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陆亦砂

不一会，找到了，我转过身准备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谁知道，就在我低头往外挤的时候，"砰"一下和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被撞痛了，仿佛心有不甘
"啊哇哇！谁啊？搞什么！眼睛看哪里呢？！！"
！！！！
不知怎么，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竟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直想哭！虽然对方的态度不怎么友善，但在我听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胜过了世上一切的天籁！！
抬起头，就这样看到了他的长相--干净的短发，鼻梁上架着镶边眼镜，一个斯斯文文的小男生。
一瞬间，失去的记忆像洪水般向我袭来，从以前到现在，所有的往事，一幕幕片段，在我的脑海中排成了次序，由模糊到清晰，再由清晰到明朗--我记起来了，完全地记起来了！！
从同学到朋友，从朋友到好朋友，却不知从哪天开始，竟同时触电到不能自拔！我们便一同踏入那块湿地，踏入那片千夫所指的"荒唐"禁区，爱到难舍又难分......随后，是短暂的厮守，是如昙花一现般的甜蜜......再后来，他为了我们不被认可的爱而终究失去了年轻的生命......而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与他阴阳一方的现实！从他的葬礼，到收殓入土，我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对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重复"他没有死，他还在的，他还在的！"大家都说我疯了，然而我是那样执著地坚信着，不惜荒废了学业，日复一日地坐在他的坟头，陪伴着他，守护着他，等待着他--醒时，泪流成河，直到哭累了，迷糊睡去，再醒来.........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鼓励我，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他还陪着我看了他生前就说好要一起看的日出！那天的日出，那么美丽，那么温暖，那么的洋溢着希望......我吻着他的唇，犹记得耳畔传来他的那声"相信希望"！
然后.........就是现在了么？是啊！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的，奇迹出现了，它真的出现了！我，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命运的轮回，让两年后的灵魂重新回到了两年前的躯体中，让一切都退回了我们初次相逢的那一天！眼前的他，看上去已经不认识我了，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在"上一轮生命"中的一切！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只要眼前的他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有血有肉的生命，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我不能自持地，定定地望着他，心中思绪万千，但那万般翻腾、万般感慨却无法向他透露分毫！我快忍不住了，眼泪眼看就要落出眼眶！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欲说还休，盯着面前的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似的，直直地瞧，心中的激动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目光上，直看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眼神里也出现了诧异！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他的确是看着我愣住了，表情还有几分尴尬！
我当然明白，他这略显异常的行为是由于什么，那个告白的夜晚，公园的长椅上，他亲口说的--距离"现在"大约两年后的那个夜晚，他红着脸亲口告诉我的！
"我从当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开始，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到现在......快两年了吧！不过，当时的你，一定怎么也想不到的吧？我想也是啊......要是被你知道我是个GAY，你不吓死才怪！只怕我连跟你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啊！立立，你看我吧，不要躲避，不要害怕，你大胆地看我吧！因为我也有着和你一样的心情啊！老天给了我机会，让我与你重新认识，让你为我重新获得了生命！这次，我再也不要放掉你，再也不会让你离我远去了！这次，我再不会让矛盾和挣扎苦苦地束缚我们两年！我要勇敢地说"我爱你"，我要勇敢地把我们的爱告诉每一个人，我要勇敢地与你一同克服所有的阻碍和偏见，最终到达幸福的彼岸，永生相伴，永不分离！在这个世界中的你和我，是为了彼此而存在，是为了彼此而再活一次的！我再也不要遗憾，再也不要重复当初失去后的悔恨和痛心，这次，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这次，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
当然，这些话，我只是在心里默念，纵使我多想让他听见......可是现在，又怎么能呢？
对了，话说回来，在我的记忆中，"上一次"的我们，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身体碰撞"！......看来，虽然是轮回，但事情的发展轨迹已经和上次不完全一样了！这次，从一开始，上天就注定了我们的缘分，仿佛在暗示着，这一次，必定不会再是个悲剧！
"喂，喂！同学，你还好吧？！"他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大概是发现了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对劲吧。
他的提醒把我勉强带回到现实，我抑制住所有的想法，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没......没事！不好意思撞到了你......真对不起！"
听我这么说，他推推眼镜，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没注意，不能全怪你的！"他用招牌式的动作挠了挠头发，朝我笑笑，转身挤进了人群。
我想告诉他我们是同班同学的事情，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与他还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就连彼此间的姓名都还不知......尽管他的名字，早已在我的心中烙印，我在睡梦里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可他，却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想着心事，停在原地不动--当然，是为了等他。
不一会，他挤出人群，发现我还没走，看上去似乎挺高兴
"嘿！你还特意等我啊？那一块儿走吧！我在8班，你呢？"
这是一个早就知道的结果，但此时的我，却故作惊讶状"诶？这么巧啊，我也是8班啊！"
他倒是真的大吃了一惊，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笑道"真的？！这--太巧了！你看，我一大早来就撞到你，没想到又和你分在同一个班级！哈哈，看来我们很有缘啊！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纪翔，纪念的纪，飞翔的翔......"我侧过脸看着他，由于过于感慨，声音的高低有些不稳，幸好他并没有察觉"你...呢？"
"我叫--白凯立！"
他歪着脑袋，咧嘴笑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那笑容，一如上一个"轮回"中最后的瞬间那般灿烂！

 

第 2 章
10月，秋高气爽，我们高一的学生去了军事基地，进行为期一个礼拜的住训。
晚上，全班男生集体睡一个房间，床铺还全都是连在一块儿的，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可想而知到了晚上会闹成什么样子！老师越是三令五申地强调熄了灯以后就要乖乖睡觉，大家越是来劲要闹它个通宵！好吧好吧，难得的机会，就玩他个痛快好了！
可恶，真是夸张--早上进房间才稍微晚了一步而已，好的地方居然全被抢光了，只剩下靠墙角的那一个位置......算了算了，反正也只是睡个觉而已，睡哪儿都一样。
放下行李，发现旁边的一个床位是......纪翔！说起来，他是我进高中后最先交到的朋友吧，到现在还记得初来报道的那天跟他撞在一块的事情！他当时，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啊？真奇怪！那样子，好象是看到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难道说我长得很奇怪吗？而更怪的是，我那时......那种感觉......居然......！呸呸，算了，这种丢人的事不提也罢，还是看看当下吧--嘿嘿，他好象很兴奋，其实，旁边是他......我也挺高兴的。
果不出所料，到了晚上，查房的老师一走，整个寝室就闹翻了天，就差一群男人没展开集体混战了--不过，貌似已经有这个趋势......呃！刚才是谁用枕头丢我的？！好家伙，我也不是吃素的！来啊，谁怕谁？要是看外表就以为我是个乖宝宝型的"文弱书生"，哼哼，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闹到12点，终于消停下来了，我说--这一个个都太强了吧？前一秒还亢奋地大嚷大叫呢，现在居然立马就睡得跟猪一样了？！该死的，不晓得哪个家伙还打呼噜，吵死我了！我可没你们这么大能耐啊，行行好吧，我睡不着了我！！唉，看他们一个个都睡得那么香，是不是全寝室只有我一个还醒着啊？？啊！！该死的！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衰弱？！
越睡，越睡不着，干脆不睡了，看看寝室里的"睡相百态"也好！可是......偏偏又在这么个死角落里，想看也看不见，转个身，能看到的只有纪翔了。
他睡着的样子好可爱......竟让我心头涌上一丝莫名的骚动！停停停！！我在想什么？怎么又来了？！转过去，不看最太平！......不行啊，还是忍不住想看他，他......真的好可爱啊，好喜欢他，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他有非比寻常的好感，跟他在一起，总是特别开心，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天！我这都是在干什么？？我神经病啊？！人家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不行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纪翔好象出状况了--大概是睡着的时候手压着胸口了吧，他呼吸好急促，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像是做噩梦了！不过，全寝室的人都睡得这么死，估计也就睡在他旁边的我注意到了！怎么办？要叫醒他吗？要帮他把手移开吗？......还是再看看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叫醒他好了。
"不......不......！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回来啊，回来啊......你不要死不要......老天，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不！他没有死，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我在这里陪着他，我等他，不管多久我都等他！"他不住地呢喃着，声音带着哭腔。
等等！他这是怎么了？不大对劲啊，看来非得叫醒他不可了！他说不要走？不要死？谁啊？他在说谁？他要等谁？这家伙--真不够朋友！心里藏着这么大的心事也不告诉我！难道说他喜欢的人......死掉了？啊！？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不行，改天找机会一定得好好地问问他！要真是这么个情况，那他能找个人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一点的吧！我......我不想看到他这么难过，这么痛苦............真的，不想......
"立立，立立，立立.................."他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腔"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立立！再......再陪我一会会吧，一会会也好......不，不！我也想坚强地活下去......可是，可是没有了你我真的行吗？......我已经答应你了......我，我会尽量努力的，你就放心吧............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我要我们像以前那样......立立，你回来，回来......回来啊......"他说着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由于他只是小声嘟哝，身体又是朝内翻的，因此寝室内的其他人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喂，我说！什么立立啊？！拜托，为什么你爱的人小名跟我一样啊？！真要命，拜托，你别再叫啦，你再叫......再叫我会想歪掉的，我会以为是我的！不对，我又没死，我有空--没事咒自己死掉干什么？！总之，纪翔，你......你别再说了呀......就算要说，你，你也换个称呼嘛！别叫立立......除了这个你叫什么都行啊！
看来，还是帮他把手移开好了，万一把他弄醒......嗨，那也没办法了，总比这样哭着做噩梦好！打定主意，挨上去，把他的手从胸口拿掉，慢慢地，慢慢地......咦？他怎么在抖呢？是害怕吗？还是太伤心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事到如今，我干脆彻底地做一回好人吧！
对不起了纪翔，别骂我是变态噢！我，我也是为了帮你啊！我把心一横，伸出手，搂他进自己怀里，抚着他的胸口帮他平气，安慰道
"乖，乖，没事了，没事啦......不怕不怕"我凑在他耳边，声音小到不能再小，生怕被寝室里的其他人听见！
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吗？！！我这--倒像个专职奶爸在哄孩子一样！低头看看他--呼，幸好，没醒，看样子的确是安静了一些......突然之间--哇！干什么？！他牢牢地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妈呀，妈呀！！是不是醒了？发现我对他做不正常的动作了？？没有啊......还是睡得很熟嘛！那，那是干什么？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把我当成他梦里的"立立"了！切，这可真是讽刺！名字和我一样也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能把我错当成她啊！她可是你亲密的女朋友诶！不管她是活了还是死了，你搞搞清楚，现在你拉着的人是我，这可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啊！喂，快放开我！我在心里大叫。算了......还是我先放开你得了！
刚准备放他一个人睡，谁知道--
"立立！立立不要走......不要走......立立，立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抓我抓得比刚才还紧！嘿！你到底准备怎么样啊？！我是叫立立没错......但我不是你要的那个立立啊！！你知不知道再这样--再这样你是逼我做坏事啦！！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放啊，放啊放啊放啊！！呜！还是不放，救命啊！我快到极限了！他却还在嘀咕着
"立立......立立......立立......不......不要走"
~~~~~~~~~叫得这么伤心，这么动情......我彻底地崩溃了！！好吧，咬咬牙，我豁出去了，今晚，就顺了你的心，做一回你的那个"立立"吧！用我所能做出的最温柔的动作搂住他，轻轻帮他拂去脸上的泪水，那只手，仍旧被他拉着，顺从地，我不再动，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手心内，让他可以透过掌心可以感受到我的体温，我的热度............
"我不走，你放心吧，我不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用自己听了都简直要吓住的轻柔口吻低喃。
明明是这么恶心肉麻的话，奇怪的是，我说出口，反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尴尬和焦躁感！要是寝室里有第三个人看到我们现在的状态，恐怕要吓得从床上摔下来，然后大倒胃口了吧？！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抱着他，感觉心里很平静，很舒服！没错啊，我们是两个男生，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像现在这样的感觉，除了对他之外，我何尝对哪个女生有过了？！
说老实话，今天这个情景，恐怕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心底里所向往的吧？可惜啊！只能趁这种他做梦迷迷糊糊认错人的机会！呵，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卑鄙？要是被他知道了我曾经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像这样和他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他一定鄙视死我了！再不然，觉得我是变态，跟我绝交也说不定！
我这么一来，倒还真有效！他好象心很定似的，靠在我怀里，静静睡去，脸上还挂着微笑。他的脸，现在就在我胸口，就在我眼前！！猛然间我的心嘭嘭狂跳，心里乱七八糟的，好多念头忽闪忽闪！克制住，克制住，克制住！我不停地这样警告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的啊！！谁知道，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我的脸慢慢朝他靠近，嘴唇，眼看--就要落在他的额头上！--停下！！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智硬是把我从冲动中拉了回来！没有碰上去，但是，口中呼出的热气，还是留在了他的额头----唉，这，这也就算是......吻过了吧............
看他的样子，睡得挺香了，我渐渐松开他，从他的手掌中拿出自己的手，将他放回他自己的枕头上躺好，再帮他拉好被子--再来，我也该睡了！唔............本来就已经睡不着了，再这么一来，我还睡哪门子睡啊？！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了！............等天亮吧！
到了凌晨4点多，已经做好准备一宿不眠的我破天荒地睡着了！其实，这觉睡了还不如不睡呢，还没开始做梦，5点刚过，那些昨晚早睡的家伙就陆陆续续醒了，也不管别人还要不要睡，就开始又笑又聒噪的！还在床上翻来滚去、你压我我压你的玩"殴打"！很不幸地，我又被吵醒，真是气也气得死，恨不得跳下床把他们一人揍一顿！然后，6点一到，寝室长无情地一声令下"起床！"唉............我怎么这么悲惨，这总共加起来我才睡了几小时？！军训的第二天，我不要边做动作边打瞌睡就已经很好了！哪还会有什么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