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拉著阿宝风尘仆仆赶到观云山庄,与久违的关翰清见面。
「别来不恙呀!关三少,怎麽不见你为伊消得人憔悴?反而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呀?」道士的语气尖酸苛薄。
凝阳子会带著阿宝三天三夜未阖眼地赶路,还不就是因为关翰清的信上写得好像因为思念而肝肠寸断、快死不死,剩一口气的模样,现在看对方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心中呕得很咧!竟然欺骗他的感情!
「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告诉我小安在哪?」
玩弄著手中的发,表情不变好似无情,但声音中的颤抖还是泄了底,表现出关翰清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和紧张。
凝阳子看了关翰清好一会,大猫般的眼转了转,轻叹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咱们若元王朝那个有名的传说吗?」
「真龙?」
关翰清挑了挑眉,思絮飞转,想到传说的仙人,想到了小安的异能...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小安是真龙仙人的後代?」
漂亮的眉皱起,他可从没想过小安会有多了不起的身世...看来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虽不中,亦不远矣...先听我说个故事,这可不是外头听得到的大秘密喔!」
道士自顾自倒茶润喉,摆好架式准备说书,不理会额冒青筋,一脸不愿又心急的关翰清。
「话说那个真龙仙人呀...说仙人吗?其实他原本只是个道士,叫鬼渊子,後来修得正果才成仙去,但是为了心爱弟弟的一句话,『战争打打杀杀的...好吵!』,就再落凡尘跑去当纪烨君的军师,帮忙快点结束战争,事情处理好了,鬼渊子也回天上享福去了。」
凝阳子顿了顿,看关翰清和阿宝都聚精汇神地听,得意地继续说下去。
「之所以会有金龙的传说,那是因为鬼渊子召唤了代表真命的金龙,只要有金龙加身那个人就注定皇帝命,无论遇到任何事皆能逢凶化吉。鬼渊子将金龙留在宫中,就独自回天上了。金龙会自己选择满意的主人,造就若元王朝世代兴盛不衰。」
喝口茶,解乾渴。
「但是在十几年前,天空突然出现异象,万物齐鸣,大地为之鼓动,我师父观星斗,解卦象,说是有奇人出世,才导致种种宛如歌颂礼赞的奇象。不过好佳在那奇人生在皇室,而非外族,不然必定引起改朝换代之动盪,因为受到万物青睐之人,连金龙也能召换...」
道士面露向往之色。
「这事朝廷当然不能不重视,所以奇人一出生就被当宝一样捧著呵护,未免有人觊觎那股异能,将之深深藏在宫中,监控软禁,当事人却不自知,懵懵懂懂地成长,怀著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纯洁的心灵,在两年前趁人不备逃出宫,开始了逍遥自在的江湖游,後来还给坏人当下人使唤,人家当宝的东西,被不识货的家伙糟蹋~~啧啧!暴殄天物呀~~」
「你是废话完没?」
关翰清送给凝阳子一个大白眼,竟敢暗贬他。
「你直接告诉我小安是皇室中人,而且是身份非常重要就好,哪来那麽多废话!」
「你以为事情会有多容易?你坚持去找小安,是讨不到便宜的,小安对皇室来说代表什麽,你应该明白,我当初看到小安会一人在外,可是非常惊讶的耶!」
凝阳子不爽被赏白眼,嘴上叨叨念念起来。
「我自有办法...你...为什麽会这麽清楚鬼渊子的事?」关翰清提出疑问。
凝阳子猫眼大睁,一脸你真会问问题的表情,然後双手往左右一摊,满脸无奈地回道。
「因为...我师父隐炎子,刚刚好就是鬼渊子的那个宝贝弟弟...」
语不惊人死不休...
关翰清评语:隐炎子...老不死的祸害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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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风亭旁的几棵桃花树正发著娇嫩绿芽,三月春风轻佛过,枝芽摆盪,不断剪著和绚春阳。
练风亭之下,关翰清凭栏独坐,总是澄清的脑袋难得地起了些混乱。
从道士那知道了小安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王爷,而那双柔嫩小手似乎握有皇室兴败的掌控权,如此至尊重要的存在...是他能拥有的吗?
唇边勾起一笑,邪气十足。
哼!有什麽好迟疑的?他关三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更何况小安对他也有情...他怎麽可能因为身份悬殊这无聊的东西,而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心?
该是他的,他就永远不会放手!
就当无聊的老天给的考验吧!他一定会再次将小家伙拥入怀中...
不过...小安知道他那特殊的身份吗?身边对他百般疼惜的亲人,是以怎样的目光看待他,小安知道了以後会是怎样的心情?
光想像就令人觉得不忍...
为了不让他单纯天真的小家伙担忧顾虑,这个秘密...他愿意永远保守。
因为观云山庄位在南方,所以做的生意都以南方为主,显少与北方的京城有所往来,更何况还有傲凛真天盟这个皇族姻亲建立的盟会在,想赚宫中的银两更是难上加难。
顺带提及,这一年来观云山庄已狠狠打下威鹰堡和泰青帮,跃升为第二大商贾,与傲凛真天盟一北一南互别苗头。
因为小安受伤之事,观云山庄卯起劲来抢威鹰堡的生意,明的暗的鬼计多变,但威鹰堡资产厚实,观云山庄单独对付仍显吃力,若不是傲凛真天盟也插上一脚,从另一方面对威鹰堡打压,要在一年内搞垮威鹰堡可没那麽容易,而泰青帮只是这场斗争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现在想想,傲凛真天盟之所以会帮忙,推测应该也是因为小安吧!既然曾经算是盟友,若请他们帮忙引荐九王爷...也许可行!
原本以为事情会顺利解决的...没想到...交涉完全失败,以最糟糕的方式...
光鲜亮丽的傲凛真天盟内部已腐败得令人无法想像!
傲凛真天盟有若元王朝第八代皇帝钦赐的土地,让其在上头发枝发芽,成为第一大商贾大户,可惜这一代的掌权盟主根本是个只该死的猪!贪赃枉法、压榨基层,上下交相贼,没制度没规律,满满的只有人性的贪婪!
没人敢管?地方府衙到底干什麽吃的?百姓年年上缴千万税金,不是给他们拿去吃喝玩乐的吧?收受贿赂、贪污舞弊,替傲凛真天盟捏造假文书,通过每年上书皇上的绩察考劾...那皇上也蠢!这样就被蒙骗过去?还是...在介意那个盟主是自己的皇叔呢?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把百姓的福祉放在一边不管,这样对吗?
傲凛真天盟根本是这太平盛世的一大蛀虫!
肥老头还打他的主意?看到那张淫秽油亮的嘴脸,恶心!找死!忍无可忍,直接开打,反正又不是他第一次得罪权贵!
还有那肥老头的蠢儿子,原来就是他把小安在观云山庄的事告诉皇上的,哼!什麽叫『离小安远点,你不配!』,本关三少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脑袋有脑袋,要钱有的是钱,哪里不配了?难不成配他个愚蠢畜牲?他绝对要给他们父子好看!
之後傲凛真天盟和观云山庄的梁子就此结下了,南北商行明争暗斗,没想到那肥老头对钱到是敏感,还是有些小奸小恶,但是...没他狠,也没他绝!弄垮那腐败的盟会只是时间问题...二年...好像很短,却也折磨人地缓慢...
有些後悔不该把那些权贵都给得罪光了,害他想进宫却不得其门而入...
三年...小安离开了已三年...小家伙不知长得怎样了?长高了吗?变得更美了吗?...三年来,小安可曾想念他?
伸手轻抚脚踝上闪著金红的凤环,日日夜夜地等待它响起的那一天...也许就快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他之前就有收到几个消息,被他们搞得穷途末路的傲凛真天盟准备孤注一掷,在北方有大货进港,推断不是什麽好东西,他本来就没打算插手,但怎麽却搅和到他头上来了?
私运宫中兵器?勾结北方『奴尔族』?妄想谋朝篡位?
可笑!这是什麽鬼罪名?谁不知道这是傲凛真天盟的栽赃!竟然派兵抄了观云山庄!欺人太甚!!
还好爹、娘、大哥和二哥都平安脱逃,但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光明正大地落在负责此事的府衙广场,大声痛批他们的不明是非、无能无德,尽管面对上百官兵,他也无所畏惧。
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他要朝廷正视这个冤案。
一人斗百,还过得去,一人敌千,终究是精疲力竭,最後被捕入狱。
想他习日风光关三少,如今却成为阶下囚,哼!那肥老头和蠢儿子最好把脖子洗乾净点,待他洗刷冤屈,一出这牢笼,就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说他太有自信能平安出去?并不是他骄傲而产生妄想,是因为这整件事太过诡异。
表面上好像单纯只是傲凛真天盟与观云山庄的不合所导致,但他仍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背後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目标应该是腐败的傲凛真天盟,只是没想到观云山庄被抓来当垫背...
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看不爽傲凛真天盟呀!应该是个有些地位的家伙...不过...这位阴谋者没把傲凛真天盟扯下来会乾脆放弃吗?
哼!玩就玩,竟然玩到他关三少头上来,挺有二下子的,有意思...他不介意降个身份,陪那阴谋者玩到底。
真是的...笨二哥做啥跑来劫狱,唉...失败了不说,他多了个伴也不错。
突然进来了十来个粗壮家伙,若不是他们拿二哥要胁,他怎乖乖被绑,全身被锁练缠紧,完全动弹不得,是怎样?当他怪物呀?
被带上密闭的囚车,不知道是要把他送去哪里?二哥还留在原处吧?没事就好...
他好几天没洗澡了,受不了...该死的!这些锁鍊如果在他身上留下伤疤,那些绑他的人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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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气,点足,几步便站上最高处。
向南望去,密密麻麻的楼房就像棋局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是热闹的京城。再往远点看去,云气一片,看不清事物...观云山庄在哪一个方向呢?主子你在哪呢?
将龙珠勾出衣领,捧在手心,凝视它的翠绿色泽,许久,缓缓蹲下身,将龙珠贴上心脏,脸则埋入双膝之间,任高处的风吹得身形晃动摇摆...
主子...小安很想你...想得心都开始痛了...你听得到我思念的声音吗?
真的不要小安了?...可是...小安想要主子...想见主子...
主子...主子...主子...
「殿下!你在上头...太...太危险了!快下来吧!别吓奴才了!殿下!...」
小李子的声音从下头传上来,不理,我继续兀自伤感...可惜气氛很快就被破坏。
之後来了一匹人,应该是因为没看到我在厨房准备晚膳,跑来找我的...一见我蹲在屋顶上给风吹得摇摇欲坠,下头像炸了锅似的吵个不停...
吵什麽吵,一餐没煮,又饿不死我大哥...维持姿势,我无声抗议大哥的禁足令。
不给我出宫,就没饭吃!
主子...如果你不来接小安,小安去找你,可好?
我正打著小算盘,下头传来响亮的传报声...
「肃静!肃静!」
「二王爷驾到...」
二哥?怎麽可能!
我惊讶地迅速抬起头来,结果风吹太久了,双眼一阵昏花...身子一偏,往下跌去...下头尖叫齐鸣,耳朵痛,呜...不要还没再见到主子,我小命就休矣...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我命大,给人接住了,稳住身子,醒了脑子,抬眼...
睁开眼的瞬间,我抱著妄想,希望站在面前的人就是主子,可惜...没那麽容易心想事成。
久违的面容,不是我朝思暮想的绝色,但也是我许久未见的坚毅...我的二哥---花寒弋。
我的亲人都疼我,但真要说个最疼最宠我的人,就是非我二哥莫属,所以我最喜欢的也是二哥。
我二哥不仅英俊潇洒、仪态非凡,举手投足尊贵逼人,个性刚毅正直,做事一丝不苟,面对任何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正字表情,但面对我就是不一样,二哥笑起来总让我有如沐春风的幸福感,但别人大概无法想像一个大冰块是怎麽牵动脸部肌肉,露出笑容的吧!
自从二哥自愿接掌兵权,领著十二万威武军去阵守北方边境之後,我已经有五年没见到二哥了,今日,可终於回来了。
「二哥~~二哥~~~小安好想念你~~」
我一把扑到二哥宽大的胸膛上,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中欢喜难以言喻。
「小安乖...二哥也时时念著你呀...都成年了,还一副孩子样,二哥怎放心得下你?」
轻声哄著怀中让人疼惜的小弟,紧绷了多年冰寒的脸,被小安的泪给化出了柔情的水,可吓坏了旁人,原来那战场上可怕得宛如鬼神的二王爷,也有温柔的一面。
「二哥~~~二哥~~~」
甜著心唤著。
呵呵呵...太好了,太好了!二哥回来,真是太好了,以後什麽事都有二哥挡著,看大哥怎麽欺负我!哈哈哈,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赶走大哥派来催我煮饭的一群人,拉著二哥进玖安殿坐下。
玖安殿里有个我专属的小炉灶,我利用简单的材料做好几样新菜色,让二哥尝尝,五年来我的手艺可是精进不少。
好菜上桌,二哥含著温和的笑,不像大哥总急著吃,搁著碗筷,先与我交谈近况。
二哥那双宠溺的黑眸,将我从头到脚细看几遍,轻叹一声,感概地问道。
「五年不见,我的小安长这麽大了...有没有懂事些?」虽然这样说很怪,但是二哥真的露出慈母一样的表情。
「当然有,小安我读了不少书,字也写得好看了。」我立刻骄傲地说,就像个邀功的小孩子。
「读书?以前不是总哭著死不肯碰那些书卷一下吗?」二哥双眼都笑眯了。
「所以小安我有乖嘛!」二哥就只记得我小时候的糗事...
「呵呵...是呀是呀!小安一直很乖...」
二哥说他这次突然回宫,是因为近年北方边境的奴尔族新的单于即位,统一了底下四分五裂的大小部落,兴利除弊,一整风气,底下的人民才安定安稳,就雷驰电掣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现在的军容已对边境产生威胁,时不时就来边城骚扰挑衅,实在不堪其扰。
而且听说最近还串通宫内奸细,妄想私运宫中後备兵器,还好在出港之前被官府察觉,封了整个大港和货物,将协助奴尔族的商会以叛国罪名整个抄了,可惜还未查出宫中奸细是谁,而二哥回来就是为了了解此事,奴尔族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待与皇上及各大臣参讨後,决定出兵还是谈和。
「没想到外头发生了这麽大的事,我怎麽都不知道?」
而且最爱的二哥回宫这种大大事,也没人告诉我,一定有人故意瞒著我...
「陛下...没跟你说?」二哥表情困惑。
果然是臭大哥...哼!
「二哥,我告诉你...大哥他都欺负我...」
我嘴一扁,眼泪迷蒙,用哭腔开始倾诉我满心的委屈。
我告状,我诉苦,臭骂大哥一顿,不忘抗议人身不自由,要求二哥帮我作主,我要出宫找主子。
把与主子相遇、相处、最後相亲相爱(?),还有离别後的相思之情详细吐诉,说著说著,眼泪也掉了下来。
擦乾泪,我看向一直默默倾听的二哥,见他眉头紧蹙,脸色难看,我心慌慌,不知二哥想什麽,面色这般凝重...难不成他也不同意?
「小安...你们都是男子,不合常理啊...」二哥严肃的声音,让我的心变得沉重...
同为男子...是呀...都忘了这事了...我和主子同为男子呀...
我有些怔然,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指。
花寒弋观察著小弟的反应,继续说道。
「就算你不介意,但那个人和他的亲人,又是怎麽看的?不孝有三,无後为大...小安,男子之间是不见容於世间的,你怎堪承受世人的鄙夷呢?」
老爷...夫人...传宗接代...鄙夷?我从来没想过...
花寒弋再细看几回小安失了光彩的大眼,得到一个结论,轻轻叹息。
「小安,我可以问你...你给那个人的信都交由谁传送的?」
「小李子会帮我送......」
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二哥为什麽问这事,呐呐地回答,身陷一连串文字链中,不合常理?传宗接代?世人鄙夷?......讨厌...为什麽现在才出现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