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碎片————妖_幺

天遥眯着眼咧了咧嘴角--
"笑我呐？怎么我就不能做饭了？"
只此一句，缓缓道来，却让阿累他们笑着--说不出话来。
天遥生得好看，当初第一天来医院报到时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如今更是几乎全院的人都知道检验科有个漂亮的"不该来医院"的帅哥--就是不太爱笑。
沈帅哥不爱笑，笑起来却更是好看，不见那小护士为了一度帅哥"芳容"争相跑检验科？一时检验科美女如云，男同事们一方面因此大饱眼福；另一方面羡慕得咬牙切齿--怎么就能长得那样呢？老天不公啊！因此--"速速将天遥的终生大事定了！"成了检验科男同胞的首要任务！--让这家伙"死会"了他们才有机会么。可偏偏沈帅哥心如磐石，"纯洁"得那个叫......
"明明长了那样的脸怎么会没女朋友呢？"某男同事真真是想不通了。
话回正题，阿累三人被天遥那么一笑，笑得全没了词，于是痴笑成了傻笑，也幸得天遥并不介意，似乎还淡淡地有着那么一些笑意。
君远，你看，他们不信我会做饭呢。可是我会--为了你，全为了你。
天遥似乎真是想笑了，心里的某个地方，暖暖的。
"天遥......你们这个......也算是‘两人世界'了，哈哈......"
如果不是阿累最后那一声"哈哈"，天遥几乎就吓得快要露馅儿！
两人世界......两人世界......脑中久久盘旋着这两个字，心惊尚未消失--是两人世界啊！可是这如何能够让你们知道呢？这......是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的，就让他们侃侃而笑吧。
君远，
我们，
也只有这些了，
不是么？

第二十五片 黑夜
一顿晚饭吃得君远心情很好。
原本说什么为了庆祝中国男篮出线出来吃晚饭根本就只是借口，成功约了天遥出来才是最大的胜利！君远很庆幸，庆幸自己终于心一横撒了个扯不破的谎，庆幸天遥今天心情不错居然没介意那么明显的借口，总之，这顿晚饭吃得是心情大好，只差花儿开放。
吃饭的地方离家很远，离天遥的住处也不近--其实君远是故意的。之前的经验告诉君远，若是太近吃完饭天遥一会儿便能回去，留自己一个孤单单。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不明不白，他不喜欢这样的"异面平行"！
走出店家的时候那种感觉又一次袭来！仿佛高潮过后的空虚，还想再榨出点什么，却因为不应期没有了任何感觉。
君远有些尴尬，居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了这个。回头看看天遥，一脸淡然--他也是这种感觉吧？无力的空虚感。当然了，天遥才不会用那么差劲的比方。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用了那么上不了台面的比喻......裴君远--不敢想象后果。
夜市里人潮熙攘，灯红酒绿，天遥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思绪飞上九天云霄--又是这般，一如往常，兴致过后，便是倦怠。也罢，既然次次如此，那便不要有例外了吧。
夜黑。城市依然灿烂。天遥与君远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心猿意马。
"我们刚才怎么来的？"
"地铁啊。你没路痴到这个地步吧？！"
站在地铁门口，君远哭笑不得--这人的记性怎么长得？才这么点时间......
"所以啊，我就是问你--现在为什么不坐地铁了呢？亲爱的裴君远同学？"
"哈？这个啊？"
君远一时语塞。这人不是"记性怎么长得？"，是"思维怎么跳得？"。
"......陪我走会儿吧。"
挣扎了几秒，君远开口道。
原本，把吃饭的地方订的这么远就是为了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哪能这么快就被你给浪费了！君远心里头主意打得好好的，今天再让你溜了我不姓裴！
天遥的心情很好--今天的天遥，不知何故，心情依然很好。漫不经心地看四周花花世界，偶尔哼小调，又或顽皮地跳跃......风拂面而过，在黑暗中，看不清真实。天遥顺手抓一把头发，闭眸，仰首。君远不明就里，脑中却突然闪过了那个喜欢抓着他头发转圈的漂亮男孩。
"你还真是喜欢绕圈。"
天遥低头，声音闷闷的。君远哑然--这......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其实君远在绕圈是很明显的，傻瓜才看不出来。
天遥当然不是傻瓜--如果君远想要这样，那是否代表着什么呢？
君远当然也知道天遥不是傻瓜--他这样顺着自己，是否也代表着什么呢？
这种沉默，无需语言的沉默，让天遥感觉很好。依稀记起，不知是初中亦或是高中语文老师说过，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两人在路上走着，不语一话，临走时一笑而别，却能在有生之年相互惦念，在几乎没有了交点的时候，还能想起那个人，然后微笑，这便是一生知己了。问题是--
君远，我不要你做知己，我不要做你的知己，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为什么你始终不能明白呢？
"君远啊......"
"干嘛？"
"累死了！！我们上车吧？"
君远眨巴眨巴眼，同意了。
无声的叹息--天遥，我该怎么办呢？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困扰君远的问题，漫无边际。
夜晚的车厢灯光昏暗，乘车的人，脸上多少带着些疲惫。天遥觉得，这种暧昧的气氛丝丝缠绕，粘稠得化不开。他不习惯，却中意这样的暧昧，在这暧昧中，天遥昏昏欲睡。这是他的习惯，慢悠悠摇晃着的公车......
君远是地铁一族，他时而会感到不解，为什么在有了地铁的现在，仍有人喜欢搭乘慢悠悠的公车？今天他终于明白--
两个人搭时，速度越慢越好。
一站又一站，车内昏黄的灯亮了一次又一次，报站器温柔地提示，窗外，七彩霓虹妖娆地诱惑着属于夜的生物。
"啊！！"j
"怎么了怎么了？"
天遥倏地回神--是君远的惊呼。
"终点站换了......"
"哦......这样啊......"不知是沾染了车厢内的气氛还是真睡着了，天遥的回答意义不明。
"这里的话，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走些路就回去了。只是你似乎又要绕圈子哩。"
怎么听着像幸灾乐祸呢？君远皱眉。
"那......我去换车，你走回去啊？"
"是啊。我路痴的程度可比不上你自恋的程度......"
"到底是谁自恋啊！！"君远痛心疾呼。
天遥顽皮地笑着逃开。
"走了啊！"然后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开。
一直如此，每次分别，天遥一直如此。说走就走，不说再见，也不回头。
君远不知道，天遥最怕的就是分别，他不喜欢道别的那一刹那；他不敢回头--再见，就是再也不见，即使英语，也不行。
君远搭上了另一辆车--路过天遥住处十字街口的车。
车子依然悠悠，车灯依旧昏黄，却没了刚才的暧昧。原来，境由心生，因为人，心情才随着气氛转换。君远莫名生出了焦躁。本不习惯公车的缓慢，更因为少了些什么，心情显得愈发低落与不快。
车在路口转弯，进站、出站，又是路口。不是大路，路灯也显得若隐若现，可君远还是看到了，十字街口那个身影！
修长的身影，神情宁静，目光聚焦在一处，仿佛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不是，只是站在那里，那般安静，那般温和，仿佛与这秋夜的空气，融在了一起。君远好似被瞬间慑住了心襟，动弹不得。眼光直直停留在那个身影上，无法挪开。车子侧伴而过，君远的视线依然如旧--他确定天遥没有看见他--天遥抬头那一刹那，那迷离的眼神，分明是想念一个人的寂寞！那种寂寞，君远懂；那种寂寞，君远曾经痛彻心扉！
神啊，你是在眷顾我么？如果不是，请让我狠下心，忘记今晚的一切；如果是--如果是......
"在这个十字街头，如果能再一次看见他，我便再也不要放开！！"
五分钟前，当车初转入这条街时，君便远这样决定。
天遥他，会在么？不会在么？不会......的吧。
......
当车子再一次启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后窗--从没见过下车后如此疾步狂奔的人，那般飞奔，就好像......就好像......
天遥，
在这个十字街头，
如果我能再一次看见你，
我便再也不要放开！！
□□□自□由□自□在□□□
第二十六片 夜宴
天遥这三天里行政夜班加留守班，回程半路又遇塞车，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六点了。路上天遥便在想，这晚饭又要如何解决呢？天气愈渐热了起来，自己蛰夏又极其厉害，过了三十度以上基本便可以"赛过活神仙"。可君远不是，他这个"正常人"天再热饭还是得吃，更何况这家伙对于每日三餐还出奇得较真--
"饭当然重要了！有力气才能干活，干了活才有钱赚......"
"就想着钱！"
天遥痴笑。
"那当然，有钱么，生活质量才能好一点，对不对啊？"
君远笑得更暧昧。
"滚！"
"我滚～不过你得先做点好吃的喂饱了我我才滚得出去啊！要不然瘦了滚不动......"
"我丢你出去啊！"
"你那么瘦丢得动我？我说你啊，多吃一点吧，天再热也要吃啊！你再瘦下去抱起来真的不舒服了，硌骨头......"
"......今天晚上......我们吃红烧猪肉......"
天遥眯起了眼。
"不......我吃......"
"谋杀亲夫啦！"
这样的调侃人畜无伤，偶尔用来打发无聊，甚是有效。
天遥疲惫地登上二楼--幸好是二楼啊，在这闷热的天里接连着上了三十三个小时的班，即使间中有机会合过眼也无法睡塌实，回到家若是还要爬六楼的话......估计还没上去就先滚下来了。这样想来，当初选择二楼还是多少有一点明智的。
在包里胡乱摸着钥匙--这就是所谓愈烦愈乱，原本心情便因为两天一夜没睡外加天气闷热而烦躁，偏偏这里就摸不到钥匙！
唔嗯......等一下吃什么呢？
天遥开始思路混乱，自暴自弃。
门在天遥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打开了。天遥胡乱蹬掉鞋子，拖鞋也懒得换便一甩包，一纵身，一头窝进沙发--
"啊～"叹息长长一声--还是沙发好啊！
将整个身子深深埋进沙发，天遥卸下了浑身的力气--此时便是八抬大轿也休想让他起身了！
正闭着眼欲与周公相会，却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不，天遥听到了什么，他很确定他听到了动静！
起身。不起身。起身。不起身。
在挣扎了一番后，天遥起身。
本该悄无声息的厨房油烟机轰轰作响，酸甜苦咸的几番滋味四处洋溢，某人快乐哼小调。
"螃蟹......"
"什么！你等等！我听不见！"
君远回头，看见张大了嘴的天遥，一伸手关了吵死人的油烟机。
"开飞机了......"
"什么？开飞机了？"
君远被天遥说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
"螃蟹开飞机......"
"啊？"
"地球绕着月亮转......"
"......你去死吧！！"
君远扔下手里的家伙便向天遥死掐过去！
"我难得好心做饭给你吃！你这死没良心的！！"
"我......啊！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啊！"
天遥一边躲闪，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真真是笑岔了气--君远下厨了，这还不该庆祝么？
"撒花呀，放礼炮呀，君远下厨喽！"
原本应该引来一阵更猛烈的反击的，君远却出乎意料地止住了手--脸红哩。
咦？
"怎么了？"
天遥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就是......想让你多吃点......你别老不吃饭......"
"唉......"又一声轻叹。
"我又不是不想吃，这天热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你知道的。"
"呐，我烧的番茄蛋花汤可是跟你妈烧的不一样，很开胃，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起这个君远满脸兴奋。
"还有么？"
"有啊，鳝丝茭白，你最爱吃的，对吧？我没记错吧。"
这样说着的君远仿佛一个正在向老师邀功的孩子，得意地笑着，眼神里，却满是宠溺--你看天遥，我知道你爱吃什么，我知道的。
天遥的嘴角弯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出来，使得本就形状极佳的唇线此时显得愈发性感起来。君远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极不自然地转过身--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等着开饭吧。"
天遥想笑，天遥在笑，天遥有了笑意，天遥笑不露齿，天遥的眼里溢满笑意。
天遥乖乖走向饭桌，坐下，双手支在桌上拖着下巴，乐呵呵地看着君远的背影。
晚餐做完，自然便是检验君远手艺的时刻了。
牛皮也不是吹的，君远的手艺也不假。虽然天遥此刻本应是严重缺乏睡眠，极度无食欲，但君远做的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所以这一顿吃得倒也甚是有滋有味。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聊，偶尔孩子般地挣抢盘里的食物。电视里，新闻联播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之所以不看连续剧则是因为两人都不爱看--君远是鄙视，天遥则是彻底没兴趣。
"天遥，把电视机关了。"君远突然说道。
"做什么？"天遥随手拖过遥控器便关上了电视。
"不想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君远站起身，走到窗台边打开了收音机。一个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
"啊～这......这个是......"
"亲切吧？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呢。"
君远乐呵呵的，眼睛眯成了线。
"还真能被你发现呢。你怎么发现的？"
"前几天也是这种时候......忘了在哪儿了，反正就是这个时候，我想它（电台）应该每天都会放的吧，所以就想让你听听喽。"
天遥没支声，只是乐得摇头晃脑。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当初，当两人还是青涩的少年，在大学的校园挥霍着自己的青春时，这个旋律已经深深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了--天空之城，青涩的爱情，美丽的童话，发自心底的感动。
因为一首天空之城，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变得......暧昧起来--君远的的策略起效了。天遥喜新，却也念旧。很多时候，伤感恰是来自念旧。
晚餐用毕，天遥起身准备去洗盘子--这倒是当初就定好的，一人做饭另一人洗盘子。
"天遥！"
"怎么？"
天遥抓着两只盘子正走到水池边。
"要不我来洗吧，你先去睡会儿？"
"不用，你看你的报纸。"
"平时都是我洗的......"
"我又不是不会洗！"
"你......还是先去睡会儿吧，明天又不能休息......"
"让你呆着就呆着，哪儿来那么多事，就数你磨牙。"
君远乖乖闭了嘴，不甘心地拿了报纸走进卧室。天遥哭笑不得--不正常，这人今天绝对不正常！
将餐具扔进水池，天遥闭上了眼先来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始干活儿。
君远坐在靠在床背上，仿佛在看报纸，却又心不在焉。他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流水声，心无法平静，于是索性站起身走向厨房，靠在门边。天遥歪着脑袋靠在水池边上洗盘子，眼帘下垂，长长的睫毛浓密地盖着漆黑的眸子，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君远想起早晨天遥还未醒来时的表情，那样温和，那样安静，睫毛很长很直，在将要醒来时会微微颤抖，然后睁开尚未清醒的双眼--那样的天遥，清澈得让人不敢触碰！天遥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毫无征兆地撇了一下嘴角--就那样，顽皮地笑了起来。君远有些怔住。天遥是习惯发呆的，自己还总是抱怨他发呆发得太厉害，不理人。可如今才发现，发呆时的天遥有着如此可爱的表情，而有着如此可爱表情的天遥，是如此的让人--想要去拥抱！君远的脚步有些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