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生子）————撒旦的小柠檬

推开门，小机器人很快消失在拂晓雾色中......
与此同时，炎漾在自己府邸忙碌。今日是公休，可突然到来的小宝宝让他一点儿不得闲。
它一会儿口渴、一会儿饿、一会儿需要换尿布、一会儿又恼於无人抱。
数小时过去，它对"妈咪"不在身边之事越来越不安。甚至开始皱眉发出声声短促抽泣......炎漾明白，这是大哭大闹的前奏。
没过多久，预料中的灾难爆发。
婴儿决堤嚎叫，张牙舞爪，声音凄惨。
这让炎漾哄也不行、打也不是，牛奶引诱更是没效果。他的努力无法博得小宝宝一丝同情。
虽他尽量不向某方面想，然而思绪仍不期而至──这是对他将母子硬生生分离的报复！
而那又如何呢？炎漾冷笑。婴儿不停歇的哭闹却让其内心无法如表面一样平静。
随著时间推移，炎漾明白这不只是噪音问题。宝宝拒绝吃喝，它好似拥有自由意志的成人，而非一个只需生理满足的初生儿。它在跟自己对抗！
这可相当糟糕。
"如果一个小婴儿死在我这儿，会引起不少非议呢。"炎漾拎起它，漠然瞧著。

正此时，曙硕闯入。如今此人已让炎漾非常鄙夷，更何况他是连门都未扣如暴徒般直接进来的。
"长官。他们......他们不见了......！"看到婴儿时，曙硕顿然煞闸，"他在你这儿？"
"不。"炎漾轻蔑的一瞟，淡淡道。
"那它......"曙硕指婴孩儿。
"如果你是问回响。他大约已不在这行星了。"炎漾道，"至於它，我做了回好事，但也没那义务永远扶养它。对了，你认识可靠人家想要收养孩子麽？听说你兄嫂因病无法怀孕的？"
"是......是......"曙硕迟疑，"那当然可以。不过......"
"可以？"炎漾挑眉，大笑，"他们该万分感谢我才是！"
"但......"
"喏，将它带去吧，我会安排办好收养手续和一切繁杂事务──"炎漾眯起眼。
"但是回响──"
"哦？曙硕，不要像个老太婆。曾经的事，很抱歉给你找了麻烦──现在想来我多此一举，回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他，强得惊人！"炎漾低沈道，"收养这婴儿，非但不会花你们一文钱，且我会提供丰厚的补贴的。可我希望，你──你们──你和你的哥哥嫂子，最好别因乐於絮叨而将自己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多......"
曙硕凝视长官，微发抖。
那语气中透出的认真及残酷令他不敢多言。想来战场上，炎漾长官也是如此──

於是曙硕答应下来。
当日，炎漾既叫人与他一同将婴儿送至兄嫂处。
有这等好事，不孕的夫妻二人自是高兴得不得了。虽孩子仍没止歇的哭，他们只当是它"认生"，全然不介意。

炎漾在晚间悄然来到那门外，他发觉事情都还顺利，只是婴儿仍在哭。
次日，他又像个贼似的悄然探访，那凄惨嚎叫声说明婴儿与新父母关系未好转。
接下来几天，炎漾一直重复此类活动（作为高级军官，如若被人发现这怪异行为，後果堪忧），而他持续得到相同的结果。

半月之後，炎漾办好收养文件，他将此亲自送到曙硕兄嫂家，并打算借机会名正言顺的再看看婴儿。
这一次，令人惊奇的，他未听见宝宝哭闹。
"它还乖吗？"於是炎漾若无其事问。
"乖，当然乖。刚来时大约有点‘认生'，很爱哭。後来我们请了保姆，照顾得特别仔细，它也就快乐起来。真是好孩子，太可爱了，这件事真是谢谢您。"女主人说道。
"不要客气。"炎漾起初并没多想，拿出文件要他们签署。

直至"保姆"抱著孩子慢慢晃到客厅──
炎漾仰起额，接著几乎跳起来。

──
姜色的眼，浅驼的发，纯洁的表情。

"虽是聋哑人，但非常认真，脾气又好又能干，而且要求的报酬也不多。哎呀，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最近我们太幸运了。"女人依然在絮絮叨叨，未注意到炎漾那表情。

炎漾凝视"保姆"，後者带著纯纯痴痴微笑，慢踱到他身边，抓起婴儿小嫩手儿亲著玩儿。
"妈咪。"小宝宝吻那白嫩脸颊。
"回响。"终於，炎漾从牙缝挤出。
嘿，你上次可真像个野兽哩。──回响思索，眼神单纯无辜。

13~16（男男生子）

13、
"回响。"炎漾道。
"你们认识？"女人问。
炎漾愣著半刻，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小机器人手中夺过婴儿，又一把抢回收养文件。
原本安逸的小宝宝顿然尖叫，它拼命撕扯炎漾袖口，挣扎著想回到"妈咪"怀中。
"不好意思，出现些小问题。这婴儿父母已找到，不能被领养了，"炎漾低沈冷笑，推开孱弱少年，"不过，请别担心，我会尽快再弄来一个小孩以弥补你们损失的。"

炎漾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对儿惊愕到石化的夫妇，以及满面委屈的少年。
那夫妻本身虽处於深深迷惑和愤怒之中，看久了少年的楚楚可怜却也感到万分同情。不自主安慰起他来。
看来我的表演真是越来越形象生动......哦，万不要太入戏才好。──回响思索。

当日，炎漾怀抱婴儿重返府邸，心中又闷又气。
之前工作做得非常保密，曙硕碍於自己威慑也绝不敢透露半个字，然而回响竟......
"的确，我太小瞧你。"炎漾瞧小孩睡颜，冷冷道。

跟上一回不同，此次婴儿一直大哭打闹──很明显，炎漾的身份已由父亲转变为"妈咪之敌"，它对他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无论如何，这状况他应付不了。必须得将孩子再送出去。
机缘巧合，不久之後炎漾找到对婴儿感兴趣的人。
那是位上流社会女士，炎漾结识的一位高级军官的亲戚。因战争她中年丧夫，虽有儿女但过得十分寂寞，想找个孩子为自己做伴儿。
数代相传的望族行为是极低调小心的。他们决计不会像曙硕兄嫂那般随便找保姆，家里帮佣的仆人皆经过严格筛选，身份可疑的机器根本没可能混入。
炎漾终於松了口气。
经过一番周密计划的行动，他将孩子送与贵妇人，又到孤儿院挑了另外的婴儿给曙硕兄长家收养。

如今，回响应该死心，不再纠缠。他将回到他自己的地方，或继续进行他本在做的。炎漾感到自己成功的与那机器划清界限，现在解脱了。
......实则，从最後那场战役开始，炎漾便一直渴望这"解脱"，他策划一切......粗暴的对待回响、将他跟宝宝分开、丢弃他......
他非常放松。同时也陷入无限空虚......
入夜，当凄冷的风摩挲脸颊，这个大男人躺在自己床上无助哭泣著。
回响以"保姆"身份出现的一瞬间，他曾陷入深深绝望。
而今他多希望，这绝望能第二次浸淫於思绪之中──
14、
十余日过去，炎漾再没见过回响。
曙硕到他身边工作，这些天帮他处理掉了一切可勾起对小机器人回忆之物。
那场梦该算终结了。除去夜晚潜意识的浑浑噩噩，一切有形的已随时间消逝......
他似乎再不会"绝望"。

恰此时，炎漾收到请柬。领养婴儿的贵妇要在府邸举行友人聚会，安抚失去亲人者、兼纪念战争结束。
炎漾希望借机瞧瞧婴儿，遂欣然到访。

聚会中不单是上流社交圈人士，还有许多知名战士，其中不乏为炎漾所熟识的。
清上校也在。b
与难民营相见时的情形不同，清虽还苍白，精神状况却好多了。他拄著拐，不必任何人掺扶便可很平稳的走动。
"哈！我们的英雄。"发现炎漾後，清面部半带反讽之色，语气姿态却颇为热情。
"您好。"炎漾一笑，合乎礼仪的优雅鞠躬，"您气色不错，长官。"
"谢谢吉言。"清回道。
炎漾与其客套一番，接著数位客人亦围来说话，很快，他便得以抽身离去。

他在角落里找到曙硕。
"您看看。"曙硕示意长官，"那边几个男孩子。"
炎漾顺著曙硕所指方向望──黯淡而柔美灯光下，几个极漂亮的少年在雕刻精制的仿古廊柱间走来走去。
"哦？"
"刚刚我从侍女们闲话中得知，他们是清上校身边的......您明白吗？"
"长得真不错啊，清乐於此类的黑市生意。买卖性奴──特别是未成年──当然是被禁止的，却没有谁能抓住他的把柄。这一来由於他有太多财富，二来他做得也相当小心聪明。"
"是啊，表面上，那些男孩子身份是‘远亲'、‘死去下属的遗孤'等等，是被清好心‘收养'的。当然人们皆想象得到是怎麽回事，却没有谁找到过证据。"
"呵呵，曙硕，这些少年，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这位清......"炎漾声音淡下去，不再说了。
"真好看啊，无奈要日夜服侍那残疾的性无能，太可惜了。"曙硕连连赞叹。
炎漾眯起眼睛："......不知从何时起，我竟也对男人容貌有所感觉了。或许这要算回响的功劳。"
"回响。"曙硕短促的。
炎漾眼角撇下一丝寒光，属下立马住了口。

这一小插曲过後，炎漾吩咐曙硕与自己同去拜访女主人，以便探寻婴儿的情况。
希望很顺利的变成现实，不久之後，那贵妇怀抱孩子从通往内室的宽大华丽水晶梯上走下。
"我想你一定想见见它。"贵妇对炎漾道，孩子在熟睡，脸蛋儿雪白带嫩粉，可爱极了。
"是啊，真是太谢谢了。"炎漾感激道。
"哪儿的话，你也照顾这小东西很久了，如今分开，怎麽有不想的道理。"
"您非常体贴。"
"别这麽客气，虽这聚会也不算吵杂，但长时间在人群中对宝宝健康毕竟不利。你愿意单独抱它去外面逛逛吗？"
炎漾刚欲伸手臂，又想起孩子对自己已有颇大敌意，於是作罢。
"不必了，谢谢。"
女人将它交给身边女侍，让其带它回房休息，然後缓步走到客人堆中讲话。
她唠叨了些与战争及亡夫有关的悲哀言语，并鼓励众多朋友为逝者继续努力的快乐活下去。最後请大家欣赏钢琴独奏。当乐声响起，她悄然退开。

炎漾站在原处，安静聆听。──这音乐温婉轻柔却震撼人心。
人类社会早已浮躁不堪，再难找回简单纯粹的智慧。生在这时代却能如此运用音符的人，想必有颗清净单纯的心罢。
"演奏者是我最近结实的，他虽年轻，天份却极高。"贵妇又到其身边。
"的确。我成为军官之前，曾是艺术学院的学生，见过不少登峰造极的音乐大师，而他们偏偏缺乏这种‘情'。"
"说到这个，这一曲是他前不久即兴而成的。"
"即兴？很厉害。"炎漾缓缓晃头。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女人又道，"我想某些人具备特殊的‘灵性'，这是不假的。就拿这音乐家来说，虽是哑巴，不能说话......"
"你说他......不能说话？"炎漾心在震颤。
"嗯，──但却精於艺术，而且跟婴儿和小动物也特别投缘。比起我，宝宝更愿意让他抱著呢。"
"你说小孩更愿意让他──"炎漾脸色惨白。
"对，宝宝刚来时本是又哭又闹叫我没辙。当他在花园外拉小提琴，孩子顿时安静了。於是我把他请进来，仔细打探才知道他是个残疾的音乐家，受到歧视无法发迹。这种专注於艺术的人不可能是阴险狡诈之徒，而我丈夫生前也乐於支助破落的天才......"
"没错......"炎漾些微发抖的，"上流社会不可能随便雇用保姆侍者，但总有些奇怪爱好。他必是打探好了您和您丈夫的趣味，才特地导演这出戏的──篱笆强外的残疾音乐家，多麽伤感富有诗意、能激起贵妇们母性情怀的场景。"
"这......"女人不解。
炎漾已径直走向演奏席。

由於位置的关系，观众是看不见钢琴师的，炎漾在暗处等待。一曲完结，演奏者悄然退下打算休息......
炎漾用尽量不引发关注的动作接近，直至完全可看清。

......瘦削娇小的肩、稚气未脱的面颊、几近透明的纯洁眸子......
炎漾一阵愤恨，额上青筋爆出。
"回──响──"吃力的，他从口中挤出这二字来。

15、

"回响......"炎漾说，他仿如钢铁制成，一脸冰冷僵硬的瞧著眼前人儿。
回响相当无辜的回视。
"不错，不错，不但有人类不可及的寿命和耐用的身体，且还是个阴谋家哩。"炎漾嘴角一歪，笑道。
阴谋家，过奖哩。──回响呈小动物惊怕状的慢慢退怯。
"你这是干嘛？你是个受害者吗？我有欺负你吗？有对你做过什麽过分的事情吗？"炎漾一步步逼近。
你......没有吗？──回响娇软的小身子无处可躲，只好帖上墙面。
"别装了，这样子真叫人恶心。"炎漾大步跨上，抓住回响领口。
可是，无论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我在表演吧。你的行为反而要让你‘欺负'过我的事实，变得越发明白无误哦。──回响满面哀伤的凝视他，而後悄然侧过头，浅笑。
炎漾喘息变得粗重，那抓在回响领间的手，体验著透过布料传出的暖意。──机器体温接近常人并不奇怪，但其心理层面意义不容忽视。
最终，男子无法耐受，他猛的放开少年，低沈道："你这个出色的演员──故作可怜的混蛋──"

"啪啪"──身後有谁在鼓掌。紧接著，柔和美妙的声音传来："看起来我们的英雄还是被机器人小兄弟耍了？"
"清上校啊。"炎漾转身，注视来者。
"毫无杂质的眸子，一尘不染的天使般脸蛋儿，雪一样的肌肤──机器，啧啧，"清拄著拐，慢慢接近，"最难能可贵的，他是如此富有生活情趣──无辜的表情，柔弱而可怜楚楚，随时要被大灰狼吃掉的模样让你想想便会浑身发热。可实则他却在陪玩你捉迷藏，耍得你团团转。真好，他逗人开心，且还会像艺术家一样演奏──我无趣的小呆瓜们万万做不到哟。"
炎漾起初愣著，而後低低笑："呵呵，您好像对某些事情很了解。必是花了不少时间侦查过了？"
清不正面回答。
"如果我有这样一台小机器人，那数不尽的药便不用吃了。我会得到世间最好的治疗──它叫做快乐。"清停顿，缓缓将猫一样的嘴角弯到很大弧度，"你既不喜欢他，又不需要他，那便卖给我罢──"
"回响。"炎漾回首，"你不去演奏了吗？"

自两位军官开始交谈，回响一直呆站在原处。难民营中他曾远远瞥见清，当时没怎麽注意。如今上校的接近令他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用人类的言语讲，甚至可说是──
压抑。──回响思索。
若他不是台机器，若他不能这麽好的掌控机体状态，怕是真会流下眼泪来。
......啊，清上校，清上校......

"回响！"炎漾突然大吼，眼中甚至有某种恳求。
"不必急。"清继续微笑，"大家还未从战争带来的精神损失中恢复，哪有心情细细品味钢琴独奏？听背景音乐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