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苏小逸

作者:苏小逸  录入:01-10

风翩尘于戊尚六年秋接受了父亲风植云的授位成为一家之首。此时,元始帝正向南浔皇族招安,然而风翩尘断了臣服世乐念头,一心护卫风氏皇族。
风翩尘永远都忘不掉父亲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那样深切地嘱托:"风氏永远追随陛下,翩尘作为风氏一族定要誓死保护皇上!"
风植云是于玄水之战前下葬的,此后风翩尘便一心埋首于军事之中。虽然能时不时得知北翼军右编少将的消息,但风翩尘却淡漠地望了眼天边流云,继续安排作战方案。他知道,此身相见也只有在梦里了。

元始二十五年春,玄枵之战已接近尾声。随着公主风沐瞳的战死,以风沐睫为首的东朝廷即将灭亡。拥有区区三万残军的风氏王朝只能硬撑着走到最后。

"车少将这次立了大功,不知少将想要何奖赏?"立在玄水岸旁,允执目视对岸,面色惨然。
车拂衣望了眼身边的谋士,却见他神色异样心头微动:"先生还执著于瞳公主的死?"
允执似乎并不介意对方触痛自己的伤处,反道是淡然一笑:"执著与不执著要看值不值得。"允执蓦的转头回视车拂衣;"车少将不也在执著。"
车拂衣被他望地浑身一怔,心头暗自佩服:果然是谋士,即便自己将那份感情压的如此之深,他还是能察觉到。车拂衣面不动容,沉静地道:"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将他从这烽火中带出。即使知道这么做也可能会将他逼入死亡,但这也是唯一的希望。"
允执点了点头,他早已洞悉车拂衣的想法,作为谋士他有权阻止车拂衣这叛逆的举动。但作为一个人,他可以默然地看着车拂衣将那个人从战争中带出。曾几何时,他也和车拂衣一样想将瞳公主带出来,只是风沐瞳的坚持让他只能绝了这样的念头。如今,他把自己对瞳公主的希冀转嫁到了车拂衣心中人的身上,所以他可以帮车拂衣将这个秘密永远的沉埋。

一阵炮火袭来,沟壕里最后一个手下也牺牲了。风翩尘紧紧按住配剑,下唇已被上齿咬出了血。还是不行,本以为那样的战术可以支撑一个月,可对方的新锐武器却在三天内连破十大防御,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天边红云似火,笼罩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更添一抹血腥。
"哄--"又是一阵连番的轰炸,原本低洼的沟壑被弹药冲击起的尘土填了近一半,风翩尘附下身护住脑袋任凭头顶尘土落下。
"可恶!"许久后,炮火声渐弱,料想此刻敌人应该不会再袭,风翩尘连忙抬头扑掸掉身上的尘埃。他刚准备起身却见一白影一闪而过,准确敏捷地落在自己身旁。
"路诚--"望见自己的战友风翩尘舒心一笑。e
"翩尘,没想到你还活着!"似乎是无意的玩笑,路诚拍了拍风翩尘的肩膀,瞬间变了脸色:"怎么样,你这边还剩多少人?"
"只有我了......"风翩尘扫了眼周围的战死的同伴,面容上满是愤恨。
"我那边还有十多人,趁着敌人战火停歇的机会我们冲进他们营地杀个措手不及!"路诚坚定地望着风翩尘衣朗然道。
经历了多日的征战,望着战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风翩尘早就恨不得冲进敌方营地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听路诚如此建议,风翩尘激动道:"好,我们就让他们看看风氏皇族的厉害!"

数十人的敢死队冒着北翼军新一轮的轰炸勇往直前地朝敌人营地奔去,然而在只有配剑的情况下,这只敢死队的力量微乎其微。还未奔至几步,炮火便将一条条生命带走,等到风翩尘跃进离敌营还有十多里的树林处时,就只剩他与路诚二人。即便如此,风翩尘丝毫不愿退缩,猛一咬牙,从腰间提起配剑狠命地朝树林那头奔去。炮火接连不断的从身边落下,弹飞的尘土劈头盖脸地打在风翩尘雪白的战衣上涿上点点污斑,风翩尘不管这些,他此刻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战火的冲击下已失了力气,然而不论如何他的信念却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到即使死在这里也要将自己的魂魄送进敌营斩杀那些敌人!只是,在那个营地里还有一个他期望见到的男人,或许也只有自己真的化身为魄才能再次与之相见了!
"哄--"就在风翩尘思绪翻飞之际又一个火药袭来准确地落在他身侧,巨大的冲击力将风翩尘与路诚掀翻,风翩尘一个滚落,只见得眼前硝烟弥漫自己那仅有的意识随之消散而去......

"停止攻击!"车拂衣一声令下结束了这最后一轮的攻击。树林那一头,风氏皇旗颓倒,喊杀声已没。车拂衣知道这近四个月的"玄枵之战"已在此刻画上了句号。虽然战事结束,但车拂衣自己的事才刚刚开始。
萧然一声马嘶,车拂衣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身不顾身后士兵询问的目光瞬间朝树林那方奔去。
"车拂衣--"刚从营地赶来的言子非没来得及唤住车拂衣,于是派了两个士兵紧紧跟随保护车拂衣。
车拂衣因着那娴熟的马术很快没入林中,任凭身后两人怎么狂抽马背也难追上。所有的人都是头一次见这个沉着的少将如此失控,心头皆是一惊不免望向平日里与少将关系较为不错的言子非。眼见着突生变故,言子非却不屑冷笑,他知道车拂衣想要做什么,但他也知道刚才那番猛烈的轰炸或许早已将那个男人送到了冥皇身边。

刚被炮火轰炸过的战场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上印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再往里走几步便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百来具尸体。南浔尚白,士兵的战服皆是一色灰白,而将军等人的战服是一色纯白。车拂衣一一扫过地上尸体却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这不足百丈的战场上布满了身捉灰白到纯白战服的尸体。但他一眼便瞥见离自己不远处一具身着银色铠甲的尸体斜倒在血泊之中,那一色白被血渍印染成突兀的红甚是刺眼!
"翩尘!"车拂衣连忙下马朝那尸体奔去,他认得的,翩尘家族因不是皇室正支因此族中颜色为银白,那具尸体配剑上特有的"风"字也证明了自己主人的身份。
不可以!不可以的!他车拂衣好不容易从世乐回来就是为了救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死!连滚带爬的冲向那具尸体,车拂衣连忙翻开,然而那张悲戚的脸瞬间转为了喜悦:"不是他!"车拂衣深深舒了口气,松开那具尸体继续牵马前行。

"呃--"昏迷了不知多久风翩尘从一阵巨痛中醒来。一睁眼便望见身旁路诚亦是刚恢复了意识。
"翩尘,你还好吧。"路诚起身上前扶住同伴,颓然一笑:"看来我们是到了绝路了。"
"走!"风翩尘一把推开一脸茫然的路诚,艰难的从牙间吐出几个字:"快点......走......"
路诚见风翩尘将自己推开连忙上前按住风翩尘肩头吼道:"要走一起走,我们一起回......""巫城"二字还未出口,路诚似乎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吃惊地望着风翩尘的左腿:"你......"
风翩尘抽出配剑抵在自己胸口,望着自己的左腿冷然道:"你快走,别白白在这里送死!"左腿传来的巨痛不得不让风翩尘咬牙,从断腿处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染了风翩尘银白色的战袍。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拖累自己的战友,或许只有死这条路才能保住他风氏家族的荣誉!
"保护好皇上,拜托了!"猛地推开路诚,风翩尘淡然一笑。腰间的配剑冷芒四射照着风翩尘苍白的面容愈是显得惨烈。
"可是......"
"别等我动手!"蓦地,风翩尘将剑锋掉转对着路诚。
路诚看清了对方的决绝重重一点头,拾剑离去。
风翩尘望着路诚的背影淡然一笑:"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勉强挪到一颗树下,风翩尘侧眼便望见一条清澈的小溪,风翩尘闭上双眼面上却有些激动:"与那人分别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溪水边。好想,再见一面。"但他知道,再见一面只能是梦中了。双手握紧剑柄将那锐利的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微一仰头喃喃道:"那么,就这样吧。"

车拂衣牵着马又向林中走近了几丈,忽然间在林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一棵枯树下,一个男人握紧剑柄就要将剑锋刺向自己的胸膛!那是风翩尘,他车拂衣一直要找的人!
"翩尘!"车拂衣丢下马,激动地飞奔过去,一手挡掉了风翩尘握紧的剑柄,紧紧拥着树下已面无血色的男人:"翩尘,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再见到车拂衣,风翩尘脸上泛出一抹红霞,亦紧紧拥着车拂衣:"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到你。"
"你说什么!"蓦地,车拂衣松开风翩尘满眼悲哀:"怎么可以死,只要你承认战败,我依然可以保住你风氏的身份!"
风翩尘淡然一笑,道:"不用了......"顺眼望着自己的左腿,沉默不语。
"啊--"车拂衣顺着风翩尘的目光才看清楚,地上一片殷殷血迹,而风翩尘的左腿下部已然不见!车拂衣怎也不会想到风翩尘竟然会成这般模样,心头如锥相刺通彻骨髓。
"不!"车拂衣连忙撕下自己一片衣角慌忙给风翩尘包扎:"不,我认识的翩尘决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弃生命,我们说好的共同去创造属于我们的世界,难道你忘了?"车拂衣边一包扎一边说,然而断腿处的血没命的流出,车拂衣望着不停流出的鲜血眼中含满了泪水。
风翩尘倚着树平静地望着对方:"能在这一刻见到你已经够了,那么,请你做我的断头人吧......"
"什么!"
"车少将,你没事吧......"没等车拂衣对风翩尘的话有所反应,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在这树林里让风翩尘对面的人浑身一颤。
车拂衣蓦然回头,就见一年纪不足十七的少年按着配剑吃惊地望着自己:"少将,您,您居然给敌人包扎!"
风翩尘淡然地望着满脸惊愕的来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样的场景任谁都会惊讶的,那个士兵的反应不足为奇。
车拂衣慢慢转头,平静对着风翩尘道:"翩尘,请闭上眼睛。"
"拂衣,谢谢你。"风翩尘安然地闭上双眼等待着对方举刀的一刻。这一刻虽然是生与死的分离,但亦是他与车拂衣爱恋的相证。能够死在他手里,足够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传入耳膜,风翩尘愕然睁眼,眼前红光布满了双眼,那个一贯沉静的车拂衣居然举剑刺向了那个士兵!
不,不,不!风翩尘猛然翻醒,错愕地望着丢下配剑扶住自己满脸鲜血的男人。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沉稳冷静的车拂衣,他居然会为了自己拔剑杀人!
"快,换上这身衣服,我带你回去!"车拂衣果断地脱下了风翩尘银白色铠甲,将刚才那个士兵的衣服套在了风翩尘身上。
然而风翩尘却茫然地望着眼前忙碌的男子心却在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第三章·新城悲话·上]
元始二十四年春,南浔东朝廷战败,戊尚帝风沐睫自缢于巫城行宫。同年亥月,世乐元始帝天缗命玄武王看管原南浔皇都,后玄武王奉元始帝之命将南浔皇都改名为"新城",同时提拔在"玄枵之战"上立功的北翼军右编少将车拂衣为新城副督以安抚原南浔百姓。至涂月,南浔境内终恢复战前模样,原南浔子民大抵接受了新朝廷的政策。一切正在复苏......

涂月的新城寒风欺骨,一派肃杀之气。
刚从新城总督府回来的车拂衣来不及将外套脱下便命了福妈将备好的一份晚餐拿出,又命了一名侍女从橱柜中取出一件纯白裘袄交给自己。待一切备好,车拂衣便一人拿着东西走进屋后那一片密林。
"真不知道那里住着什么样的人值得身为副督的老爷这么悉心的照顾。"看着渐渐没入林中的车拂衣,那个跟在福妈身后的年轻侍女不由得好奇揣度起来。
"身为副督府的侍女,不可以随意揣度主人的心思,来这里前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年逾五十的福妈眉头一凝,瞪着那个一派天真的少女厉声道:"回府去做事!"
"呃,是......"许是从没见过一向和蔼的福妈生气,那侍女先是一惊后赶紧低头逼开福妈那冷俊的目光,连忙退了回去。
望着这个被自己吓跑的侍女福妈只有淡淡叹气:自从半年前的"玄枵之战"后,老爷便如同变了个人,原本温和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将那个人带回以后,老爷更是不让任何人接近这片密林,除了自己这个管家外。福妈转眼望着那薄暮笼罩的庭院深处,轻轻叹气:"老爷还没从那场战争中走出。"

脚踩在枯叶上,听着枯叶发出的脆响,车拂衣端着食盘脸上故意换了副轻松的神色。
"嘎吱--"随着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庭院深处的木屋内涌进了一股寒气。车拂衣连忙将门关上,来到风翩尘身边放下食盘,将准备好的白裘披在书桌前茫然望着窗外的风翩尘身上。
"新城的涂月还真是冷呢。"车拂衣紧紧拥住风翩尘:"等涂月过了,到春天就带翩尘去外面走走吧。翩尘很久都没看玄水了吧,还有......"
"杀了我......"车拂衣话未说完便被风翩尘低低地三个字打断。
勉强撑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看上去竟是异常的痛苦,车拂衣猛地箍住风翩尘的脖子,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想死!"
自从那天将这个人从战场上救回,这个人就一直想要自杀。所以车拂衣现在连一点危险性的东西都不敢放在这个屋子里,他只想保护这个男人,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选择死亡!
"如果你不想杀我,那把我交给玄武王。"风翩尘平静地道,"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牢里受罪,不能苟且的活着。"
"不!"车拂衣猛地将书桌前的人带倒在地上,粗鲁的解开风翩尘白色宽袍。白皙的胸膛袒露在外,车拂衣温柔地抚摩着风翩尘的上身,毫不怜惜地吻着身下的人!不可以,不可以,他好不容易将他从战场上救回,怎么可能让风翩尘去死!
"呃......"这突如其来的爱抚让原本平静地风翩尘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虽然脑中不停的抗拒着车拂衣疯狂的动作,但身子却不听使唤的陶醉在这绝妙的感觉中。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车拂衣居高临下地望着身下的人,不知是喜是忧:"翩尘你也陶醉了不是吗,你还想死吗?"
"拂......"风翩尘刚要叫车拂衣住手,身下一阵刺痛传来,身子早已不由自主的跟着车拂衣律动起来。到嘴边话淹没在这无边的情海之中再也无法说出口。他是如此的享受这样的感觉,明知这样做是违心,但对于车拂衣他也只有如斯的去爱。

"嘭!"言子非一拳捶在桌子上,怒气冲天地望着面前的福妈:"你们的副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我!"
"言少将真是抱歉,老爷现在有事不能见您,可以的话您明天再来吧。"富妈不冷不热地下了逐客令。
言子非原本就窝火,此刻见一个下人如此和自己说话,心中更是不快。然而他一个北翼少将又能如何,只能拂袖起身,拿起桌上刚带来的一堆公文转身离开。
福妈望着离开的言子非默默叹气:还好他走了,不然若被发现,老爷就会有事了。
但福妈却没料到言子非出了内廷便抓了早上刚被福妈训斥地使女问道:"你们家老爷他在什么地方!"
那侍女天生胆小一见面前这个英俊但却目露凶光的年轻少将一时颤抖地不知如何是好,许是无意识的瞥了眼左边的密林,又想到了福妈的话,立刻低头支吾:"我,我不知道。"说完便逃了开去。

推书 20234-01-10 :琅魂————毒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