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陆亦砂

他是与众不同的--身为师长眼中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乖小孩，却又有着天生的反骨--爱上我，或许就是他最大的叛逆吧？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这个普通却又独特的他竟让我如此着迷，再也不愿移开目光？我已回忆不起了......我只记得，那个尽管遍体鳞伤却还用最后的力气喊着"我爱他没有错"的他曾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记得那个明明被我吻得红透了脸却还嘴硬着嘟囔"去死"的他让我宠溺得哭笑不得......他倔强，也爱面子，所以，今晚他对我做的事，他是不会也不愿意让我知道的！若他知道我此刻已是醒着的，他一定会难堪，一定会羞愧到无地自容，以后就会一直逃避我，再也不肯面对我了--谁叫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呢！所以，就让我与他一起，来完成这个美丽的谎言吧......
我假装仍然在熟睡中，假装正做着梦，"糊里糊涂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感觉到了，他浑身都紧张了起来，若我现在能睁开眼，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其实我猜都能猜得到！一定是又慌又乱，不知怎么办才好，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吧！他的动作变僵硬了，好象准备放开我，那只手也开始挣扎，想从我手里挣脱。
"立立！立立不要走......不要走......立立，立立！"我装作在说梦话。是梦话吗？有一半，或许是，是我对梦里的那个"他"，那个与我天人永隔的他的呼唤。而另一半，就是对着现在，在我身旁的那个他喊出的！不要走，不要放开我，抱住我吧，没关系的，你的心事......我都明白，我全都明白！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凭着身体的感觉发现，他愣住了！他不再挣脱，似乎是相当为难的样子，我顺势把他的手又抓紧了些
"立立......立立......立立......不......不要走"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动情地一遍遍呼唤，这一次，是全心全意地对着身边的这个他。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别放开我，我还做着"噩梦"呢！你再安慰我吧，用你的身体，用你的怀抱，安慰我吧！
一瞬间，他的动作，不再紧张了，更令我心跳不已的是，他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温柔了起来！他充满怜爱地搂着我，伸手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就和梦里，那个曾经已"死去"的他回来找我的时候一样！他顺从地，将自己的手贴在我的手心，让我透过手掌感受他的体温，他的热度！
下一秒钟，他呢喃着，在我耳边吐出了一句话，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听得如痴如醉，欲死欲仙！
"我不走，你放心吧，我不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立立，立立............我的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我真想哭！但是，我现在是在他的怀里，我不能哭，我哭了他会更担心的！立立他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可是他......却能体会到我的无助！我叫的人就是你啊，立立！我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啊！！他说，他不走，他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明白这只是他在困惑中为了让我平静下来而说的话，但，你知道吗？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这是我们两生两世，穿越时空的承诺啊！立立你知道吗，知道吗？！！
正当我在心中默默呼喊的时候，只感觉额头上一股热气！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我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难道说，难道说立立他，他............！！如果说兴奋真的可以令一个人的心跳停止的话，那我想，这一刻我的心跳已经停止了！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表面上，却不能露一点点馅，还要装出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好难呀，真难死我了！分明感到他的唇就在我的额头上方，分明感到它就快碰到我的额头，分明感到立立他，他，他想吻我！！最终，他没有吻上去，不要紧，我不怪他，我完全体谅他此时此刻心里有多矛盾！他不会主动承认他对我的感情的，除非我先开这个口，他一直是这样，上一次，不也是这样吗？但是，他毕竟忍不住呀！他不会想到现在的我是在装睡，他相信我是真的睡着了，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所以，才敢这样偷偷地，偷偷地做一点这样的"小动作"，是吗，是吗？
............他呼出的那口热气，留在了我的额头，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的心情，是又高兴又有点犯罪感的吧？就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立立，你真的好可爱！
过了一会，他慢慢放开了我，为了不把我吵醒，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一直到我完全在自己的枕头上躺好，他又帮我拉好了被子.........这一次，我没有再拉住他，三更半夜的，他也一定很累了！陪了我这么久，他也要休息的呀，我不能这么自私，再说，够了，已经够了！今晚的事，将会是我永远铭记在心的美丽的回忆，我不会忘的，立立，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哦！躺在自己的枕头上，我翻了个身背对他，回忆着刚才的他的动作他的话，不争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再也睡不着了，就这样思绪万千的，直到天亮。
6点一到，寝室长下令，大家集体起床。
呀，他这是怎么了？好大的黑眼圈啊！难道说昨晚因为我的关系，害他一夜都没睡好吗？心中的内疚感油然而生，我边穿衣服，边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好象真的很累啊，一面套衣服一面还在打哈欠！哎呀，他好象发现我在看他了，把头转了过来，我没有回避，仍旧死盯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心里的话全都告诉他！想到昨晚他温柔的拥抱和那个"吻"，尽管拼命克制我还是脸红了，不知不觉地，我朝着他害羞地笑。可能是我的表情吓到他了，他把脸别了回去，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来，不再朝我这看一眼！
"昨晚.................."我还是忍不住，脱口就这么说了出来。
"啊？昨晚......干什么啊？"他明显有点紧张，赶快接过了我的话头反问道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你有黑眼圈诶"果然，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出了这么一句。
"是吗？哦，是啊，很晚才睡着的！没办法，突然换了这么个环境，不习惯啊！再说--寝室里又有人打呼噜什么的，吵死了！"
他用一贯的那种随意的口气说道，对"那件事"只字未提，不禁让我怀疑昨晚那么温柔的他，是不是只是我做了个梦？
"哦.................."我不再问了，低下了头自己扣扣子。老实说，我有点失望，尽管我知道他不可能会承认昨晚对我做出过那样的举动，但是，哪怕你有点小小的害羞，有点尴尬也好嘛！哪怕......哪怕你说点模棱两可的话也行啊！或者给我点暗示什么的......习惯了"上一轮"中他在我面前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再回过头来面对这么漫不经心的他，我还真不甘心！唉............立立，你为什么要这么不坦率呢............
他穿好衣服，套了条裤子就往外走，看来是准备去卫生间吧，"等等我！一起去嘛！"我急忙叫住了他，飞快地穿上自己的裤子，"哦哦......"他停住了脚步。怎么觉得他今天老躲着我，看来，昨晚那件事，说他一点也不在意，那是假的。
我们一路走着，彼此间也没怎么说话。到了卫生间，他三下两下就一切搞定了，我的动作可没那么快呢！不好意思啦，麻烦你等我一会吧......正用梳子仔细地梳着头，冷不丁地他冒出这么一句
"喂，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呃............？！"我大吃一惊！为，为什么他这么问我？我的心里像挂了十几只水桶，七上八下的，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去回答。
"喜欢的人啊！呵呵，瞧你小子这模样，一定有吧？要不然干吗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他的表情好象很阴险，眼中带着笑意。
"嗯......嗯，有，有啊，很爱，很爱很爱很爱的人！"我如实地回答，死死地盯着他看，情绪有点激动，就差没说出最后那句"那个人就是你"了，我多希望能这样说出口啊！
"哈，我就知道............"他若有所思地接了这句，就不再继续发问了。
怎么停了？再问呀，再多问我一点呀！你怎么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呢？你快问我呀！这样我才能暗示你，才能不动声色地告诉你我喜欢的就是你，就是你呀！
可他就是不问，没办法，只好我自己再来提这个话题了
"为，为什么这么问我？"其实，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因为你在意我！所以，你要这样旁敲侧击地试探我，对吗？我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期待。
"没什么啊，我突然想到，问着玩玩"............唉，他还是这么嘴硬，连我想抓一点把柄的机会都没有......他像往常那样笑了--不，和往常不一样，他笑得好勉强好寂寞！他其实根本就不想笑！----等一下，我昨晚做噩梦，是不是说出了什么话？让他以为我心里装着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所以......他现在才这么问我？他是吃醋了啊！他怎么会想得到昨晚让我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正是他呢！最糟的就是，我又不能跟他解释！我要怎么说？说"你死过一次"？说命运为我们的爱而轮回？还是说这是我第二次认识你了？这种话谁会相信啊！他会以为我是神经病的！再说我好端端地说他死了，换谁听了都会生气的吧！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灰暗，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我的心都快碎了！立立你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啊！我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永远只有你一个！我在心里大喊，说又说不出！真真急死人了！
"你怎么了？"我试探性地问他--不问都知道，他心里吃味着呢！
"哦！没事没事！"他调整过来，朝我摆摆手，恢复了正常。
"我............"看着他，我都快哭出来了！呜............爱他爱到肝肠寸断，时间倒转，却还要这样装模作样地开不了口，假装"兄弟"！这简直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走吧走吧，回去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们一起走回寝室，这个话题也算是"无疾而终"。
不行，找个机会我一定要把心思对他说明白！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爱他！难道我想再发生像上次一样的悲剧吗？不，绝对不要！我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回到寝室换好军训的衣服，床铺左边的家伙跑上来跟我搭讪，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一边不住地朝他看--他好象很累，正背靠墙壁坐在床上发愣--也难怪，都是我不好，昨晚连累他了......嗯？他头发后面怎么翘得这么厉害？？我匆匆结束了和别人的交谈，凑到他身边
"你头发没有梳好啊！后面都翘起来了，这么乱！"我的口气有点抱怨。真是的，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以前跟我交往的时候，哪有这种事啊！就算有，我也早就发现啦！我会帮他梳的嘛！
"你说后面啊？不是我没梳！是因为那里有个旋啦，头发到了那里就倒长了，整天翘着，压也压不下去！随它去，我都懒得管了！反正我头后面长得怪胎！"
他这么说着，周围一阵哄笑，他忙着"教训"他们去了。这边的我，这一惊倒是吃得真不小！什么？什么？什么！他的头发有这种特征吗？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我心里惭愧得一塌糊涂，自然而然地，这种心情就化成了语言
"啊............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呢......"我都认识他两年多了，我还是他男朋友呢！我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亏我那个暑假"同居"的时候还天天抱着他睡觉！唔............开始责问自己，那时候到底在他身上用了几分心思？
"我来帮你梳，你这也太乱了！"与其后悔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弥补！看好了，现在全寝室都是我们的见证人，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看看，我对我的立立有多体贴！从枕头底下拿出梳子，轻轻地在他的头上一下，两下............
"呃---"他因出乎意料而有些不自在。立立，别慌，你不要慌！我在心里安慰着他，同时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环住！见他的身体终于又一次到了我的臂弯之中，我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暖流和柔情！
他颤了颤，我看到他用眼角的余光瞟我，表情很是迷茫，但是，对于我的动作，他并没有拒绝！--我仿佛可以感觉到，当下他的紧张和喜悦！全寝室的人已经都注意到了--我们的动作，远远超出了一般"好朋友"的范畴！我才不管呢，本来，我们就不仅仅是好朋友啊！我们是恋人，他是我亲密无间的爱人！就在此时，一些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乱，抓住我们的事大做文章
"啊呀呀呀呀呀！你们看你们看呀！纪翔和白凯立在干什么啊！啊--哟！！暧昧的这个样子，像不像人家新婚的甜蜜小俩口啊？！号外，号外啊，咱们班有人搞GAY啦，第一对同志恋人诞生啦！哈哈哈！！"
他是个多要面子的人啊！听了这话，自然是脸涨得通红，三下五除二就逃离了我身旁，奔过去给那人"看颜色"了！呵呵，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坐在他的床上，手拿梳子，静静地看着正在玩"打架游戏"的他，就像在欣赏一幅优美的作品一样，目光陶醉而迷恋。
虽然他还是在和他们嬉戏，但是，有好几次，都不被人发现地将眼神投向我这里，看似不经意地瞥一下，瞥两下......我好高兴啊！他在看我，他在看我！！哪怕别人说那样的话会让他恼羞成怒，矢口否认，但是实际上，他是在乎我的，他是喜欢我的！
眼看集合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们停止了打闹，他走回自己的床边换鞋子，我看着他，他抬起了头，朝我笑笑，我也看着他微笑......看到了吗？！任何人都读不懂！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默契，独一无二的默契！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交流就已足够，四目相对时，彼此间早已心神领会，此时言语反倒变得累赘了！
我和他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军训任务。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加油！我对自己这样说............呵呵，我说的可不是军训哦！而是......为了我们的爱，我们的明天！

 

第 4 章
12月，离当初的军训又过了2个月，高一的上半学期就快结束了。在这期间，眼看着我和纪翔的关系越来越不对，根本就不仅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了！班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说我和他搞同性恋，这和军训那天早上的那个玩笑可不一样，大家是认真的！每次看到我们，总是带着怀疑的眼神，好象我们是两个外星来的生物一样！更可恨的是，有人的目光中明显就带着鄙夷，似乎在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恶不恶心啊？！"
我受不了--受不了这种没完没了的风言风语！对，我曾经说过，我希望我和他真的是一对同志恋人，我不怕，我希望！我不怕被别人笑话，甚至，只要他真的告诉我一句他也喜欢我，哪怕被千万人唾骂我也会不管不顾地选择和他在一起！但现在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大家居然说我们在谈恋爱？！笑话！我们在谈恋爱吗？他有说过他要和我谈恋爱吗？！他早就心有所属了，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那次军训之后，我对他只字不提那晚那个噩梦的事，我没有勇气，我怕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心即使一辈子交给一个死人，也不会再爱上一个活人！我明知道事实很有可能就是如此，可我还是不敢--不敢问，不敢提，我宁愿当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自欺欺人......我恨自己，我是个懦夫！我的胆怯，我的懦弱，全都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本来，爱上一个同性已经是不可饶恕的荒谬错误，而现在，我爱上的这个同性更是爱另一个人爱得如火如荼！我为自己可怜，我为自己而可悲！可是，我却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