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染尘————郁染尘

"三个月？"摇头。
"三年啊！"点头。
"那要重新说话起码得半年。"摸摸自己的胡子，我想问他好多，可是不知道怎麽说，勉强坐起身，他看到我这样帮忙扶了一把，有些羞愧年纪轻轻便让老人家给扶了。看到桌上的纸笔，然後指了指，他会意的拿过纸笔。
"小鬼，你先别写，让老子先说会，然後你再问。"点头。
"老子那，是人称神医的，鬼见愁。"皱眉，那是什麽名字呀，好好的大夫叫什麽鬼见愁？
"哈哈，因为我把人都救回来了，所以勾人魂的鬼见我都愁咯。"呵呵，这也到新奇，笑了出来，他更是来回我摸的头。
"你那，是我二十天前在白貉山下拣回来的，老子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子见到喜欢的便救，不喜欢的便不救。不喜欢的呢，那些个娼妓盗匪老子都不救的。"我脸刷的白了，记得明明白白，那天我什麽都没穿便被丢了出来。
"小鬼，我看你那样知道你是被强的，老子乐意就救你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样救你到底是对是不对，不过老子知道一件事，活著，至少还有一天日子过。不为别人也为自己。"我低头，那天委屈的泪都啪嗒啪嗒的掉在了纸上。
"不哭了，那麽大娃子，还哭，羞不羞啊。你啊，可是费了老子二十天时间，恩恩，还有大概，三十万两救回来的。"天那，那意思就是我活著就是给你还债了？"哦对了，是三十万两黄金的药材。"我直接晕了过去。
"这小娃子，才三十万两黄金而已。怎麽怕成这个样子。"
我起身，在纸上写到谢谢前辈相助，可这三十万两......
还没写完，他就按住，"傻小子，拿你练手呢，三十万两黄金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改明个随便出去拉两个人来医就有几十万了，又不缺这钱花。"
我又写到，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不知道该怎麽谢前辈。
他笑笑，胡子都翘了起来。"哼哼......贼小子，落老子手上。"我害怕的缩了缩头。
"吓你的呢，不怕。那，老子告诉你，老子呢，虽然是神医，可是那个惨哦，没人陪，没人照顾几十年了，不不，是三十多年了，你那，干脆就做老子干儿子，以後，老子的起居饮食，反正什麽你都管了。怎麽样？"我感动的又哭了起来，晚辈何德何能能另前辈如此相助？
"切~老子乐意，哼，有了儿子，老子就不怕那死鬼笑老子了。"看来您和您那位死鬼关系很好。
"咱们有缘分，老子就收了你了，你可记得开口了以後就得叫爹！"点头，我知道，我终於有人信了。

郁染尘 涅盘01

经过半年的调理，我终於恢复了。虽然，还不能流利的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已经是能说了。左腿是坡了，爹说冻的太久了，鞭子抽的骨头粉碎，他也只能帮我到这里。我很感激爹，笑著对他说，没事的，起码我有一条半的腿。爹大笑说我不是只坡腿的小狗，倒是只会乱咬人的小狗。
爹确实不会照顾自己，好在卖给勾栏院的时候还小，所以先从婢童做起，什麽事都会做。爹有时把自己关在药间里几天不出，我不去送饭，他也记不得吃。
有天他炼药，结果炼到丹炉烧了都不知道，他累的睡著了，幸好我发现的及时把他拉了出来，收拾了残局。爹说幸亏救了我回来，不然自己一把老骨头倒是省了人去埋了，直接火烧了，葬土里了。
我骂他说这样就可以种出根狗尾巴草了，他笑，小鬼终於也会骂人了。我不理他，继续去学他教我的医术。
慢慢的，我继了他的衣钵，虽然还没有他那麽厉害，但是爹带著我在外面走过也替人看过病，我知道我的医术绝对比外面那些庸医医术高出了许多。
他摸摸我的头说，"小鬼啊，你要是老子生的就好了，从小跟老子学的话，你现在这个年纪道行可要比老子高出许多。"
我有些害羞，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爹你教的好。"
"小鬼嘴是甜，学会哄人了。"他一想又拍了拍我。"小鬼啊，老子老叫你小鬼不成啊，以後死鬼问我，你儿子叫啥，我怎麽说啊？"
"我......"没有名字呢，他们都叫我小昭......可我不是小昭，我再也不要做小昭。这个本来就该是我的名字被他抢去，本来是我的人生我送了他，本来......我好恨这个名字，我不要再叫小昭了。
"咋又哭了，要死了，作孽啊，那麽大个男娃，让那死鬼看到定要臭骂老子生个没用的哭鬼。"满是草药味的手擦上了我的眼睛，从小便没有了爹娘，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喜欢。"小鬼哦，你要死了啊，好了好了，老子给你想吧，恩，恩，老子呢叫郁祥文，你那随老子姓的。"乖乖点头，反正亲爹娘把我卖了，跟干爹姓没什麽不对的。
"你这模样到是清秀，可是那麽些个疤爹要给你除你都不要，哎，就叫染尘吧。"啊？这和我这疤有啥关系？
"染尘，别人听著觉得风尘，可你想想姓啥啊，姓郁啊，郁染尘，就是想染尘，说明你多道骨仙风啊，哈哈哈哈，神医的儿子就该这个名。哈哈哈哈老子有儿子，老子儿子叫郁染尘。"看著爹开心的脸，我也很开心。
"爹......"撒娇的叫到，原来做人家儿子可以那麽开心。终於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幸福，虽然心才被补回一点，可是足够撑起我那孤寂悲哀的世界了。

郁染尘 涅盘02

跟著爹学了医术，帮著他炼了药，始终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我习惯，可是我看出了爹眼中的期盼和不舍，我还是那个见不得人不好的我，所以，理所当然的问了爹，爹摸摸我的头，问我愿意不愿意跟著他到处云游。我点头，我知道，爹其实并不想到处云游，云游只是个借口，他是想借机会去找他的死鬼。我是爹的孩子，所以我帮著爹，和他一起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南下。
爹说自己在这里住了很久，所以东西很多，他把珍贵的药材都炼了药丸，还有些带不走的药材就散给了附近村里的大夫和百姓。我本来就是空身被爹救回来的，能拿的也就只有爹给我的东西了。
跟著爹一路南下，我还是怕人的，见人也不敢开口，爹知道我有自己的苦衷，走前就买了带纱的帽子给我带著，无论吃饭住店都是爹一个人张罗。我心里很是感动，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帮不上忙。爹和我说以前在荒郊都是我照顾他起居饮食，现在他不过做些平时自己出来就会做的事，回了客栈还是我伺候他，他还是赚的。
我笑笑，爹就摸我的头说染尘啊，你怎麽就那麽乖了啊，以前在荒郊还会骂人，跑出了山连口都不敢开了。
我低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就像那刚出生的鸟儿，被丢、死了以後，重新活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其他人，我怕，没由来的怕。

爹无论在是在哪里，总会时不时的看向南方，我知道，那是他死鬼在的地方，我想帮爹，可又不知道怎麽帮，只能跟著他慢慢偏离方向，不再南下，心里不塌实。
在救了一个满身是伤的人，那人送了爹名贴，说有事便来京城找他，他会帮著解决以後，终於，我不愿意再看著爹日日看著南方，我和爹说我想去南方，爹惊讶，问为什麽，我说，南方以前是我的故土，只是被卖了以後再也没有回去过。
爹望著窗外，坐回桌前。把我叫来坐他身旁。
"染尘，爹想告诉你个故事。"我点头，我知道爹是要说自己的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能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伤痛，那麽你一定就是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至亲至爱。
"从前，有个孩子跟著师傅学医，有一日，一个贵气但又满身是血的女人抱著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来找师傅，希望师傅为孩子治病。他师傅脾气虽怪异但是毕竟医者仁心，在孩子的劝说下，师傅给那妇人和她的孩子治病，那孩子是救活了，可是妇人却死了，死前留了块金牌给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就跟著那个孩子一起，师傅教他们学医，学字，学理，他们便成了师兄弟。後来师傅死了，师傅原来的徒弟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和师弟一起到处治病救人。"我给爹倒了倍茶，他和蔼的笑笑，喝了口，我知道这个故事一定很长。
"时间越长，这师兄弟两个感情越好，到後来才发现彼此喜欢上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寻找师弟的人看到了师弟身上的金牌，便把师弟带走了。师弟很难过，但是他告诉师兄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让师兄就在那里等他。师弟完成了承诺回来了，可是对师兄说，我家里只有我一子，我爱师兄你，可是父亲快死了，他让我娶亲，我是不愿意的，可这样不仅家业会散......"爹停了下来，看向外面的月光，很苍凉的感觉。
"师兄让师弟别说了，告诉他回去好好生活别想他了。师弟却拉开师兄的手说，师兄，我只娶一个，生了孩子便不在和她在一起，我只爱你一个。师兄推开他说，师弟，你别误会，师兄是爱你，可是是对师兄弟的爱。师弟很伤心，告诉师兄他会给师兄寄家书的，然後就走了，师兄看著师弟哭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直到师弟离开了，师兄才哭了出来。从此，师兄医术再高超，也只留在那片土地上，那里发生过很多，战乱，灾害，他始终没有离开，直到变成荒土。他师弟给他家书说，自己有孩子了，只是不再和夫人住一起了。师兄很感动，可是他看到家书里师弟对自己孩子赞扬的词句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师弟或许不再喜欢他了。可是他还是在这里等他，後来，师兄在路上拣了个娃回来，当成自己儿子养了。"
我知道那个娃就是我，师兄就是爹，师弟就是他的死鬼。心里和爹一样憋的难受，爹其实比我惨，他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可是他们却不能在一起。我更难受的是，爹不愿意去见死鬼叔叔，或许，见了以後他们就可以在一起。我不要爹难过，我知道其实他的死鬼还是喜欢爹的，不然不会写家书给爹，不会问爹怎麽样。

郁染尘 涅盘03

"爹，我也告诉你个故事。"从来没有告诉过爹自己的事，爹既然说了，我也要说。"从前有对双胞兄弟，因为家里穷，娘要把弟弟卖了，弟弟从小就被全家宠著，哥哥不愿意弟弟受苦替了弟弟，哥哥被卖到了勾栏院里做婢童，一天天他长大了，院主不会养这样一个人，所以就要他去接客。他被卖初夜的那天，一个大爷看中了他，不仅买了他的初夜还买了他的人。院里个个都羡慕他，说他好福气，还没卖过就被人给养了。他们不知道，他被带走以後，那个大爷天天上他，却叫著别人的名字，不开心就打他，後来他才知道原来大爷喜欢的人和他长的一样。大爷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不喜欢大爷，所以不敢越了雷池，只好买个小倌回来发泄。後来，那个大爷喜欢的人回来了，知道了，他不怪大爷，他要和大爷成亲，就赐了那小倌死，小倌舍不得死，因为他从没见过大爷笑。他恨死了一样的脸把脸划花了，这样就投胎了也不会带著一样的脸，他不愿意在大爷成亲那天污了大爷的喜庆，过了子时才服了毒，可又被救回来了。说是大爷喜欢的人被另一个大爷瞧上了，大爷和喜欢的人是要在一起的，所以他又替了大爷喜欢的人被送给另外一个大爷。另外一个大爷只知道是他喜欢的人却不知道早已经换了个替身小倌，另外个大爷也可怜，小倌把幸福都送给了大爷和他爱人，所以小倌想好好替他们爱另外个大爷，後来另外个大爷知道了，骂小倌下流无耻，两个大爷喜欢的人又说是小倌勾引了大爷然後见他回来得不到好处，知道另一个大爷喜欢大爷喜欢的人，就说要去伺候另外个大爷。另外个大爷气死了，说小倌就是欠人干，找了许多家仆干小倌，小倌想咬舌死的，可是下巴被另外个大爷打下来，身上又是他们打的伤，跑不掉，死不了，只好被他们干，心想著快点死了就好了。"
爹听不下去，拿手捂了我的嘴，说："染尘，乖，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我才回了句，"恩，爹，我们去找他吧。"
爹，不管结果怎麽样你都要去见他的不是吗？
爹知道我说的他是谁。"恩，老子带你去。哼，他敢不要老子了，老子一定把他弄死。"爹恢复了，我很开心，我知道爹会幸福的。
"染尘啊，明天我们就去京城，死鬼住在南方的京城里，嘿嘿，有你这个乖儿子死鬼一定羡慕死，老子的儿子可比他的那小乌龟好多了。又能干又乖，还会给人治病呢。"
我点点头，爹马上拿出纸笔，我知道他要告诉他的死鬼他去找他了。轻轻的走去整理东西，明天开始爹就会幸福啦，爹幸福我就幸福了。
信鸽飞出了，我一直看著它远去。心里满满的。

郁染尘 涅盘04

第二天，我就跟著爹一路走，可是越走路上的人越多，我总是害怕，拉著爹的袖子就不肯放。爹见没办法，只好拉著我先投栈。到了晚上那只鸽子神奇的飞回来了。
爹拿下信，展阅，脸上从笑到哭，变来变去，我很是担心。爹却过来抱著我说，"染尘，他说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每年我生辰都会偷偷跑回去看我，从来都不敢进门，只是在一直在等。他说他很後悔为什麽就这样放我在外面，他会在南门等我们回去的。"
我笑了笑，可是总觉得奇怪，後悔放爹在外面为什麽又不去把爹接回自己的身边呢？突然觉得身上粘粘的抬头才发现，爹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像糨糊一样的东西。"爹，你的脸怎麽这样啊？"
"啊？要死了要死了。染尘啊，你可别怪老子没有告诉你，老子其实才四十三呢。"嘶的一声，把脸上的皮撕了下来，我吓了一大跳。
"那个，这张脸到处跑不行呢，所以师傅死了以後死鬼都让我扮师傅，这一扮可都三十多年了，都习惯了。"
看著爹那张有些娇气的脸，根本就是小家碧玉的妙龄女子，我扑哧的笑了出来。"爹，你这样，我还是叫你娘吧。"
爹一个毛栗子打上我的脑袋，"哼，老子就知道，你这小狗崽子会咬人了啊？居然咬你老子我。造反那？"
我委屈，明明就是爹你自己长的那麽的娇豔，哪像个中年汉子，根本就是个年轻姑娘。
"染尘啊，今天好好休息哦，明天我们可得快些走，半天就可以到啦。"爹笑的好象都能挤出蜜了。我安心的睡觉去了。

爹并没有带著我就去南门，而是在京城外面不远的一条溪边落了脚，那里有坐小屋，他说在这里先休息会，我觉得怪异也没有多言，到溪边打了些水回来给爹喝，爹倒好喝完了水居然还要我再多打点给他梳洗。我轻轻骂了句丑美，爹冲过来就捏我的脸，嚷嚷到，见老子家死鬼不丑美点行不？
打来水给爹梳洗，他说他以後就要拿这张脸见人了，再也不扮师祖了。我笑了笑，爹到门口拉了个火炮，我吓了一跳。回来就让我帮他梳头，我才发现那老脸是假的，可是一头的白发却是真的，看了半天没有动手，爹发现，说，这发是他死鬼走了以後一年一年白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变一头白了。
有些心疼爹，他熬了那麽久，终於熬到了自己的幸福。

郁染尘 涅盘05

看他有些迷离，坏心眼的放下梳子，给他绾了个髻，准备偷偷跑开，谁料他突然醒悟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变成了姑娘家，气到不行，边骂我边拿起梳子就砸我，我没防备被他砸到了眉角，痛的哇哇叫，爹忙过来看我。可我还没看爹多久，爹的脸就被硬硬的移开。
对著我的是一张傲气刚硬的陌生的脸，我吓到，谁知道他却抽了我两巴掌，我傻了，不知道什麽情况，他紧张的拉过爹，我知道了他就是爹的死鬼。爹也吓的不清，我捂著脸，对爹哭丧著脸说，"爹，死鬼爹爹见我就送我两巴掌，我不和你们走了，和你们走了，你们要虐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