得了手。
"是,我杀了她,因为就是她让他杀我的。"虎子俯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能感受到他坚强表面下的心碎。
"那你反倒不应该杀她,因为不值得。"这样一个女人杀她会赃了自己的手。"你杀的应该是那个朋友。"听信一个女人的话,对自己的兄弟下手,罪不可赦。
"对,所以我都杀了。"虎子说的咬牙切齿,我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都过去了,别让那些成为记忆的东西再伤害你。"拍了拍他的手,我出声安慰。这样的事告诉我,是负担,可我却心存感激,因为他的坦白。我想我不会再遇到像虎子这么善良的人,肯为别人连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只为阻止我的付出。
"谢谢你。"原本悲愤的声音变的轻松。
"你已经解脱了。"我勉强转过身拉起他的手笑道。"虎子,忘了那些往事,从新开始,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值得付出的朋友和女人。"
"嗯。"还是我熟悉的憨厚笑容,虎子点了点头。
"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呢。"熄了灯,我和虎子都沉沉睡下。我想,在梦中我可以问问段龙天,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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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我的命是拣回来了,可头晕的更厉害,但人却很清醒,只是不停的咳嗽。
"今天你也别劈柴了,我替你。"虎子想让我多休息一天。
"不用,今天我要到北院去干活。"
"北院?怎么把你调去那里?"虎子为我的离开纳闷。
"上头的意思,我也不清楚。"虎子,别怪我骗你,因为太复杂了,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那,你好好保重。"他想了半天才说这么一句。
"嗯。你也是。"我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然后拖着沉重疼痛的身子向北院走去。
还没到院门,就听到里头的笑声,我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众多姑娘在扑蝶,而段龙天正在里面和她们一同玩乐。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放松的时候,看来伤真是好了很多。不过这个画面倒很刺眼。
我走到他旁边站定。"秉公子,我是主人派来伺候您的,请问有什么吩咐。"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声音才不至颤抖。
"快去把院子扫了,以后这样的事别等着吩咐,自己找活干,机灵点。"还没等段龙天开口,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姑娘说道。看她的穿着不像院子里的丫鬟,更像大家闺秀。
"是。"我留恋的偷偷看了段龙天一眼便去扫院子了。
身上火辣辣的疼,动的时候叫衣服一摩擦更是疼痛难忍。
才扫了小半个院子,头上冒出无数汗滴不说,身上的衣服更是让汗溻透了。
本性善良
"咳咳......咳咳咳......"可能因为早上没吃饭,这会儿咳嗽的更厉害,真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