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双性）————痴人梦[下]

「不准!」
想也没想，楚毅冲动之下便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甚麽，才急急忙忙的改口，「我是说，这天下之大，你跟小家伙能上哪儿?你们身无分文...」
「我能先找个差事做做，存些钱再带小玥回家乡，如你所言，这天下之大，定有我们容身之处。」
毫不客气的截断楚毅的话语，男子态度强硬，不难让人看出他要带小家伙离开府邸的心意已决。
「这事能否暂且缓缓，我知道我们先前伤了小家伙太深，但...我们会补偿他，况且你这身子虽好了不少...但终究落下病根，不适合长途的颠簸，若找工作顶多找些粗活，你这身子不是做粗活的料...!」
见对方态度强硬，莫言忙跟著楚毅一起说服对方，只望男子能改变心意。
「我管不了这麽多。」
男子不容置喙的站起身，根本听不进两人的要求，脑海只要一浮现小家伙难过的脸庞，他就恨不得拿把刀在面前两人身上划上几刀!不给他们多说的机会，男子一拂袖，冷声道，「总之，今日我是前来来告知，不是来商讨，话就到这，失陪了。」
留下这句，也不管身後两人表情是多麽难看，男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饭厅。

102
隔日一早，颜玥和男子没到饭厅用早膳，两人直接走上长廊就离开府邸，意外一路上没遇到昨日还殷盼著能留下小家伙的男人，沿路遇上的下人也只是恭敬的行了个里，就绕路而走，彷佛被人告知要这样做似的。
待两人通行无阻顺利的出了府邸，放眼望去，就见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上头似乎还坐个人影，碍於清晨弥漫著薄雾，让颜玥不得不上前两步，才看清阿将那忍不住打哈欠的敦厚脸庞。
眼神一敛，颜玥闷不吭声，转身拉住男子手心埋头就绕过马车。
「颜玥公子、颜玥公子您等等呀!」
见对方无视自己转而绕路，阿将赶忙跃下马车追上前，听闻身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颜玥非但没停下脚步的打算，反而是加紧往前走去，倒是男子觉得让阿将在後头叫喊不妥，便使劲拉住小家伙，见两人终於采住步子，阿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气喘吁吁的道，「颜玥公子，您们、您们不上车吗?」
轻哼了声，颜玥撇过脸，显然不怎麽想搭理阿将，虽说这有种迁怒的想法，但在他小小的脑袋里头，当初他会被带回王府，阿将这个马夫怎麽说也该负些责任!
看穿了小家伙的心思，男子一脸歉然，他见阿将发梢被雾水弄湿大半，不知是多早就在这候著，现下好容易等到人，却让小家伙一口回绝，怎麽想也过意不去，他语气委婉的替小家伙回绝，「多谢你一早在这儿候著我们，不过小玥想用走了到市集里头，马车...就不用了。」
「这...这公子，您说笑吧?」
阿将搔搔头，下意识的就往面前一片雾茫茫的路程看去，半晌才说，「这王府在京城最外边，您要上市集，这路程...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不歇息还到不了，不如就让奴才...」
「你烦不烦阿?」
双眼一扫，颜玥不耐烦的打断阿将，愣愣的张大嘴，阿将鲜少被人这样吼过，更遑论被面前这个...记忆中永远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小家伙怒吼...
「老子说不要坐马车你耳聋了是吗?」挥挥手上的拳头，颜玥步步逼向阿将，眼看一拳硬拳就要吻上阿将脸庞，男子见苗头不对赶忙一手勾住颜玥领子，将人往後拉过，让那有力的拳头只险险擦过阿将鼻头，猛然回过神，阿将下意识捂上自己差点重伤的地方，往後踉跄几步差点没跌到地上。
「小玥，你别这样乱打人，阿将又没做错甚麽。」
将手上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拉到一旁，男子语带责备的念了句，啧的一声，颜玥撇开脸，嘴上嘀嘀咕咕不知念了些甚麽，也不理正捧著鼻子庆幸的阿将，拉著男子就往前方拔腿跑去，待阿将回过神，面前一片白雾，哪还见得两人身影，只能搔搔头，起身将马车驾回府里。
不知跑了多久，等确定阿将没跟上来後，颜玥才慢下步子，渐渐和男子并著肩走。
一路上颜玥没说上半句话，倒是男子看不过颜玥方才的举动，三不五时念上一句，颜玥瘪瘪嘴，他知道自己那样对阿将是不对，但他就是气不过!
嘟著嘴，颜玥没吭一声，半晌忽觉浑身不对劲，这几个月让胡老头训练下来，听觉早比以往敏感，那感觉...就好似有谁在他身後盯著他看，一股不自在煞时缠绕住他，他频频回头，试图看出些端倪，但身後朦胧的道路，却看不出有任何异状。
「小玥...你怎麽了吗?」
男子见他不停地回头，一张小脸全皱在一起，不禁好奇询问。
小家伙迟疑的摇了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再说，怎麽可能...
向前又走了几步，耳边再度响起若有似无的马蹄声，又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去，依旧是一片迷茫...
「我的错觉吗?」
喃喃自语似的念了句，颜玥倏地拉著身後男子，加快了脚步，身後的马蹄也加紧了步伐，那声响也跟著大了起来，颜玥几乎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有人跟著我们!」
喘著气停下步伐，颜玥反身挡在男子身前，戒备的瞪视後方，但看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影现身，他心下焦急，冲著那方向大吼，「谁在那里?」
「......」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倒是男子觉得他动作有异，东瞧瞧西瞧瞧也不见有人影，忍不住拉拉颜玥的衣裳道，「小玥，你说些甚麽?根本没人呀!」
「不对!我们被跟著!我能确定!我们被跟著!」
闻言，男子虽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心下却生出几分畏惧，若真有人...会是谁呢?
听说最近有土匪子四处流窜...但，这还是王府的管辖范围，土匪子应该没胆子在这猖獗才对。
「啊...」
正当男子思索著，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家伙蓦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後咚的一声，整个人便倒到地上去，男子心下大惊，赶忙弯下腰将人扶起，就见他一张小脸扭成一团，脸上莫名出了冷汗，痛苦难当。
「小玥、小玥你怎麽回事?你哪不舒服快跟哥哥说，你说说话...你别这样吓哥哥!」「疼...」
好容易，自那没了血色的唇瓣吐出这麽一字，颜玥难受的将唇给咬出血丝，他抱著肚子，将身体蜷曲成团，勉勉强强又挤出几个字，男子才想凑上前听个仔细，没料到怀中原本紧绷的身子忽然一松，就那样昏了过去...。

103
偌大的房间里头，莫言坐在床沿，一手搭上小家伙手腕，拧著眉头专注於脉象的动静，另外两人是等著著急，却不好出声催促，视线就像是糊了胶，紧紧黏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久久，终於见著莫言松手，但面上表情却甚是凝重，隐约间似乎还掺了些...喜悦?
「...如何?」吞吞口水，男子心头焦急，见莫言状似诊好了脉象，忙抢在楚毅开口前问道。
似乎是在犹豫著甚麽，听男子的问题莫言没立马回答，一手撑著下颚，良久，才压低了嗓音，向两人那边凑了过去，叽叽喳喳的说了个大概，就见两人脸色也变，一则又惊又喜，一则又怒又气。
「这怎麽可能?」
率先发出声音的是楚毅，他一脸激动、欣喜，要不是碍著小家伙还昏迷，他早就扑上前将人狠狠抱在怀里头。
「小玥不会同意的，有没有方法能流掉?」
男子脸上布满愠色，看向床上小家伙的眼神却布满了担忧。
「我不同意!」
初为人父的喜悦还过没多久，现下听到这个问题，楚毅当下一口回绝，男子没料到会有如此乾脆，愣了半晌才气急败坏的道，「你有甚麽资格立场不同意?你们伤小玥还伤得不够深吗?他对自己的身子已经够自卑了!再怎麽说小玥也有尊严、也要面子，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挺著大肚子能看吗?龙儿害他一次不成，这回你们定要将他逼上绝路才甘心吗?」
「不会有那麽一天!」
楚毅面色一敛，目光转向床上失而复得的人儿，流露出来的感情是这样的浓烈，叫人不敢忽视。
「不会了...」他喃喃念著，深情款款的抚上小家伙苍白的脸蛋，「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回。」
「你说不会就不会?当小玥被龙儿诬赖时，你们哪个站在他立场想过?可难保再出现第二个龙儿，小玥还能安好回到我面前!」
冷哼了声，男子双手负在背後，坚决的道，「这孩子留不得，趁小家伙醒来前将他弄掉。」
「...快三个月，流掉...对小家伙身子有害无益。」
见男子坚持，莫言放软了口气，想以小家伙的健康来劝对方改变心意。
「留著更会害死他!」
男子毫不迟疑的反驳，他瞪著面前两人，想到他们如何伤害小家伙，恨不得现下扑上前在那两张脸上狠狠揍上几拳。
掐紧了拳头，男子紧绷著脸色，正试图压抑住心底不断涌上的怒火。
蓦地，他瞪大了双眼，看著眼前一辈子想也没想过的景像，那身分高高在上的王爷，当今王朝皇上最宠信的王爷，竟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从没想过对方会为了小玥连自尊也顾不得，他这举动让男子不由得动容，但脑海浮现昨日一张带泪的面容，耳旁回想著小家伙哽咽的嗓音，男子拂去心头不该有的心软，用著异常坚决的口吻道，「王爷跪我也没用，别以为你这样跪能挽回些甚麽，你们伤的是小玥，对不起的也是小玥，该补偿的也是小玥，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小玥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吃的苦够多了，这孩子，便是留不得。」
「我知道我对不起的是他，该补偿的是他，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求你给我能补偿小玥的机会...至於孩子...若小家伙真不想要，他想拿掉...我和莫言不会多说一句。」
莫言面色严肃，在楚毅身旁并肩跪下，「过去是我们对不住小家伙，他所受的委屈、痛苦，今後我们会用尽一切去让小家伙幸福，不会再让小家伙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莫言说的真诚，那诚恳隐约带著哀求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半分虚伪，况且，再怎麽说对方也曾救过自己，也算上是自己的贵人...。
面色闪过几分犹豫，男子轻叹了口气，「小玥从小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你们对他做了那事儿，该是知晓他怕生、自卑的个性，还坚持带我上京求医，一路上被人欺侮、受苦了也不跟我说，就怕我担心，这孩子别看他一副畏畏缩缩，骨子里头可坚强，这些年来，还没见过他这样难过...如今这番...我还是不能信你们。」
「我...」
莫言似乎还想说些甚麽，却在男子给截断了下文，「小家伙让你们伤了是事实，现下多说无益，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便好，你们别扰到小玥。」说罢，男子挥手示意两人离去。
楚毅面色铁青，想他堂堂一名王爷这辈子除了皇上从没跪过谁，这回为了小家伙都纡尊降贵做到这地步，男子竟还不肯妥协，只觉面子挂不住，重重的哼了声，气愤难当的出了房门。
莫言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见楚毅走了，他迟疑的瞄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家伙，低低叹口气，起身也尾随楚毅离去。

104
颜玥做了个怪梦，梦中，他肚子疼痛难耐，真的受不住了，他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滚，那边滚过去又滚回来，肚子非但没舒服多少，竟是越来越疼，最後蓦地自中间裂开一条细缝，眼见一个胖嘟嘟、白皙皙的小娃儿竟就从那裂缝蹦了出来。
这诡异的梦让他当下吓出一身冷汗，尖叫了声立马坐起身，一手抚上肚子，惊恐的大眼在在上头来回看过几遍，等确定上头没长出条细缝後，这才松了可气。
也因这一放松，才让他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竟是那样熟悉，没了方才那朦胧的小路，藉著月光，让他隐约间能看清身下柔软的床垫和那连做梦都忘不了的房间摆设，全都证明了此时此刻自己是身处在莫言的院落里头。
转转自己的头颅，颜玥跳下床铺，煞时就觉一阵晕眩袭上脑袋，脚下步子不稳得晃个三两下，颜玥靠在床头柱子，好一会儿等晕眩消退了歇，才继续向前迈去。
出了房门，颜玥先是见著莫言小药田，脑子不禁想起先前自己老爱拖张小板凳，在药田旁看莫言仔细检查药草的模样，跟著，脑海又窜起一道冰冷的嗓音...
「我很想相信你...」
他还记得，他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让人心头发寒...
他还记得，他那异常冰冷的语气，缓缓道出，「玥...我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很失望...
血色渐从脸上退去，颜玥小手贴上自个儿单薄的胸膛，他还记得，当初这里是如何让莫言无情的话语给划上一道伤口，那疼，至今想起仍心有馀悸...。
「我要离开这儿...我不要回来这...」
颜玥喃喃念著，转身便开始寻找哥哥的身影。
但任凭他走遍了莫言的院落，除了偶尔晃过的野猫影子，连个下人影子都没见著。
找不著熟悉的身影，颜玥心头永上一股不安，他焦急的跑出了院落，没走几步就撞见迎面而来的莫言。
愣了几秒，颜玥垂下头，向後退开几步就要绕路，却被对方眼明手快给拉住手腕，反射性就要甩开莫言，但试了几回竟觉莫言力气异常的大，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颜玥横著眼，露出一副狠样。
「你又想怎样?」颜玥磨著牙，一双眼狰狞的瞪著莫言，彷佛只要莫言一说错话，他便要扑上去将人大卸八块!
「我没想对你怎样...」见对自己全付武装的小家伙，莫言有些心痛的道，「只是你昏了大半天，我怕你身子那儿不舒服，你...」
「老子身体怎样与你何干?就算老子死了也用不著你来收尸!」
愤恨的丢下这句，颜玥加重力道，打算甩开人便走，没料到莫言一个使力，猝不及防的，小家伙整个人眨眼间已被莫言紧搂在怀中。
「不许你死不死的乱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许你在说死...」
莫言眉头轻蹙，双臂绕住小家伙纤细的身子，语气间是满满的责怪。
「不许说死?也不知当初是谁将谁逼上绝路，哼，现在反倒说起不许?」
也不知当初是谁，不听解释，也不知当初是谁，立马定下罪名，任著龙儿一次次欺侮，任著莞儿一次次的鞭打，任著下人一双双毫不遮掩的轻视，任著自己从挣扎到绝望，现在反倒来说不许?
「你不觉你这话很可笑吗?」
颜玥扯动嘴角，小身子在莫言怀中挣了几下又挣不开，他懊恼的一拳打在莫言胸上，并没十足十的力道，并不是他特别手下留情，而是莫言这抱法让他难以出全力!
「这假惺惺的话，你留著同龙儿说去!」
弓起身，颜玥不知哪来的蛮力往莫言腹部撞去，还沉浸在小家伙赤裸裸只空中的莫言一个没注意，竟那样让颜玥给挣开了掌控，小家伙一离开自己怀中，就好似匹脱缰野马往前方冲去，待莫言回过神，早不见那身影。
一路上奋力的跑著，颜玥低著头，用袖袍粗鲁的抹去眼中的湿意，他著四周望望，选了条熟悉的路径就往落花院走去。
他想，既然莫言那儿没藏著哥哥，说不准是被楚毅藏去，他可没忘这座吃人不土骨头的府邸里头，真正有主导力的人物是谁，也是谁才有那绝对的把握能将哥哥抓起来。
方踏进那院落，颜玥还来不及打量起那景色，视线便被一堵庞大的影子给遮去，稍稍往上抬眼，没瞧清楚来者面貌，小小的身子下一刻便落入温热的怀抱中。
隔著对方宽後的肩膀，颜玥能瞧见那不怎麽陌生的李公公正用袖袍搓著自己手掌，显然方才在外头伫立不少时辰。
「小家伙...」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旁响起，饱含著浓烈的思切、渴望。
105
「小家伙...」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旁响起，饱含著浓烈的思切、渴望。
那声呼喊，让颜玥心头窜过一瞬间的悸动，半晌回过神，他似乎终於想起些甚麽，一个使力便粗爆的将男人给推开。
「你...」
没料到颜玥会这样推开自己，楚毅没个防备，当下向後退了几步，一脸错愕的望著面前怒气腾腾的小家伙。
「哥哥呢?老子的哥哥被你藏去哪里?」
也不管他怎生错愕，颜玥敛著脸，劈头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