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必要把家里也搜一遍了。
陆行川办公室,何进一直找不到的人,就那么大刺喇喇的坐在沙发上,晃着装了冰水的玻璃杯,嘎巴嘎巴嚼冰块。嘴角一直挂着无所谓的笑,望着不远处皱眉翻看文件的陆行川,成竹在胸。
"就这些?"陆行川把手里的纸张扔到桌上,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兴趣。
"怎么,还嫌不够?整跨何进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乐明把剩下半杯水放下,靠进沙发,两手伸展搭在沙发靠背上,无所谓的笑。
陆行川似是不屑的笑了一下,反身到桌前弯下腰,摊开支票本,捡起笔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的道:"钱我给你。交易到此结束,出去不要说你认得我。"
"没问题。"乐明爽快的起身,接过支票,看也不看塞进口袋,要走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返回身冲陆行川笑:"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不知道陆董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没兴趣。"陆行川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终于抓住了何进的把柄,却早没有当初那种兴奋的感觉。甚至觉得好笑,当初怎么会那么幼稚,学人家去玩地下交易,却没想过,真弄到手,然后呢?难道真像他一开始叫嚣的那样把那个人整垮吗?别开玩笑了。他要是有这份胆量何进早死了十七八回了。顶多就是多给他点借口再去纠缠。不过现在,连这点用处都没了。
"别说得这么肯定。"乐明笑着,递给陆行川一份东西。
"什么?"陆行川接过来翻了翻,只是一份看不明白的名录,详细记载了人名,时间,地点,后面还有一串数字,没有单位,但凭感觉像是钱数。
"接受天龙贿赂的政府官员名单。"乐明微笑着回答。
陆行川脸色骤变。
以这个人数和钱数看,如果查起来,行贿的人根本就是死罪。
"原件呢?"陆行川尽量稳定情绪,盯着一脸轻松的乐明阴沉地问。
"当然在我这儿。"乐明依然微笑。
"你要多少钱?"懒得跟他废话,陆行川以为他不过就是想多要点钱。那没问题,多少他都会给,大不了以后找何进报销。说到底也是为他,谁让他那么不小心,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也不看好点儿。他随便派去个人,都能弄回来这种机密。
"不想要钱了。"乐明微笑。
陆行川抬起眼睛瞪他,不耐烦地道:"要什么赶紧说!"
"再跟我做一次。然后我们两清。"
陆行川看他,好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带着嘲讽和鄙夷,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乐明的想法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不过,他还是点头了。傲气的靠在椅子里,慢条斯理的松领带,冷笑道:"可以。不过我要看到原件!"
乐明微笑着摇头,慢步走上来,一手托起陆行川的下巴,印上轻轻一吻又迅速抽离。
那个人有着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低垂眼睑的时候好像善良的天使,偶尔无心的笑容,都好像照着这个世界在发光。谁看到他都会感谢造物主的仁慈,以为生命如此生动又充满希望......
结果,都是假的。
就算那人一时本性流露,貌似无邪,也不会是对他。就算那人哭笑吼叫,发狂发疯,也不是为他。就算那人真的可怜,要人同情,也不是要他。对他的关怀,那人回应的从来只有不屑。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他。就算他全心全意看着他的时候,他眼里也没有他。对这种人,就算捧上真心,也只会被嗤笑。因为,他根本无情无义。
"晚上来找我。上次着火的那个别墅。你去过。别走错。"
陆行川厌恶的擦擦嘴角,鄙夷的骂:"荒山野岭,扮鬼吗?!"
"呵......"乐明垂眼笑笑,"没错。那里除了鬼,也没剩下什么了。"忽然抬眼看陆行川,问:"怕吗?"
陆行川恼怒的瞪他,没有说话。乐明看任性小孩一样的笑笑,在桌上放了一张卡:"我开玩笑。这是酒店和房间号。"不等陆行川发作又补了一句:"别耍太大花样,BJ你得罪不起。"
"你就知道我得罪不起?"陆行川恼羞成怒。乐明不欲和他计较,笑笑转身要走。不妨陆行川在后面叫住他,问:"喂,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转过头,就看见他洋洋自得的脸。乐明笑笑,不去回答,只告诉他:"那份文件的最后一页,有我送你的礼物。免费的。"推门走了。
陆行川蹙着眉看他消失,把手里的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死亡鉴定书。
虽然只是复印件,已足够清晰。
外面春寒乍暖,又一个三月。
乐明在繁华的街道上漫然而行,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明亮的眼睛,上下左右观望,好像一个以旅行为生的观光客。而嘴角边那道仿佛天生的不羁笑纹,更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洒脱随性,没有任何牵绊,自由得像鸟一样的人。
然而人们却不知道,就算是鸟,也有飞累了的时候。
还记得他初踏上这片土地,也是这样一个季节。那时他也是挂着这样不羁的笑,感觉阳光明媚。然而才只一年时间,竟然就多了牵肠挂肚。
想起陆行川刚问的那句:"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没辙啊。笑容无奈。
他对陆行川,是一见钟情。虽然只是一张照片,却让他义无反顾的穿越半个地球,跨越整个太平洋,兴致勃勃,以为生命将从此不同。然而,正如那句老话,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34
躺在酒店预定好的房间里,乐明一手枕在脑后,好像是睡着了。直到有人开门进来,才霍的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早知道来的会是谁--绝不会是那个胆小狡猾的家伙。
何进是拿钥匙开门进来的。
这里是他的酒店,也是他第一次带那个叫乐明的家伙上床的地方。却没料到还会来第二次。
当陆行川拿着那份名录的复印件气急败坏的找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惊讶。那是他保险箱里的东西,一开始以为和另一张纸一起到了陆中麒手里。但看后来陆中麒并无所动,好像并没有握住这勉强可算致命的把柄。那他也就大概猜到在谁手里了。之所以没急着追讨,一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再就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交给陆行川,陆行川再拿来找他。还有一点,也许何进不愿意承认,那就是东西在那人手上他竟然不觉得紧张。
稍微意外的就是,那个家伙竟然敢明着勒索......想找死么?
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家伙大刺喇喇的躺在卧室的床上,若不是衣衫完好,何进真要当他叫了MB--脱光了在床上等着。
若是以前,他应该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再小心翼翼的赔礼道歉,最后讨好的笑,讪讪的低下头去,不是吗?
何进冷笑,把钥匙扔到桌子上,走到床边。
刚低下头去,就被床上人拽着领带拽弯身体,大力吻到嘴唇上去。
那是一种汹涌彭湃得吓人的激情,让何进都为之一震,转瞬连呼吸都为之所夺。
与上次在火里的那个吻不同,更胆大,也更不知死活。几乎成为一种示威。
宣布本来面目的示威。
何进黑沉的眼中似是划过一丝冷嘲,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勾住床上人的下巴,毫不含糊的回敬过去。那人唇舌间那种火热和迫切,他从踏进这个房间那一秒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双方都饥渴到这种程度,竟然连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就像野兽一样交缠颈项,迫不及待想要结合。
那种并不熟悉的,刹那间血冲脑顶的情欲高涨让何进察觉到眼前这个人体内隐藏的危险,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一般,让他强迫抽离。
那个人现在的眼神,就像那次在他床上半夜惊醒的时候,直接,专注,坚定的需索,赤裸的吸蚀。
"我的东西呢?"一把把床上的人拽起来,何进转身走去窗前,"叮"的一声又点起了烟。
他和他之间,除了交易和算计不应该再有其他。
"他呢?"乐明从床上坐起来,望着何进冷沉的背影明知故问。
陆行川呢?那个胆小鬼呢?又把责任推过来,躲到你背后了吗?
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乐明有些无奈的笑,却偏偏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看护一生一世。
命好吧。他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何进终于再转过身来,刚才那种舔噬般的火热眼神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乐明再熟悉不过的冷漠。
"与你无关。东西。"
躬着身,坐在床边望着他微笑的男人,刚用拇指擦去嘴角因热吻溢出的痕迹。短发凌乱的垂在额前,有几根还微微的遮住了眼。嘴唇因充血而红润,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身体内好像有某种力量积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洒脱不羁。
原来,这才是本来的面目吗?何进端着胳膊,在烟雾的熏绕下,不经意的眯起双眼。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以这种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会不会不带一点戒心,当然也不带一点感情的把他带上床,弄到手,领回家,像养宠物一样看护他?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一开始的乐明就是这样子,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他的感情从来都只放在在陆行川身上,若说有人会插足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他自己就会不屑一顾。可就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太过自信,对那样貌似懦弱无能的乐明太过鄙夷,才会毫无防备的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却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条真理--日久生情。
不管何进还是乐明,无一例外的在这个词上面栽了跟头。不管他们自己承认不承认,长时间的朝夕相对,出生入死,让两人眼中的对方再不似从前,以为说完就可以完,说忘就可以忘。
只是有些事,不是说发生了就一定要记得,有些感情,更不是感觉到了就一定要承认。
"那伤是怎么回事?"乐明用眼神示意他的左手。
何进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有血从袖管里流下来。
是上次的枪伤,还没完全结痂,刚来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伤口又裂开了。
"你说呢?"何进略带嘲讽的看他,"你不是我保镖吗?"
"我是你秘书啊,何总。"乐明笑,眼睛看着何进,别有一种强势的力量,不闪不避。
果然感觉到了吗?
那个夜风飘荡的时候,那锐利警醒的眼神,果然是望向他的。
我们心有灵犀呢,何总。
笑着起身把一看就是随手放在电视上的一叠纸拿过来,递到何进面前:"他应该有告诉你我要什么吧?"
--再跟我做一次。
他跟陆行川提出的要求,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确对象。
何进冷笑。
不说话就代表他清楚,却没说会不会付。
乐明也不急,站在原地微笑着等。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么走了有点冤。他还没和他好好做一次不是吗?
终于,何进的手搭上了纸的另一头。不待乐明笑,就猛地一抽。随着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嘶啦声,漫天纸雨飘散。上面红色的血迹触目鲜明。
乐明望着防备不及被纸划出道道血口的手,微有惊诧。不过也就是一恍神的功夫,就又挂起他无所谓的笑,望向何进竟有些咄咄相逼。
"你替他付吗,何总?"
陆行川开出来的报酬,你替他付吗?
何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他流血的右手。看他白纸乱飞的酒店房间直视他没一点退缩。看他要临别纪念一样早就豁然的笑。终于把烟摁灭在一边。
"我替他付。"淡淡地应承,转手脱下外套,却在最后一刻变成暴怒,狠狠把衣服甩在地上,指着乐明鼻尖:"连本带利,我跟你算清楚!"
他输了。
头一次在目光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承认,他抵抗不了他索命一样的不惜代价和不计后果。那样坚定热烈的需索,赤裸直接的表达,让他无法视而不见。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会对他太过明亮的眼睛记忆深刻,是因为他的感情早就那样表达了。
用热切兴奋的眼神,早就对他表达了。
结果他还是后知后觉。或者说不屑一顾。
他以为他不会对他动感情,他以为他可以只当他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秘书,要他身体而不碰他感情。可结果,他还是动摇了。上次火里是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那次还可以勉强说是感动,是报答,这次却是无任何借口的,就是想跟他上床。
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乐明,而只是面前这个男人。
眼神火热,唇带笑纹的男人。
他勾起他一切虚伪的回忆和一切不应有的热情。
他不应该把他毫无防备的放在身边。
不是因为他丢了东西,而是他一点点偷去还有感情。
不知不觉就丢了的感情,何进可以承认却不想追讨,更受不了偷走的人再拿来他面前炫耀。那样,只会让他丧失理智,夹杂不应该的报复。
从跌落床单的那一秒种开始,两个人就没停止过撕扯翻滚。像有仇,恨不得大打一场。只是一个沉目冷目,一个唇角微牵,让人看不出这两人心思究竟如何。白色床单上很快沾染血迹,有何进的,有乐明的,也有两人混在一块的,斑斑点点,丝丝缕缕,触目,也惊心。
直到此时,何进才发现了两人的势均力敌。那个往日不敢有丝毫抵抗挣扎的人,撤去了伪装,竟是那样从容,锋利如刀。他搂抱他的手臂如他一样有力,没有犹豫。他追吻他的唇舌像他一样急迫,啃咬不知疼痛。大方地剥掉衣衫,裸呈相对的一刻他们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欣赏与欲望。
那是真正地吸引,丢掉同情,避开爱情,只要身体的结合。
几番翻滚后,何进终于将人压在下面,望着那略带调侃,却大方自然甚至暗示默许的笑容,一点点皱起眉。
他竟然清楚的记得他每一次懦弱畏缩的表演。
那时让他厌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讪笑现在想来都好像催情剂,刺激神经,加速血流,绕过大脑唤醒欲望。
他竟然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
他竟然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同情,他竟然在他面前装没用表忠心,挡刀挡枪也就算了,他他妈的竟然还敢勾引他上床!
操!
猛地俯身封住他的嘴唇,长时间的深吻过后,仍断断续续的吮咬。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撕吞下肚。
湿热的空气中只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声清晰响在耳畔。乐明主动探起上身,追逐迎合何进的气息,一番试探争斗后,带着急促的喘息,告诉何进说:"来吧。"
能让他甘心躺在下面的,这辈子也许就这一次。
何进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低下头去。
吻不再凶狠,却更加浓烈。然后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就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没有任何前戏。急迫不留余地。
这不是他应掌控的节奏。却因为对手的特殊而失掉往日的冷静。
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人的真面目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期盼。从确认他不简单那天开始,他就对他的真面目做了无数种假设,其中不乏铁胆超人或卑鄙小人,可真等他握着枪,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站在他面前时,何进才知道哪一种假设都可能是真的,又哪一种假设都好像差那么一点什么。
因为面前的人太过鲜活,眼神太过明亮。明亮鲜活的连以往那些夸张的表演都那么生动真实,放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违和。就那么合而为一成为一个人。
一个笑容不羁,眼神锋利,即使在床上也没有任何遮掩与羞涩,大方的迎合,微笑接纳的人。
而这个人,对着何进冰火交杂的眼睛,竟然还在微笑着煽风点火:"用力啊。伤到下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