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
何连峰一口拒绝,看着对方说:"我说阿东啊,两个男人玩什么笔仙?你别和我说你信这个?"
阿东傻傻地笑,说:"我其实也不太信,我不就是想......"
"孩子,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他摸摸阿东的头,"你跟了我两年,终于不满足我们之间仅仅是纯洁的革命友谊的关系了。玩笔仙是假,想握我手是真,对不?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阿东......你要知道,性向这种东西是天生的......"
阿东哭笑不得,满脸黑线地打断他:"你不想玩就算了,不要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好不好。"
何连峰笑得如魔如幻:"别装了,小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暗恋我多年?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我魅力多大,不仅女人,连男人都对我......哈哈哈。"
阿东叹了口气:"公众形象,公众形象......"
此时他们在图书馆二楼经济学书籍专区的书桌前,面对面坐着。左边是一位学长站着,估计是当日的义务图书管理员,别着个红红的袖章。
管理员从穿着到长相都十分御姐,奸笑望着他们。
何连峰一抬头,这才见到已经在他们身旁站了多时的美女管理员,眼神立马转换成深情款款模式,轻声道:"同学你好,请问有事吗?"
美女的笑容僵住,嘴角开始抽搐。
阿东再也看不下去,左手拿起他和何连峰的书包,右手抓住何连峰直接往门外拖。
"喂......你干吗!我还没和那美女说上话呢!手机号还没要呢!"
非礼勿听啊非礼勿听,阿东心里默默念。
两人跑到图书馆外。
"何连峰,我警告你......"阿东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再在公共场合做出这么囧光万丈的事情,老子就和你绝交。"
"明明是你先囧的。"何连峰摇手指,"两个男人,在鬼节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后,去阳光充沛的图书馆二楼手拉手玩笔仙?你说你是不是脑残?"
"我只是怕你被吓到而已。"阿东讲,"谁上次在寝室对着笔记本看咒怨,刚看了十五分钟就吓得直接抠电池板的?晚上还不敢睡,说什么今天心情不错,拖我陪你去网吧通宵的?"
"......那是巧合,巧合。"何连峰干笑。
"懒得理你,我回去睡觉了。今天晚上有英超。"阿东转身就走,"小纪和胡叔他们现在在体育馆打篮球,你要去就去吧。"
"阿东,喂别走啊,等等我,我错了还不行么......"
阿东也不回头,继续走,只是叹了口气。
"何连峰,你真没劲啊......"
当晚,寝室卧谈会。
"就是这样,伟大的无神论者何连峰同志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的要求,"阿东耸肩,"他说我想和他玩笔仙有两点错误。第一,背离了马克思辨证唯物主义的思想;第二,借机乱搞男男关系,占他便宜,腐化了一个正直青年的思想和身体。"
胡叔和小纪坐在椅子上,捶桌狂笑。
"我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何连峰抗议,但被无视了。
"何连峰啊何连峰,虽然全世界都知道你胆子小,但我还不知道你胆子居然这么小......"
胡叔一边转着篮球玩,一边说。
"还有"小纪继续讲,"拿别人的性取向开玩笑是不对的,何连峰同学。更何况,全世界都知道:就算世界上只死剩你和阿冬俩男人,他也不会碰你。你除了身高比阿东高一点外,其他哪一点看上去比他强势?阿东喜欢的类型绝对强势的大叔吧。"
"不要把我说的和受虐狂一样......"阿东斜了小纪一眼,"还有,其实我是可攻克受外星人。何连峰同志,如果你姿态放低一点,我还是可以委屈自己一下的。"
胡叔和小纪继续捶桌。
"你们都给我滚!"何连峰终于爆发,"不就玩笔仙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就是了!"
阿东眼珠一转:"哦?真的?不后悔?"
何连峰点头。
激将法对单纯的家伙往往都很有效啊......胡叔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笑嘻嘻地放下篮球。
小纪也学胡叔,摸自己下巴。虽然他的胡子刚刮过。
但如果上天再给何连峰一次机会,他绝对会说"我后悔了"。
1
开始的过程总是大同小异的。
阿东拿了很大的白纸出来,折了一半,先在左边的上半部分分十行写了一到一百的数字。再下面一行,写了"是"、"否"、"人"、"鬼"、"神"、"其他"、"男"、"女"的字样。
这些字都是阿东用活动铅写的。
然后阿东拿了支2B的木头铅笔出来,对着何连峰说:"握住。"
这个手势是比较奥妙的,很难表达清楚,反正最后的状态是俩人十指交扣,两手中间架着一支笔。
何连峰觉得有一些尴尬,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握着阿东的手让他有些不自在,更多原因是旁边还有胡叔和小纪盯着他看。
"然后干嘛?"他问。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听到我的召唤请在纸上画个圈。"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太KUSO了吧。
阿东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纸,一遍又一遍地念。何连峰觉得现在的阿东就象被洒了狗血一样。
但胡叔和小纪倒是没有笑,所以何连峰想笑又不敢笑。
想笑又不敢笑。
"喂,你也一起念啊。"
"......"
何连峰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死样怪气地说了一遍。
刚说完,笔竟然就开始动了。笔从写满字的左半边,开始画圈。
"嗷嗷,何连峰,你果然是灵媒体质!"
"一看就是你自己在动。"何连峰怔了一怔。
"第一次玩的人,基本都会作出这么无聊的判断......"阿东也不反驳他,只是对着纸问傻傻发笑。
"那啥,你是谁的笔仙?"阿东问。
笔对着何连峰画了个箭头。
"喂,这一定是你在动吧!一定是你吧!笔仙除了会画圈外还会画箭头的?"何连峰用空着那只手拍了阿东的脑袋一下,瞪着他道。
"事事无绝对,我还听说过有笔仙认识拉丁文的呢。"
"......"
何连峰除了沉默还能讲什么。
"笔仙同学,你是男的还是女的?"阿东看上去很兴奋,继续问道。
笔又转回左边的纸上,在"男"上不停地画圈。
"几岁了?"
笔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下,开始在"其他"上面画圈。
"......恩?"阿东问,"难道这个是不能说的?"
笔转到了"是"字上。
"那可以告诉我们,你姓什么吗?"
笔移到了右边的纸上,连笔写了个繁体的"陈"字。字很漂亮,不象是阿东和何连峰中任何一个人的笔迹。
"吓......这字真不错。"阿东啧啧称奇。
"一定是你专门练过的。"何连峰断定。
"我连右手都写不出这么好的字,何况左手。"阿东白了何连峰一眼。
这个时候,胡叔终于发话。
"我说,阿东啊,你请笔仙来不问自己的事情么?"
"啊?为什么要问关于自己的事情?"阿东歪头,看着胡叔。
"那你请笔仙来做什么?只是问关于笔仙的八卦么?"小纪趴在旁边的桌子上,问阿东。
"对啊,那样比较好玩吧。"
"咳......那你继续。"胡叔道,打了个呵欠,拿着篮球出了门。走到门口,又回头问,"小纪,我去下面篮球场练投篮,要不要过来?"
"好。"小纪也跟着出门了。
寝室里就剩无聊的阿东和何连峰两人。
"呃,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好问的......"阿东抓了抓脑袋,"何连峰同学,你有啥问题要问么?"
何连峰摇头:"没有。"
"那我们暂时没有问题可以问了,笔仙,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照一般的实战经验来讲,笔仙这个时候会走到"是"上面去。
照恐怖片的管理来讲,这个时候要不就是有人忽然放了手,要不就是笔仙在"否"上不停的画圈。
但阿东和何连峰碰到的情况,完全背离以上两种可能。
笔本来就快移到了"是"字上,但随即一转,用很快的速度回到右半边无字的纸上。然后整支笔就象失控了一样,开始飞快地画着没有意义的线条。
不是圆圈,而是一条错综复杂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的曲线。
"何连峰,你不要捣乱!"阿东叫道。
"我才没有!"f
"那现在怎么会这样!"
他们可以感觉到笔在纸上的着力越来越大,石墨在纸上留下的痕迹越来越重深。
"你问我,我去问谁!"何连峰叫道,"要不我们都把笔放了吧?"
"绝对不可以!"阿东吼。
"我说笔仙......小陈?陈老板?陈大仙?陈Sir?我们不知道您法力无边,把你叫来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对不住您了,您大人不记我们小人过,就放了我们成不?我们以后一定天天给您烧纸钱。您要多少我们都给,我们还年轻啊,还不想死啊,这么早就被派去阴间干活,不是辜负了国家对我们的养育之恩吗......"
阿东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笔还在不停地画,纸上很大一块地方已经被完全涂黑了。
何连峰觉得没其他办法,也只好道:"......您是想要我们帮你什么吗?还是你要其他什么东西?除了我们的命,还有其他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干不了,其他都好商量啊。"
何连峰讲完,笔的速度竟然真的就缓了下来,开始慢慢地打圈,就象一开始一样。
阿东惊魂未定,对何连峰说:"你问吧,看起来他只听你的。"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何连峰又问了一次。
笔往下移,找了一块未被涂黑的地方,开始写字。
救我。
然后在这两个字上不停地打圈。
"......怎么救?"何连峰问。
笔在他问完的时候,忽然就不动了。
当何连峰和阿东对着那张支发傻的时候,小纪和胡叔已经回来了。
"真是的,明明快三个礼拜都没下雨了,刚才怎么说下就下......"
这是小纪的声音。
胡叔先进的门,看到他们两个眼色不太对劲,变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何连峰无言地指了指那张纸。
阿东则是面无表情地把过程叙述了一遍。
"我只想知道,这个笔仙到底有没有送走。"阿东说,"照道理,应该先问笔仙是否可以回去,得到同意了以后再问他怎么处理这张纸。告诉了我们答案之后,确认一次,便让他走到一个地方画个圈--这才算送走。但刚才,这些过程,一个都没有,笔就不动了。"
阿东穿着短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清二楚。
小纪缩在床上,抱着阿东的绒毛公仔。
"总之,既然笔都不动了,至少笔仙现在是不想和你们讲话了,你们先把笔放下吧。"胡叔道,"最近人少的地方不要去,再去求个护身符什么的东西吧。"
何连峰和阿东默默点头。
"连峰啊,是寡人害了你......"阿东叹了口气,道,"若非寡人轻信扶乩妖术,何爱卿亦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呸呸呸,"还没等何连峰回话,胡叔就拍了下阿东的脑袋,道,"还没出什么事呢,说什么丧气话。"
阿东嘿嘿地笑:"不过胡叔,你知道不,何连峰其实很有灵媒潜质的......"
然后又把刚才自己叫不出笔仙,何连峰一叫就叫出来的事情讲了一次。
"何连峰从小就这样。"小纪趴在床上,说,"高中里没人敢惹何连峰。只要有人让何连峰不开心,这个人就会一直倒霉。比如丢皮夹、回家迷路、CD机莫名其妙的坏掉......等等。"
小纪和何连峰是高中同学,但两人当时不太熟。
"......小纪,你为什么不早说!"阿东大惊,转头问何连峰,"这是真的?"
"相信我,那只是一些巧合。"何连峰道。
"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为什么要硬拖你玩笔仙......"
神志不清的阿东此时候已经蹲去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念道"报应啊,报应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寝室里四个人,只有何连峰没有绰号或者昵称的原因。"
"哦,为什么?"胡叔来了兴趣,摸着下巴问道。
"何连峰同学,我可以说吗?这样会让你不高兴吗?"
"......算了,鉴于紧张的气氛需要调节,你现在可以说。"何连峰叹了口气,道。
"由于关于‘惹到何连峰就会在七天之内死于非命'的诡异传说疯狂流行,所以何连峰的绰号就成了‘何首巫'。"
小纪本来的语调是阴沉的,讲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何首乌?"胡叔问。
"何首巫,巫师的巫。"小纪憋着笑解释,"一个姓何的首席巫师......好冷的笑话。噗哈哈哈哈--"
胡叔朗声大笑。而角落里的阿东,肩膀也在高频率地颤动。
2
四个无聊到死的男生就这么讲废话讲了N小时,原先关于灵异事件的讨论早跑了题。
11点的时候,话题结束在新中国的男性应该怎样面对就业和择偶的问题上。
--啊,不对,好象还没结束。
"胡叔你别傻了,到时候是人家挑你,不是你挑人家。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社会你还指望摊上个又美丽又多金让你吃一辈子软饭?而且你长得这么粗旷,离小白脸的距离不是一点点啊......"
小纪只要一和胡叔讲话,就会潜意识地模仿他摸下巴的动作。
"不不不,胡叔是符合当代的审美的。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为什么要小白脸?兄贵才是最高的!胡叔,我支持你弃明投暗,努力地变成一个在家给女人看孩子做饭洗衣服的好男人吧!"
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角落里爬了出来,高声呐喊,为胡叔助威。
"......阿东啊,你真的不是在讽刺我吗?"
胡叔干笑。
"格格巫今天话好少,受刺激了?"小纪转变言语调戏对象,朝着何连峰笑。
"不是格格巫,是何首巫。"阿东纠正。
阿东和小纪绝对是讲冷笑话的天才。
"你们的笑料完全不好笑......",何连峰叹气,说,"我要睡觉了。"
起身出了房间门,往厕所方向走。
众人默了一下。
然后阿东和小纪耳语。
"他马上会回来找个人陪他一起去的,看起来刚刚受刺激不小。"
小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话传给胡叔。
胡叔听完只是笑了笑,然后朝门口一指。
"你们看那是谁。"
何连峰站在门口,面有菜色。
"你们谁......那个......谁能陪我去厕所......"
寝室里再次爆发歇斯底里的笑声。
※※z※※y※※b※※g※※
12点,小纪和格格巫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鼾声证明一切。
胡叔和阿东去隔壁打了一小时的斗地主,为凌晨一点的英超比赛做热身。阿东和胡叔支持的队伍不一样,吵了整整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