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店里的故事————沐希枫

韩斌站在床边，休息了一夜，脸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似乎也不是那么激动了，只是看向欧阳的眼神中还上了决然。
"告诉我出去的方法。"
韩斌看着他，眼神冰冷绝决。
欧阳仍是摇头，看着他不语。
韩斌猛地抓住他的头发，扯掉那副没什么作用的平光眼神，冰冷与燥怒完整地填充了他纯净的黑眸。
"祈凡，你够了没有？口口声声说已经脱离了祈家，到头来还是向着那家伙，枉费大哥一直那么欣赏你......你......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有多着急！！！"
韩斌怒吼，狠瞪着欧阳，似是恨不得将他撕碎，高举的铁拳却用力转开，擦过他的脸颊，狠狠地击在头侧的枕上。
欧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漠然摇头。
"我没有向着他，只是你不能去。"
纵使未离开房间，他也清楚今日的报纸上绝对没有任何角落会提到昨晚韩家大宅发生的事情，昨晚宴中那么多人，也无人敢对祈霄有任何不满，甚至韩家其它人，都不曾出面，其中所代表的意义，也只有这人不明白，或者，是不愿明白吧。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我出去......"韩斌垂着头，低低地问。
"到你打消去找他们的念头。"欧阳回答。
"不可能！！！"韩斌倏然抬头，眼神有些混乱，如同一头暴燥的猛狮，焦狂嘶吼："祈凡！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透明的玻璃杯被摔碎，锋利的碎片抵到欧阳的颊上，让他清楚地感觉到来自碎片边缘刃口的冰凉。而韩斌已然狂乱的眼神，可以肯定这并不是虚有其表的威胁。
欧阳瞥了他一眼，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带着难辨的挑衅意味。
"你最好划深一些，否则留不下疤的。"
冰冷的碎片划过皮肤，湿热的液体从苍白的颊边滑下，染上一抹丽色，欧阳勾起了唇角，韩斌却猛然丢开手中染了血的碎刃，惊慌地向后退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要让我伤你？！"
慌乱得有如孩童，无助的黑瞳看着被自己缚在床上的人，似是在看来自深渊的魔鬼，诱人堕落的魔鬼。
"因为......我早就想毁掉它了......"看到韩斌更加惊疑的面孔，欧阳唇角弧度慢慢加深："听你说了那么多你与韩大哥的事，想不想听听我和祈霄之间的故事？"
"我才不要听你们两个变态的......"
"两个变态......呵，你还真没说错，真的是两个变态呢？"舔舔有些干燥的唇，欧阳毫不在意地接下他的话茬，也不再给他拒绝的时间，迳自开始了讲述。
"祈家，作为比韩家更古老的世家之一，庞大且繁杂的人脉早已侵入了各个行业，深厚的根基造就了黑白再道同样惊惧的祈氏一族。
我和祈霄，作为祈家的直系子弟，一直都倍受关注，尤其是祈霄，从出生起，他便注定是祈家下一任家主，霸道，冷酷，傲慢，狂妄，不光是他的本性，也有祈家房间训练的成果。
而与他相反，我从小就相当胆小的怯懦，若非祈家这一代只有我和祈霄两个直系子弟兄，或许我根本无法在那里生存下去。
祈霄虽然对他人相当残酷，对我这个唯一的弟弟还是不错的，虽谈不上友善，但也不容我被家族他人随意欺侮。而且，对这个强势的哥哥，我一直相当崇拜，直到......"
说到这，欧阳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不自觉已注意聆听的韩斌，慢慢勾起了唇，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长得很好看吗？"看到他有些诡异的眼神，欧阳换了个方式来问："或者说，我长得像女人？"
韩斌皱眉看他，慢慢摇头。
欧阳闭了闭眼，再次开始了讲述：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祈霄特意为我庆祝生日，当时我简直是......受宠若惊的，而他送我的礼物，却是一件礼服......一件公主礼服......"
深吸一口气，看了满脸惊异的韩斌一眼，欧阳努力勾了下唇："也许是我真的太懦弱了，也或许是我过分崇拜着他，也想念他不会伤害我，那天，我居然真的换上了那件......公主裙......"
"真的很变态是吗？"欧阳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目不转睛："我常常会想，若我没有穿上那件衣服，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答案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是我自己不敢去想。而祈霄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抗拒的......"
那天晚上，欧阳，或者说是祈凡穿上祈霄送的公主礼服，有些别扭地看着他。
"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弟弟。"祈霄抬起他的下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祈凡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抬头看向祈霄："大哥，我可以换下了吗？很难受......"
"小凡不喜欢大哥的礼物吗？"
祈霄另一只手搭到他的腰上，霸道地将他拉近。祈凡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心翼翼地挣动了一下，却被搂得更紧了。
"不...不是，只是这是女装......不适合我......"
艰难咽了口口水，祈凡小心地看着兄长的脸色回答。
"是吗？可我觉得小凡这样很好看呀！"祈霄的手掌抚上祈凡的脸颊，另一只手也开始在他背上游走，祈凡瞪大了眼睛：
"大...大哥......唔......"
欧阳从记忆中回神，看了韩斌一眼，狭长漂亮的凤目中一片漠然：
"那天晚上，他强暴了我。"
欧阳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可心脏仍忍不住剧烈鼓动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黑暗的房间中，只有那个精致的蛋糕上，二十枚小巧晕黄的烛火静静燃着，带着说不出的讽冷。
祈凡被那个自己应该称作哥哥的男人紧紧压在桌上，身上的礼服甚至没有完全褪去，仍挂在腰间，身后那个隐秘羞耻的处所被强迫撑开，侵入，疼痛似乎也麻木了，他只是木然地看着那个漂亮的蛋糕，咬破了嘴唇，眼睛去干涩地流不出一滴泪来。
"之后，我就搬离了祈家，改了姓，换了学校，几乎毁掉了属于祈凡的一切，可是，真像他说的，不管怎么变，我身上流得都是祈家的血......"
看到呆愣的韩斌，欧阳脸上笑容依然不变："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也不知道自己讲故事的如何，女装......乱伦......真的是两个变态的故事......唔......"
欧阳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湿润黑瞳，大脑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暂时短路了。
"你不用同情我，女装在圈内再寻常不过，连游戏都算不上，何况我本就喜欢男人，也不存在贞洁问题......"看着似是受了惊吓的韩斌，欧阳的声音淡得几乎不带感情：
"我和你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不用自责，能帮我毁掉这张脸，我真得很感谢你......"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韩斌粗暴地打断他，眼中依然含着泪。
欧阳愣了一下，低低笑了起来。
"因为，我......还是害怕呀！"
喃喃地，欧阳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在害怕什么？
祈凡看着浴室镜中，那张过分精致漂亮的面孔，迟迟下不了手。
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
看着韩斌，欧阳低低叹息，或许他就是在害怕那同情可惜的目光，会让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去同情自己......
"你果然是祈家的人，你与祈霄一样自私，一样残忍！！"
韩斌失控撕吼，欧阳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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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欧阳，你们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传来韩易华的唤声，房内两人同时惊了一下。
"大哥！大哥......你有没有怎么样？快开门哪！"韩斌激动地捶打牢着牢固地房门，已然忘了房中另一人。
欧阳张了张唇，尚未说话，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韩斌猛地扑到韩易华身上。
"大哥，你有没有怎样......祈霄，你来做什么？滚出去！离我大哥远一点~"
祈霄根本不看他一眼，看见欧阳被缚的模样，脸上挂起一抹怪异的笑："我们来的好象不太是时候。"
欧阳看了他一眼，并未搭话。
祈霄慢慢走近，指尖沾了一下他颊上的血迹，抹到他的唇上，脸上笑意更浓：
"我可爱的弟弟，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漂亮，也还是这样......善良呀！"
欧阳舔了舔唇上的腥甜，看向他的眼睛。
"你却变了很多，该说恭喜么？"
"呵，还是有变化呀，胆子真是大了不少......"祈霄捏住他的下巴，低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是因为那个小鬼么？那倒让人意外了。"
祈霄看了一眼听见"小鬼"两字而恼怒转头的韩斌，溢出低笑。
韩斌怒瞪他一眼，转头抓住韩易华的手臂，用力想拉他离去：
"大哥，我们回家，不要再见那个变态，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小斌！"
韩易华怒斥。
祈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欧阳却止不住轻颤着僵住了身子。
慢慢闭上眼，是自己揭开的这道伤疤，那便要有让它暴露到阳光下的准备，只是这一刻来得太快，快得让他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
"小斌，道歉！"韩易华低柔的嗓音第一次严厉起来："这件事本就与欧阳一点关系也没，我就是担心你迁怒到他才急着找来......没想到你......"
"我......"韩斌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迟疑和挣扎。
"韩大哥，不用怪他，他并没说错什么......"
欧阳睁开眼，眼前影像有些模糊，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了。
"大哥......能帮我解开绳子吗？"
祈霄的脸也有些模糊，欧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倒也能感觉出抬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
"没想到你还会叫我大哥，呵，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认我了呢！"修长的手指在欧阳脸上抚过，却没有帮他解开手上的束缚："你还愿意回祈家么？"
欧阳有些迷惑地眨眨眼，好象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过，湿湿的，暖暖的。
流泪了吗？可是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呀！？欧阳看向兄长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中映出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苍白的皮肤，染血的唇，颊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干涸的血迹也在那人颊边留下一道艳丽的色彩，大睁的双眼一点神彩也没有，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点点晶莹。
欧阳移开视线，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祈家......呵，再怎么样，那里也是我的家，我会回去的。"扬起唇，欧阳说得很慢，像是害怕惊到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可以先帮我解开绳子吗？手有些麻了。"
祈霄伸手解开他被缚的双手，脸上表情是欧阳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些老家伙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累了就回去......"
欧阳点点头，坐起身，慢慢走进浴室，对房内另外两人视若无睹。
门外有些噪杂，但他已无力再去思考，仍无神的双眼紧相着镜中的人。
真的哭了吗？
欧阳伸手从眼角擦过，有点湿；伸舌沾了一下，有点咸。
这就是眼泪呀。
从小被家族其它人欺负，自己不曾哭过；
唯一疼爱自己的父亲去逝时，年幼得不懂悲伤；
被段晟背叛的时候，哭不出来
那晚被哥哥压在身下，痛得流不出泪来。
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自己的眼泪。
打开花撒，从头淋下
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它......

第八章
"又到雨季了呢。"
"是啊！"欧阳，现在已改回祈凡这个名字了，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轻笑着应声："真的很漂亮呢。"
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到他肩上，欧阳微讶地转头："段大哥，有什么事？"
段晟并不说话，伸手在他颊边轻轻摩挲，祈凡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眉稍稍皱了下。段晟惊觉，收了手，有些歉意地看着他。
"抱歉，我刚刚失神了。"
祈凡摇头，自己伸手抚上了面颊。
韩斌划得很浅，处理得又很及时，痂退了之后，皮肤上只留了一道浅浅的淡粉，而祈凡皮肤本就白皙，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能帮我一个忙吗？"
段晟突然出声，祈凡惊了下，掩饰般迅速转过头："段大哥，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我有些事脱不开身，但我已经答应了琳琳要带她去挑选生日礼物......"段晟看着他，面带迟疑："你能帮我陪她一下吗？"
琳琳是段晟的未婚妻，似乎已经要挑选婚期了。
祈凡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今天下午可没有休假。"
"我批你半天假，不过，一定要让她满意才行！"段晟轻笑，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段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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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应该就在前面了吧......祈凡，开慢些......"琳琳趴在车窗上，大睁着眼睛在水雾迷漫的街道上找寻。
琳琳是医院不远一家幼儿园的老师，也许因为平时接触得都是些活泼的小孩，二十二岁的女孩还像一个孩子王，活泼得让段晟时常头疼，可偏偏最宠她的人，正是这个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未婚夫......
想到一向温柔自持的段晟瞪眼怒吼的模样，祈凡忍不住勾了下唇。
"呀！就是这些，祈凡，快停车！"
琳琳兴奋得叫了一声，猛得拍在祈凡肩上。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祈凡忍不住苦笑。
"啊！抱歉，祈凡你没事吗？"
琳琳似乎也惊到了，看着祈凡，满脸歉意。
祈凡摇摇头，看到那双写满"对不起"的乌亮大眼，再多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唯有对可怜的段晟再掬一把同情泪。
"哈，吓我一跳！"琳琳夸张地拍拍胸口，一副真被吓到的模样，只是脸上表情完全不是那回事："不过，祈凡你的技术真不如晟晟呢！他开车时，我自己闹都不会有事......"
"......"
祈凡默然，干脆拿出雨伞递给她。
"生气了？嘿嘿......要么等下有喜欢的，你也挑一只，我会帮你算到晟晟帐上的。"琳琳拍拍他的肩，一副大姐大派头。继而又皱着俏鼻，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难得休一次假让他来陪我挑个宠物都没空，还知道我生日呢！臭男人，还没结婚就开始嫌我烦了......"
祈凡望了望车顶，可怜的段晟......
"段大哥是真的脱不开身，要不然他那么在意你，怎么舍得不陪你？"轻笑一下，祈凡还是决定帮段晟说句好笑，否则他一准又好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
"哈！还是祈凡最懂事......唔，祈凡这么温柔，不如我甩了那个大木头，做你女朋友好了！"琳琳伸手在他白皙的俊脸上猛捏，突然两眼放光的提议。
"你可别害我，段大哥会杀了我的！"身着琳琳的魔爪，祈凡无奈叹息。
"哼！不要再提那个死工作狂！"琳琳松了手，满脸不快，继而脸色一变，露出百分百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祈凡喜欢什么？等下尽管和琳琳姐说，今天下午我要刷爆他的卡，哈哈哈......"
"......"可怜的段晟，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不过......
"不要叫我小祈凡，别忘了，我比你还大一岁......"
祈凡皱着眉，再次做出不知被无视了多少次的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