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反抗。"笑著吻上小花豹的蓝眸,林墨温柔四溢,对於美丽而合作的情人,他习惯保持一种绅士的风度。
"要做就做,废话个屁!"狠狠地啃上林墨同样柔软的唇,粗暴像是去赴一场生死的决斗,刚才的和谐温和恍若隔世。
少年的身体竟比外表看到的摸到的还要美妙,当林墨进入他的瞬间,这一念头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江夜热情而凶猛地呻吟和嘶喊使他在欲望的面前第一次低下了头,甚至来不及把两人搬上舒适松软的大床,两人就像两头咆哮的野兽紧紧地纠缠在地板上,少年漆黑的发,深蓝的眸,嫣红的唇,缎滑的肌肤,以及倔强地瞪视和无所顾忌的娇吟,成了他抛开一切禁忌肆意冲撞的催情剂。
他汗湿著背,用近乎毁灭的力道撕裂著身下的美好,而少年狂舞的身躯尖利的指甲,每当高潮时抓在自己背上的鲜血淋漓,更让他的欲望空前的膨胀。
一夜的疯狂,只有封闭在高楼铁窗外的月亮可以见证。
"你是谁?"做完後的两人喘著气,相互依偎著靠在一起。
"林墨。树林的林,墨水的墨。"
"你是中国人?"
"嗯。"
"呵,老子和你竟流著一半同族的血,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美国人。"点起一支烟,操著熟练的日语,江夜眯缝著淡蓝色的瞳孔,似笑非笑。
"我叫江夜,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江,夜半锺声到客船的夜。"少年用的竟是中文。
"呵,我会的诗词也就仅限於这几句,要多了老子也不干。"看出林墨微略的惊讶,江夜深抽了口烟,待那烟圈慢慢地缠绕晕染著少年蓝色的眼眸,隐约显出灰色的潦倒气息时,江夜才不紧不慢地道。
"你的床上功夫还不错,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话锋突然一转,十足的流氓口吻。
"不是。"林墨披上睡衣,走到冰柜前道,"要红酒还是咖啡?"
"不用,一杯温水就好。"
"嗯?"
"老子生平最怕的就是麻烦,红酒喝著太考究,咖啡的制作程序也太繁琐,还是喝水最省事!"
江夜妖魔般地笑,"你说,我很不是很好养?"
"嗯,就身体而言,能做你的情人我很荣幸。"
抿了口法国红酒,林墨端了杯温水走到江夜面前,他的话不多,大多的时候总喜欢微蹙著眉,冷峻著面容,睁著锐利的眼和艺术的神经,他把自己隔离开来,用身体与别人交流,用灵魂与艺术对话。
"五十万我已经连本带息还给你了,肉体这东西有时真的很奇妙,即使不爱也能结合。"江夜仰头将透明的液体灌进咽喉,"作为奖赏,你是否可以载我一程?"
6
"你就住在这里?"林墨将车子开到狭小的胡同口,就不能移动半步,这是一个嘈杂简陋的大杂院,四周的弄堂都是清一色的红砖绿瓦,而且还是平房,见惯了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猛一看见这样的建筑,林墨还真有点不适应。
刚来日本打拼时也很落魄,可是当时的自己总是出没繁华的市中心为有钱人画画糊口,这种为生活奔忙而艺术无处藏身的地方,林墨确实没有来过。
"嗯,差不多了,老子的家离这里没有几步脚程,在这边下吧!"
穿著花衬衫,一脸满不在乎的少年吹著口哨,轻快地跳出车门。
少年的衣服花花绿绿的斑驳著,像墙角不小心泼上染缸里的污渍,稍一碰触,粉墙上的颜料就会刷刷地往下掉,江夜颓废地敞著宽大的花衬衫,手插进紧绷的牛仔裤,天蓝色的一片,由於过度的洗刷变成惊心的白,膝盖处还很应景地开了两道口,露出里面白嫩精瘦的膝盖骨,他弯著腰,痞痞地敲了敲林墨的车窗,笑得魅惑:"兄弟,下次有什麽需要尽管来找我,不过,老子还是要收费的!"
末了,色情地挤了挤蓝靛色的眼,红唇樱花瓣般翘起,表情坦然流畅,让林墨想起昨晚在身下呻吟时,江夜倔强的瞳孔,妖娆的喘息,生动地扭转。
"这是我的名片,若是缺钱就用你的身体来换。"
林墨轻轻地扯动嘴角,回报给少年一个优雅高贵的微笑,任谁也想不到,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背後也是欲望交织的罪恶深渊。
"好的。"接过林墨递过来的带著联系地址和电话的名片,少年头也不会地大踏步走近弄堂的深处,隐约间看到他飞扬的发和对著空气招手的修长身影。
"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给你打电话,竟然一直不接!"
泉子发怒时的样子还是一贯的雍容,高高挽起的流苏发髻,别著一只幽绿的碧玉簪子,衬著少妇修长白皙的脖颈,妩媚中带著成熟的诱惑。一身肃穆稳重的职业套装,修饰得体的手腕十指,明珠耀眼,润泽人心。
"昨晚画了一晚上的画,我怕有人打扰,就把座机的电话线拔了。"淡淡地回应女人淡淡的怒气,林墨斯文地笑。
"工作固然重要,可是你也要注意身体,下次不要画到那麽晚才睡觉了。"
"这个月底就是画展的时间了,我不想到时交不出作品,我想夫人也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吧,至於休息,我会注意。"
女子的柳眉逐渐舒展,"这次的画展是以我们公司的名义举办的,确实重要非常,如果能够在国际的舞台上崭露头脚,得到业界人士的肯定,你的前途不可估量。"
"嗯,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有最後一幅画,估计到月底定能完成。"
林墨在心中冷笑,在签署结婚证书的时候,泉子就让他签订了另一份合约,他所有的作品最後的发言权和所有权都归铭顺公司所有,即使将来他和泉子离婚,他也不能从自己的心血中分得一分一毫的价值。这个女人,分明是用钱捆绑住了自己,而他若是不想潦倒不堪,露宿街头,只能妥协,而若是和泉子永远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他得到的是想之不尽的财富。
泉子是个精明的商人,她不做亏本的生意,而作为当时的林墨,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他深知,艺术家的价值只有在时光的风尘中才能慢慢蜕现,除去浮光掠影,灯红酒绿,梵高的向日葵才能冲破时间与空间的重重约束,以一种昂扬幻灭的姿态展现在世人的面前,而此时的作者,已经成为缅怀的黄土,灰飞烟灭。
林墨不想成为那样的艺术家,他要的是及时行乐。
所以他接受了泉子的协议。
"嘟嘟......"手机在透明的茶几上转圈,林墨沈默地接过,看到显示屏上陌生的号码,心中闪过一丝期待,会不会是江夜?
"喂,林墨吗?"果然是他,早晨的阳光格外的清爽明亮,也许是感官的愉悦影响了听觉,林墨觉得少年的嗓音比初遇的那晚更具穿透力。
"是的,你找我有事?"林墨闭上眼,享受著阳光在身上游走的温暖。
"老子最近缺钱用啦,今晚有空吗?"赤裸的语义暴露在阳光下,昭然若揭。
"九点之後我在上次带你去的别墅等你。"迟疑也是一瞬,林墨抿抿好看的唇型,眼睛蓦然睁开,亮亮的酌得阳光的味道都索然寡味。
"操,你就不能再早点,或许老子会考虑请你吃顿饭?"电话那头传来少年不满的嚷嚷,隐约听见肉体拍击桌椅的!啷声。
"抱歉,我没空。"林墨快速地掐断接听器,冷漠地将少年灼热的怒气抛诸一旁。
林墨知道,自己本该拒绝的,自己不该和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有任何的瓜葛,几天前的那晚只是欲望崩溃的倾泻口,而他作为一个极美极好的容器,正好盛栽了自己积聚多年的欲望。可是当那天早上江夜从车里轻快地跳出,转身离去时,林墨感到一种深重的失落,林墨不得不承认,江夜漫不经心地向他索取联系方式时,喜悦和激动迸涌而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自己的名片给了他。
而今天,在接到少年的电话时,心脏的跳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快,仿佛是──初恋。
"呵..."对头脑中迸出的新鲜名词下了一跳,林墨嘲讽地勾起唇角。
当年遇到洛风时,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记忆中的影像如同六十年代的黑白照片,偶尔翻搅出来时带著泛黄的陈旧感,积得越久,沈淀得就越厉害,林墨感到眼瞳中有个熟悉到陌生的男子在慢慢地朝自己走来。
男子背对著阳光迎风而立,黑色的影子被阳光的精灵撕扯得很长,他的脸一半背著光,形成半明半暗的格局,黑色的风衣飘啊飘的,手插在袋子里迎风走来的姿势,熟悉到让人落泪。
林墨知道,自己又产生幻觉了,幻觉里的男子对自己很温柔地笑,用宽厚的大手抚摸自己的额角和眼睛,他总说自己倔强得像一只刚会觅食的小豹,不知天高地厚,然後自己就会反驳他,这有什麽不好,难道像你一样靠著俯仰鼻息来过活?
林墨指的是男人的那些画,庸俗脂粉,袒胸露乳,充斥著颓败萎靡的气息,就像这座虚浮的城市。
男人笑得宽容,眼里竟是宠溺,墨,你不会明白,这就是生活。
是啊,这就是生活。
市场和艺术不能并存,洛风做不到为艺术而献身,所以他只能卑微地出卖自己的灵魂。
而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洛风很像,林墨吐著烟圈,闭眼凝神,仿佛那人幻作烟雾,环抱住自己。
"墨,我要结婚了。"
"什麽?"
心碎的声音,林墨至今还记得。
"我要结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这不能算是理由。男子黑色的瞳孔伤心又绝望,隐隐现出希冀的光,像野兽的垂死挣扎。
你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相反,名利地位金钱家庭,甚至是小孩,月能给的你都不能给我。
"我能给你我的身体,创作的热情。"
林墨的眼睛含著泪水,倔强地瞪视眼前温文儒雅的男人。
"墨,你还年轻,有些东西你还不懂。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将来的一天,你终究会後悔。"
"不会。"
"会的,相信我,世上没有真正的爱,即使有,也是有期限的。你终有一天会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林墨记得洛风说这些时肩头抖动得厉害,以往挺拔的身形颓废地佝偻著,沧桑的眸中,蕴藏著淡定和寂灭。
为了体面地生活,风终究放弃了自己。
林墨悲哀地闭紧眼,双手合面,在风的面前自己永远暴戾焦躁,如同一只耸动金毛的小狮子,小狮子怎能流泪,所以他狠狠地搓揉自己的眼角,抿著指缝,不让自己泛红的眼与风对视。
自始自终,风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韧性而强烈,远不是对不起三字所能承受之重。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风走得释然,独留伤心异地的林墨。
他有什麽好?不就是一个斯文儒雅而且还带著深深洁癖的男人,还比自己大了十岁?可是自己就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他,犯贱地任同是男人的洛风揭开自己未曾触摸的私密,为他的情调委屈自己的市井,为他的激情奉献自己的肉体,为他的洁癖隐忍自己的邋遢!甚至是风离开的那几年里一直保留著和他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性,渐渐的,他变得不是他自己,身上总带著那人的影子,那人的气味。
还有那人的人性,残忍而现实。
可是这的确是他自己,任何人都可以将他抛弃,唯独他自己。
林墨晃了晃昏沈的脑袋,指按太阳穴,今天的回忆太多了,实不应该。
7
"嘟嘟........."手机在桌面上轻快地弹跳,显示器上的阿拉伯数字分外的眼熟。
"喂,姓林的,竟敢挂我的电话!你不想活了?"来人的叫嚣夸张而狠辣,林墨甚至可以想象电话那头江夜气得弹起的青筋,美妙地附著在黑色的颈发下,生动而张力。
"抱歉,你有什麽事吗?"
"今晚的时间能不能再提前些?老子真的想和你好好干一场!"
"嗯?"
"说,干还是不干!婆婆妈妈的怎像个女人呢!"
"随便。"林墨说出口立即觉得不妥,鬼使神差的,自己竟然答应了江夜这般荒诞淫乱的要求。
"那好,老子就当你答应了,七点锺我在你那间总统套房等你!"
哢嚓,少年说话的语速像开机关枪,关机的速度也是电闪雷鸣,林墨望著已经盲音一片的手机,笑。
处理完画稿的编审,时针已指到六点,林墨站起身,捏了捏酸软的脖颈,拨通了泉子的号码。
"喂,是泉子吗?"
"是的,墨有什麽事?"
"我今天晚上回自己的别墅,你不用等我了。"
"工作很忙吗?"沈默了一会,电话那头的女声极尽温柔。
"是的,画稿的很多地方需要重新修改,今天不能陪你,实在抱歉!"
"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吗?我替你约了画界有名的大师池田军,他这次将作为你画展的特约嘉宾,失约恐怕不好。"
"若是如此,我会抽出时间。"冷笑著挂断电话,这个女人,总是安排好自己的一切事物,无论自己愿意与否。
池田军堪称画界的泰山北斗,林墨作为这个领域刚刚得宠的新儿,实在没理由拒绝一代大师的帮助,只是那个池田君性格古怪,以前有很多业已成名的画家邀请他参加他们的画展都吃了闭门羹,不知泉子用了什麽样的手段竟打动了他。
六点时林墨准时赴约,一进去就发现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向他招手,这是一家法国餐厅,纯美的酒,新鲜的牛排,乳白色的灯光,一尘不染的透明空气,是林墨的最爱。
"林墨!"男人热情地挥手,咬著很重的鼻音叫林墨的名字。
"对不起,好像我并不认识你。"眼前的男人留著络腮胡,很大的墨镜遮住了脸部的大部分轮廓,衣服穿得很随意,林墨的眼很不巧地落到他衣襟扣错的纽扣上。
"哦,对不起,我看到林先生太高兴了,竟忘了做自我介绍。"
"我叫池田军 。"男子笑眯眯地摘掉墨镜,露出亮闪闪的眸子。沧桑的带著艺术家狂野气息的眼,散发著同类的气息。
"幸会,很荣幸能邀请到池田军做我这次画展的嘉宾。"
"很久以前,我就看过林先生的画,觉得它们唤醒了我身上的某些隐藏的感情,它们在向我哭泣,又在对我冷笑,它们的灵魂完全地分裂开来,我喜欢林先生这种风格的绘画。"
"很多人看过我的画,可是他们都没有池田先生描绘得精辟。"
林墨安然地在池田军的对面落座,环视四周。
"抱歉,内子没有和先生一起来吗?"
"哦,泉子小姐中途有事不能来,而且我也很期待和林先生的单独会面。"
池田军重新戴上墨镜,笑著咧开嘴,露出一对沟痕很深的大括弧。
"泉子小姐是个出色的商人,不过她的个性并不适合做一个温柔谦顺的妻子。"
"多谢池田军的关心,我和泉子的感情很稳定。"
"可是她并不能满足你。"
"不知池田军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林墨皱起眉,第一眼看到这人就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著与自己同样的气息,那双眸子,无论如何的讳莫如深,深底幽潭。可是一旦被自己的同类看到,无论掩藏的多深,林墨都能直觉得感觉到。
他和自己一样,中意与男人。
"林先生应该明白的,同类的眼睛,同类的气息,我的嗅觉和眼神同样的敏锐,我不会弄错。"池田嘿嘿地笑,巨大的墨镜挡住了他眼中的光,只留给林墨几缕若有若无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