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苏小逸

作者:苏小逸  录入:01-10

就是这一阵慌乱的眼神,言子非注意到了那并不引人注意的密林。言子非心头明白了什么,转身朝密林走去......

寻常人虽然会注意到这个林子但绝不会走进去,但也许正是这样敏感如言子非的人才会觉得这林子有些突兀。
小心的步入林中,薄暮的凉气袭来直入心房,言子非不禁捂住鼻嘴不让那淡弱但冰凉的气体灌进自己的心肺中。经过那场激烈的"玄枵之战"后,他已然承受不住任何寒气的侵蚀。回想起路诚拼死拿剑刺向自己心脏时的眼神,言子非心有余悸。
"言子非!"路诚倒下的时候脸上泛着惨烈的笑意,即使失去了心跳,但执着剑柄的手依旧坚定地握着,那剑柄的前端赫然插在了言子非胸口!
虽然受了如此严重的剑伤,但在军医的精心医治下言子非还是保住了命。只是每当寒气袭来他的肺就要不可抑制的刺痛,有时甚至能咳出血来!
"可恶的东朝廷!"言子非捂住嘴恨恨咬牙,他发誓,这口恶气一定要出!所以在这半年内他拼命的捕捉东朝廷余部,甚至不惜余力的与力图劝戒元始帝释放南浔贵族的允执相争。虽然自己的意见一直被允执打压,但这翻没命的抗争终于换来了青龙王对这个南浔人的另眼相看。
"我想让你去调查一个士兵的下落。"新城总督府内,刚从世乐帝都赶来的青龙王刚一迈进府便命人将言子非唤了去。
"为什么是我?"言子非望着面前玉冠冷面的青龙王有些困惑,这个向来就排斥外族的年轻王爷为何会找上自己?
青龙王抿了口茶,睇着言子非:"因为你有能力去办。"e
"那王爷要调查的士兵是什么人?"望着对方冷酷的眼睛,言子非头一次如此畏惧,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元始帝也不能让言子非胆寒,但惟独这个青凤后的哥哥当朝四王之首的青龙王却让自己震慑。
"他是凤儿的远房侄子。"青龙王淡淡地道,"是个泽国人。"
"泽国!"言子非一惊,转瞬想起那个世乐谣传:当今元始帝皇后并非青龙王纯正后裔,而是上任青龙王之妹与白泽剑客所得之女。元始帝与此女渊源颇深故立其为后。
"是啊,凤儿这丫头做了皇后还是那么不知事故。"青龙王脸色微愠,但对于这个表妹却是宠爱有佳:"听说在‘玄枵之战'时这个士兵奉命去保护副督的,后来就没了消息,所以......"

"咳咳......"稍一出神冷气便钻入了肺部,言子非急忙捂住嘴将寒气遮挡住。待咳喘平复,言子非蓦地抬头一眼便望见了密林深处一座竹建的小屋。那屋子全身漆黑,在这密林的遮掩下若不细看就如同与密林合为一体。此刻,那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一丝星火,在这样的暮色下却显得异常突兀。
言子非心头微怔,小心的走了过去轻轻拉开门缝,陡然间瞳孔收缩,一口气闷在心中不知该进该出。屋内,车拂衣竟然和一个断了腿的男人在交欢,而那个男人就是几年前见过的风氏皇族!
难怪车拂衣这半年来一直拒绝别人的提亲,难怪这半年来他一直眉头深蹙,是这么个男人在车拂衣心中占据着车拂衣所有的情感。那么......
言子非突然想到了什么,背过身去缓缓离开了这座竹屋。

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纷纷摇摇地落在地上,渐渐堆成一片白......

[第三章·新城悲话·中]
"拂衣今天没来吗?"风翩尘紧紧握着胸前锦囊问道。
"老爷今天有事出去了,您先吃点东西吧。"福妈将刚做好的饭菜端在风翩尘面前,转身阖上门便出去了。空荡的屋里只剩下风翩尘一人,显得寂静而凄凉。
再有半月就又是一年了,他被隔绝在这里没有任何有关新政权的消息。福妈好象有意逼开他一般,只是送饭过来,平时若他不开口福妈都不会说话。拂衣更不会告诉他任何消息,他只能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看着日升月落苟且而活。

"嘎吱--"福妈离开不到一盏茶功夫,关上的门再度被打开了。寒风瞬间涌进屋中,将屋内的暖气粗莽地逼走。
"拂......"风翩尘惊喜回头,然而面对着自己的却是一张鄙夷而熟悉的面孔!
"呵,想不到你居然被安置在这么秘密的地方!"言子非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窗前的白衣男子,嘲笑道:"你的同伴在大狱里受苦,你却在这里享福,哦,不对,应该是委身做别人的男宠。真不象你风氏的皇族的作风!"
风翩尘默然不语,低头捂住胸口那个锦囊,缓缓闭上双眼。是的,自己的同伴身陷牢狱,而他却在这里隐藏行踪安逸地过日子,他怎么能如此坦然!
"现在车拂衣因为一个士兵的事而被调查,这肯定与你有关吧!"言子非一手将带来的案宗丢在风翩尘面前,冷笑道:"据我调查,曾经有个士兵被派去保护车拂衣,然而车拂衣却带回了一个左腿被弹火炸断的伤兵。‘玄枵之战'上敌人好象从没用过火药攻击过我方,那么这个伤员到底是谁呢!"说到这,言子非上前一把揪住风翩尘的衣襟将风翩尘重重摔在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人吃痛,双眼蓦地大张惊惧地望着言子非。"玄枵之战"上派去保护车拂衣的士兵,难道就是被车拂衣杀掉的士兵吗?
"今天车拂衣被带到总督府调查去了,如果你不想连累他,就以风族皇室的方法保全自己的名声,也保全车拂衣的性命吧!"言子非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脸上溢出不可名状的得意之色:"我相信,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风翩尘勉强支撑起身子,原本惊慌的面孔瞬间变为了淡漠。是的,言子非说的对,如果自己死了,那么或许也是他和车拂衣之间最好的解脱!风翩尘淡然一笑,从言子非手中接过匕首,轻声道:"谢了。"
"呃......"言子非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而且是那样的淡然。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言子非虽然惊讶但却满意的点了点头,临走前不忘说了句:"希望明日你不会出现在这屋子里。"

涂月的风从马车外吹来,吹在车拂衣脸上却如同刀割一般。今日在总督府内的问话让他感到了不安,原本以为可以埋没的事情终究被查了起来。
"哎......"淡淡吐出一口气,车拂衣捏紧拳头心道:"应该尽快把翩尘转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翩尘,对不起,今天有事回来晚了......"车拂衣脱下风衣,将屋内竹火点燃。书桌前,风翩尘微笑着望着端着食盘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放下紫毫道:"拂衣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吗?"
"呃?"意识到对方面容上的微笑,车拂衣心中一颤,那是消失了多久的笑容,此刻浮在风翩尘脸上晃若隔世。
"翩尘,翩尘你终于对我笑了!"车拂衣一个激动,连忙上前抱住风翩尘:"翩尘终于放开了了吗......"
"恩......"还未等车拂衣说完,温润的触感便涌上了车拂衣双唇。有些吃惊又有些激动,多少年了车拂衣都没有这样的开心过,猛地将自己的唇压在对方脸上,久久不肯离去。舌尖肆意地在对方口腔内游弋,带着不可言语的妙感。就这样,就是这样的感觉,和翩尘分离前的感觉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不可以停下,真希望永远都不要停下。
"拂衣,在我身体里点燃一把火吧,让我永远都感觉到你的存在!"
"翩尘......"
缠绵的交融让两人如入云端,那是永远无法忘记的温柔,一直注入到两人的心底。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人吵醒。车拂衣起身裹了件外衣拉开门。门逋一开,福妈就拉住车拂衣的手慌张地道:"老爷,不好了,北翼军到家里来搜了!"
"什么!"意识到事情不妙,车拂衣急忙朝密林外奔去:该死,竟然搜到副督府来了!
竹屋内的人望着飞奔离开的车拂衣缓缓起身,将昨夜写好的信轻轻放在桌前。然后披了件纯白色的宽袍,拿出藏在床底的匕首朝密林另一处爬去......

"快点,快,别放过任何一处地方!"言子非冷漠地指挥着北翼军搜查着副督府的每一处,虽然明知那个人不在这里,但一抹肃杀的表情仍可以告诉众人他就是要把这个房子翻个遍!
"言子非!"刚从屋外跑来的车拂衣一把揪住北翼军少将的衣领,愤怒地道:"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言子非扯开曳住自己衣领的车拂衣冷嘲热讽:"副督府内窝藏战犯,奉命搜查!"说罢拿起手中公文掼在桌上:"白纸黑字,不用我再复述了吧!"
"你胡说什么!"车拂衣拿起那公文重重砸到对方脸上:"哪里有战犯?!"
"那里......"言子非丝毫不在乎车拂衣的表情,抬手指向车拂衣身后的密林,得意地笑道:"不要说你不知道。"
"你......"
车拂衣瞪着面前的男子,拳头捏地"咯咯"作响。他明白,言子非为了复仇是多么的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背叛自己的良心!
"报告少将,没有查到战犯下落!"忽然,一个士兵从屋外走进朗声向言子非报告。
车拂衣听到这个消息悬着的一颗心重重放下,不由轻轻吐出口气。然而未等他心神稍定,言子非却轻笑一声道:"别以为这样没事,相信那个人已经给了自己判决!"
"你说什么!"车拂衣猛地一怔,望向那边满脸讥嘲的言子非双手直颤:"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意识到对方的震怒,言子非一惊。这个沉静如水的男人此刻像极了发了疯的狮子,随时随地都可能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但是,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你为了他,值得吗?"言子非有些惊噩地问:"为了那个战犯,值得放弃你一身的追求吗?"
"你懂个屁!"突然,一贯沉静的男人突然爆吼,任凭门外狂风无情的吹打自己:"我和翩尘一心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为了那个时代而努力,我原本以为这样不受等级地位约束的时代能靠着世乐的力量创造,然而我还是错了!我们只是希望这样一个简单的时代,可为什么你们却要阻拦!"
屋外风雪肆无忌惮地吹卷着大地,同时也吹卷着车拂衣一颗炽热的心。够了,他的炽热的心已被现实冰封,他只是想带着翩尘过着安静的一生,可又怎会料到这安静的日子却结束的如此之早!翩尘,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你相拥而去!

[第三章·新城悲话·下]
林中风雪肆虐,风翩尘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勉强撑着地面,靠着右腿的力量在雪地一点一点的挪动。离那个屋子已经很远了,风吹在他身上夹着落雪将他乌黑的长发冻结,直到自己没了力气,他才缓缓坐起,倚靠在一棵枯萎的树前,淡然地望着林的那一头。
"拂衣,你该安全了吧......"
风从头顶掠过,带起白雪飘摇地落在地上,似乎要将这个世界浸染为一色的白。匕首泛着冷冷白光,折映在雪上显出一丝空明。
风翩尘淡然一笑,轻轻阂上了双眼:一切,都结束了......

"翩尘!"拉开竹屋门,里面没有车拂衣想要见到了人,相反,车拂衣却见到了风翩尘留下的那封信!

拂衣:
与你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我却是如此的渴望与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但是,我却不能贪恋这样的日子,想到身陷牢狱的同伴,再想到苟且偷生的我,作为风氏皇族我已没有脸再去见我的父亲我的主上。可是,让我绝望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
为了救我的拂衣,竟然头一次拔剑。那时,望着满脸鲜血的你,我是如此的痛恨我自己。是我让那个沉静稳重的你改变的,而我爱的人不是这样的。
你说过,我们想要创造只属于我们的时代,但那是极其的遥远。当那个时代没有到来之前,容许我带着你的爱永远的蛰眠。而你,带着我的爱去继续创造那个时代吧!
翩尘

"不!"车拂衣丢下信纸夺门而去,他不可以一个人去创造那个时代,他的命是属于风翩尘的。是风翩尘救了自己的命,他活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如果没有风翩尘他甘愿去做一个平民,如果没有风翩尘和他的梦想,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因为了有风翩尘,他可以违心地活着,只因为有了风翩尘,他才会甘心做新城副督而不是辞官归隐,这一切只因有了风翩尘!但是,如果没有了风翩尘,他就如同行尸走肉,没有情感没有眷恋,甚至没有自己,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翩尘--"车拂衣的呼喊声夹杂在涂月的狂风中瞬间便被吹散。
风雪遮眼,看不清面前的路。车拂衣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风翩尘那双云淡清风的眼睛。他很久都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了,直到昨晚......

茫茫白雪笼罩在林中,覆在树下白衣轻袍人身上,几乎容为一体。但那人身下凝固的殷红血迹却让人触目惊心。
远远地望见风雪中卧倒在地的人,车拂衣失了魂的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早已失去心跳的人。"翩尘!翩尘--"
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带不回已然冰冷的人的心跳,风扫过风翩尘脖上的锦囊触碰到车拂衣脸上,让失神的人有了片刻的清醒。
"这是翩尘一直带着的锦囊......"车拂衣捏着那锦囊,回想起这半年来风翩尘一直挂着它,心不由一动。
轻轻的拆开锦囊,小心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纯蓝的花蕊早已失去了水分缩卷成一团,在凛冽的寒风中遥遥欲飞。"这是......"心蓦拉远,车拂衣能感受到风翩尘见到那朵在秋日含苞的花绽放时的喜悦。那朵被人认为永远无法开放的花朵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展现了它在世人前的魅力!
那么,他车拂衣和风翩尘呢?
重新将花瓣装回锦囊,车拂衣温柔的抱起风翩尘,拿过凝固了风翩尘鲜血的匕首,含笑望着怀里的人:"那么,就让我们做那朵冬日里的花朵,永远的蛰眠吧。"

雪静静的飘落在尘世,覆盖了大地上所有的颜色。言子非站在两具相拥而眠的尸体前闭上了双眼......

他们拂衣而去,竟是不带上任何的色彩......

[尾声]
元始二十五年夏,在允执与言子非的同心上奏下,元始帝答应释放所有风氏贵族。同年,命允执为新城总督统管南浔全境,自此,南浔全部纳入世乐版图。

[后记]
从没有认真的去写过什么文,也没有将自己全部的感情倾注在文里。
两个星期来的感情一直都在复杂的变化着,原本沉淀的哀伤基调时不时会换成一抹笑容。已不知该如何写下去,越到最后就越没了当初写文的心境,甚至到了最后两人自杀时的氛围都没渲染好。有些后悔亦有些冲动吧。
总之这文,我能写完也算是奇迹了。
下一篇文《不复当年》我也不知该如何去写,只是将原本的背景完全换了下,然后就去慢慢渲染。

推书 20234-01-10 :琅魂————毒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