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情翱天——池花落影

“随便。”男子看了他一眼又开始自顾自地喝酒了。
“兄台此行可是去临州？”
男子瞪他一眼，没作声。
那富家公子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仍在滔滔不绝。
“临州可是好地方啊！好山好水好美人……而且听说啊，”富家公子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声音说：“五月二十五，武林盟主要在临州举行秘密武林大会，商讨一些不得了的大事呢！”
男子终于把目光转到富家公子身上了，声音有些低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兄台你的话好奇怪，在下愚笨，听不懂。”富家公子望着天，手中轻摇着折扇。
“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你最好快点回去。”男子面无表情。
“哈？兄台以为在下会做什么？在下四海为家，能回到哪里去？”富家公子收了折扇，轻笑。
“你……”
“曾经我放任自己离开，因此他受了重伤。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他了！”富家公子一反闲适模样，目光坚定地看着男子。
看着那不可动摇的目光，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随便。”
于是单人独行变成了两人同行。
到了临州，天色渐暗。当务之急是找到客栈，却没想一家家问过来都是客满。
“客官实在对不住，只是最近突然来了很多江湖人，小店三天前就客满了……”得到的答复几乎相同。
“唉，难道今天晚上要睡马厩？我英俊不凡一代天骄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富家公子仰天长叹。
男子看着他，眼中露出笑意，道：“有空发牢骚还不如继续找客栈，不然你就只好睡马厩了。”
一家一家地问过去，终于找到一家还有一间空房的客栈，两人也不挑剔，一间就将就着住了。
吃过饭，天色已晚。进了房，四处观察一下没发现监视，富家公子一把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露出一张同样英俊却风情不同的脸，纯净，直率。
“这东西一直贴在脸上快难受死了，寒，你也拿下来吧。”
“说过了不要这样叫我。”那面目平凡的男子瞪了他一眼道。
“有什么关系！你不拿，我就帮你拿下来了哦！”龙予洛说着，同时出手如电，眼看就要碰到凌飞寒的脸。凌飞寒顺势一闪，使出擒拿术要扣住他手腕。龙予洛反而沿着凌飞寒的手攀缘而上，直取他咽喉。凌飞寒挡下进攻。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在狭小的房间内练起拆招来。
见过了这么多招都占不到便宜，龙予洛眼珠一转，忽然向凌飞寒扑了过去。这是什么招？凌飞寒稍一迟疑，就被龙予洛扑了个正着，两人一起倒在床上。被人压着，凌飞寒皱起眉头，那些不好的回忆似乎要在脑海中复苏……
“呵呵，终于抓到你了！”龙予洛得意地笑起来，眉眼间却溢出满满的温柔和幸福。
看着那灿烂纯净的笑容，回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凌飞寒猛然一个翻身，把龙予洛压在身下。伸手摸到人皮面具的边缘，慢慢地揭下。
眼前一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压在身下，一抬眼就看到那面具下的绝美容颜一点一点地露出来。就像月光下的白莲缓缓绽放，美得令人忘记呼吸。龙予洛呆呆地望着他，没想到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天还是对他没有抵抗力。只见那完全露出的美颜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温柔地吻下……
唇舌纠缠，心因为幸福而颤抖。寒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为何会对他如此温柔，如此亲密，深入的吻和肌肤相亲，让他有被爱的感觉……
白暂而修长美丽的手悄悄地钻进里衣，抚摩着那光滑而有弹性的皮肤，挑起他的热情。
“唔……寒……”被摸到敏感带，龙予洛一阵轻颤，眼中浮起一层水雾。
“寒……这里是……客栈……别……啊……”看着明明已经陷入情欲中，却还努力要抗拒的龙予洛，凌飞寒轻笑一声，道：“那你小声点不就行了？”
“你……”龙予洛还要再说什么，便被凌飞寒吻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越是禁忌就越让人兴奋，龙予洛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那种丢人的呻吟。
好热……身体里的血好象沸腾了一般，叫嚣着，渴望着。
凌飞寒猛地一个挺身，龙予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痛……但是夹杂着无限的快感……特别是一想到身上的人是他，心灵上的愉悦就涨得满满的，快感也如潮水一般涌来。
“洛……”叫着这个名字，凌飞寒达到了高潮。龙予洛听到后浑身一颤，也忍不住释放了。
“寒……刚才你叫我什么？”不确定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疑问。
“没什么，你听错了。”
“你！你明明叫了我‘洛’的！”某人急了。
“呵呵……”一阵轻笑，龙予洛呆了。认为平时的凌飞寒已经是最美的了，没想到笑起来的凌飞寒的美硬是提升了一个层次！说不出任何话，做不出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种动人心魄的美，好象看到了雪莲上的五彩流光……
“洛……”温柔的呼唤，这次绝不是幻觉。
龙予洛心头一热，佯怒道：“好啊你耍我！”
又是一阵轻笑，手臂轻舒，搂住了他的腰。
靠着凌飞寒的胸膛，感受着那无可言喻的幸福，龙予洛望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寒，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说着红晕便布满脸颊，但还是坚定地看着他。
搂着自己的手一松，然后又紧紧地把他搂住了。
“你呢？”期待又充满不安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他，探究着他的灵魂。
心里好象有什么要冲出来，好象有什么要坍塌了，那是他一直坚持的……
但是……
“我不知道。”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立刻暗下去了，盛满了失望和伤心。
“但是——”手抚上他的脸，“我喜欢这样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暗下来的眼睛听到这话后又亮了起来。
“洛，我从小就被当作杀手培养，只知道杀人，从来不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可是遇上你之后，我单一的感情变得多了起来，我喜欢看你笑，会想和你在一起，想抱你，我想，这——就是爱了吧？”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凌飞寒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到那张惊喜的脸，也算值得吧！
真是天大的惊喜！没想到寒也是爱他的，听到寒的最后一句话，他真的要幸福死了！
“寒我真是太太太喜欢你了！”用力抱住他，龙予洛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
“那……”凌飞寒的嘴角勾了起来，搂在龙予洛腰上的手向下探去。“再来一次好不好？”
“又来？不要吧！”哀号声。
“你敢说不要？”心动不如行动。
“啊……寒……”很快又是令人脸红耳热的呻吟声。

那真是段快乐的时光。许多年后，龙予洛想起那时的他们，还会忍不住露出笑容。不过又有谁知道，此时的幸福与甜蜜，不久之后将变成撕心裂肺的痛苦……

五月二十五，武林大会，天下豪杰，云集临州，誓除天下污浊，力展朗朗乾坤！
“‘冀北双杰’张氏兄弟，久仰久仰。”群豪济济的朝家庄，到处都可以听到互相的恭维声。只见庄门口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在向两人拱手行礼。
“薛总管客气了，在下与家兄的一点虚名，倒是让薛总管见笑了。”二人中的其中一人还礼笑道。
“哪里哪里，张兄弟太谦虚了。谁人不知‘冀北双杰’文武双全，除强扶弱，真不愧‘人杰’二字。”
“薛总管过奖了。”还是那人笑着答道，他身边的那人倒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这二人面貌虽说不上英俊，倒也五官周正。二人面容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兄长为人淡漠，不喜多语，却是冷面热心之人，而弟弟却温和谦雅，轻轻一笑如春风抚面，令人顿生好感。兄长名叫张杰诗，弟弟叫张杰赋，因此人称“冀北双杰”。
正寒暄间，二人就已经被迎入了庄内。不同于武林盟主的追云山庄的恢弘气势，朝家庄更像一个公孙王侯赏景的好去处。由名字来看，这庄子归一位姓朝之人所有。天下金银十分，三分尽入朝家。难道这庄子是……正思索着，手臂被轻轻地碰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寒你干什么？”身边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咳咳……大哥有什么事？”连忙改了口。
没错，这“冀北双杰”正是易容之后的凌飞寒和龙予洛。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一日，二人查明了这张氏兄弟正是接到请贴参加大会的人，凌飞寒便悄悄地将二人杀了，易容之后顶替了他们的身份。对无辜死去的两人，龙予洛虽有些不忍，但这是圣翔教的内务，也不便多说。至于会不会被人认出，江湖上的人大多只知名号不知其人，也不需要太担心。
“你看那个乞丐，此人绝非常人。”凌飞寒低声道。龙予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略略吃惊。这不是在追云山庄碰到的老乞丐吗？只见他不时同人插科打诨，眼中却不时露出精光，打量着各位来者。
“陆浒海，前任武林盟主兼丐帮帮主。”龙予洛慢慢地说。上次听薛明义叫他“陆老帮主”，还有他对武林盟主的称呼，不难猜出他就是传说中邢图蓝的师父——三十年前威震江湖的前武林盟主陆浒海。
凌飞寒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和凝重，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时将至午，许多人已是饥肠漉漉，朝云庄将众人请入足能容纳百人的大厅，摆上好酒好菜供众人享用。
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大厅中忽然进来一个青年。此人面目清俊，特别是一双黑亮的眼睛，灵动有神，使整个人多了几分灵气。面貌和善，举止优雅，身材看起来有些单薄，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温和的书生。此人进来后扫视了一下众人，目光忽然落在正在拼命地吃的张杰赋，也就是龙予洛身上。
“你那是什么吃相！”这边凌飞寒也是一头黑线，恨不得在龙予洛身上贴上“此人与我无关”的字条。
“被三哥……整习惯了，看到好吃的东西就想吃。”龙予洛腮帮鼓鼓的，一边吃一边解释。
“你想让我们被拆穿吗？”低声道。
“咦？哦！对了！我忘记了。”龙予洛挠挠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这么大的转变才更引人注意！凌飞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悔不该一时心软带他来了。
这时两人也注意到了那道注视，，转头一看，龙予洛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那人迎着两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整个人显得清逸脱俗。优雅地迈步，走到两人的桌前。
“在下于潮，不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龙予洛低着头，努力地躲避着于潮的目光。凌飞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在下姓张名杰诗，这位是家弟，杰赋。于兄可是认识家弟？”
“原来是‘冀北双杰’，失敬失敬。不瞒您说，在下曾与令弟有一面之缘，正巧我们兴趣相投，因此结为好友。你说对不对呢，‘张’兄弟？”故意在“张”字上念下重音。
凌飞寒心中一惊，看来他们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这于潮到底是什么人？望向龙予洛，正对上他安抚的目光，心中的波涛竟立刻平息了。
“大哥，这位于兄的确是小弟的好友。于兄，借一步说话。”龙予洛拉着于潮走出大厅。
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见四下无人，龙予洛叹了口气道：“四哥，你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了？”
于潮——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龙予潮突然一该温和的面孔，恨恨地骂道：“他奶奶的，这些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就冲着我‘天下首富’的名号，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武林除害江湖安定，让我为他们出资以供他们攻打魔教之用，分明就是要狠宰我！”
不用怀疑，这就是从那个清逸脱俗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对此，龙予洛已经见怪不怪了，四哥就是这样的人，平时温和而优雅，一但遇上对他财产不利的事就会变得凶神恶刹出口成脏。
“那你不答应不就得了？”
“你还真是一个天真的小傻瓜！”龙予潮狠狠地揉了揉龙予洛的头，“武林盟主都发话了我能不答应吗？又不是不想在江湖中混了！”
急忙从四哥的“魔爪”中解救出自己的头，龙予洛面有忧色，“但大哥他……”
“你放心，我自然是向着自家兄弟的。至于那些伪君子，既然他们要宰我，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眼睛微眯，透出几分阴狠之意。
看着四哥的表情，龙予洛打了个寒战，看来有些人要自求多福了。
“对了，你们这个‘冀北双杰’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此时，龙予潮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温和。
“这个嘛……你去问大哥。至于你说的那个人……”龙予洛想到凌飞寒，心中又是一阵甜蜜，不由地笑了起来。
“别傻笑了，看你这一副情深意长的模样，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吧。”龙予潮捏着小弟的脸道。
“四哥不反对？他可是个男人！”揉着被蹂躏的脸，龙予洛惊讶地问道。
“傻洛儿，世上有多少有情人情深似海却不能在一起，只要你爱上了，不管男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要好好地珍惜，因为与所爱之人在一起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而且你是我们最宝贝的小弟，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幸福我们就满足了。”温柔地一笑，拍拍满脸感动的龙予洛的肩道：“回去吧，不然你的那位要着急了。”

回到大厅，迎着凌飞寒疑问的目光，龙予洛笑着解释了四哥的身份。知道他不会不利于这次任务，凌飞寒也就放心了。
用过午饭，众人聚集在院中。只见其中早摆了二十一把上好的红木椅，左十右十，最前面统领左右，是武林盟主的座位。其他身份较低的人便立于四周，凌飞寒和龙予洛便在其中。
左右的掌门人们已坐定，众人翘首等待盟主的出现。
一袭青衫，从容又不失威严，身材修长而优美，每一个动作都隐隐透露着帝王之气，令人心折。
他淡淡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此时众人才从他摄人的气质中回过神来，仔细地观察着他的面容。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俊美无比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特别是那双幽深如古潭的双眼，只是淡淡的一扫，便仿佛能吸走人心。他立于天地之间，仿佛是至高无上的王者，孤傲，冷然。
自他一出现龙予洛的目光便立刻离不开他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如决堤的江水瞬间向他冲去。
心好痛……那种疯狂的悲哀简直能把人逼疯……想不起来的往事，只在心中留下鲜血淋淋的伤口。
灵魂在撕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为什么……
“洛？洛！怎么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龙予洛怔怔地把目光收回，望着目露忧色的凌飞寒。
“怎么突然哭了？”修长而优美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抹去那凉凉的水珠。
“我……”一张口，却发现那滔天的悲痛又忽然将自己淹没。急忙捂住口，害怕自己会禁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痛楚？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泪眼朦胧中，那个青色的身影模糊一片。
心仿佛被撕裂，一个刻印在灵魂上的名字显现在脑海中。带着前世的无尽的爱和恨，带着毁天坼地的悲哀，穿越了前世与今生，终于发出了一声自己也不懂的悲鸣——
“世……”

卓然世第一次见到那个注定要和他纠缠一生的人时是十三岁，而那人那时才九岁。
九岁，本应是天真烂漫的孩子，躲在父母怀中撒撒娇，不如意了发发小孩子脾气，一哭就会有人忙不迭地哄。多么幸福。多么无知。
然而现实是华衣锦服的皇子们围着他，大声嘲笑着，无情地踢打着，声声“下贱”“无耻”伴随着嬉笑怒骂。
他努力护着头，被踢得在地上翻滚着，衣服上身上灰黑一片，但就是咬紧了牙不出一声。
卓然世知道他。
他只是当今天子一次南巡的产物，一时的心血来潮。九年后，在一个细雨朦胧的雨天，天子忽然想起了在那个轻雨如丝的江南相遇的如柳般的女子，又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派人去相遇之地寻她。那女子已化为一缕幽魂，只剩下一个九岁的男孩，名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