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没事了。以后朕会保护你的。"
"恩。"
天昊天将手伸进田文的官服之中,后背都是伤口,粘稠着液体,天昊天知道是血,轻轻地抚摸着。田文在他怀中低声地抽泣。
"太难,每个人都恨我,玉妃恨我,我姐姐恨我,就连运起也......"
"玉成,朕对不起你啊~"
田文摇了摇头,摸摸了自己的后背,好像天昊天抚摸自己一样,那种温柔的触感似乎一直都在。
"天,我定会为你报仇的。"
木已成舟(五)--(七)
五
"禀报皇上,关镇东将军的人马已经攻下展国,展国已经对我们天朝俯首称臣两了。"
"恩。等镇东回来,朕一定好好犒劳三军将士。"
甄桂举想上钱说些什么,被天昊无极冷冷的目光吓得连忙退后。大殿之上的众人都低着头,摒住气息,没人敢说一句天昊无极的不是。
"既然展国已经俯首称臣,臣认为应该派去展国一个监国,一来,监视展国以后的政事,二来,让世人知道啊,展国已经是属于我们天朝的,皇上。"
天昊无极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众爱卿可有自愿前往的吗?"
大臣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展国刚刚经历过战争,生灵涂炭,百废待兴,去展国当见过并不是个好差事。
"皇上,臣愿意前往。"
天昊无极眼睛都没抬,他知道一定是水知秋,水知秋现在一定是做梦都盼着离开自己吧。
留在天朝他会死,离开天朝他或许能活下来。
"皇上,臣认为应该派官位更高的人去。"
"皇上,臣认为水大人德才兼备,是上佳人选。"
"是啊,水大人的确实上佳人选。"
大臣们见有人自告奋勇承担这苦差事,都巴不得皇上一句选定水知秋。无论素来与水知秋有什么恩怨,全在一旁给水追秋戴高帽。
"好,朕就派水爱卿前往展国出任监国,二日后朕会以国礼为水爱卿送行。退朝。"
"谢主隆恩!"
水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天昊无极真的要放过他吗?天昊无极回头看了看水知秋脸上不能相信的神情,摇了摇头,由两个宫女搀扶着离开了天龙殿。水知秋并没有注意到天昊无极将身体大半的力量都倚在宫女身上,额间还是渗出微微的汗珠。
拂尙霖和水知秋回到王府,消息还是早一步传到了水宛心她们的耳朵里。水知华坐在院中抱怨哥哥,嫂子不能参加她和拂尙霖的婚宴,水宛心则默默地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她的身子已经十分不方便,只能一手托住后腰,一手费力地整理着要带走的衣物。
"宛心,我来帮你吧~"
水知秋拿过水宛心手中的衣物。
"为什么皇上突然决定放过我们?"
水知秋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也许是他玩够了吧,呵~"
水知秋干巴巴地笑了笑,本想做的更加无所谓的。刚刚在爱天龙殿的兴奋和解脱感早已经消失殆尽,此刻他心中只有被抛弃的悲凉。
虽然只是被玩弄,他起码能感觉到天昊无极是在乎他的。
"知秋,你不会后悔离开对不对?"
水宛心拉住水知秋的手,水宛心希望水知秋能立刻回答她"不后悔",哪怕是谎言也好,但是水知秋没有说话,轻轻拂下水宛心的手。
"宛心,你累了,早点歇息吧,这些东西让丫鬟们收拾就好了。"
水宛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哥,皇上又派车来接你进宫了。"
房外水知华的声音打破了房中两人的尴尬。书知秋准备出去,水宛心拉住他
"记住,我们后天一起离开。"
"恩。"
水知秋握住水宛心的手,企图安抚她。随后又一次上了向天朝宫禁的马车。
这一路特别漫长,水知秋在车中想了很多。似乎不舍,似乎想早点逃离。不管怎样,今夜一定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天昊无极不会难么轻易放过自己。
水知秋进了天寝宫,出乎意料地安静。
八宝香炉里点着连齐的异香,天寝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守在了宫外。
水知秋往里面走去,轻轻地叫了一声。
"皇上。"
天昊无极此时躺床上,眼睛闭着,丝被盖在腰间。身上的肌理清晰可见,皮肤光滑、细腻。
水知秋着魔一般地走到床边,伏下身子,想吻下这个奖痛苦和甜蜜带给他的男人。
可是他却将吻停在半空,这个男人的眼角流着眼泪。
水知秋忙退后,手却被天昊无极抓住。
"皇上,臣斗胆,臣......."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水知秋不知道天昊无极会如何让降罪,如果再殃及宛心和孩子,真是追悔莫及。
"知秋,坐下吧。"
水知秋还有些犹豫,天昊无极没有继续盯着他看,只是拉着被子,已经入秋了,窗外的寒蝉还在挣扎,悲戚地鸣叫着。
水知秋坐下,坐在以前自己常坐的位置。有些陌生,今天天昊无极的神情也有些陌生。
"知秋啊,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小男孩吗?"
"臣记得。"
天昊无极听着水知秋的‘臣'字,心里以揪,怎么也回不去了吧。
"其实我一直在找他。"
水知秋心中有隐隐地不安,难道他知道了小男孩的身份,所以今天才如此温柔吗?讽刺啊。
"皇上可找到他了?"
水知秋不敢眼,天昊无极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
两个人开始漫长的沉默。水知秋疑惑天昊无极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也许是玩腻了吧。水知秋自嘲。
树影斑驳,月光惨然。
"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吧!"
天昊无极打破了平静,像是在问水知秋,又像是自言自语。水知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不再是那个满腹抱负的文试状元,他也不再是那个只在传说中的皇帝。
天昊无极伸手擦了擦嘴角,水知秋没有在意。
"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
语气淡然,天昊无极料到水知秋会这么说。
"我当初并没有真的想除掉水宛心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是你的,我不会杀他。"
"是吗?看来只是想让我就范。"
"知秋,你明天就要离开了,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回天朝了。"
水知秋被天昊无极的话弄得更加疑惑。
"你到底在说什么?四年任满,我当然会回来。"
"呵呵,你终于不自称臣了?"
天昊无极笑笑,水知秋自觉失态,话已自此,不能收回。
"你刚刚说的话,我不明白。"
水知秋尽量转移话题,天昊无极轻轻地吻了吻水知秋的额头。
"我可能活不过四年了,呵,后天我会去送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轻言生死?"
"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了解。"
"不是说是风寒!"
"我从小到大,除了那一次,每次都得的是风寒。我早晚拆了御医院。"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就连云雨之事都匆匆就完了。"
"呵。"
水知秋着实有些急了,把几个月的疑问都说了出来,紧紧抓着天昊无极的手,才发觉自己很久没有主动碰过天昊无极的身体,微凉的触感,水知秋脸上一红,天昊无极立刻看出了他的窘迫,自己身上也热了几分。
水知秋试探地看着天昊无极,天昊无极又笑笑。他的笑是极好看的,虽然很久没有看到了。
"为什么放过我?"
水知秋好不容易调整好紊乱的气息。
"其实我抓不住你。你要的,我给不了。"
"你要的,我也给不了。"
"我心里还有他。"
"我知道。蓝沅说的对,你心里的人谁都无法取代。"
那宫灯中的蜡烛终于灭了,整个天寝宫一片昏暗,好在还有月光,月光
照得各种器物都拖着长长的影子,毫无美感。
又是沉默。
两个孩子在一起时时从来没有安静的时候的,总是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就算偶尔天昊无极很沉默,他也会一直一直说个没完,和他在一起一个时辰比在王府里呆一天说的话还多。他说水宛心总是缠着自己,他说拂尙霖又和水知华吵架,他说爹爹又逼他念书.......天昊无极很喜欢看他吐沫横飞的样子,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笑。
现在两个人却不知道该说写什么了,水知秋很沮丧。天昊无极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于鱼,如果知道会不会失望?
"我该回去了,宛心还在府里等我。"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水知秋只说出了这一句话。天昊无极皱了皱眉头。
"不要走,陪我。"
天昊无极半跪在床边,拉着水知秋,水知秋一下子又坐回了床上,天昊无极跪走过去,用膝盖压住水知秋的衣摆,将它拉进怀中,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水知秋想扳开天昊无极的手,却是徒劳。
天昊无极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抱着他。
"放手,我后天就要离开了,身子受不住。"
"知秋,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陪着我。"
水知秋停下挣扎,一动不动系任凭他抱着自己,不敢回头,只要看见他的脸,自己就会不顾一切地想留下来吧。
六
整整一夜,水宛心等了整整一夜。
水知秋回来时已是清晨,早朝也没去,疲惫不堪地回到了王府。水宛心默默地帮水知秋脱下衣服,服侍他睡下,什么都没有问。水知秋一躺下马上装作睡着,水宛心轻轻地关门走了出去。
为了送水知秋一行出使展国,今日天昊无极停了早朝,因为这将是最后一面了吧。
水知华,拂尙霖帮水宛心打点好了一切,临走前做着最后的清点。文武大臣站在官道两侧,节仗在风中猎猎作响。没有人作声,所有人都在等天昊无极。
天寝宫宫中,玉卓清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天昊无极的衣角。
"清儿,你这是何苦?"
"皇上,清儿知秋你不要去送他,清儿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天昊无极去掰玉卓清的手,玉卓清不肯放手。
"清儿,这是我和知秋的最后一面,他不会再回来了,没有人会和你争宠了。"
"皇上,你不明白,清儿要的不是宠爱,清儿要的是皇上你的心。"
玉卓清泣不成声,只要再坚持一会,她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再过一会药就会起作用。
"清儿,你要的我给不了。"
天昊无极撕开被与玉卓清攥住的衣角,正如撕开玉卓清的心。
天昊无极起身飞速走出,却旋即晕倒在地。玉卓清跑过去,摸着天昊无极。
"对不起,我不能再容忍你见他,他应该消失的,呵呵~"
玉卓清回想起那日田文对自己说过的话,水知秋一日不死,皇上一日不会爱你,药总有失效的一天,可是人心是不能控制的。
玉卓清咬了咬嘴唇,命人将天昊无极抬到龙榻之上。
"吩咐下去,皇上体虚,今日任何人不准打扰。"
"是,皇后娘娘。"
"还有,派人告诉等在城外的众大臣,皇上因为昨日偶感风寒,不能送水大人出使展国了,就由三公九卿代皇上为水大人饯行,还请水大人一路小心,还有,立刻将田文召回。"
"是,奴婢立刻去办。"
玉卓清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榻边,只见天昊无极昏昏沉沉地念叨着什么,眼睛紧闭。玉卓清将丝被掖了掖,回到了元清宫。
等待她的是杀戮抑或是救赎?
"皇上有旨:皇上昨日偶感风寒,不能亲送水大人出使展国了,由三公九卿代为为水大人饯行,还请水大人一路小心。"
"臣接旨。"
水知秋复有站起身,依次向文武大臣们道别,强迫自己忘记那句‘我回去送你',君无戏言,只是在人前罢了。水知秋麻木地一次告着别,听到的无非是‘一路顺风'‘早日荣归'的话。
不一会,水知秋来到了上官运起的面前,上官运起苍老了许多。
"丞相,你多保重。"
上官运起一把抱住水知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
说完,松开拥抱,拉着他的手客套了一番,水知秋有些不解,但是既然上官运起说过的话,就应该好好记住。
水知秋最后来到拂尙霖和水知华面前,水知华已经哭成泪人。
"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四年任满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和尙霖都有孩子了吧。"
说着,摸摸了水知华的头,唯一的牵挂交给拂尙霖自己也算放心了,还有一个牵挂也应该交出去了吧。
"哥,你又笑人家。"
水知华嗔道,又破涕为笑了。
"尙霖,你要好好照顾知华,否则我可不放过你。"
"切,是你好好照顾宛心才对。我们四年后比一比谁的孩子多啊。"
水知秋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布包。
"尙霖,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没问题,什么后一个忙,听着别扭。"
"尙霖,将这个交给皇上,还有帮我带一句话。"
拂尙霖皱皱眉头,迟迟不肯接过小布包。
"尙霖,这是我和他最后的一丝联系,将它还回,就是打算了结的。"
水知秋又想起天昊无极在那一夜从后面抱着自己,口中喃喃自语。
"知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是皇帝,你是大臣,如此而已。"
水知秋想回过身来,天昊无极紧紧地扣住他。
"不要转过来,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我怕自己下不了决心。"
"你总是狠不下心来,所以你才这么痛苦。如果你够狠,不会放过蓝沅,如果你够狠,不会怕伤害皇后,如果你够狠,一开始就不应该在武试时救我。"
"是吗?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你。"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拂尙霖接过那个小布包,握在手里,丝丝冰凉彻骨。
"是那块玉?"
拂尙霖不禁惊讶。
"知秋,那玉对你不是很重要吗?"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知秋,皇上,他,他,是那个孩子?是这样吗?你,他,皇上知道吗?"
拂尙霖知道小时候那个男孩子在水知秋心中意味着什么。他以为水知秋当时只是年少无知,抑或是把男子间的友情与爱情混淆。他为时间会化解一切,水知秋总有一日会和其他人一样重新喜欢上别人,喜欢上女人。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当时在山上看见的事情,他为水知秋把秘密保守了多年。
"知秋,造化弄人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又一次爱上他了。"
"知秋,该走了。"
水宛心掀开轿帘,水知秋回头看了看水宛心,继续对拂尙霖说道。
"告诉他,我的孩子会叫浅溪。"
"没了?"
"没了。"
"保重!"
"恩,我们走了。"
水知秋和拂尙霖又回到人群之中,水知华和水宛心在马车中告别。拂尙霖与水知秋两人一同走了过去,拂尙霖将水知华带出马车,水知秋又安慰了她一番,终于上了马车。
水知秋站定,向文武百官一拱手。
"知秋此去展国为监国,必定为天朝鞠躬尽瘁。各位同僚,共事一年有余,承蒙各位关照了,知秋年轻,以前有对不住各位的,还请各位海涵,就此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