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时候倒是有个例外,听说我六岁的时候,常到家附近的公园里玩,当然会带上永庆和心不甘情不愿的敏薰,我和永庆快快乐乐玩沙的时候,敏薰就坐在一旁看著英文版的儿童图画书。
那时候公园里有个玩伴,永庆看到他都会高兴地叫大哥哥,我们三个会高高兴兴地一起玩沙,而看完图画书的敏薰则一脸无聊鄙夷地看著我们三个。
但是我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这件事还是敏薰和永庆无意间聊起小时候我才知道的,听说我只和他玩一天就认得他的长相了,隔天永庆看到我主动和他打招呼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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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为什麽会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因为六岁时我们搬过一次家,换到了新环境後,我很自然地会把以前的东西都忘记,以留下空间来装新东西,所以我去国中部找永庆时,明明在那读了三年,却还是会迷路。
摇摇头,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进浴室里洗澡。脱下身上的制服放到一旁的篮子里,我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墙上的镜子,心底猛地一阵。
看著身上那青紫的斑斑痕迹,写明了昨天我经历过如何狂烈的激情,除了忿恨和屈辱外,我突然觉得有些自卑。
因为我是被强迫,而且是被以卑鄙的行为偷袭,所以我之前从没有什麽负面的想法,只是想著该如何报复那个男人,逃避那个男人下一次的狙击。
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被男人狠狠玩弄过的身体,是这样肮脏、淫乱,居然沉浸在那样悖德的情欲里,心脏处突然有股针戳的刺痛。
背转过身,我无法再看自己的身体,有些慌乱地脱下剩馀的衣物,我站到莲蓬头底下扭开水龙头,顾不得调到适合的水温,就著那冰凉刺骨的冷水,我拿起海绵刷洗著身体。
直到身上的皮肤抗议地泛红我仍不停止,地上的水渍里渐渐染上了丝红色,皮肤上被刷破皮的痛苦无法让我停手,反倒让我更加疯狂,因为那些疼痛更突显了心脏处那细小尖锐的刺痛。
直到海绵上都染满了红色我才霍地停手,愣愣地看著满身红,泛红的皮肤上是脱皮後露出的红嫩伤口,血珠缓缓自伤处渗出,却立刻被冷水冲刷而下,落的一地怵目惊心的红。
关上水龙头,我拿过一旁的浴巾擦拭,痛的不禁皱起眉,就这样裸身走出浴室,我从抽屉里拿出瓶药膏,小心地擦拭一些伤口比较深的地方。
坐在床上,我不禁有些茫然。为什麽突然失控?那股自卑感从何而来?不是第一次看到那情欲的痕迹了,但并不会像今天那样,几乎被绝望的情绪淹没,只因为我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狠狠玩弄,被一个同性侵入那羞耻的地方,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被他忽略,抚触亲吻,每一处都被他烙下了有形、无形的印记。
突然有些明白被强暴後的女生,那世界崩毁,只想著轻生毁灭的欲望。
可是,我为什麽突然会有这种感觉呢?先前我不还庆幸著自己是男生,不用守什麽贞操观念,所以就算第一次被那家伙夺走了也没关系吗?
看著手里的药瓶,身上的伤口愈发火热刺痛,一股愤怒烧上心,我猛地把药瓶扔到墙壁上,重重撞击了一声後,掉落地面弹了两下才静止。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在发什麽神经?居然把自己伤成这样,和别人干架还没伤的这麽狼狈。但我愈是想抛开那股被侵犯的自卑、肮脏、罪恶感,就愈是觉得自己比路上狗屎里的蛆虫还恶心。
受不了心中的躁郁感,我发泄地狂吼出声,希望可以把那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闷给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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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後,我气息有些不稳地喘著,头发不住地滴水,一身醒目惊人的赤红,现在的我就像是疯子般些斯底里,可是我却控制不了。
「哥?」门外响起了声怯懦担忧的声音,我立刻恼怒地敲了自己一下。
怎麽忘记永庆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一定听到我刚才的声音了。
我来不及出声,永庆便已自己开门进来,才刚踏进门便突兀地止住脚步,愣愣地看著我,声音有些发颤:「......哥?」
该死!看到他眸底浮现的水光,我更是在心底狠狠咒骂著自己。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扯起抹笑容试图安抚永庆,牵强地说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才不是没事,哥,你怎麽了?和别人打架了吗?要不要去医院?」乍见的惊愣过後,永庆立刻跑到我身边,眼泪瞬间掉落,伸出手想碰却又怕弄痛我,担忧地让我看了心疼。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脱皮而已,很快就好了。」我抬手揉了揉永庆的头,向他表明我真的没事,但我此刻却不禁後悔,刚才干嘛发神经,害我现在痛得另一只手紧握床单,幸好永庆看不见。
永庆哭著摇头,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像是握著什麽易碎物品一样。以前每次我受伤,永庆都是这副样子,好像我受了什麽很重的伤,下一刻就要挂点一样。
我常在想,如果哪天我真的受了什麽很重的伤,永庆是不是会立刻昏倒?
「哥,我帮你擦药。」努力让哽咽的声音平稳,永庆伸手抹去满脸泪水,习惯性地转身走向我的书桌拿药,我连忙拉住他。
「我擦过了。」况且现在药瓶也不在那,它正可怜地躺在地上呢。
永庆了解地点点头。「那我帮你包扎。」脚步不停地走向书桌,从里头拿出一堆纱布和OK绷,这都是永庆帮我准备的,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就受伤不断,但原因不同,他是被欺负,我是报复别人。
永庆仔细地帮我手臂上较严重的伤口贴上绵布後,才用药用胶布固定住,然後缠上纱布,我这才发现两手臂上的伤比身上腿上的伤来的重,大概是因为手臂比较好使力的关系。
其他轻伤永庆就只贴了个OK绷,处理完上身的伤,永庆蹲下来要帮我处理腿伤时,突然愣了几秒,然後脸红地别开头。
「哥......你要不要先穿件衣服?」我疑惑地看著永庆害羞的模样,跟著低下头,发现我身上的浴巾早就散开,私密处曝露在空气中,永庆刚好蹲下,看得一清二楚。
我立刻跟著红了脸,虽然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洗澡,但还没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对方「面前」露过。
连忙裹著浴巾起身,动作迅速地穿了件内裤,再套上T恤和短裤後才回到床边坐下。
永庆的脸仍红通通的,看上去就像颗可爱的小苹果,认真仔细地帮我把腿上的擦伤处理好後才站起来。
「哥,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吗?」永庆不会叫我不要打架,因为他知道那不可能,所以他只会求我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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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站起亲了他的脸一下,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我会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让那些小混蛋欺负你,知道吗?」
永庆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去找敏薰保护我的。」
我心情有点复杂地目送永庆出门。
发过疯之後心情好了很多,我把头发擦乾後便下楼去厨房准备煮饭,却见永庆已经站在料理台前。
「哥,你受伤了,今天换我来煮吧。」见永庆一脸坚持,我只好在饭桌旁坐下,心惊胆颤地看著永庆挥舞著菜刀切马铃薯,然後连皮一起扔进锅里,把太白粉当成盐地洒进锅里,再倒入大把的咖哩粉,然後把一整颗苹果丢进去,用汤勺搅了搅,抬手抹去额际的汗水。
「煮好了。」
我眨了眨眼,努力回永庆一抹微笑,然後暗自从药柜里拿出一碇胃药。
接著在我的强迫下,永庆晚餐只吃我做的三明治,我则一个人埋头狂吃那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的咖哩,半个晚上在厕所里度过。
隔天早上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昨天一直爬起来跑厕所,根本没怎麽睡到,伸了个懒腰後我坐起身,习惯性地看向手表,现在是九点三十五分。
......九点?!
「SHIT!」我咒骂一声跳下床,慌乱地套好制服,随便刷牙洗脸後便拎过书包冲出房门,然後跑进永庆的房间里,他平常醒来时都会顺便检查我有没有一起醒来,而我现在还在这里,那代表永庆也睡过头了。
但打开门,迎接我的是一室整齐乾净且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愣了愣,脚步不停地跑下楼,在客厅桌上看到一份早餐和一张纸条。
哥:
牛奶在冰箱里,我先去上学了。
对不起,哥哥。
我又咒骂了几句,永庆肯定是知道我昨晚狂跑厕所了,然後早上叫不醒我,就愧疚地自己出门,不敢再吵我。
但是我今天一定得去学校啊,有三堂课要小考,没考到的话平时成绩就完了,幸好除了一堂是早上第四节,其他都是下午的课,现在去还来得及。
我连忙冲出门,以极速飙著脚踏车,巴不得下一秒就冲进校门,停在红茶店前等待红绿灯,我真想闯红灯,但是不远处就是风纪纠察队的该死巡逻员,闯红灯会被记小过的。
瞪著那还有八十几秒的倒数器,我索性拿出三明治来啃,然後发现我忘了带牛奶,下意识地又咒骂了几声。
然後在下一刻噤声,手里的三明治掉落在地。
我愣愣地看著正站在公司大楼门口,还是被一群人围著说话的男人,虽然他看上去忙得分身乏术,却仍然维持那一贯的从容优雅,同时那一双隐在镜眶後的双眸,正闪著柔光看著我,发现我注意到他後,若有似无地对我微微颔首示意。
我此刻正骑著脚踏车待在马路上等红绿灯,因为急著来学校的关系,头发乱糟糟地没梳理,制服也随便地穿在身上,没扎也没系领带。
马路距离公司大楼不过三公尺,男人身边的人说话的声音我听的一清二楚,这也就代表刚才我所有的咒骂,他也听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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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上次的见面已经够糟了,没想到这次更加糟糕,我看起来完全是不受教的学生,满嘴脏话,不修边幅,在十点这个学生应该在教室里谆谆教诲的时刻,却出现在这,我比狐群狗党还像不良少年。
在瞬间的呆愣後,我反射性地踏上脚踏,不顾现在还剩二十多秒才转绿灯,直接就闯了过去,一路飙向校门,然後被风记纠察队的人拦下。
看他们脸上带著残酷的狞笑,我知道这支小过避不了了。但记小过总比待在那个男人视线底下来的好,尤其是以我现在这副样子......
颓丧地走进教室,现在刚好是下课时间,里头乱哄哄的,狗子看到我立刻大声说道:「唷,真早啊。」
就算再不良的学生,也不敢随意迟到,大猩猩的惩罚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所以如果发现自己迟到的话,大多数人会乾脆翘课,偏偏今天是个不能翘课的重要日子,才让我以那麽狼狈的状态再次和他碰面。
我重重地坐在椅上,无力地趴在桌面,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惊鸿一瞥中,男人的神情。
他那个眼神是什麽意思呢?依然那样温柔动人,可是又掺杂了些道不清的情绪,是嘲笑吗?
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还是像上次一样,觉得我很有趣?这个可能性应该大一点,毕竟我刚才的举动真的有够呆,居然把早餐都给掉到地上,嘴巴还惊讶地合不拢,没办法,突然看到他实在是令我太讶异了,为什麽他会出现在公司门口啊,高层就该待在高层的办公室里嘛。
见我没回应,还一脸疲惫地趴在桌上,狗子难得好心地关忧道:「你怎麽了?昨天玩太晚啊?」
我转头送了他一记白眼。「昨天晚餐是永庆煮的......」
听见我的话,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嘴唇发白,好像看到什麽恐怖的事。
「永、永庆煮饭?你为什麽让他这麽做!」小全率先回神,指著我大声喊道,好像我做了什麽人神共愤的错事。
「因为他想煮,我说不过他。」
「然後你......全吃了?」狗子则带著悲天悯人的眼神看著我,感觉上我下一秒就会上西天似的。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同伴,让我们为他默哀三秒钟。」
「默什麽默,我又还没死!」伸手各给他们一个爆栗。
有一次他们发神经来我家蹭饭,恰巧那天我手受伤,永庆不肯让我下厨,自告奋勇地做了五菜一汤,卖像非常好,但那个口味和健康程度就......
总之当晚所有人都拉到脱肛,而因为永庆煮的份量不是很够,他分配给我们之後,自己跑去吃泡面,因而逃过一劫。
在我的警告下,没人敢和他说他的厨艺如何,所以永庆一直以为自己有作菜的天分,毕竟煮出来的东西看起来都非常可口,他还想著以後要和我沦流做饭。
早餐那种不用任何烹调的三明治,给永庆做做还可以,至於其他要过火的就免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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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被我打的肿了个包,纷纷举手回击,我习惯性地抬手去挡,忘了身上有伤,被他们狠狠拍下去的时候,痛的龇牙咧嘴。
他们注意到我的表情,同样动作地拉过我的手臂,一把卷起制服外套袖子,看到我手上处处是绵布、OK绷,都有些惊讶。
「靠,你小子跑哪去干架了,也不找兄弟一起。」狗子看到我身上的伤,第一反应便是不满地对我喊道,这群人最爱凑热闹,甚至常常混进别人的帮派斗争,不分派系地乱打一通,发泄完後便走人了事。
我笑著随便说了几句带过,将手臂重新掩在袖子底下,全身都隐隐作痛,虽然全是些小伤,但一些没贴上药布的伤口,在衣料上磨擦,刚才还没什麽感觉,现在一被提醒,痛楚立刻回笼。
再一次後悔昨天干嘛发神经虐待自己,这种事做一次就已经太多了,而且还被永庆发现......该死的让他萌生出想亲手做饭的念头。
第四节课考完试後,我便窝到保健室里休息,昨天没怎麽睡,全身又累又痛,躺在透著淡淡消毒水味的床铺上,却怎麽也睡不著。
每次闭上眼,蛊惑人心的嗓音便回绕在耳际,一字一句地啃噬著自己的灵魂,拖著自己坠入那无尽的深渊,就在我以为将要就此万劫不复时,那双总是闪著柔光,和缓温暖地凝视著自己的双眸。
悚然一惊,我抱著头无病呻吟起来。
真是够了,不过就被玩了两次,我到底要记到什麽时候。还有那个男人,三次的惊鸿一瞥,顶多在第一次的时候看的认真了点,实际上他们根本是完全的陌路人时,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呢。
只是那样一个看上去高贵优雅,无论身处何地都身边的空气都变得那样细致温存的男人,真的很难让人遗忘......
见鬼!以前让我见之难忘的,都是一些脸蛋很棒或是身材很好的正妹,无缘无故记得一个男人干嘛?
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我坐起身,躺在窗台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眺望著那高耸入天的商业大楼,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在第几层呢?像他那样的高层应该至少也在二十楼以上吧。
「SHIT!」发现自己居然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他,我快发疯地低喊了句。
一旁突然飘来了句严厉地喝声。「同学,安静!这里不只你一个病人。」
保健室老师是个年龄超过四十的老女人,听说她还没结婚,不少人猜测她是不是个老处女,甚至起閧著打赌,输的人就来帮她开一开。
低声道歉一句,我再度躺回床上,把被子蒙在头上放任自己陷入没有该死的声音,也没有那双眼眸的黑暗。
午休时间结束前十分钟被狗子叫醒,我揉了揉眼坐起身,拿起狗子塞到我手里的饭盒迅速扒了几口,回到教室准备数学小考。
「耶,你会去听演讲吗?」小全抱著课本凑到我旁边问。
「演讲?什麽?」我吃力地背著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Z和Y有什麽关系?COS和SIN又是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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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学校每个月都会请校外人士来演讲,上次来的是一间大医院的院长,老得都快不能走路了。」狗子在一帮补充说明。
「然後呢?」脑子都快爆开了,我差点把头发给抓掉。
「然後?学校规定一年级新生一定得听一次演讲,我们上翘掉了。」
「那就继续翘啊!」我瞪著一旁无所事事的狗子,他所有科目的成绩都烂得惨不忍睹,唯独在数学上有些天分。
「了解。」像是在等我这句话,小全和其他人交换了个视线,然後各自捧著课本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