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必须跳楼的小鬼
每天都来看小鬼跳楼的道术士
却因一个死地,一个"死"人
展开一起探寻"死因"的旅程......
首先说明:这是一个轻松而简单的故事。
1
跳楼请换个姿势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灰蒙蒙的乌云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开一样。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潮湿之中。
这种天气,最是让人莫名寂寞与失落了--江言如此想罢,又抬起手腕。腕表指向十一点四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
他摇晃了下双腿,才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立于围栏之上。再次低头看看地面,缩小了几十倍的草坪,花圃,木椅,在密集的雨水中更显模糊。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很痛吧。
可是为什么每次跳都不能感觉得到?还是说他忘了?--等一下,每次?!他跳了很多次吗?而且,他为什么要从这十五层高的教学楼跳下去?
江言一阵错乱,茫然抬头。这时,一种莫名的本能让他又抬手看时间。
十一点四十五分。剩下十五分钟。
刚才的疑惑一下子便被莫名却巨大的悲戚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股冲动与执着,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十二点了,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跳下去!
哐当一声,顶楼的铁门被推开。一个人撑着伞走了出来。江言心中一动,偷偷瞄了眼,然后失望回头。
不是他......
不是谁?不知道,反正不是"他"。
江言觉得自己最近思绪越发错乱了。
那个人与往常一样,倚在墙上坐着,拿出一个已经被压得变形的面包,一手拿着一本残旧的小册子,边吃边看。只是因为今天下雨,所以身边多了一把伞--他坐的位置上面刚好有屋檐,大半的雨都给挡住了。只有有时会有一星半点的水花溅到。
江言很是佩服他的毅力。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但能风雨无阻,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是多么难得的呀。
他看不出这个人是几年级的,起码在他印象中从未见过他。可能是新生吧。之所以如此肯定未曾见过,是因为若见过,没理由没印象的,皆因这个人实在很特别,非常的特别。不是因其五官俊俏,而是......感觉。
尽管穿着的是尔心的校服,衬衣,西裤,领带,但他愣是能把这样富有现在气息衣服穿出些古味来。金丝眼镜,执小册子的手势,脸上的表情,都很有"那个年代"的感觉,一丝不苟得如"那个年代"的少爷先生。容不得一点瑕疵,也不会出一点差错。即使吃着惨不忍睹的面包,也能优雅的像吃的是昂贵糕饼。
不过,今天的他似乎比往常更专心于小册子之中。因为江言看见他一得空就会对着书比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势。在江言看来,那些完全是颠覆人对手骨构造理念的动作,每一个扭曲,每一个角度,都匪夷所思,都在挑战手的极限。
突然,江言心头一震。
十一点五十九分。剩下一分钟。
江言心思很快又被莫名的哀戚占领,人站在围栏上摇摇欲坠。下面的景物随之一晃一晃的。万念俱灭,大约也便如此吧。
恰在这时,那个人站了起来。收起小册子,撑起伞。
江言眼角扫到,不禁又分了心,猜测着他是不是要走了。也是,今天下雨,没人能真正在雨花与潮湿中看很久的书的。但出乎意料的,那个人不是走向门口,而是走向他!
江言这下真惊奇了,难道他能看见自己?--等一下,为什么他不能看到自己?难道就因为他一直没和他对过眼,就代表他看不见自己了吗?
混乱,再一次的混乱。
江言干脆扭过头去看他,却发现那人压根儿就没那正眼看他,正确点说,应该是透过他,看着......远方。
他愣了下,恍然大悟。难不成人家其实只是来看风景?!
思及此,江言所有兴致都败光了,越发觉得自己凄惨。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在乎他,没有......
眼看那人已快到他脚踩的围栏,江言只能苦笑:还是赶快跳吧,反正"他"也不会来的了......"他"是谁?不知道。反正都无所谓,起码跳下去吧,可以不用妨碍到眼前人看风景,也算积德。
当......
十二点,整。
毫不犹豫地,江言纵身一跳。
或许真的已经习以为常,在快速下落的当口,江言还可以得空转过身,弓背背对地面,面朝上空。
他可以看见千丝万缕的雨自上而下,没入他的身体,穿透。在脚的部分,他更是可以看见雨丝穿透后,又毫无折损,完整无缺地继续往下。
江言看见那个撑着红色雨伞的人,站于围栏边,俯视着他。
冷漠,淡然的眼神。
他肯定,这个人一定看得见自己!
因为,他隐约听见一个声音透过雨帘,传到他的耳里:
"如果下次可以换个姿势,就不会那么腻了吧。"
这样无情的话,江言却没有生气。反倒在看着那人越变越小的身影时,心里冒出一句:
或许,下次可以试试。
江言迅速往下,往下,直到离草坪只有一尺左右的上空。
一瞬间,消失了。
草坪上,却留下了清晰的人形压印。
寸草不生,泥泞四溅。
2
喔,原来我是鬼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今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了。
江言坐于围栏之上,望着天空感叹着。不经意间看到腕表。
十一点三十分。还早。f
江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松,甚至轻松得有点诡异。但若问他是不是应该伤心吧,他又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特别是当他看见远方球场上挥汗如雨,亢奋得想吃了春药一样的学生时,就更复杂了。既羡慕那种写意,又为自己不属于其中而感到悲从心来。
哐当一声,顶楼的门又被打开了。又?......算了。
那人又来了。但极其让江言讶异的是,那人除了像往常一样右腋下夹着一本小册子外,右手拿的竟不再是一个变了形的面包,而是一个用蓝布包着的盒子。
江言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住。
他去到老位置,盘坐着,把盒子放在腿上,慢条斯理开始拆开。蓝布落下,露出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印花木盒,不大,却质朴。果然,这人连用的东西也这么有"年代感"。江言心中感叹,并用期待的目光静待木盒被打开。因为,他似乎隐约闻到事物的味道。
恰在这时,那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却定在木盒上,未曾再有动作。
江言一愣,抬眼看,却对上了他的眼。
冷漠,淡然,却看不透。
江言不由心虚,一阵心慌扭回头。
尽管知道他能看见自己--为什么知道?他怎么知道!反正就是知道!但像刚才那样直接对视,还是第一次。
眼角又扫到腕表。十一点四十分。时间不多。
那人似乎无意与他有任何交集,看完他便又低头摆弄自己的午餐。
木盒被打开,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散发开来,传得老远,远到......江言所在的位置。只可惜因江言正处于风口,味道一近就被风吹散了,变得若有若无,想要吸个饱也不能。
应该没关系吧?过去闻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他看这人冷淡是冷淡点,应该也不至于过于小气才对。闻一下又不会让他少一块......当然,如果他愿意割爱给上一两块就更好。
尽管只是闻到一点,但江言那被称为比狗还灵的鼻子已经能大致分辨出里面有什么了。油炸香肠,烧茄子,米饭,还有他最喜欢的炸鸡。
食物的诱惑真具大的,达到让多日来甘于陷入诡异怪圈的江言勇敢踏出第一步。
世界,在这一刻,也就不一样了。
顺着自己的心意,江言来到了那人--武凤寒身边,双眼死死盯着盒中的食物,鼻翼努力地蠕动。不过,要兼顾上"不着痕迹",就有点困难了。
武凤寒本要下筷的动作一顿,侧脸看着身边这只莫名其妙的"生物"。
等江言闻够了,望梅止渴的效果也就差不多了。这时,他再仔细看了下上面的菜色,才察觉每一样都精致得过火。香肠切成小段,其中小段的一半再割成细条,数了下,大概8条,像畸形的小八爪鱼,炸了之后就更香脆了。茄子则切成一小半,让入碎肉,煎得表面香脆里面不用想也知道的嫩滑。而他最喜欢的炸鸡,在他以为,无论如何差的厨师都能做得一级棒,何况做这饭盒的人呢--他压根儿不认为这个有"年代感"的人少爷会做菜。喏,看他现在拿筷子的手就知道,标准,严谨,一丝不苟,就像量过测过一样,特有那种旧时代感觉。这样的一双手,难以想象是可以拿菜刀的手,根本想都不用想嘛。
武凤寒见这"生物"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瞅着他的手老半天不说话,不禁重拾回那蛰伏已久的好奇。
"你闻得到?"武凤寒边问,边用筷子夹起一块茄子。
他的手突然动作,让江言惊醒。而他的话江言听是听到了,但见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就不敢肯定是不是对自己说。所以他最终选择沉默以对,眼巴巴盯着人家吃饭。
"怎么不回答?"武凤寒停住进食的动作,扭头问。他看这"生物"应该挺活泼的。
"你跟我说话?"好一会,江言才反应过来。
"不然呢?"
"喔,那你问我什么?"难得有个人可以陪他说说话,江言心情指数直往上飙升,笑容近乎讨好。
武凤寒立时就明了。这小鬼不是不活泼,而是比常人少了根筋。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武凤寒决定做一次好人,点醒眼前的小鬼,否则以这个性,就算在这呆个几百年,怕也升不了天。
人啊......本来想这样回答的,但不知为何,江言硬时语塞了半天。他这样还算人吗?
"你已经死了。"就像法官宣判一般,武凤寒说的冷静而坚决,一点转弯的余地都没有。缓了缓,他又说,"所以你现在已经是鬼了,所以你不应该,也不可能闻到饭菜的味道。"
他,已经死了?他,现在是鬼?!
江言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盯着武凤寒,试图找出一丝笑意以否定他的结论,认定其在撒谎。但没有,这个人是认真的,他看得出来。
"喏!你看。"武凤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下看,"你没有影子,人也没有完全实体。"
江言依言往下看,果然,没有影子,身体也是有点透明,且漂浮着。
他,真的死了?所以雨才能穿透他,所以他才能飘?--他迟钝的才刚才发现自己过来并非用走的,而是用飘的。
"那我是怎么死的......"江言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求助地问。
这下倒换武凤寒惊奇了。一般来说,像这种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了,一旦被点醒,就会自然而然想起生前的一切,包括怎么死这件事。但显然这只鬼不是。
是因为他是地缚灵的关系吗?可他从没听过地缚灵不知自己如何死的情况。因为一般来说,地缚灵正是对那地方有执着,才会被困在那,不得升天的。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武凤寒再确定一次。
他试过回忆,但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是不是代表他并没有死?
江言摇摇头,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所以江言忍不住发问:
"你说我死了,那怎么你又能看见我?"
"我有阴阳眼。"本来想解释一下关于天眼通,神通之类的,但这小孩模样的小鬼估计做鬼日子也不长,解释了他也不懂,干脆换个简单点的说法。
江言听了,一阵失望。又见这人一副无心多说的样子,就更气馁了。突然他又想起刚才武凤寒的问话,不禁好奇再问一次:
"你刚才问我闻不闻到什么?"
3
你等待的是谁?
武凤寒想了半晌,仍旧想不了什么,便干脆放弃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命,鬼有千样的的鬼,有那么一两只注定糊涂一鬼生的,也不出奇。他能做的只是适时点醒,尽下人事,送佛送到西这种行为一直不是他所认同的。所以,结论便是:算这小鬼倒霉了。
对于他的问题,武凤寒看在他倒霉的份上,便尽量详细回答:
"我是问你是不是闻到我饭菜的香味,因为一般鬼是不可能闻到的。"
"嗯?不会呀,我可以闻得到,真的。"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江言还举起拳头晃了晃,语调轻快。
然,又开始继续用餐的武凤寒对他亮晶晶的双眼熟视无睹,冷酷地告知他残酷的事实:
"就算你有再多和一般鬼不一样,你还是一鬼魂,你还是已经死了。"
说这话时,武凤寒不觉加上了几分严厉。因为他怀疑正因为这小鬼不接受自己已经死掉这个事实,才会不能忆起过往。不能忆起过往,解开心结,自然就不能升天了。
江言被他的疾言厉色所震,一时愣住。等回过神来,鬼就立时蔫了。
他抬手看自己的皮肤,似乎还挺嫩的。想来自己应该还挺早就死掉了,说不定甚至勉强入得了早夭的行列呢。大号的青春就这样糊里糊涂没了吗?还有,他死了多久?说不定早就过了几十年了。
这男生他不认识,说不定人家是最近入学,他已经在这教学楼顶窝了几十年呢?唉!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是个几十岁的老头,尔心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那他爸妈是不是也已经亡故了?他们升天了吗?应该不会像他一样留在这里吧。
说来奇怪,虽然他不能记起他是怎么死,但生前的一些片段还是颇为清晰的。就是片段里面的人的样貌全部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模模糊糊。
"你想到些什么没?"武凤寒看他一个"鬼"在那长吁短叹,心下怪怪的。想来是见不得活泼的人,不,鬼就此一蹶不振吧。
"没有。"江言垂头丧气摇摇头,抱膝蹲在空中,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不,应该是了无鬼趣?
"那你知道自己每天中午十二点都会做什么?"武凤寒破天荒再送一次同情,试图引导小鬼想起些什么。
"十二点......"江言皱眉呢喃,努力思考。而武凤寒则慢条斯理重新执筷。
"啊!"江言灵机一动,猛然想起某些片段,及当时的一些莫名其妙想法,"我会去跳楼!"
"那为什么要去跳楼?"这一直是武凤寒的疑惑。因为据他多日观察,这小鬼摆明就是乐天派,自杀这码子事很难发生在他身上吧。偶尔临跳下去前出现的悲伤也被其胡思乱想打断得七零八落。况且,看得出这小鬼有点胆小。自杀,可是很需要勇气的。
"为什么?不知道。"江言回答得很是干脆。
"跳的时候有想到什么吗?"武凤寒额际青筋突现,耐心直近告罄。他觉得这小鬼有点得寸进尺了。能给予这种完全没有好处的事耐心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但显然这小鬼是那种一察觉有人援手就甩手推开所有的人,不,鬼。
4
又到跳楼时间了
江言是因为有经历,武凤寒是因为知道有些地缚灵就是如此,会在死亡地点不断重复"死"这个行为。其中尤以自杀出现最多。
仿佛有某个人在拉扯一般,江言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缓缓扯向"老地方"──那围栏上。他不禁有点心慌了,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武凤寒。
但这个时候,武凤寒却毫无办法阻止,只能试图从心理上安慰。
"你很怕?"他问。r
"怕什麽?"江言已经被强制安坐於围栏上。
"怕跳下去。"武凤寒已经知道不说明白,这小鬼就不懂。
"不怕。"江言摇摇头,"刚才怕是因为觉得突然被往後拉很恐怖。至於跳楼嘛,天天如是,习惯了。"
"那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吗?"同时明白粗神经的小鬼并不需要过多的温情安慰,所以武凤寒选择了"委婉"一点方式。这既可以转移小鬼的注意力,又能满足自己的恶质心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武凤寒觉得可能这小鬼真的有让人想欺负的气质,否则怎麽连他这个一向冷淡自持的人,也偶尔想要捉弄他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