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也是联盟最优秀的游击手,这便要归功于他机敏的反应、快速的反射动作和身体的柔软协调,再加上对打者的了解。
认真仔细的看过东几场比赛,对于东,锦可说是了如指掌。速球够快、变化球够到位,同时也是个十分聪明的投手,很懂得吊打者,也不介意让打者击出几个没营养的球让场上队友动一动。
基本上服从教练和捕手的策略,但有时又任性的让人摇头,对那些难对付的打者很爱跟人家硬碰硬对决,会失分大概都是这种情形,不过任性的很可爱就是了。
再来就是东的不安全感,平时看不出来,但压力愈沉重的时候,他就愈是靠自己,有时甚至完全忘了他还有队友,锦知道这跟东中学打球的环境有关,那时的他就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球队带进地区准决赛。
令人无法忽视的意志力,但...棒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得要学着信赖队友才行啊!
一张盘片换过一张,其实大部分的对战情形都在锦的意料之中,但让他乐此不疲的是那个人投球时的专注沉着、挥舞手臂时的优雅美丽、化解危机后唇角扬起根本看不出来的小小角度、被得分时眼角微微流泄的懊恼、以及对决打者时的坚毅霸气。
熬了一夜,锦在天光大亮时拿起最后一张盘片,是前二天的比赛,那时他也正在客场打最后一场。
开始播放却没有在投手丘上看到应该出现的身影...巡了半天才看到那人手臂挂着热敷的毛巾百般无聊的坐在休息区里...到底怎么回事?!
锦也顾不得现在才几点钟,也管不到会不会吵醒人,连忙打了电话给小西。
小西还在睡梦中呢,被锦问了半天才迷糊糊的说着:「没事,上一场打击的时候,被投手砸到手臂,保送上垒...他的脚程好快,盗了二个垒包,然后趁对方一个失误回奔本垒得分,还是个漂亮滑垒,结果就靠那一分致胜...嗯,让他做指定代跑也不错...」
「谁问你这个!」锦恶声恶气的挂了电话,心却高高吊了起来。
不会有事吧?敷着毛巾的手是他投球的右臂...怎么会这么大意呢!一般不都有指定代打吗?怎么会让他上场打击?手都伤了,怎么还让他留在场上?怎么能让投手滑垒取分,那实在太危险了!那教练对选手如此轻忽,那么后续的治疗会不会也随便敷洐?
锦愈想愈是担心、愈想愈是无法安宁,怎么也得见到本人确定他无恙才行。
03
胡乱整理过仪容,锦抓起钥匙便往东训练的球场飞奔而去。
到了球场门口锦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冲动的可笑,难道就这么冲进去抓住人问东有没有事吗?
自己出现在二军的训练场上引起不必要的騒动不讲,恐怕连要和东认真说一句话都不可能...而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这么简单的问题连自己都无法回答,又要怎么回答其它人呢?
锦苦笑着停住脚歩,进去的冲动已经没了,但人都到了这里要走也舍不得,想想还是跟以前一样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等东练习结束出来时看一下就好。
不多久就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锦望着天空对于这场雨倒也不在意,反而希望雨再下的大些,那样练习就会停止,他就能早点见到东了。
果然,出口慢慢出现了三三两两结束练习要回家的球员,锦等到最后都没看到东...怎么回事?难道他今天没练习吗?不可能的,就算不练习,复建还是得做。
于是锦又等到正常练习时间结束,又过了半小时,正当他准备放弃之时才看到东穿著休闲服,加了一件运动外套,手插在衣袋里十分潇洒的走出来。
对于这倾盆大雨他像是没看到一般,唯一的动作就是翻起外套上的帽子,然后毫不迟疑的走进雨中。
锦看了眉头直皱,"真是不爱惜自己!"这么想着的同时却忘了他自己已经在雨中待了二个小时。
在回过意识之前,锦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东的面前,东挑着眉头似乎有些讶异见到他。
别说东,连锦自己都给吓到了,明明只想远远看他一眼就好,怎么双脚就不受自己控制走了出来。
「有事?」见锦半天不讲话,东开口问道。
先是摇摇头,接着想反正都拦住他了,索性问个清楚:「你的手臂没事吧?」
睨着锦一会儿,东才开口:「没事。」
「我瞧瞧。」反正都被人觉得莫名其妙了,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点。
东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锦干脆拉起他的右臂,卷上袖子自己察看。
「真的没事。」东再次强调。
「不是被球打到吗?」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打到的是左手臂。」东抽回自己的手,对于锦的行为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左手臂...那么自己看到挂着毛巾的...那只不过是一条普通毛巾罢了!竟然因为一条毛巾就失去所有的判断力...锦不由哑然失笑。
拉起东的左手臂,瘀青还没消褪,但还好不是太严重,一颗心倏地归了位,这时突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打起寒颤。
忍不住将头靠在东的肩膀上,锦喃喃念道:「千万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在一军等着你呢!」
「这话你先对自己说吧!」似乎也察觉到锦的不适,东不由好笑:「都生病了还跑出来干嘛?」
那略带戏谑的话声是锦从未听过的亲昵,是自己的错觉吧!真美好的错觉...这个是锦意识消失前最后的念头...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喂,锦织先生...喂!你不会就这么昏倒了吧!?喂!!你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吗!!!」
想到东手忙脚乱的样子,锦就不禁想笑...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噙着笑,就这么软倒在东怀里...
04
再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锦没急着起身,转头四处望了下,非常整齐干净的房间,他的房子已经收拾的让人赞美了,可是这里...根本不像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十分简洁俐落,就像屋子的主人一样,干净清爽的过了份。盖着的被褥除了晒过太阳的温暖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柑橘味,不知道是薫香还是东身上的味道。
锦起身四处逛了下,主人已经不在,想是参加训练去了。
转到浴室,里面已经放着一套全新的盥洗用具,客厅的桌上放着一碗什锦粥,粥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锦走近一看,纸条上写着,"稀饭如果冷了,自己热来吃。烧如果没退,门口做记号的柜子里有药。离去时记得锁门。"
那粥还有余温,看来主人才离开不久,锦尝了一口,味道实在不错,不只人漂亮,原来还是会下厨的好男人。
稀哩呼噜的吃完粥,但实在不舍得就那么走,这个地方是东生活的地方,任何一个角落好象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感受到他的气息,比起赛事的盘片,这里似乎又更贴近他了,锦深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顿住所有动作!
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感情?!如果只是因为歉疚,那已经超过太多太多了...
够了!不能再陷下去了!
锦毅然决然的离开这个才第一次到来便让他满怀依恋的屋子。
日子仍是一天一天的过去,锦努力的想抹去那个身影,但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却更加清晰起来。
东的比赛录像仍然按时寄来,但锦只是将它们收在一起,刻意用着忙碌紧张的生活来克制自己想拆开播放的欲望,即使遇到休假日也一定不让自己待在家里看到那已经叠成一小摞的未拆封盘片。
该赢的比赛竟然没赢!同时也输掉了季后赛的决赛权,这个球季等于到此结束,半年的征战生涯固然告一段落,但以这种方式结束却让人丝毫高兴不起来,而他们还是夺标的大热门...身为队长的锦,心中懊恼可想而知。
什么饭局也没心情去,回到家里,灌了二罐啤酒,看到柜子上的盘片...
夺冠大热门的一军被淘汰得出乎意料,根本不被看好晋级季后赛的二军却也让人出乎意料,竟然至今仍在为了冠军凿战不休...那个人也还在努力挥汗战斗!
再也忍不住了,这时能稍微安慰他的也就是那人专注投球的样子了吧!锦随便抽了一张盘片放进播放机里,久违的焕发身影倏地跃入眼帘,还是那么的清爽从容,与失败绝不妥协的挺拔自信...这次输球真是没脸见他了...
锦一面喝着闷酒、一面观看东的比赛,愈看却愈是觉得不对,酒也不喝了,整个人往前倾似乎想从屏幕中看出什么。
接着连忙起身又找了之后的比赛录像,不住的快转,不住的换片,脸色却是愈来愈凝重,眉头整个紧锁在一起,最后把那些盘片扫进包里,匆匆出门。
05
「小西,二军的佐伯教练是个怎么样的人。」锦急忙来到小西家,人都没还坐稳就问出这个问题。
「人是不错,很照顾球员。」小西打了个哈欠,原以为球季结束能休息几天,谁知这个人又发什么神经撞上门来。
「是吗?」锦质疑道:「对投手怎么样?有没有操过头的纪录?」
「没有。他自己是投手出身,对投手的状况了若指掌,连投手教练没注意到的细节他都会留意。」小西反问:「你是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没有回答小西的问题,锦沉吟一下,又问:「他有什么嗜好没有?」
「嗜好...」小西想了一下:「没什么,就是爱赌两把。」
「会赌博吗?」锦摸着下颔自问,陷入沉思。
「到底怎么了?」见锦久久不说话,小西推了他一把。
「我觉得他对东...不太对劲!」
「又是东山?」小西抚着额头,近似哀嚎:「老大,你就放了我吧!那件事过都过了,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而且他好好表现,升上一军是指日可待的事,你就别管他了。」
锦瞪着小西,冷声冷调:「对他我确实有歉疚,难道你不该有,就因为你少说一句话他才会到二军去,要是他在二军出了不该出的事,我一辈子不得安宁,相信你也一样!」
小西顿时无语,他本人是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毕竟球星的沉沉伏伏他看过太多,早已不放在心上,但重要的是,锦不得安宁也不会让他安宁。
想了半天,安慰着锦,小西说道:「你是关心则乱,东山也算二军的王牌,佐伯不可能不保护他。」
「你先看过事实吧!」
锦拿出片子一张张放给小西看,每一张都快转到最后,小西愈看愈不对劲,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原来,片子里的每一场球,东几乎都被要求投到临界点才换人,最后几场,东在最后下场时都按着自己肩膀,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痛苦的神情仍是明晰可见。
甚至有一场,东在第七局下场后按着肩膀跟教练讲了几句话,应该是要求换人,但在第八局仍然被派上场,那一局他投得汗流浃背,几个救援却坐在场中纳凉,连起身暖身的动作都没有,到了第九局,东再次上场几乎是咬着牙完投。
「佐伯这么做应该有原因的。」小西看着屏幕,呢喃着。
「一场、二场还能说是调度的问题,可是近二个月来场场如此就太奇怪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东有旧伤,再次复发可是会毁了他的运动生涯。」锦沉着声音说道。
「那你怎么看?」小西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怀疑他拿了什么好处故意做这种事,但希望你能帮忙,就算查不清楚也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做。」锦看着小西,诚恳的请托:「我知道让你干涉二军的事你也为难,但是...拜托你!」说完锦深深鞠了一个躬。
从没见过锦这般认真,小西连忙扶起他来,说道「锦,别这样,我对东山也有责任,在他升上一军前,我会想办法保护他的。」
可惜东没等到小西说的那一天,一个礼拜之后,他因为肩部韧带严重断裂被抬出球场,而这个时候锦正受邀在美国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棒球研习。
06
「真的没办法了吗?」躺在床上的清俊青年看着医生,冷静的问道。
年纪已经不小的医生用着公式化的口吻安慰道:「伤口复原后认真的做复建,以后做些普通运动不会有妨碍的。」
「我是指像现在一样的投球。」望着医生,澄澈的眼中有着不容医生逃避的坚持。
即使面对过太多一样的情形,但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强忍恐惧却故做坚强的眼眸,老医生还是有了一丝不忍,宣告一个前景大好的年轻职业选手从此断送运动生涯...实在太过残忍。
避开那双眼睛,医生低头说道:「韧带完全断了,是在原来的旧伤上,要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事。」
「不会有事的,」东口气平和,话声却异常坚定,像是对医生说话又像是要给自己信心:「以前也曾发生过,但后来我还是站上投手丘。」
老医生终是叹一句:「既然已经有过一次奇迹,你怎么还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手臂。」
「...奇迹吗...」东望向窗外,喃喃念道:「...会有第二次的...」
实在替眼前的青年感到惋惜,但医生毕竟不是神,不能做到的事太多...老医生轻摇摇头转身离去。
在只剩下东单独一人的病房里,那张从出事到现在始终坚毅沉静的脸孔终于有了裂缝,崩落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大张的眼中一下蓄满了泪水,而后承载不住无声滑落...
望着天空,一字一句和着眼泪、咬着牙恨恨磨出:「...为什么...为什么...」
东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除了等伤口愈合也要接受专业医生的评估并视他的复原情况制定复健计画。
出院后,东回到家里,等着他的却是球团已经寄到的通知书,通知他不必参加明年的春训。
被彻底放弃了...已经失去价值的他被球团彻底放弃...
说不出是愤怒、是悲恨、是恐惧还是绝望...不住颤抖的手将通知书捏成一团,恨恨的往垃圾桶投去,但落在目标前方有大段距离的纸团好象也在嘲笑他的力不从心...
背起还未打开的行装,东又离开家门。
锦自美国回来后小西才跟他说东受伤的事,对锦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在美国他固定与小西的通话中总会问起东的近况,得到的答案也千篇一律是"很好,没事"。
被欺瞒的愤怒一下子汹涌而上,锦双手握拳捶着桌子,恨道:「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跟你说也没用啊!你也帮不上忙。」小西一径的陪着笑脸。
「是没用...」几乎是呜咽的声音,诉说着他的心痛不舍:「但至少我可以回来陪他...」
「那我更不能跟你说了,」小西不为所动的说道:「锦,你应该清楚那个研讨会的重要性。」
锦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小西摇摇头,脸上不带一丝情绪:「不可能完全恢复,经过评估,球团已经发退训通知给他了。」
「退训通知?!在这个时候?!」锦简直不敢相信,高声说道:「离春训还有几个月时间,为什么现在就判他死刑?!」
「球团也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你对我说公事公办...在决定谁下放二军时你怎么不公事公办?那些比赛的片子你看过了,对那个混蛋教练为什么不公事公办?」
按着锦的肩,小西说道:「锦...你太激动了...」
甩开小西的手,锦冷声说道「小西,我对你和球团真的太失望了,我会请经纪人和你谈解约的事。」
小西只当锦在闹脾,安抚着说道:「球团不可能跟你解约的,锦,别任性了。」
「难道你也要对我公事公办?!」锦冷笑起来:「那最好,禁赛、或是让球团自动辞退的办法我倒是知道不少。」
看出锦是认真的,小西这才认真起来:「锦,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07
「东不是不相干的人...」锦终于忍不住咆啸着:「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这么冷血,因为我的缘故他才下放二军、才会遇到这种事、才会...断送未来...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用着这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唉...」小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明白了。其实东山的病历我另外请中野医生看过,最后也说动他开刀...」
中野并非球团签约的医生,但与小西颇有交情,他是个天才外科医生,专攻运动伤害,年纪轻轻在圈内却已极负胜名,一般人根本请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