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无声————tequila（夜玉楼）

第二章

我抱着糖罐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怎么？迷路了？"我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问这个不速之客。
他大咧咧地伸出手来，一脸耍赖的模样："我也要吃巧克力。"
算了，就当是哄小狗吧。我扔了一颗巧克力给他。
他剥糖纸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山上看到的松鼠，吃东西的动作和表情也很像。
"老师吃饭了吗？"少年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问道。
我摇了摇头。
"老师，不请人家进去坐坐吗？这样站着说话好累。"
我怎么觉得那家伙的目的是我手上的这罐巧克力呢？不行，不可以引狼入室。好不容易今天从唐子泰手里把巧克力骗了出来，我才不会那么笨分给你呢！
"老师！"f
"啊？"我从思绪中惊醒，看着那少年正以一种很不满的眼光瞪着我，显然是发现了我的不专心。
"哎！老师也想让你进来，无奈你师母是个醋坛子，无论男女的醋他都全盘照收。老师现在可是趁着你师母出去买菜的空挡，冒着生命危险和你聊天的呢！你看老师还这么年轻，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英年早逝那多可惜呀。你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老师可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乖！你沿着这条路直走再左转，再右转就看到大路了，快回去吧。晚了，食堂的饭菜就卖光了。"
三下两下就打发走了那个小家伙，我又坐回了沙发上，悠闲地吃着巧克力，看着剧中的男主角如何用甜言蜜语欺骗小女生。哎！不外乎是把"我爱你"三个字扩展变化一下而已嘛！什么"我会永远爱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我只爱你一个"，如果只是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把一切交到别人手上，那真是人笨没药医了。
有时，我也得感谢一下唐子泰，因为那家伙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这几句话，所以让我有了免疫力。不过，对于那些在外面被他给骗到的人，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可笑！
人类真是奇怪，明知是谎言，却还是一味地相信，总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心里想着，这次也许是真的了，然后，就犯相同的错误，接着，发现自己被骗了，也许第一次的时候会伤心难过一阵子，甚至会想到用死来解决问题。但一旦最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又会开始期待新的爱情，然后就又重复以前发生的事情。周而复始，渐渐的，这些事情会成为习惯。背叛与被背叛，就像是一场你追我逐的游戏，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时候。当然如果人类有毁灭的一天的话。
不过，我想我是不会等到那一天的。我是个无神论者，所以，我不相信有什么轮回转世，当然我更不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
记得刚刚上大一的时候，学长喜欢讲鬼故事来吓我们，特别是发生在这所大学里面的鬼故事。而且，我记得其中有一个学长讲得特别好，绘声绘色的，而且最喜欢在关键的时候吓人。唐子泰那时候经常被他吓得晚上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会怕鬼？我实在是不明白，对于自己从来都没有确定存在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记得大一下学期，差不多也是现在这样的时节。有一天晚上，大五的学长们办了一个试胆大会，说白了就是想在走之前整蛊一下我们这些新人嘛！不过内容的确还是有点恐怖，至少对唐子泰来说是这样的。
学长要求我们两人一组，依次走进地下停尸间将铃铛拴在任意一具尸体的脚上。因为那时学长还是具有相当大的权威，所以我们这些大一的菜鸟也只有照办。不过，我参加的目的只有一个，唐子泰受惊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如果我参加的话，按寝室划分，他肯定是跟我一组。
果然，和我划到一组的唐子泰一反平日的潇洒，身体不断地打着哆嗦。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当学长念到我俩的名字的时候，我确信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似绝望的神情。
我故意一句话都不说地走下楼梯，四周静得可怕，唐子泰小心翼翼地贴着我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的确，在这种时候，寂静比任何声音都要可怕。
"明！"他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嗯？"
"我们回去吧。"他的颤音更重了。
"现在回去要帮学长们打扫一个月的寝室，我才不干了。"
"可是，可是......"
"怕什么？刚才下来的人不也没事的回去了吗？"
"但是，但是......"
"你烦不烦啦！到了，进去吧。"
唐子泰还来不及阻止，我已经推开了停尸间的门。
"啊！"唐子泰惊叫一声，一下子躲到了我的背后。
搞什么嘛！根本就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
我扯了扯被他拉得发皱的外衣，问道："拴在谁脚上？"
"随...随便啦！快点拴了，我们快回去吧。就...就那个吧！"
唐子泰随便指了一个离门最近的尸体，我奋力挣脱他紧拽住我外套的手，走了过去，将铃铛拴在了那具尸体的脚上。
拴好铃铛后，唐子泰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想跑回去。但突然，背后传来铃铛的响声。我清楚地记得刚听到那"咚"地一声的时候，唐子泰脚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转过身，看着刚才还躺在推车上的尸体顶着白布，一步步向我们走来。他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就会响一声。
我直直地站在那里，直到那顶着白布的尸体晃晃悠悠地走到我的面前。他那双苍白赤裸的手就搭在我的肩上，一个好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着："我死得好惨啊！还我命来......"
我看着那双手，突然想到那白布下身体会不会也是赤裸的了？那尸体大概是觉得我站在那里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所以，又加了些戏码。他用那双比鸡爪子大不了多少的手掐住我的脖子，然后叫着："我要你给我陪葬！"
不过，他的手根本就没有使力的机会，因为一个硬且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心脏位置。
我淡淡地笑着："杀尸体应该是无罪的吧？况且，我现在也算是正当防卫呀。是吧，子泰？"
虽然唐子泰没有回应我，但我面前的尸体却明显开始颤抖。
"我...我要杀了你！"
"好啊！看谁比较快！"我笑着，顺势将手中泛着银光的手术刀往前一送。
"救命呀！我不要玩了。这人是个疯子啊！"
看着那还顶着白布，咚咚咚往楼上跑去的身影，我心里有一股想要大笑的冲动。
原先躲在暗处准备拍我们出丑照片的学长们也一个个走了出来，全部都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懒得理他们，那么烂的演技也敢拿来吓人，也只有唐子泰那样的家伙才会被吓到的。我刚刚去拴铃铛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尸体"脚上居然还有脉搏，不过我还没有时间告诉唐子泰那家伙，他就被吓得脚软了。想到唐子泰，我转身走到缩在一角的他身边。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吓晕了过去，最后还是靠学长们的帮忙才把那个家伙抬回了寝室。
当然的，自那一夜之后，我和唐子泰便成了校园里名人。我比较幸运，同时赢得四大名捕之中的两个称号"冷血无情"，唐子泰就比较惨，在那些学长们毕业之前，他一直被称做"瞧！他就是晕过去的那个。"
好在参与这次事件的学长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学校，也拜大家不好的记忆所赐，很快地，唐子泰有开始在校园里扬眉吐气。
其实除了怕鬼这个小缺点之外，那家伙的优点还是不少的。尤其是体育方面，光是他在篮球场的"英姿"就骗了一大堆少男少女的人。
所以每次一打赢比赛，他都会兴冲冲地跑回来跟我说他是如何的神勇。而这时候，也正好是我最无力反驳的时候。因为，本人向来是最不喜欢运动的，几乎可以说是运动白痴。所以就算我知道那家伙是在吹牛，我也拿他没辙。
唐子泰大概察觉到了我的这个小小的缺点，所以，便朝着这个突破口发动猛烈的攻势。不仅怂恿我参加篮球社，还经常以晨跑为借口打断我的好梦。想一想，我的大学生活几乎都是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中度过的。
本来想着毕业之后就可以断得一干二净的说，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为了怕父母逼婚而赖在大学附属医院不肯走了。真是的，明明家里有个大医院不要，偏偏要窝在这里当个小医生。这种笨蛋，送给我都不要！
"明！你干嘛一个在那里摇头又叹气的？你没事吧？"
我抬眼一看，唐子泰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现在正一脸担心的表情看着我。
"哎！我正在想你如果再不回来，明天的报纸头条会不会是‘年轻医生叶XX暴毙于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死因居然是饥饿过度，营养不良！'？"
"对不起啦！可是近的菜市场没有卖上等牛排的嘛。所以我只有到超市去买啦。你先吃着巧克力，我马上去做饭。"
我吃着巧克力，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电视上。
"老师，师母这么能干，你可真幸福呀！"
"呵呵！是呀。"我随口应着，突然一想，不对呀！谁在跟我说话？我猛地一转头，那熟悉的漂亮脸孔一下子在眼前做了一个大特写。
"你？！"
"哦！对了，明，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你的一个学生。他好象是新来的，迷路了，而且又没吃午饭，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去食堂，大概也只有菜汤了。人家初来乍到的，你这个做老师的，也该尽点地主之谊吧。"
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大咧咧坐在我身边的不速之客，笑着道："无所谓！反正做饭的又不是我。"
"对了。那位同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唐子泰在厨房里大声问道。
真是的，做个饭还这么吵！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八成又是看上这小子了吧。要不然你会这么好心，带人家回来吃饭？昨天才刚刚被人甩了，还不到24小时就又不老实了，真是人笨没药医。
那少年对我甜甜一笑："叫我阿卿好了。"
奇怪了，问你的人又不是我，你干嘛冲着我笑啊？
"原来是阿青啊。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吧？"
唐子泰这家伙要问到什么时候啊？和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象查户口似的问个不停呢？
"嗯！我今天刚下飞机。"阿青看似乖巧地回答道。
"哇！刚下飞机就来学校上课，你还真勤奋呢！不累吗？"
"累是累啦！不过人家心急着想到学校来看看嘛！我好担心功课赶不上哦！"
真是的，干嘛用那种女孩子的语气说话呀！害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我微笑着对阿青说道："那倒是！我们开学都两个多礼拜了，你才来，功课赶不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大不了重念一次不就好了？"
哼！如果你再用那种娇滴滴的声音来勾引我家小狗的话，我的课你是当定了。
"明！你不要吓人家嘛！放心好了，如果赶不上的话，我让明给你开小灶。"
喂！有没有搞错？什么叫做"我叫明给你开小灶"？唐子泰不要以为你做的菜好吃，我就不敢赶你走！那可是我的事情也，你凭什么给我做决定？
"我那有你唐子泰经验丰富呀！阿青，你放心，补习这种东西，厨房里的那位唐医生最擅长了。我们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就是家教中心炙手可热的明星家教。每个被他补习过的男生都受益非浅。"
当然啦，最后都把人家给补到床上去了嘛！我一边忍着笑，一边观察着阿青的反应。
既然唐大少都这么主动了，我还是帮他一把吧。免得他精力过剩，身边又没有可供发泄的对象的时候，跑来骚扰我就麻烦了。
"真的吗？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拜托师母了。"阿青大声对着厨房的方向叫道。
我"噗"地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啊？你说什么？"唐子泰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脸茫然地表情，突然又大叫起来，"叶未明！你有没有搞错？那么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游戏，你看你吐得到处都是，等会儿很难弄干的也！"
"好象有什么烧焦了？"我故意耸耸鼻子，说道。
"啊！我的牛排！"
看着唐子泰匆匆跑进厨房，我才松了一口气。好险！又过了一关。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着身边像个没事人似的家伙，我敢保证他刚才绝对是故意的。就算是白痴，在看到唐子泰之后，也会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更何况那家伙长着一脸聪明相。
好小子！捉弄到我的头上来了。现在先暂时放你一马，明天早上上课的时候，就有你好瞧的了。
"叶老师！"
"嗯？"
"师母长得这么帅，你难道不怕他被别人给抢走吗？"
呵！如果真有人把这块牛皮糖给抢走的话，我一定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
"哈哈！那也要看你师母是不是愿意走啊！"
如果是你的话，他肯定愿意。小子，你如果对他有意思的话就快上吧。刚好他今天心灵空虚，急需像你这样的美少年的安慰。偶尔也让我过些正常人的生活吧！昨天，保健室的肖医生还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到这里来坐坐了。真是的，有唐子泰这个不定时出现的炸弹，我哪敢请别人来坐呀。小子，你如果想抢就快点吧，不然，说不定过几天肖医生就上别人家去坐了。
"叶老师，你可真有自信呀！人家好崇拜你哦！"
喂！你干什么？你怎么越靠越过来了？喂！你撒娇的对象应该是在厨房的那个呀！你不要搞错了好不好？
"叶老师，你教一下人家嘛！人家一直都好想像你这样这么有男子气概哦！"
我不露声色地躲开那家伙的禄山之爪。开玩笑，本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将"男子气概"四个字用在我身上。那四个字怎么看也像是专为唐子泰那样的人所设的嘛！
说到唐子泰就有气，平时没事老黏着我，现在有事了，又不见他的人影。这小子也是的，外表看起来也蛮清纯的嘛！没想到好色程度居然和唐子泰有一拼，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老师，你干嘛越坐越过去呀？"
臭小子，还给我装傻了。
不过，我还是维持我为人师表应有的风范，微笑着道："我看你似乎喜欢一个人坐两个人的位子，所以特地让给你的。"
"呵呵！老师可真幽默。"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种女孩子家的语气说话，听着都觉得恶心。
不过说真的，我好象真的有点想吐的感觉呢！不会吧，只是几句话也！不行了，忍不住了！
我猛地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干呕，结果除了胃液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看你，又不吃早饭，搞得饿到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哼！买菜买了两个多钟头，一顿饭做了半个多小时还不算虐待啊？我斜靠着墙壁，无力开口，只有用眼神瞪着一脸不高兴的唐子泰。
"你瞪我干嘛？还不快洗手出来吃饭。你好歹也是个医大的老师，在学生面前出丑，真是的！"
你这家伙，有种今天晚上不要到我这里来睡，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暗暗地在心里发誓道。
唐子泰那家伙完全没有察觉到即将大祸临头，还在那殷勤地为阿青拉开椅子。
我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盘子里的牛排之后，就喝着红酒，听着那两人之间比肥皂剧还精彩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