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佐治大声喝道:「你真要把他彻底毁了才甘心?」
佐治转过头去,不敢面对锦责难的眼光,他说道:「毁了也好,他无处可去,回到我身边的机会就大些。」
「心甘情愿陪你的人那么多,你就不能放过他吗?」锦几乎是恳求着说道。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佐治这么说时,眼神竟起了些迷蒙的响往。
是的,虽然用手段得到他的身体,但那双美丽的眼睛从来不曾真正看过自己,更别说那颗比水晶还透明的心,里面...大概从来不曾有过自己的存在,是因为这样才不甘心的吧!
只要真正得到他,就能解除缠绕困扰自己几年的魔咒。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下流也好、骯脏也罢,上次就是这样得到他的身体,这次也一定能得到他的心。
「卑鄙...你们真是太卑鄙了!」虽然知道骂再难听也没用,锦还是忍不住要发泄。
「决定权可不在我手上,」双手一摊,佐治报以无赖一笑,说道:「东会不会身败名裂...现在可是在锦织先生一念之间。」
视线转向堀江,锦冷冷问道:「堀江,这也是你的主意?」
堀江头愈加低了,他不敢面对锦凌厉的眼神,更加无法面对他凌厉的问话。
「抬头! 看着我!」锦大喝一声:「你他妈的敢做难道还不敢面对我!」锦气极恨极,竟连粗话都飙出口。
堀江身体不由得一震,怯怯抬起头,待看到锦如刀似刃的目光,想想自己几年来的倾慕竟换来对方的痛恨怨愤,心里不觉委屈,脱口说道:「我哪里不如东? 我是凭自己的能力上职业球队。可他呢? 不过是个跟男人上床交易的下贱男妓!」
锦没有回话,脸上甚至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冷冷的瞪着堀江。那般森冷酷寒的目光,盯着堀江背上一阵寒栗,全身汗毛根根竖立。
锦终于开口:「你瞧不起东是因为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不属于他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堀江像是要为自己壮胆一般,偌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竟激起回音。
锦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森寒的眼中终于有了别种情绪,是轻蔑、是嘲讽:「那么堀江你呢? 你现在难道不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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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江脸色瞬时变的惨白,他也是自尊极强的人,如何受得住锦的讽言嘲语,但衡量之下,无论如何舍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将到手的感情。
低下声来,堀江委屈说道:「如果你肯给我机会...」
「我瞧不起你!」锦没让他说完,就这么冷冷一句。
显然没想到锦会这么直接,堀江大张的眼睛里写满愕然,自小到大被人围拱着长大的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难堪,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当然,这不可能打动锦,能打动他的只有那双坚毅美丽的细长眼睛。
「东是被迫的,而你是自愿的,品性高低,眼下立见。」锦毫不留情的继续说道:「你要和我交往,可以。但要我的感情,不可能。」
「锦,话别说的这么死,你别忘了,我们手上还握有东的证据。」堀江提醒着锦。
他要的可不是"交往"而已,他要锦待他像对待东那样,维护他、爱惜他、照顾他...爱他!
锦冷冷一笑:「佐治说得对,事情曝光对我没什么坏处,说不一定能逼东更快走向我。」
堀江不禁迟疑了,他以为有了这张王牌,锦便会答应所有条件,任他为所欲为,却没料到锦的态度竟会强硬如斯。
「他唬你呢!」一旁的佐治懒懒笑道:「他要舍得东受伤害,直接拒绝你就行了。」
堀江这才意会过来,想自己毕竟太嫩,还好有佐治出言提醒,这一想通,态度也强硬起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锦已经开口,话是对着佐治而说:「他是属于阳光的,为了让他尽情遨翔我可以付出一切,但如果有人坚持要折了他的翅膀...」锦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我只能把失去翅膀的他牢牢护着。你想,他会投身于毁了他的你,还是一心想帮助他的我?」
锦这一席话说得沈着自信,连佐治也不禁折服。
转向堀江,锦冷笑一声:「还有,堀江,以后别在我面前装得多清高,那只会让我恶心。在你做出这种事的同时,就已经失去我对你的所有尊重。」说完冷冷一句:「请你们出去,我想休息了。」
「那么...从明天开始...」堀江忍不住要再次确认自己所得到的。
「从东登上一军开始,」锦望向窗外阑珊夜色,幽幽说道:「那是我欠他的...」
堀江还想说什么,被佐治一个眼色止住,然后拉着他离开。
「佐治,」在二人走到门口之际,锦突然又道:「我要你保证东不会受到同样的威胁。」
「当然,我可不想让他更恨我。」佐治倒是干脆。他可不是堀江,笨到这份上,用手段也得看情况,想要的是身体还是感情,做法可是完全不同,现在他确定要的是东的感情,自然不能让东更加恨他。
没错,他也利用了堀江,利用堀江缠着锦,只要锦"移情别恋",东那里可就好下手多了。
二人离开后,锦坐回沙发,怔怔望着桌上的纸袋,甚至没有勇气再打开来,想到东曾经受过的屈辱便觉得心如刀剜。
不行,绝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从今以后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也没关系。
东很快获得升上一军的机会,因为西武队拥以为傲的先发投手群在季初的表现像被下了咒一般,差到无法想象,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小伤不断,最后更在堀江莫名其妙的大腿拉伤必需休养二个月的情形下,宣告必须寻找新血。
在热身赛给教练团留下深刻印象的东便是最后确定人选。
也就是说,东这次只要表现不差至少能在一军停留二个月,要是表现更好,也有可能长久留在一军成为固定先发。
不是不替东高兴,但锦实在开心不起来,他知道堀江是故意的,故意受伤好让东有机会上一军,逼使自己不得不履行和他"交往"约定,所以,东登上一军的日子也是二人分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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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到门口倚墙而站的人影,即使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只剩淡淡的光影,锦还是认得出来,是他。
锦愈走愈近,模糊的人也愈见清晰,一双长腿交叉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整个人懒懒的斜倚在墙上,修长的身影仍然那样标致而潇洒。
光影中俊挺的侧脸彷似图画一般,半垂的眼帘勾画出他细长眼睛特有的古典弧线,睫毛被染成淡淡的金色细细颤着,低着头的姿势露出他细致的脖颈,连着肩背的线条显的优雅恬和。
停住脚步,不再向前,锦就这么仔细地看着,眼睛眨也不敢眨,只想把这一幕美丽景像牢牢刻在心里。
彷佛感应到锦的炙热的视线,东突然转过头来,看到是锦,唇角勾出微微的笑来。
「怎么来了?」锦走近了,问道。
东瞄瞄脚下几个大购物袋,笑道:「帮你补充食物。」
锦一手几个便把袋子都抓在手上,开门进到屋子,把东西放到厨房,看着那些储备粮食,不禁失笑:「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东顿了一下,才微带羞赧的说:「我暂时登上一军,最近来蹭饭的机会应该不少。」
乍听这一句,锦开心的都要飞了起来,但一想到他和堀江的约定...脸色不自主黯了下来。
锦的异样神情落入眼中,东猜想锦是对上次的事无法释怀,他知道那次是自己不对,他不是木头人,当然感觉得到锦的真心,因为自己一时气愤而把锦和佐治混为一谈,对锦...不止是侮辱也伤害到他了吧!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该迁怒于你。」东衷心道着歉,其实他早就想道歉了,只是隔着电话实在别扭说不出口。
「没关系。」锦的笑容实在说不上自然。
看到锦那样勉强的笑,东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有些难过、有些失望、还有些空荡荡的失落。
他转过身去开始整理买来的食材,问道:「今天吃咖哩饭可以吗?」
「好。」对于吃,锦向来没什么意见。
东花了一些时间把所有的食材都整理分类好,打开冰箱,还是凌乱得让人不得不摇头,但是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二层却和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抬头看了锦一眼,嘴角抿着细细的笑。
锦也看到那二个空格,其实往冰箱乱塞东西的习惯并没改变多少,只那二层是东画出来的私人地盘、也是东唯一在这家里留下存在的证据,因此即使东西多到塞不下,锦也不会把东西往那二层放。
咖哩饭是很简单的料理,也没什么花俏的功夫,东只是煮好饭再淋上咖哩便算完成。这是锦吃过东所做过最简单的料理,竟是在登上一军这么重要的日子。
二盘热乎乎的咖哩饭端了出来,虽然简单,但色、香、味样样不差。
锦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看似简单却拥有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东用的是日式咖哩,偏甜,微微的辣,像小孩子的口味,但温醇不刺激的口感和浓浓的咖哩香却让人感到十分温暖。
「这是我最喜欢的料理。」东很少在餐桌上说话,这时却一面吃、一面说:「不过小时候却是最讨厌的。」
锦诧异的看着东。
东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妈妈很忙,根本没时间煮饭给我吃,所以总是在假日煮一大锅的咖哩,当作我一个礼拜下课后的晚餐。咖哩本身是好吃的,但是...看着别人回到家里有妈妈刚做好的、热腾腾的新鲜饭菜,而我只有冷清清的一个人吃着日复一日不变的咖哩...再好吃的东西也变的索然无味,我甚至开始憎恨起这个味道。」
锦已经放下汤匙,而东只是无意识的搅着自己盘里的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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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赌了气,一个礼拜没吃晚餐,我妈妈一直到了隔周看到那锅动都没动的咖哩才发现。她没骂我、也没打我,默默的处理掉那锅咖哩,倒掉那锅咖哩时,我看到她眼角的眼泪...」东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知道自己不对,但也说不出道歉的话。」
所以,今天晚上的咖哩饭是为了向自己道歉! 锦心里就像这咖哩一般,百味杂陈又掺着明显可辨的甜蜜。但是,酸涩还是慢慢涌了上来淹没所有味道。
「我没怪你。」锦忍不住握住东放在桌上的手:「你不用道歉。」
东瞪大了眼,说道:「谁说我要道歉? 我话还没说完呢!」
知道他是嘴硬,锦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他温柔包容的笑。
东接着又说:「后来我妈妈重新煮了一锅咖哩,不过这次她要我帮忙,虽然只是一锅咖哩,但要准备的材料却不少,也比我想象的花时间。煮在咖哩里的甜薯、马铃薯、红萝卜、花椰菜...明明那么柔软,但生的时候都很坚硬,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好处理。」似乎想起那时情景,东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柔和神情:「妈妈一面煮、一面告诉我那些食材该如何处理、各自含有哪些营养。接着跟我道歉,她没办法每天准时下班为我准备晚餐,所以只能把她对我的关怀和爱放在这锅咖哩里面,咖哩虽然是简单又好保存的料理,但也是快乐分享的温暖料理,虽然她不能陪我,但希望我一个人吃晚餐的时候,也能感到快乐、温暖和她的关心。」
听到这里,锦约莫了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会是这么简单的咖哩饭了,于此同时他心里也感到了快乐、温暖,但更深更沉的却是无法响应的悲哀...
低下头,锦无言吃着咖哩饭。这或许是他最后吃到东的料理,所以咖哩饭也一定会是他最喜欢的料理。
不知察觉到锦的异样没有,东娓娓又道:「明天我要到一军报到,下星期一会是我在一军的第一次登板。没有锦,我大概到不了这里,这咖哩饭代表我的心情,除了感谢,还有...响应你给我的快乐、温暖和关心。」
锦的头压得更低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东,他终于等到这梦寐以求的感情,却转瞬便要失去...喉头里涩的发苦,嘴里的美好滋味也都变得苦涩无比。
东不是迟顿的人,锦的异样他已看得明白,只是忍着没点明,这时他不再说什么,埋着头默默吃着已经发凉的咖哩饭。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怪异无比,但俩人谁也没肯打破僵局。
吃完,东很快收拾完毕,洗完碗碟不像以往准备饭后的点心饮料,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茫然的看着水槽不知想些什么。
「东...」锦在身后轻声喊着。
东转过头来,见到锦难得的沉凝脸色,一付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心里不好的预感得到更大的证实。
缓缓走回厅里,东坐在沙发上,等着锦也入坐,才道:「有事你就说吧!」
「我...」锦蹙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挣扎了半响,才终于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嗯。」东淡淡应了声。
「我和堀江正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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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锦一眼,随即低下眼来,东没有其它反应,淡淡又道:「所以呢?」
「以前你们分属一、二军还没关系,不过现在...我不想引起他不必要的误会。」锦一面说、一面注意着东。
东抿着唇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最近。」
「你...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东陈述着自己体认的事实。
「相处久了便明白他的好处,他是个心思单纯干净的人,虽然说话直了点却没什么心眼,和他在一起,很轻松愉快。」锦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每说一句,心便淌一次血。
「原来是我太复杂骯脏了吗?」东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唇角露出自嘲的笑:「你说过你不介意我以前的事。」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介意的,但还是没办法接受。」锦咬着牙,说出违心之言。
东倏地起身,到厨房冰箱里拿出一个纸袋来,锦看到那个纸袋,不由脸色骤变,整颗心紧紧缩了起来...
那几天锦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只记得纸袋有带回家,想销毁却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竟被自己放在冰箱里。
东把纸袋甩在锦面前,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散得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是因为看到这些,所以才没办法接受的吧!」东声音冰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锦闭上眼睛,那照片里的景像,他根本不忍再看,想到那时东受的屈辱,他都快心疼死了,更何况是要他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东面对以前受辱的自己...拚了命阻止想安慰东的冲动,锦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
果然是...先是锦异样的情态、接着在冰箱里不小心看到这纸袋,东原本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锦真的像他以前说的那样,不在乎他的过去、不在乎他的污点...
但原来...做过的任何事最终都会得到报应,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以为一顿分享温暖的咖哩饭就能让锦回心转意。
看着锦撇过脸去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东只觉心好象沉到海底最深处,没有光明,只剩永远死寂的黑暗。
「我明白了...」东只觉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的干干净净,一种藏在深处、被压抑已久的疲惫一下漫了全身:「我不会妨碍你和堀江的。」
这处光明的所在不是自己能待、也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
东走到门口时,锦还是忍不住,说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队员,有任何困难记得找我...」
握着门把的手青筋浮现,东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我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锦织队长。」
一句话、一道门,就这么冷冷地隔开一对应该相知相守的心。
经过那晚后,东本来就不热情的个性愈加清冷,他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和新队友几乎没有往来,即使在场上也很少交谈,独来独往好象群体中一匹孤独的狼。
东几次出战的战绩不错,猛然窜高的三振率一下子便得到注目,但锦看了却很痛心,因为那不是东的投球风格。
东一向喜欢用滚地球解决打者,他说过,滚地球轻松省力,大家又有事做,那才叫有趣的棒球运动。所以东异常的高三振率只说明一件事,他根本不信任现在的队友,因此选择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