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小受反攻成功案例一。
人物:腹黑攻,白受。
时间:清康熙年间。
地点:华东某县及其他。
关键词:BL版色戒。
1、落日圆
落日缓缓下移,晚霞映得天地间红灿灿的,给一望无垠的庄稼地披上了一层金纱。
吴坤走出老爹吴老爷的堂屋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当然,吴坤吴少爷为人乐观开朗,是决不会吟出这样感慨的诗句来的。
但是吴少爷也绝不是焚琴煮鹤,不懂得欣赏美景的人,但见他仰着脑袋,眼光越过院墙,张着嘴巴看了半天,终于赞叹地说了一句:"圆,好像鸡蛋黄!"
沙--沙--沙,毫不悦耳的扫地声打断了他的赞叹。
吴坤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不是吧?他在坐着扫地!
的确,那个人两腿摊开坐在地上,手握扫把哗地抡过去,扫出一片白道,然后屁股不情不愿地向前挪几下,再来一道。
真是个身残志坚热爱劳动的好典范啊!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此人身强力壮、四肢健全,所以说......真是......见过懒的,没见过这么懒的!!
吴少爷一向不喜欢为难下人,但是此番也看不下去了。家里仆人懒成这样,不管教管教实在是不行了!何况现在自己已捐了监生,以后那是要做官的人了,老爹刚刚还板着脸耳提面命了一番,告诉自己这个架子一定要摆起来,不能整天傻乎乎的任人摆布。咳,就从这个不像话的家伙开刀吧!
于是吴坤走上前去,咳了一声。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吴坤便觉得不知哪里射来一道眩目的光,虽然转瞬即逝,他还是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看着他笑了:"原来是少东家啊。"
吴坤打量他面生,便道:"你认识我?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道:"我是新来的。"说着拖着自己在地上腻过身来。
吴坤又想了起来:"那个......有你这么干活的吗?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很无辜地道:"你们家新签了五年契约的长工啊。"
吴坤道:"你怎么坐到地上扫地啊?太......太不像话了吧。"
那人仿佛没听见吴坤的指责,看着他自顾道:"我们那里可从没见过少东家这样的美人啊。"
吴坤"啊"的一声:"你......你在说什么?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他本来反应就慢半拍,一着急说话还结巴。
那人不紧不慢说:"山西逃荒来的。......嗯,确实不错。"
吴坤惯于跟着别人的思路走:"山西?山西什么地方?"
那人道:"说了你就知道吗?还是,少东家如此地关心我特别想知道?"
吴坤挠头:"那个......说说听听总没问题吧。"
那人靠近他一点,脸上笑得神秘:"少东家问当然可以说啦,山西汾阳,少东家听过吗?"
吴坤:"没有......怪不得原来没见过你呢,看着脸生......"
那人扬起脸来:"看过这次就记得了吧,日里夜里都不会忘吧?要不?少东家多看几眼,印象深刻。"
吴坤觉得这人真是奇奇怪怪:"我为什么要日里夜里都记得你啊?"
那人朝远远的一个洗衣妇看了一眼:"少东家不觉得我长得英俊吗?"
吴坤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还不错吧,可我又不是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那人眨眨眼:"怎么?没人说过少东家你长得象女人吗?"
吴坤有点恼:"怎么会!"想了一想,又说:"好像有不少人夸我长得俊啦......"
那人把扫帚一拍:"这就对了!俊难道不是形容女人的吗?"
吴坤被他拍起的尘土呛得呸了半天:"咳......咳......你又打断我的话,我想问你,哪有你那么扫地的?"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又向起一个响亮的大嗓门:"你在干什么?"
吴坤吓得一哆嗦,回过头看到了身材矮小声音巨大的杨管家。杨管家窜过来,陪笑喊了声少东家,马上变脸,凶神恶煞地对着坐在地上的人:"吉谦!!你在干什么?"
吉谦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听您的吩咐,扫院子啊。"
管家怒道:"有你这么扫院子的吗?你怎么不躺在地上扫?"
那个叫吉谦的人道:"我倒是考虑过躺着,就是怕弄脏了头发。"
吴坤忍不住嘿的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不怕弄脏了衣服?"
吉谦看着他笑得很真诚:"少东家问我啊,你有所不知,这衣服又不是我的......"
他这话一出,一直在管家身边怀疑地打量他的一个家丁马上上去揪住他的衣襟:"不是你的?你在哪偷的?"
吉谦毫不在乎地被他提着:"干吗说那么难听,我可是正大光明在那个角落拿的。"
那家丁人高马大十分粗壮,实际上就是跟着管家为虎作伥镇压工人的一个打手,此时听他这么说,气得把他往地上一攘:"那是老子的!!"
吉谦被他推得翻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好容易坐起来,却还是面不改色:"我有说不还给你吗?看看,本来只是屁股脏,现在浑身都脏了,这我可不负责啊?"
打手气的发昏,上前又要打,被管家止住。管家看着他冷笑一声:"吉谦,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给我作对是不是?"
吉谦一脸正经:"哎,可不敢,我怎么敢给杨管家作对?您说让我来扫院子我这不就来扫院子吗,您说不让我回去换衣服我就没回去换......你看我干吗?我总不能穿着刮烂了的衣服干活吧,这要叫人家看见,也太影响吴府的形象了吧?"
杨管家冷眼看着他,突然从身后抽出他惯常用的小羊皮鞭,伸手就是两鞭。辫子带着风声落在吉谦身上,衣服登时破碎,皮肤上迅速渗出两道血痕。吉谦疼的吸气,嘴歪在一边,却还在笑:"大哥,这衣服可是杨管家抽坏的,你看,也没有什么洗的必要了,要赔你找他要去。我签了这五年的卖身契,一文工钱还没领到手呢......"
打手那件衣服饰前两天才买的,只不过昨天洗了,刚晾了一天,就变成这副德性了。他痛心无比,又不敢对杨管家说甚,于是撸袖子,横眉怒目:"我打你!"
吴坤看见血就有点头晕,一向又是个比较心软的,刚刚还和那人说了半天话,此刻见他被打也不忍袖手旁观,便劝道:"杨管家你就别打他了,他不是从外地逃荒来的吗,也不容易......"
杨管家道:"逃荒来的就有理了?少爷,咱家也不是赈灾的,给他碗饭吃就不错了,还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少爷你有所不知,这小子来了才这几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专门和我作对,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若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不知道吴府是个什么样的地界!"
吉谦捂住胳膊:"没错,多谢杨管家让我知道吴府是个什么地界,我吉谦过的,可真是闲,吃的,可真是好......"
杨管家听着别扭,挥手又要打。吴坤赶紧拦住,杨管家收鞭不及,自己倒是一个踉跄。吴坤指着吉谦指缝里流出的鲜血:"杨管家,这个......你看,你打的还挺严重的,他懒你就好好跟他说嘛,教训一下也就完了,别再打了。"
杨管家不屑地偷着撇撇嘴,但也不能不买吴坤的面子,便道:"那好,今天就先饶了你,你也别扫院子了,你看你扫的......你现在去帮着小四垛垛草喂牛吧,以后回来喂牛的事就归你了。"
吉谦站起身来,扬长而去,抛下一句话:"多谢杨管家提拔。"
吴坤左右看看身边目瞪口呆的管家和打手,自语道:"山西逃荒来的?......长得比我还高呢......"
2、冰果甜
天气越来越热,长工们所住的后院地势低洼,闷得要命,晚上也就非常难以入睡。
睡得晚,起床也就困难点。但杨管家可不管这一套,在他以及当家人吴老爷眼里,天亮的那么早,正是干活的好时机。所以,杨管家辜负香衾事早朝,早早地来到后院:"都磨蹭什么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下地?"
长工们正吃东西的吃东西,洗脸的洗脸,听见他的嗓门都站了起来。杨管家走过来,赶鸭子似的:"快点走了,走了,你干吗呢,走着走着,边走边吃,边走边吃。"
长工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没精打采地鱼贯而出。
吉谦走在前面,没吱声没表情,难得的老实,杨管家扫他一眼,哼了一声。
在院门口,杨管家正在那里嘱咐几个名为监工实为打手今天要干什么什么谁要怎么怎么样,就看见吉谦赶着两头牛慢悠悠地出来了,杨管家大老远一看就怒从心头起,他一个箭步跨过去,指着那两头牛瘪瘪的肚子道:"吉谦,你怎么昨天没给这牛喂食?"
吉谦不慌不忙地从牛身后的车上拿下一捆草,塞到牛嘴嚼子上:"走着走着,边走边吃,边走边吃。"
这是杨管家惯常的口吻,旁边几个明白过来的长工不禁嗤嗤地笑起来。
杨管家恼羞成怒:"你......你......你......"你了半天,手握在鞭子上,却是没往外拿。他倒不是心疼吉谦,也确实很想揍他一顿,只不过麦收在即,市面上短工都雇不着了,现在若打伤了他,人手实在不够用,活肯定就干不完了。于是思考了一下,杨管家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暂时忍了这口气:"你,把牛牵走去放放,先用那白马拉吧,吉谦,你给我记着。"
吉谦满不在乎地往前走:"我记住了。"
杨管家没搂住火,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可惜他是个小短腿,吉谦一步迈出老远,他一脚踢空,差点劈了叉。几个打手扑的一声笑出来,又都赶紧背过身去,憋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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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拉下,炽热的太阳收了去,终于见到一丝凉意。长工们倾巢而出,去到外头乘凉。
吴老爷家的府院很气派,院墙又高又长,绵延好几里,都挂着大红灯笼,恨不能把十里八乡都照得灯火通明。府内设施一应俱全,吴老爷在屋里舒服,长工们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外,利用这免费的资源,掷色子划拳,扯皮聊天,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这边长工们正玩得起劲,远远地就看见少东家吴坤手捧着一个小盘踱了过来,嘴里咯吱咯吱嚼得正欢。吴坤往日里是个没架子的,长工们也不怕他,就有一个朝着他喊了一声:"少东家吃冰吃的真带劲啊。"
吴坤叫他这么一喊,有点尴尬,拿手背抹抹嘴边奶黄色的冰酪,看着一堆伙计道:"......是啊......你们吃不吃啊?"
长工们都笑了。
"我们吃不起啊。"
"那个,街上也有卖的,也不贵啊。"吴坤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那我们也买不着啊"
"是啊,都这么晚了。"
"少东家也不给我们留点。"有人存心逗他。
吴坤当了真:"那个......家里冰井有不少啊,你们要吃吗?......也是,天那么热,干了一天活了,你们等等,走,仁儿,跟我去提桶冰果来。"
身后的仁儿苦着脸跟着他走进去,小声嘟囔:"他们配吗?"
见他们主仆两人一进门,长工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少东家人还真好。"
"就是傻点。"
"其实也不是傻了,就是有时候一根筋,慢慢悠悠的。"
"那是跟吴老爷比的,是吴老爷太精了,显得!"
"要不人怎么说富不过三代呢,吴家那点灵气儿,到少东家身上就没多少了。"
"我看啊,是吴老爷作孽太多,遭报应了。"这话声音明显小了。
"看看,这人不想活喽。"
"他说的没错,这才叫天道循环果报昭彰呢。要不吴全伦娶那么多姨太太,怎么到今天就生出一个儿子来。他那种人,早晚得落报应。"
"啧啧,还拽文呢。也不怕叫那边听见。"
"......不过别说,吴老爷怎么就生不出来了呢?是不是不行了啊?"
"扯吧,不行了还一房一房的娶?"
"你说是不是少东家也不是他亲生的阿,就吴老爷和大太太那样,能生出少东家那样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太太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呢,还不是这两年给气的啊,不能看喽......"
"就跟你见过似的,不过也是,要不是亲生,吴老爷那种人能干亏本的买卖?"
"别说了别说了,出来了出来了......"
议论声平息,大家集体咧嘴看着帮仁儿提桶出来的吴坤。吴坤脸上都冒了汗:"来来来,吃吃吃。"
桶里是冻了甜瓜蜜桃在里面的冰块,刚从专砌的冰井中提出来的。长工们一拥而上,拿着吃了起来。
"少东家真是好东家啊。"
"人长得俊,心眼也好。"
"就像戏文里说的大小姐。"
"要真是大小姐就好了。"
"呸!要是大小姐你还想攀上不成?"
吴坤叫他们说的脸红,赶紧拿了一些去分发:"得了得了,快吃吧。给你......给你......别打了,先吃,等会儿化了。"
长工们都眉开眼笑地去拿冰接冰,唯有一个躺在树底下的人一动不动,脸上遮着一片不知什么玩艺,也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
吴坤推推他:"吃冰吗?"
他这一推,那人脸上的遮挡物便滑了下来,借着亮光,吴坤看见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哎,你吃冰吗?‘吴坤又问。
那人没吭声,又把眼睛闭上了。
吴坤尴尬了半天,捧着冰找别人去了。
等人手一冰都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吴坤突然想起来,刚才躺着的那人,不就是那天那个又懒又嚣张的山西难民吉谦吗?
他寻思了一会,又走回去,在他身边蹲下来:"你们那边也兴吃冰吗?"
吉谦还是没吱声,吴坤晃晃他:"你怎么了?怎么不回话?"
吉谦终于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中暑了,不舒服,不行啊?"
吴坤道:"啊?中暑?怎么人家都没事呀?"
吉谦白了他一眼:"你是说非得人家全中了暑我才能中是吗?"
吴坤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高高大大的......"
吉谦猛地坐起来,又笑了:"好,吃一块。"抓过吴坤手里的冰咬了一口。
吴坤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但看他吃了起来,又觉得高兴,就好像看到抓的一只暴烈的鸟,终于肯吃食了。
"大少爷,过来玩两把?"有赌钱的人喊吴坤。
吴坤赶紧摆手:"我不会......不会那个。你们玩吧。我......我在这里坐会儿。"为示拒绝,他赶紧朝吉谦那里靠了靠,给他搭话:"你是不是发烧啊,脸那么红?"
吉谦横他一眼:"灯照得好吧?我发冷,不发烧。"
"冷?那你脸上怎么还有汗?你怎么也不拿个扇子啊,你看他们都拿着......"
吉谦吃掉最后一块冰,从地上拾起刚才挡在脸上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不是吗?"吴坤拿过来一看,好家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扒拉出来的一把羽毛扇,寥寥无几的几根毛,摇摇欲坠。
吴坤难以置信地扇了一下,便有两根羽毛飘飘忽忽就下来了,那扇子眼见得是秃了。
吴坤张口结舌,吉谦看见叫道:"大少爷,你把我唯一的扇子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