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夙沙朔月

"义父，你怎么来了？"
"我忍不下去啊！"
笨蛋一对，真是气死人！千凌，当初你追各界美女的时候不是游刃有余，得来毫不费功夫吗？如今怎么笨得话都说不好；还有你，绯烨，就算你义父我没有教你这些事，你一个眼神过去，我就不信千凌还能安如泰山？鸫烃心里念叨着，手却不停，准备工作完毕，他闪到一旁，
"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义父，真的要做？"
"不要婆婆妈妈，再磨蹭下去千凌该饿死了！"
"弄砸不要怪我。"
绯烨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在鸫烃的指导下开始他的厨房初体验。千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绯烨回来，正打算出去看看，门被推开，绯烨提着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看上去笑得很欠揍的鸫烃。老妖精又想干什么？千凌顿时万分紧张，尤其看到绯烨打开食盒拿出里面那些外表惨不忍睹的菜，他的心更是提到嗓眼，
"这是..."
"绯烨做的，当然是在我的指导下！"
鸫烃得意地说着，不是他自夸，味道还是有保证的，但是千凌并不这么想，他浑身僵硬地坐在桌边，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绯烨注意到他的手不方便，就夹起一块貌似是肉实际是什么就不得而知的诡异物品送到他嘴边。暗中咽咽口水，千凌惊恐地看向绯烨，企图用眼神搏得他的同情，但是绯烨不为所动，千凌心一横，痛苦地想：烨儿，谋杀亲夫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吧！
咬住，嚼一嚼，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虽然比不上龙宫的御厨，但是还不错。注意到对面的两位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千凌不自然地撇过头，喃喃道：还不错。绯烨顿时松一口气，笑嘻嘻地说，那就好，这是我第一次下厨，样子虽然难看，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听到这句话，千凌心头重重一跳，第一次？是为我吗？真是难为他呢。想象绯烨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模样，千凌忍不住笑起来，他的小凤，真的长大了。
"你们先吃，我出去转转。"
鸫烃识相地离开，关上门的刹那，他的嘴几乎咧到耳根，心情比从百果仙子那里偷到陈年佳酿还要好，只可惜这份好心情在看到踌躇着躲在楼梯口不敢露面的淘宝后荡然无存。以鸫烃对淘宝的了解，除非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否则这只兔子早就跳过来喳喳呼呼闹不停。
"怎么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臣刚刚得到消息，鬼城现任城主是魅姬。"
说完，淘宝偷偷抬起眼睛，就见鸫烃手背青筋爆起。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好似扫过雪原的狂风，你确定？淘宝点点头，鸫烃嘴角立刻泛起一丝冷笑，心道：魅姬，当年让你跑掉，是我的疏忽，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十九章
回到房间，鸫烃突然听见绯烨有点气恼的声音在嚷，快脱！无良天帝的耳朵立刻竖起来，贴着墙偷听，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只好施起小法术，就见一只大木桶横在房间中央，原来是千凌要洗澡！
"我的手不方便，能不能帮忙？"
绯烨没好气地瞪千凌一眼，走过来给他脱衣服，把千凌美得心里直冒泡，他现在可是充分认识到受伤的好处，瞧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他的小娘子亲自伺候，这样的话，离抱得美人归应该不会太遥远。某龙乐滋滋地想着，他似乎已经看到绯烨凤冠霞帔地再一次与他拜堂，以前的婚礼简直就是胡闹！墙的另一边，鸫烃气得咬牙，千凌，你等着，我绝对要让你嫁进羽族，想让我的宝贝义子再去你们龙族受气？做梦！
舒服地坐进浴桶，千凌享受着贵宾级待遇，绯烨脸色臭臭地用布巾给他拭擦身体，心道：这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还是有几两肉嘛。和羽族重视血缘不同，龙族讲究实力，即使身为皇族，如果没有令人信服的手段和魄力，只会遭到唾弃。千凌和哥哥们从小就接受严酷的训练，胳膊受伤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为了能让绯烨的态度有所软化，他决定哪怕是撒泼耍赖，也要坚持到底！
"绯烨，我这边肩膀疼，给我按按吧。"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是活生生的范本！绯烨心不甘情不愿地腾出一只手，力道稍微重一点，千凌就用幽怨的眼神看过来，绯烨被折腾得毫无办法，谁叫他理亏呢？感觉绯烨渐渐掌握要领，千凌惬意地闭起眼睛，脑海却不断闪过曾经的点点滴滴，突然，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把他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回头问：
"绯烨，你有没有定亲？"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绯烨眼波一转，促狭地笑问：怎么，你们龙族想跟我们羽族攀亲吗？千凌胸有成竹地说，是我看中一个人，论地位，我们是门当户对，论感情，他是我养大的，如果不是某人从中作梗，我们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你说若是他记起我，会原谅我吗？绯烨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左手手腕似乎是为了回应千凌的话，突然发烫。
"我又不是那个人，我怎么知道。"
他闷闷地说着，放下布巾转身欲走，千凌伸手拉住他，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冰蓝的眼眸带着不容闪避的压力，仿佛要看穿绯烨心思，声音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绯烨的心顿时狂跳不止，快得身体都在颤抖，思绪却像游荡在山谷里没来由的乱风，吹过来刮过去，总也停不住。
"我不答应！"
天帝破门而入，万一绯烨说错话，不是正中千凌的圈套？千凌恶狠狠一个眼神飞过去，天帝，你不知道妨碍别人的好事会被马踢死吗？鸫烃气冲冲一个眼神回过去，谁家的马敢踢我？小子，你想对我义子干什么？
"啊，你当着我的面还敢拉着他手？给我放开！"
"以前我忍着不说，是顾及你的脸面，想不到你一把年纪，整天就干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我拉他的手怎么了？你别忘了，他可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
"我呸，你给他下过聘礼吗？要不是他年幼无知会上你的当吗？你敢说你娶他的时候没有觉得丢脸？"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以前是我不对，我改不行吗？我就不明白，你是吃饱了撑得慌还是闲得没事干，就跟我作对！"
千凌和鸫烃一口一个他，绯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在说谁？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突然，四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绯烨下意识后退一步，惴惴不安地问：你们，干嘛？千凌被鸫烃刺激得决定豁出去，横竖都是死，早死早超生，说不定把事情挑明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
"绯烨，你听着，我说的那个被人拐走的孩子就是你，而拐你的人，就是这个老妖精！以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就算你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替你记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千凌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不自觉流露出的悲凉令人辛酸，这一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龙族小王爷甘愿放弃所有的尊严。绯烨，无论在一起还是分开，我现在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我喜欢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迟？但是一辈子或许都无法碰到愿意真心相对的人，我不想因为那些外力而放手，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很难得，鸫烃没有反驳，看到绯烨向他投来的茫然无措的目光，他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声音轻得好似呢喃，绯烨，要不要相信千凌由你自己决定。关上门，鸫烃松一口气，心道：朔夜哥哥，如果你有你儿子一半的诚实和勇气，事情就不会走到那一步吧。
"对不起，我要想一想。"
几乎是慌不择路跑出来，绯烨不知道该相信谁，是那个把他带回梧桐城的义父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和自己有婚约的千凌？漫无目的地在街角游荡，绯烨只感觉自己是风口浪尖的一叶扁舟，脑海混沌一片。如果千凌所言属实，那么从初见时他奇怪的态度到如今莫名的殷勤，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那么，为什么义父要隐瞒这些事呢？迎面走来熟悉的身影，绯烨掉头想走，淘宝笑盈盈拦住他，问道：
"心情很混乱吧。"
"什么？"
"我都听见了。千凌没有骗你，而鸫烃那么做，是有他的理由，不过你放心，他就算害尽天下人，也不会害你。"
"你都知道？"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拿到月镜，你自然会明白，回去吧，不然他们会担心。"
绯烨微微皱眉，欲言又止，不管是叔叔，义父，还是淘宝，为什么他们都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总感觉答案就要浮出水面，却被层层迷雾掩盖，绯烨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自□由□自□在□□□
回到客栈，绯烨踌躇着不敢进房间，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千凌，门板的另一侧，千凌坐立难安，他想追出去，可是冲动被理智硬生生压下去。绯烨会不会就此再不理他？越想越慌张，千凌终于坐不住，打开门，就看到绯烨的手停在半空，一脸尴尬，显然他是想进来。
"绯烨，我..."
"能告诉我吗？以前的事，我有权知道。"
终于守到云开月现，千凌心潮澎湃，他容易吗？一开始被绯烨误会是好色之徒，虽然他确实干过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到后来绯烨慢慢消除偏见，再到现在愿意相信自己，回想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乌龙事，千凌是啼笑皆非。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苍叶山的碧微湖，我喜欢去那里玩水，结果被人看到真身，后来就有一些道士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所以我就设下结界不准人类进去。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穿着道袍，一时头脑发热，就..."
"就什么？"
"顺手劈了你。"
千凌心虚地说着，天地良心，他当时真的没有要把绯烨置于死地的念头，绯烨微微眯起眼睛，喝一口茶，皮笑肉不笑地说，继续。千凌顿时满头大汗，他要小心斟酌用词，免得辛苦建立的形象毁于一旦。从糊里糊涂的成亲，到荒唐事一件接一件的婚后生活，那些久远的时光，仍旧历历在目。千凌诉说的时候，嘴角总是荡漾着一种隐秘的温情，绯烨静静地听着，面前的男人，是真心爱护着曾经的自己呢，可是...发觉绯烨露出疑惑的神情，千凌立刻声明：
"我没骗你。"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去问你义父。"
仔细想想，当年的事确实有很多蹊跷之处，青龙和火凤难得意见统一，而天帝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来问，一直在隔壁边悠闲等待边喝茶逗猫，看到他们进门，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哟，完啦，等你们好久呢，就知道你们有事想问我，说吧。千凌挑挑眉，厉声喝问：
"当年是不是你挑唆琉妤公主，我根本没有说过要娶她！"
"谁叫你情人多，就算她不去，还会有别人去找烨儿的麻烦吧？我只不过找一个比较好下手的。"
"你！"
千凌气得说不出话，死鸫烃，你就不能讲得委婉一点吗？绯烨不动声色地微笑，眼睫低垂，巧妙挡住鄙夷目光，心中却想着：千凌，难得我刚才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看到千凌有火发不出的郁闷表情，鸫烃掩嘴偷笑，跟我斗，你还太嫩！
"义父，千凌说他第一次见到我，我是少年模样，为何后来会变成小孩？"
"这个啊，据我所知，是有人给你下一道符，一方面可以压制你的力量，另一方面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你。千凌用闪电劈你，它正好发挥作用，但是青龙的力量过于强大，为了把伤害减到最小，符迫使你的身体变回小孩，这样有利聚气，不过间接导致你的力量失去平衡，你才会在原身和人型之间变幻不定，要不是我稳住它，你会一直变来变去。"
原来这才是烨儿一天鸡样一天人样的原因！千凌开始有种自己是祸首的负罪感，他暗中偷瞄绯烨，羽帝面无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在千凌惴惴不安的时候，天帝再度落井下石，
"烨儿，知道过去的事，心情如何？"
"没感觉。"
千凌陡然瞪大眼睛，敢情他吐沫横飞说那么久，就换来这样的结果？绯烨，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你知道那些回忆对我有多重要吗？无数次午夜梦醒，我都以为你就在身边，伸手摸过去却是一场空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第二十章
抱歉，我想出去...透透气。千凌面色凄然地离开房间，鸫烃转头凝视着那一道落寞的背影，故意拉长脸道，烨儿，你是故意的吧。绯烨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带着些许慵懒的平滑嗓音答得一本正经，哪有。鸫烃终是忍不住笑起来，
"少来，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要把他欺负得太惨，那孩子是对你动真心呢。龙族风流是不假，一旦认定哪个人，可是撞南墙也不会回头的。"
"说到欺负，我哪里比得过义父您，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哎哎，臭小子，是不是我太宠你，给脖子上头啦。"
绯烨扑哧笑起来，然后很自然地做出吐舌头的小动作，效果竟然和孩童时期一样可爱。整整衣服走到窗边，月明星稀的好天气，绯烨翻身跳出去，踩着一朵云，追着千凌的气息飞远。淘宝不知何时站在房间的角落，垂手问：陛下，要跟着吗？鸫烃摇摇头，随他们去吧，不会出事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绯烨站在碧波荡漾的湖边发怔，眼前的场景很熟悉，但是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气流突然剧烈碰撞，不过这种程度对绯烨来说不痛不痒，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中心的巨大旋涡，青龙出水的景象深深激荡着他的神经，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华美壮观。
千凌没想到绯烨会跟过来，呆呆地在空中俯视对方，绯烨嘴角挑起漂亮的弧度，温润眼睛迅速闪过一丝莫名兴奋。他飞到千凌身边，头微微扬起，跃动的火焰瞬间包围他的身体，金色羽翼缓缓伸展开，折射出比太阳更为耀眼的灿色，七彩翎羽拖拽出一片美艳的流火，驰骋翻涌，瞬间照亮夜空。
"走吧，我还是第一次用原身飞呢。"
绯烨说完，俏皮地沿着来时的方向斜掠而去，千凌急急追上，心底不由感叹，这就是凤凰的原身吗？不愧是百鸟之王！银盘一样皎洁的月亮中心，缓缓滑过两道优美翱翔的身型，剪影一般！
眼看进入鬼城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千凌却越来越郁闷，绯烨说，以前的事，我没有印象，你跟我说再多，在我听来就像一个和我没有关系的故事。这样讲可能会让你很难受，不过我更在乎现在。看着千凌始终紧蹙的眉头，鸫烃忍不住开口，
"又叹气，你今天叹气已经超过一百次。"
"你闭嘴，要不是你，我和烨儿也不会走到今天。"
"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吧？你说喜欢烨儿，却总是希望他记起以前的事，换成是我，也会怀疑你的诚意。"
鸫烃一副"我是过来人"的口吻，终于成功地把龙族小王爷从自哀自怨的状态中拉出来。他转头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鸫烃，把天帝美得心里直冒泡。清清喉咙，鸫烃开坛授课，
"简言之，烨儿怀疑你对他的感情基础是因为从前，他认为，如果他一直记不得，那么你最终会放弃，反正最后都不会有结果，索性不要开始。"
"拜托，百年前他只是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产生爱慕之情。"
"那不就结了？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要你管！"
千凌丢给鸫烃一记白眼，什么时候喜欢他？或许就是从掉落浴池的瞬间，那张脸已经深深地刻在心间，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才会想用往事牢牢绑住他吧。现在看来，好像事得其反，真是自作孽！深吸一口气，千凌走到隔壁房间，绯烨正在看书，线条优美的侧脸以及翕动的浓密睫毛令千凌不觉想起那一日他意乱情迷地抓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喘息的动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