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河流一样————lovender[下]

续想要回头，可是那样做也太明显了，他凭什么要为了这些人绕道呢。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就在他快要从那张桌子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伸到了他的脚下面。端着盘子视野不清的续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钟他就连人带着盘子重重跌倒在地上。
餐具砸在地上，果汁四溅。巨大的声音引起了整个餐厅的注意。
"哟！这不是班长大人吗？！"
续抬头看到路前在他头顶狰狞地笑着。
"哇，讨厌！裤子都溅湿了啦！"和他一起的另一个人夸张地叫着。
"你放心啦，他会付你洗衣费的，藤堂家有的是钱，"路前笑着，"不过他们应该送藤堂少爷去参加一下服务生培训就是了，如果端个盘子就走成这样那真是人类中的危险啊。"
续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盯着他，他现在可以确定刚才是路前伸的脚了。
"喂，你的书包找回来了吗？班长大人？"路前突然低下头来低声跟他说，眼睛里带着恶毒的笑容。
"你......"续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从来没应对过这种赤裸裸的恶意，愤怒之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路前眯起了眼睛，"班长大人，你这样躺在这里可有碍观瞻哦......"
路前话没说完，突然脸朝下整个人往前一扑，倒在溅了一地的汤汁里。
续回头一看，藤堂启抬起的脚就在刚才路前的屁股的位置。他斜挑着眉毛非常不悦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路前。
"你干什......哇啊啊！"路前从地上跳起来刚要大骂，启的手一挥，他放在盘子里的东西就全落在了路前脸上。倒扣在他脸上的咖啡看样子一定是滚烫非凡，因为路前立即痛得扭曲了脸，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你做什么！"跟路前一起的人吓得立即跑过来，用凉水浇着，但是路前的额头已经呈现出一片赤红的颜色。
"哦，叫得跟猪一样，真好玩，"启斜睨着眼睛，嘴角拉出了一个狭长的笑。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是伤害？"跟路前一起的人振振有词地说道。
"高等部二年C组藤堂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抱歉，藤堂家可能不像你想得那么有钱，不过给猪换张脸的钱还是足够了。"启说着就去拉地上的续。
"藤堂......"路前似乎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弟弟了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启吼道。
启脸上连最后的笑容也已经褪去了，换上了冰一般锐利的表情。他像看牲畜一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路前："我是这么说过，不过那也轮不到你来欺负他。还有，"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强调到："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这种事，就不是一杯咖啡可以解决的了。"
续被启带到无人的盥洗室，启帮他去掉了沾在头发上的食物之后，就不耐烦地扔了纸巾，看他自己擦洗着衣服上沾染的污渍。不过果汁和食物的油渍只能冲淡却不能完全去掉。
"这算怎么回事？那些人一直在欺负你吗？"他皱着眉头看着续的动作。
续沉默地把衬衫的前襟放到水下去冲，白色的布料立即湿了一大片。
"喂！"启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转过来面朝着他。
"没有......"续低声说着垂下了眼睫。
启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司，知道吗？"
启看到他点头，才放开了他的手。

续穿着湿透了一块的衣服回到了教室。路前不在，不过他被烫伤的消息大概已经传遍了整个教室，因为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续叹了一口气。他宁可启没有用那种方法制止路前，现在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卑鄙而懦弱的人。他想着自己在那些人口中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自己没有什么能耐，就让哥哥去伤害自己的同学？
不过无所谓啦。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续这样告诉自己。只有这样围绕着他的烦恼才会消失。他走到桌子前，惊讶地发现书包已经回来了，虽然满染着灰尘。
是路前害怕了把书包送回来了？续想到。不过不可能，路前现在大概应该在医院吧。那么是谁呢？他回过头，发现市原就坐在身后的位置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读着书。

黑色宝石（十二）
那次事件之后路前已经不再找续麻烦了，虽然他看着续的眼神有时候会让续觉得透出一阵阵恨意，他在班上也觉得更加孤独--他们都很惧怕他。而市原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在那之后他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和续说过。
今天的英语课临时改在了语音实验室。毫不知情的续走到预定的教室发现没有人，然后又穿过广场平台到达电教室时，课程已经开始了将近15分钟。上英语课的老太看到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时非常不满地噘了嚼嘴，就示意他去后排就坐。
续往教室后面走去。所有的人都两人一组坐在显示器前进行着对话练习，只有教室最后面的电脑是空着的，一个人也没有。续走到那里坐了下来，却发现显示器怎么也无法打开。原来是一个坏了的机器，怪不得没有人坐在这儿。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屏幕跟着朗读，他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于是他趁着朗读的间隙上去和英语老太说最后的显示器坏了。
"我也没办法啊。"老太太推推眼镜，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还要上课啊，没办法帮你，你去找一下负责电器的老师吧。"
续跑到了楼下的器材管理室，里面仅有的一个工友告诉他："修理器材的老师去了行政楼。"行政楼在广场的另一边。续盘算着，来回用跑的也要十五分钟左右吧。但是他呆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于是他就出了教室往行政楼走去。在他花费了将近十分钟找到那位老师的办公室之后，却被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告知："他刚好出去了，大概是开会吧，短期之内是不会回来了。"
他关上门走了出来，缓缓地走在无人的宽大的广场平台上，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愤怒或者是懊恼。或许潜意识里他就并不想修好那台机器吧。只是想要离开那个教室，忘掉和那些人呆在一起的感觉而已。
他回到电教楼的教室门口，却没有进去。里面英语老太还在让学生对话，不知道谁的发音特别奇怪，弄得所有的学生都笑了起来。这对他们来说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堂课。续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就折回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漫无目的地不知道爬了多少楼梯，直至到达顶楼，他推开天台的门，走了出去站在天台的栏杆边上。
好高。连广场看上去都变得小而空旷。
如果从这边跳下去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续抓住了栏杆的边缘，把腿伸了过去。
高空的风吹得他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虽然很猛烈却很温柔的风，好像一松手就会把他托起来，带到遥远的天边去一样。续抬头看了看充满了阳光的湛蓝的天空，觉得头晕目眩......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的话，是不是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
他把头靠在铁栏上，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在栏杆上靠了多久，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
"哇哦，瞧瞧我们看到什么了！？藤堂家的少爷想要跳楼哎？！"
续转身望去，陆前等人陆陆续续从天台狭小的出口处钻了出来，除了两三个人是和续同班的同学之外，另外的几个似乎根本不是明皇的学生，连制服都没穿，一脸横肉，带着凶悍的表情。一般人如果在街上看到这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会绕道行走的。
那群人先是略带惊讶地打量着他，看到他也回望着他们，就开始起哄。
"喂，要跳快跳啊，我们等着看呢。" 有人优哉游哉地说道。
"大少爷，有什么遗言要我们替你转达阿？不然你死了之后藤堂家的钱可怎么办？不如送给我吧，哦，我忘了，你已经不是藤堂家的人了，那你变成穷光蛋了，阿哈哈，哈哈哈。"
"穷光蛋阿，真无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安心去吧，我们会记得在你坟前多烧几柱香的。"
续盯着他们。
他要为了这群人去死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到底跳不跳啊，不要让我们浪费时间啊! 跳个楼有这么难吗？"
"跳啊。"
"快跳！"
"快跳！"
"跳！"
"跳！"
"跳！"
"跳！"
"跳！"
"跳！"
"跳！"
"跳！"
那群人笑着，好像做什么游戏一样，开始拍着手有节奏地喊着。
续把腿收了回来。他拍了拍裤子上沾上的灰尘，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回走。
"真无聊！"
"胆小鬼！"
那群人一下子拉下脸来。
"喂，没有什么别的好玩了的吗？我们上来找这个叫藤堂的做什么？"一个抽着烟的外校学生看着陆前。
陆前沉默了一会，突然朝正在向出口走来的续冲了过去。
续接住了他挥过来的第一拳，但是抵挡不住陆前的冲力，两个人扭打在地上。肥胖的陆前动作并不灵敏，续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陆前却像野猪一样又扑了上来，把他撞翻在地上。
"喂！你们快过来帮我！！"陆前朝边上那帮看热闹的人吼道，于是那帮人扔掉烟头，围了上来。
"陆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续被人从地上拖起来，两只手架到了背后。他一边抵抗着，一边大叫。
"谁跟你是朋友！我才不是你的朋友！" 陆前不要命一样的挥动着的拳头，趁着续没有招架的能力，好几拳落在了他脸上。
"你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吗，你从来就看不起我！你自以为是班长，所以可以趾高气扬地来教训我这种问题学生！你以为让我做你的朋友我就会感激你吗？呸，我才不吃你这套！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了！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你给我去死！去死！"
他抓住续的衣服，用他那粗壮的腿，用力踹续的肚子。他每说一句就踹一脚。续像沙袋一样任他踢着。钝感的疼痛麻痹了他的意识，但是听到对方诅咒一般的声音时，眼泪立即涌了出来，随着沉闷的撞击和他的乱发一起在空中凝结。
我从来没把你当过朋友......
原来你一直这么讨厌我。
去死......去死......
最后一下撞击传来，续的手被松开了。他面朝地上倒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面上，抽搐着。
陆前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提着续的头发把他的脸抬了起来。也许是由于靠得太近的关系，续看到他的脸畸形地扭曲着。
"藤堂，我昨天发现了一件事呢，"他狰狞地笑着，"我啊，昨天跟你到了那个学校后面的破教室，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啊，啊哈哈。"
续浑身一震，感觉视觉立即失去了焦距。
"好恶心，好恶心哦，"陆前的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脸上露出吃了虫子一样厌恶的表情，"你拿屁*让人家操哦，还是你那个哥哥呢，害得我连晚饭都吃不下呢，真是恶心死我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啊。"
"哦？这家伙是个同性恋？"旁边的人搭话道。
"是啊，还是跟他的亲哥哥哦！"陆前淫笑着大声说道，"看不出来吧，优等生藤堂续躺在地上被人*哦。你说，恶不恶心？恶不恶心？"他抓住身旁的一个人的袖子不住地问。
"哦，恶心得我要吐了。"那个人轻蔑地说着。
续禁不住浑身颤抖。
"藤堂，你说怎么办呢？要不要我跟全校的人说啊？"
"请你不要说出去......"续闭上眼睛，眼泪从两颊流了下来。
陆前一巴掌把他的脸扇到一边，续乱发遮盖的脸上立即呈现出四个红红的手指印。
"再说一遍？"陆前笑着。
"拜托你......求求你......不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喂，他说不要说出去，要我们帮他保守秘密呢，"他对旁边的人说道。
"但是你做过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样吧，给你刺个字吧，嘿，就像以前的囚犯那样，把你犯的罪刻在你的身上，让你一辈子带着你的罪恶的痕迹。"
什么？续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放开我！"续吓坏了，想要挣扎，但是肚子上立即挨了一拳，随后两三个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四肢，连挣动一下都变得不可能。
陆前弹开刀片，舔了舔嘴唇，像屠夫一样看着他。
"要刻在哪儿？脸上？" 陆前晃动着刀片靠近他，在他脸上比划着。
"太明显了，还是手上吧。"
续的手被强制拉了出来，揿在地面上。
"救命......"续在绝望中呼喊着。
刀片扎进了他的手心，划开了柔嫩而白皙的皮肤，坚硬的金属抵在骨骼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啊啊啊！"续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而发狂地喊叫着，他看着自己的手好像砧板上毫无生命的肉一样，被那铁器一道一道地划着。
陆前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满手掌都是鲜红的血，隐隐能看到翻起的皮肉，血肉模糊。有人拉了水管过来，把血冲去，露出了红白相间的伤口。续在混乱的意识中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罪"字，好像无数条虫在他手心蠕动。
他愣愣地瞪着那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有人拿了一瓶蓝色墨水过来："用墨水浸到皮肤里就不会消失了。"
不要......不要再来伤害我......
他茫然地往后退去。
救命......谁都好......来救救我......
突然一脚踩空，他从天台的楼梯上滚了下去。头、肩膀、四肢撞击在坚硬的阶梯上，滚到楼梯底端时，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黑色宝石（十三）
初等部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学生干部们都在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准备走人。市原飞快地整理好东西，低着头就往办公室门外走，但是事与愿违，没等他走出房间，肩膀突然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惊得浑身一颤，连忙去扶脸上的眼镜。
"学、学长......"他转过身去，对上了藤堂司的脸。
"怎么了？今天看到我也不打个招呼，还跑得那么快。"
司脸上依然挂着万年不变的经典笑容。
"没、没什么，我要快点回家。"市原转过身就想逃跑，却被司一把抓住衣领，揪了回去。
"续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啊......"
市原惊慌地看了他一眼。
"是这样吗？"司看着他的眼神犀利得仿佛能洞穿人的心神。
"我不知道啊，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啊，学长还老是问我续的情况......"市原说着低下头去。
"我可是听到了很不好的传闻，"司把一只手搭在墙上，"你应该知道，不管我和续之间的关系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容忍有人欺负他的，我想你应该不是其中一个吧。"
市原沉默着。
"市原，你没有做什么让我失望的事吧？"
市原突然爆发般抱住了自己的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又不是我做的！可是如果我说出来，我也会被孤立的！而且是续自己说的要我不要管他的事啊！"他抬起头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路前他们说，今天叫了校外的人，要给续一点颜色看看，要我也参加，我不参加，他们就威胁我说不许我说出去，但是我不想对学长说谎的，我不想让学长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