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兄言重,若不是李兄密函提醒,我还真不好。"赵桢一边摇头一边落座。
"不知赵兄烦恼所谓何事?是不是为了这个?"说着把洒金蝠扇展开来,赵桢见那上是一幅水墨画。笔法洗练。
一叶扁舟,朝阳出海。
"不过拙作实入不得赵兄法眼......"李度鹤翩然落座,柔荑收了折扇,赵桢方才回神过来。
"瑜卿,你就别再耍笑我了。"赵桢不由得唤起了他的小字,二人关系可见一斑。李度鹤一哂,用手蘸了酒水在石桌上书"叶朝彻"三字。而这厢赵桢只顾摇头。
"瑜卿,你既早知,又何必耍弄我。我如今可是为他烦恼得紧。你可知他究竟何人?"
这个瑜卿生的美好若女,若说他是江湖一等高手,领导赵桢最大的地下情报组织真是无人相信。秀眉一挑,就是风情无限。"赵兄,这个人......目前连我们也查不出他的来历,只知道这几件事情都与其有关。所以他......非常危险。"
赵桢心下一凉。虽说自己早有准备。但没想到真是如此。
"我知道他为赵兄分过劳,立过功,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块鸡肋。倒更像是抛砖引玉呢。"李度鹤轻摇小扇,笑得一派轻松潇洒。
唉。赵桢何尝未想到。只是自己十几年来如履薄冰,竟也一着不慎。
"可是,是我找上他,不是他找我啊!"赵桢望着面前一脸戏谑的璧人,很是恼怒。
"自然是巧,只是无巧不巧,赵兄听到了他的高山流水。"赵桢这才想起当日被琴声吸引,一路寻去,而那琴声竟能声传如此之远。可见内力非凡。
赵兄见了他,跟他进屋对坐倾谈,现下可曾记得当日情形?赵桢昂首略思,忽拊掌道:"是了,那屋中竟是一种芝兰之香,淡不可闻,不绝如缕,而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如今竟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便是了。"李度鹤正色道,"赵兄中了此人的一种迷药,让人身心愉悦,思绪飘忽,易被操控。而这种药,中原罕有,据我所知,只有苗疆之地抑或能得。"
可是,他究竟为何要接近于我?若为杀我,机会甚多,却还助我一臂之力......这究竟为何。这个赵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渡鹤不由哑然失笑:"算来算去,赵兄竟是棋差一着......"又以扇掩口道,"没有算进去自己......"
"瑜卿,你还笑我......"赵桢平素俊朗英伟的面容蓦的一红,那厢已是笑得不行了。
"好,好,那我问你,若要你回去便除了他,你可愿意?"李渡鹤俨然正色。
"这......恐怕不妥吧。"赵桢竟突地想起了那夜月华清辉下的玉人模样,口中沉吟。
李度鹤自是看透,却不点破,只是淡淡地说,"那还请赵兄好自为之。"说罢竟起身欲去。赵桢又问:"我怎么能不杀他,又制住他?"李度鹤侧身嗟叹:"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径自迤逦而去。
"主子,这个人......也太傲气了不成。"身后的齐格不由惊诧。
呵呵,齐格,他啊......赵桢起身,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一丝宠溺。
杏花疏影
看来父皇还是执意要与辽人和谈。这日赵桢下朝回府,不由得一叹:想我大宋,自先祖开国来,皇皇知著,何曾受过今日之困。那帮朝臣一个个都怕的要死。口口声声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还不是日日笙歌,贪生怕死。奈何,父皇也主张和谈。
"您是将军,手握重兵,自是人人自危。"不知何时,叶朝彻来到身后。柔荑手中持一管翠绿欲滴的玉笛。
"原来昨夜的笛声,是你?!"赵桢转过伟岸的身躯,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转身犹如隔世。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唯愿而已。"叶朝彻轻启朱唇,气若馨兰。突然下一秒被包裹进一个厚实火热的怀抱。被拥在赵桢坚实的胸前,足足比他低了一头的叶朝彻也不恼怒,反而索性把头靠在他胸前。摆弄着手中的玉笛。
"叶......朝彻。我怕,不要逼我好么。"赵桢的声音有些喑哑。
怀中的人突然抬头,巧笑倩兮,一双美目在赵桢俊逸英伟的眉宇间逡巡,语气戏谑:"兵不血刃收服十五万禁军的四皇子,皇上刚封的宁王爷,也会害怕?!"
我也是凡人,是人皆会有挂碍恐怖。赵桢轻抚怀中人的卷发,似乎嗅到一阵清香幽幽而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如我辈,自是此生,终看不透,放不下了。赵桢用手指缓缓勾起怀里人小巧的下巴,两人仅在咫尺。为何,觉不到你的心在何处。
"王爷......"叶朝彻突然开口,声音软侬:"我原奉命来杀你。"
霎时,赵桢欲吻下的唇犹如冰冻,停在空中。
"本王不信。你莫要混说。"赵桢落座,花窗外竹影斑驳,屋内烛火摇曳。灯下那人,俨然端坐,娇俏的面容掩不住一种隐隐的苍白,一对眸子晶亮宛若玉石。
"只是现在......我不想杀你了。"那人伸出一根水葱般的手指在脸前轻轻晃晃。
"呵,你变得还真快。"赵桢也来了兴致。倒上一杯茶,似要畅谈。
"所以......我是来助你的。我们可以合作。"叶朝彻端起茶盏,悠然啜饮一口。
"好啊。说说你的条件吧。"看着眼前人俏生生的小模样,赵桢心下竟也恨不起来。只觉好笑。
"我为你除掉二皇子,助你夺宫。"那人突然眼神一转,真真顾盼生辉,凌厉中原。"而你......"
"我怎么样?让你当宰相还是......皇后?"赵桢突然恶趣陡增。不知为何,就想看这个总是一副无可不可表情的人露出娇羞愤恨的样子。
哼,敬谢不敏。那人还是云淡风轻地样子,"你要帮我一个忙。帮我拿到一个人的头。"
"哦?这个人你恨他?用江山社稷来换一个人头?这不是赔本生意么?"赵桢宛若心不在焉。但多年来的直觉让他觉得此事大有文章。
见赵桢仍在沉吟,那人便道:"如何?宁王您绝非池中物,苦心经营十几载,即使你不想,你帐下的张钧先,军中的赵诚仁,还有那个什么栖霞渡鹤,恐都不肯答应吧。"
"你......"赵桢突然转身攫住那人瘦削到不盈一握的肩头,眼神凌厉,"究竟是什么人!连栖霞阁都查不到你的底细!你却知道栖霞阁!"
"王爷,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夺到天下。很快这天下就是您宁王的了。"
"哼,如今,辽金纵起,苦我民生......谁家天下又有何分别。"赵桢突然放手,颓然长叹。
"王爷不必在朝彻面前做戏。朝彻深谙王爷藏精蓄锐,韬光养晦之道。王爷目前还是想想如何除掉老二吧。"叶朝彻不屑一顾地喝了口茶。
"你有办法?"赵桢试探道。
"王爷早就想到了,何必问我。这玄武之变不是前车未远么。"见他又不言语,叶朝彻朗声道,"王爷,做人做戏,不堪所累,当断则断。"
果然,不久之后,宫中便盛传二皇子赵祺通辽叛国,意欲逼宫。原本高调贪功,飞扬跋扈的赵祺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多疑的徽宗不胜其扰,便命令圈禁二皇子于哀宫,调查此事。孰料不到两个月,二皇子竟畏罪自缢于哀宫,以谢天下。徽宗表面伤痛,心下却道除了这个后患。
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太快了。赵桢始料未及。心下轻松却也不敢外露。只是尽了弟兄的本分。徽宗倒是愈发对这个办事稳妥,行事低调的四子青睐有加。
这日,赵桢在自家园林里听琴自弈,心下自是一番轻松流溢。李渡鹤却翩然而至。一身俊逸的白色锦袍,宛若谪仙。
"赵兄此番定是煞费苦心。"李渡鹤自斟自酌,亦不管一旁的赵桢。
"哪有。事情到真是顺利。"即便是赵桢,此时也难掩一丝得意。
"这才是蹊跷之处。"李渡鹤停杯问道:"那个被抓的老太监招供二皇子通辽谋反后死得不蹊跷?兵符在二皇子的寝宫找到,随后通辽敌书在书房被搜出,还有谋害皇帝的咒符......这一切是不是太滴水不漏了?怎么会有人把兵符放在寝宫卧榻之上,把咒符放在书房?"
"这......我倒是没想到。"
"你不是没想到,是不必想。因为你那个新的谋士全替你做好了。"李渡鹤一向温文如玉的面庞竟有了一丝怒气,此前绝无仅有。
"瑜卿,我也只是借......东风而已。"他本想说借刀杀人,以他的心性终是说不出口。
"不过......他也不会自比伯仲吧。"
"这是自然,他说要我替他杀一个人。"
"噢?也是倾国倾城,佳话一段了。"李渡鹤玉指拈起一枚棋子,轻放在棋盘。"这是一步险棋......赵兄,楚河汉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精明城府如赵桢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他险中求胜到也这符合他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军的脾性。只是想到那个人,心就会痛。为什么他赵桢二十六年来几不曾为谁动情动欲,念及一个身份不明的贱籍,竟会如此怅惘低回。
心之忧矣
只是一到晚上,不知不觉之中,竟又踱到了那间曲径通幽的小屋。突然觉得有金屋藏娇的嫌疑来。赵桢的薄唇向上勾出漂亮的弧度。那人正在院中月下抚琴。一旁风灯暧昧不明,身后是一丛丛细细密竹,流觞曲水。用一把清朗悠迈的嗓音缓缓唱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赵桢立在月亮门旁,静静听着,并不开口。而那人也只顾低头抚琴,并不抬看于他。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赵桢细细念着此句。琴声戛然而止。"王爷,您来了。不知此曲和您意否?"叶朝彻自琴后长身立起,面容恬静端方,一袭青衣在风中飘忽,衬着身后茂林修竹,赵桢简直要以为竹林仙子出画而来。
"啊,好的很。我很喜欢。"赵桢这才趋庭而过,来到近前。"王爷,如今我替您除了心腹大患,您......"
赵桢如梦方醒,敢情这是跟我清账来了。"我们屋内说?"
来到精舍内,赵桢留意又有那股说不上名来的香气幽幽袭来。那人自后缓步而来,只手擎灯,烛火下竟是端丽异常。那把声音在昏暗中听来也是幽怨异常:"王爷,如今风云涌动,烛火飘摇,朝彻惟有此时与王爷一起方觉一时心安。"
闻此赵桢心下一动,一把揽过那人便拥纳入怀。灯台落地,跳跃几下,熄灭在青石地板上。
四下黑暗,惟有淡淡月光斜穿朱户,撒在二人身上。赵桢只觉怀中之人微微抖瑟,那腰身柔软的竟是胜过女子。一股暗香自怀中人身上、发上油然而来。令人目眩神迷。
"王爷......"
朝彻,叫我琛郎!他几乎控制不住。
"琛郎......"未及收口,那香馨小巧的口唇即被一股火热席卷而去。赵桢自梅儿之后便久违情欲,此时此地竟是一发不可收拾,铁一般的臂膀拥着妙人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冰凉的石砖亦未减弱他内心燃烧的烈焰。好热,好想把那如玉温软的人揉碎进自己的体内......
"嗯......呜......不要......"赵桢饥渴难耐地汲取着身下人口舌的兰芷津液,毫不理会身下那人宛若小动物般可怜无害的挣扎和呜咽,只是一味撕扯着他的衣物,大掌掠过那月光下的清辉肩头,精致锁骨,细致光滑的胸膛......用力压制住若隐若现在黄裳下两条修长却不安分的双腿,耳边尽是那人低浅幽怨的呻吟呜咽。突然,赵桢碰到了那个水晶铰链,如冰般触感,让他蓦地缩手。
赵桢停了下来。在他眼前,那人几乎赤裸,一头卷发散乱披洒在玉般的肩头,额上密密的汗珠湿染几缕青丝贴在光洁如玉的面庞上,檀口微张,娇喘不止,一双泪眼中尽是惊恐和哀怨,长长的睫羽亦沾着晶莹的泪珠。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一抹碧绿轻纱纠缠在纤细白皙的腰际,轻遮蔓掩,一双修长匀婷的腿微微向外张开,一副予取予求,不胜欢爱的娇弱模样。
赵桢一手抓住他细瘦伶丁的脚踝,蓦地弯折举起到胸前,粗暴的动作牵动身下人呻吟出声,连泪珠都滚落了腮边。
"王爷......痛......痛!呜!"那人娇呼一声,却也只是把头扭向一旁,玉颈向后拉出诡异的弧度,银牙紧咬,发丝散乱,毫无反抗之力。
"说!你这身上是什么香!是不是初次见面就给我下了迷香!"赵桢突然变色,冷着一张俊脸,声音也格外冰冷严厉。
"王爷......没有!我生来便有这体味......没有,没有迷香啊,啊,啊......"那人宛若一只受惊小兽,混着带痛的声音,在身下弱弱颤抖着,一直抖到赵桢心里。那一双眸子含泪朦胧,月华如练,撒在他迷蒙的面庞上。叫人心碎。
"那......这铰链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贱籍,也不需要带这个吧!"赵桢又欲去碰那脚踝,身下的人一下子战栗得宛若风中之蝶。
"这个......是我耻辱的标记。"让我记得我永远都是属于那个人的。那人缓缓吐出,气若游丝。赵桢终是不忍,解下袍子披在那人身上,打横抱起,让他坐在床上,靠在自己身上。
"那个人......是我的师傅。江湖人称九转丹犀。善使毒。我从小被生父遗弃,母亲听说只是个婢女。师傅把我抚养成人,教我琴棋诗书、兵法阵谱,还有......,但他却怕我有朝一日离他而去,便给我吃一种药,让我离他不得,又拴上这天山千年寒冰水晶石制成的铰链......"
"他,竟这样对你!你中毒了?"赵桢只觉心如刀绞,更是抱紧了他细弱的身躯。
"恩......我每隔半年就要回去讨解药......"怀中人睫羽闪烁,奄奄一息。"是你师傅要你来杀我?"赵桢恨恨地问。
"对......但是,但是......"
"但是你想利用我来杀了他。一劳永逸。不用演戏了!你是中了毒,但是尚未深入,内力尚佳,这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回去给你师傅看吧!"赵桢扣住他脉门的手一松,便将那人又甩脱在地。
叶朝彻并未起身,只是颔首侧坐,衣袍随即滑落在地。露出一身光洁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宛如锦缎,一把青丝蜿蜒至玲珑的腰部,而面庞侧看完美的宛如卷帘望月的画中人。
"恐怕你师傅之所以控制你,也是为了你这一副光溜溜的身子吧。而给你拴上水晶链......那铃铛,说明你的放荡,而铜锁代表你不过是个禁脔。叶朝彻,一个高级刺客,高级娼妓而已。"
叶朝彻听到身子猛然一颤,却只是冷笑一声。兀自熟稔地拉上衣衫,系好罗带,长身立起。"赵桢,是我看走了眼。以为你会是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我没有要利用你。只是我自己杀不了他。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甚至,为了大宋国。如此这般,也值好自认遇人不淑。"说罢要走。
赵桢听此伸手拦住他,"你说什么?"
"哼,谁家天下。天下自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你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