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有时有雨转晴————旗子

"好吧。"齐彦笑得很幸福，周临自然也是心里甜甜的。
都以为开晴了，都忘了天会有不测风雨云。

33
周临让齐彦在车上坐好，准备关车门。
"装药的袋子呢？"齐彦问两手空空的人。
"袋子？阿，忘了拿了，等着，我去去就来。"
"急什么，这里地不平，别跑。"齐彦把周临的手轻轻拉住。
"知道，嘿嘿，马上回来。"周临临走送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后才和关上车门。

这里的停车场场地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面，而且和通往医院大楼的通道还不在一个平面上，之间靠5，6级台阶连接着。这天，周临的车子就停在台阶的边上。
周临是走得匆忙，所以他没看到对面一辆正欲倒入车位的车子里，周怀把那个不算接吻的接吻看了个全。
"走吧，快到时间了。"男人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
周怀却坐着不动。
"小怀，时间到了。"男人看看手表，的确和医生预约的时间只差2分钟了。
"你先去。"周临的声音很飘，像是梦话。
男人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担心的望着周怀那越来越暗灰下去的脸色，心里的苦再次翻滚起来。可再多的苦涩，也不能挂在脸上，他知道周怀最讨厌这样，周怀说过他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自己已经命不长。
"站着干吗，让你去阿。"周怀眼珠子瞪直了。
"好好，我去，在入口等你。"
周怀没说什么，轻轻地皱眉表示着他的不耐烦。

车门被突然来开，闭目眼神的齐彦给吓了跳。
"你是？"齐彦问。
"姓周名怀，听说过？"周怀语气平平的说，唯独抓在车门的手用了最大的力气。
齐彦这下当然是知道，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周怀会出现在这里，茫然的他也不知道要该如何接口，只给了个含糊的"你好。"
"为什么，为什么动他？"周怀声音沉下来。
"动什么？"齐彦侧了侧身，面向周怀。
"你他妈的还装？！"周怀的眼睛开始着火，"这些年我压抑得多苦，只为了不想把他拉进来，你说，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周怀把齐彦揪住，狠命的摇晃。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齐彦的确不明白，只是隐约的觉得害怕。
"不知道？很好，很好，我会让你明白。"周怀停下手来，赏了齐彦一个耳光，"我他妈的多恨，老天爷既然让我们是兄弟，就不该让我爱他，爱得没了自己，可他是我哥，我除了把一切吞进肚里藏着掩着，我还能做什么？你说！可这爱就多重多大，你知道吗？它快把我撑死了压死了！"
齐彦就这么呆着，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被周怀那一大颗的泪堵塞了喉咙。
"周怀，"齐彦终于开口，试探的叫道。
周怀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你也知道这条路难走，所以请你放了他，放他一条康庄大道。"
"周怀，我们，我没有........."
"我不管，你给我下来，这就和他去说清楚。"
"我不会去。"齐彦现在对周怀的感觉很难说清楚，有同情，怜悯，愧疚，抱歉......当然也少不了一点点地酸。可再怎么样，自己手里的幸福自己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这点齐彦非常肯定。
"不会？也得去！"周怀再次把齐彦揪住。
"我不去，你放开。"
一个拉一个推，要不是周怀的体力差了很多，齐彦早该被扯下来了。
"阿！"周怀脚底的石子打滑，人向后倒去，顺势也把齐彦带了下来，然后就是一声闷闷的撞击声落在台阶上。

周临和那个等不及了又返回来的男人几乎同时到达的时候，齐彦正使出吃奶的力欲把自己撑高了，他想知道被自己压在下面的周怀为什么不再吭声了。
"小怀？齐彦，这到底怎么回事？"周临把人抱扶起来。
"快看看你弟弟。"一旦能自坐稳了，齐彦就把周临推开。
"你，你把他怎么了！"男人抓狂的大喊，随即跪在地上把周怀搂得很紧，"小怀，小怀，醒醒啊。为什么，他都快，快.....你们还不能.....给他好过....点吗？"男人的抽泣声让他的话越来越含糊。
很快，周怀被送进了急救室，医生说脑部受到重创，结果难料。

34

周怀死了，死于脑部重创，比医生曾经宣判的因艾滋病而死的期限早了3个月。

在抢救的过程当中，周临通知了老爹，他像是潜意识感觉到这是老爹见周怀的最后一面。
"别，告诉你，你妈。"周老头在听到医生的话后，一直沉默着，直到周临小心翼翼的喊了他好多次才回答了这么一句。
周临看看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又看看眼前的老人，摸了把脸，挨着老头坐下，说："我知道。"
"你说，要是，要是让你妈知道了，会....会..."老头的声音打了结。
"不能，让妈知道，爸，别太难过了，你们还有我呢，是不？"
老头长叹了口气，"别难过？小怀，他毕竟是我儿子阿。"老头的眼泪终于留了下来。
"爸，爸，别这样，爸....."原本还准备安慰的人，也酸得说不了。

之后不久，周临被护士叫走，说是还有点手续要家属办理，再返回来时发现老头在他离开的近20分钟时间里几乎没动过。
"爸，我们，回家吧。"周临边说边伸出手去搀扶老头。
缓缓地站起来的老头眼光又一次盯向抢救室大门，舍不得离开。
"爸.."周临默默地等了2分钟，终于开口。
"走吧，我也累了。"老头低声说。
哐啷一声，角落里传来的像是可乐罐头被踢倒的声音，才迈开第一步的老头停了下来，他和周临都像起来，那个角落里应该还坐着一个沉默的男人，可现在却是空空的。
"也好，小怀再也不用和那种人搞在一起了。"老头回头看了眼那个捂着脸的男人，
然后对着地面说。
"走吧。"周临催促着老头。
"走。"老头仰起脖子，深呼吸之后，无奈的吐出一个字。
"等一下！"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临转过身看到是齐彦和男人。
"小怀走了，我们难道还会有任何瓜葛？"老头问。
"知道你老讨厌看到我，从今以后，从今以后..."男人咽了口口水，，停了几秒，继续，"但是我想你该有兴趣见识一下是谁害死了你儿子。"
"你！"周临放开老头，走上一步把轮椅微微一推，正好把齐彦藏在自己身后，"爸，别听他胡说。"
"胡说？！你胆子你可以问问这小子，不是他小怀能死？！"
老头看着激动的男人，又看看周临，"这是谁？你认识。"
"爸，我..."周临不想解释，要怎么能解释清楚。
"伯父，我叫齐彦。周怀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齐彦的声音越来越小。
"齐彦？"老头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似乎曾经听到过的名字。
"爸，这是意外，是小怀去拉他，才打滑摔倒的。"这些实情在周怀刚被送进抢救室时齐彦都告诉了周临，随后齐彦就被周临安排去医生小姑娘那里了。
"打滑？你以为小怀是1岁小孩？"男人继续追究。
"那你说还能怎样？齐彦他，他，你也看到了，除非疯了，他才会那么不自量力。"周临声音大了不少。
"都给我住嘴。"老头吼了句，然后慢慢的走进齐彦。
"爸，齐彦他..."
老头像是没听到周临的话，轻轻把周临推开，稍微欠下身："你就是齐彦阿？"
齐彦把目光留在老头那里，微微点头。
"我们周家欠你什么了，要让你来抢了我2个儿子？"老头说得很慢很慢。
"爸，今天，我们先回去，这事该天我们在讨论，好不好？"周临再次插了进来。
老头没再说话，后退一步，"好，今天我们先回去。"
"齐彦。爸。"周临喊这个又喊那个。
"快送你爸回去。"齐彦推了下周临。
"可是你？"
"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好不好？"齐彦劝说到。
周临把齐彦的手握在手心里，几秒后他追随着老爸走了。

直到离去的背景消失在楼梯口，靠在墙上的男人齐彦转过脸对着齐彦："你以为周临今天走了还会回来？要不我们打个赌吧，如何？"
齐彦张了张嘴，没说。然后悄悄地推着轮子，倒退下去。
"不会回来了，哈哈，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男人发疯似的对着齐彦喊了再喊。

35
从医院出来回到自己家已经几天了，齐彦却一直没有周临的任何消息，周怀的事一定让他忙于奔命，耐心多等些日子吧，齐彦对自己这么说。
周临那里的确如齐彦的猜测，既要办理后事，又要安抚老爹，还要变着法子隐瞒老娘，精神上的负担的确让他来不及顾及齐彦，等到什么都弄得差不多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妈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突然提出要回老家散心，周临老爹自然是积极配合，同时命令周临必须一同前往。这一趟，周临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来月，单位那里有老爹的招呼倒是很容易摆平。
明天就要出发了，周临一大早起来就往外跑，忙碌了一圈下来到齐彦那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听到钥匙轻微的转动，床上的人一个惊醒："周临，是你吗？"
周临扔掉手上的袋子，跑到床前，把人抱紧："齐彦，想死我了。"
"这些天还好吗？伤口还疼吗？对不起，"周临的头更深的埋进齐彦的软软的头发里，"让你等我。"
虽然周怀的死亡不是100%齐彦造成的，可是硬扯的话多少还有牵连。周临会怎么想自己，他父母那里又要怎么去解释，是不是真的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有周怀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对他哥哥的不能言表的情感.所有的无不不在齐彦的心里翻腾了很多天，现在千思万想的人到了跟前，齐彦只想好好的体会这种真实的体温和味道，周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齐彦，生气了？还是病了？"周临等不到回音，担心的把齐彦拉开点距离，想看个究竟。
"齐彦，听话，告诉我怎么了？"
"那人说，你，你再也不会来了。" 齐彦想哭，眼睛红了。
周临扑哧的笑了出来："那是他放屁，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信。"
齐彦重重的在周临的手背上扭了一把："让你笑！"
"好好，不笑。哇塞，你也真下得了手。"周临对手背吹气，"有这么大力，说明彻底恢复了？"
齐彦点头，原本想抱怨一句你还记得那个盲肠手术啊，可周临有点尖了的下巴让他没能说出口。
"那就好，嘿嘿。"这该是周临很多天以来的最舒畅的笑了。
"周怀的事..."
"哎，终于都弄好了，暂时还得瞒着我妈。"周临见齐彦的脸色变了变，赶紧宽慰，"小怀的事和你无关，听着。不许有心理负担，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周临说得很肯定，可在心里少不了一点点的恐慌，老爸这些天从没和自己提起过齐彦不代表不会提及，这抗争的路决不会平坦。
周临的话有一股神力，让齐彦突然觉得心上的重量少了一大半。
"以后我们是在这还是你那？"齐彦记得周临说过出院后要一起去他家住的。
"齐彦，"周临拉了把椅子坐下，把齐彦放在自己腿上，"齐彦，我，要出趟远门。"
"远门？"
周临把齐彦的手反复的捏着："陪二老回我妈的老家，他们说要散散心。"
"要多久？"
"可能，得一个月左右。我知道是长了点，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开不了口回绝，单位那里都说好了，没问题。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又要一个人了。"
齐彦的手指在周临的掌心打圈，不出声。
"宝贝？生气了？"周临不安的问。
"什么时候走？"齐彦轻轻的问。
"明天下午。"
齐彦盯着周临看，眼睛一眨不眨。
"齐彦？"周临心慌。
齐彦一下子扑在周临肩上，恶狠狠："你要是敢一去不会，我做鬼也会去找你。"
把人死死的抱紧，周临柔声道："放心，我做了鬼也会缠着你。还有想去我那住？今天晚上
就搬过去。"
"不搬了，我一个人还是这里方便，习惯了。"
周临没再反对，虽然自己的房子更好，但不见得对齐彦就方便。
之后，两人把被周临扔在地上的袋子一一翻出来，除了吃的用的，还有一个新手机。
"齐彦，我会给你电话的，卡里的钱都充好了，一个月应该没问题。还有，"周临又摸出一个信封，"这里是3000现金，你放着。不许说不要。这还有张卡，如果这些钱不够了，就自己去拿，密码是*******."
周临知道没了工作的齐彦生活会成问题，何况齐彦除了吃饭，还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开支。
"太多了，我自己有。"
"有着总比没有好，不然我不放心。"
"我可以去工作。"
"我很快回来，这个月你给我乖乖在家，先不用考虑工作的事。"周临何尝不知道凭齐彦自己的力量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好吧，听你的。"齐彦心想这工作的还得找，只是不想为了这个问题弄得今天不开心。

周临当晚没有回家，第2天一早他去了趟医院找眼睛小姑娘，池承伟那里是靠不了的，虽然小姑娘和自己也不熟，可周临潜意识里觉得她可能会帮上忙，在必要的时候。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齐彦开始在日历上划红杠，等这一片都红了，他就该回来了。齐彦期待着。

36
数着日历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寂寞无聊，齐彦靠着自己的想象去揣测远方的那个人是不是起床了，是不是又在奋斗在跑跑卡丁车上，昨晚通电话的时候好像听到他爸的声音，是不是会被批斗....虽说点点滴滴穿起来的画面不够生动，齐彦却分外的享受。
周临几乎每天都会来电话，这也成了目前齐彦生活中的大事件。这天齐彦刚和周临说完电话，
隔壁的就来敲门，说是知道齐彦没了工作，来问问是否愿意接替自己在方便面厂的活。齐彦哪里会有不乐意，就算是计时工就算是枯燥的流水线上的包装活。
第2天一早，齐彦就跟着隔壁阿姨去了工厂，原本一辆公车就可以到，可因为齐彦轮椅上不了公车，结果一路推着轮椅过去，用了近3刻钟。
"每天上下班来回可得1个半小时。"阿姨说。
"没关系，当作锻炼。"齐彦解释道。
虽说有招呼在先，可当齐彦被带进生产车间的时候，多少还是有这边那边传来的异样的目光。
"小董，以后帮着多照应点。"阿姨和同事搭话。
"放心吧，大姐。叫你小齐，行？"
"当然。"齐彦点头微笑。
那个叫小董是热心肠，立马把齐彦就安排到岗位上并指导起来。其实要做的事非常的简单，就是把从流水线上源源不断出来的方便面给装进盒子里，每人的身旁都有一个带轮子的铁架子，等一盒盒的面堆积到一定程度，就推到一个固定的地点，有下一步的人接下去负责标签，运输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