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间之二 灰袍法师——fox^^

作者:fox^^  录入:01-08

他随着这个世界在虚无里微微漾动,他看到他的子民,让他的同伴一心不快的生物,那些美丽的虫子嘈嘈切切地打闹着,在三到七天内从昆虫进化为哺乳动物,让它们缺乏热血动物们该有的所有感情,只喜欢杀戮和破坏。
可是他喜欢它们,这是他精心创造的生物,他喜欢它们无机质的眼神和利落的破坏能力。
他感到漾动有些快了,这让他不大舒服,他试图调整,可是奇怪的是那波动不肯听从他的指示。
漾动越来越快,为了怕危害到这个世界,他必须让那巨大的力量开始旋转成一个圆形,才可以化解那不知何处来、扰动他的能量--在这未完全稳定的宇宙,经常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的努力化解了一部分力量,可是并没有解决,那力量越来越大,施加在他的身上,他只能让一切拼命旋转,可是化解后,又一波更强的力量压了过来。
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力量不是来自宇宙,是人为的!他感到它从外界形成一个圆形,紧紧压制着它的边缘,慢慢把他缩小,他只能拼命旋转,以化解缩小而变得密度更大的能量。
怎么回事?他不明白,他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这里只有混沌初分时一起形成的伙伴,没有人会袭击他。
圆形越来越小,旋转越来越快,可如果不那样做他就会迸裂死去,所以他只能用尽全力旋转,化解那道力量,可那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不能想象!
他从没这么快过,快过他的意识只能集中在这速度上,快到他的意识已经随之分散,快到他无法集中精神!
在意识越发薄弱的时候,他注意到漩涡之上的始作俑者,这时他已经缩小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圆盒子里,而拿着那盒子的,是一个有着漆黑头发和眼睛的男人,他的头发是浓厚夜色无尽的影子,他的眼睛是黑夜中更黑的夜,他还可以感到他身侧那一圈柔柔的亮光。
盒子盖上了,一切陷入了停顿。
一道漆黑的力量重重刺入了他的中心,它结结实实地把那盒子和他贯穿在了一起,很快......他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他的意识已经消散,只能维持在那旋转、旋转、不断的旋转之上!他的灵魂慢慢消失殆尽,可是他已经没有意识去烦恼了......
他是太古时的诸神之战时,被最早消灭的魔神之一。
那是什么样的战争呢,是小孩子游戏一样的争斗吗,像他说过的,一场游戏而已。
意识已经涣散,永远休止的旋转中,再也不可能恢复。
可是一丝执念飘浮着,它并不强烈,只是短时间内还没有消失而已。
那个人是谁?那个有着黑夜般长发的男人是谁?因为明明憎恨着,却想不起他是谁。
我怎么会想不起他是谁呢,这太可笑了,他是......
赛普洛斯。黑暗之神--
是的,是祂!祂比那些可笑的雕像和画像上的男人的眼神更加黑暗和悠远......他熟悉祂气息的波动,因为祂是他的主神!
我是......费迩卡!
在那一片漆黑不停旋转的空间,凯洛斯金色的影子已经消散,成为温塔的养料,可在那之下,另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那里--费迩卡,凯洛斯之名束缚下的另一个男人!
黑发男子缓缓扬起唇角,很好,我没有被迷惑而失去神志,我成功了、而且神志清醒地到达了这个中心!
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那个高高耸立的,黑暗凝结的柱子。他感到周围有一丝被欺骗的怒意:你不是凯洛斯?圣凯提卡兰--
哦,他当然不是,这就是他脱离肉身后,还辛辛苦苦维持着那张脸的理由,要求弗克尔斯叫他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从不使用魔法、甚至任何会外泄他力量的武器,没有人知道金发国王的外壳下,隐藏着另一个漆黑、虎视眈眈的影子!
而且,他赌赢了。黑暗之神保佑,祂并不总像前几个月那么恶劣,他想,毫不犹豫地向那个柱子走去。
那东西立在那里,黑沉沉地看着他,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是黑暗之神不可侵犯的威仪。虚无之殿,费迩卡盯着他,黑色的眼睛亮得有些可怕,呼吸因为兴奋急促得难以压制,他感到胸膛心脏急切的跳动。
也许他的确对他的主神缺乏尊敬,他不懂服从,他想要更强的力量!
他伸出纤瘦却灵活的手指,在空中凭空划了个咒符,黑色的柱子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波动,下一刻,他把手掌按向柱子,然后,慢慢地,从黑暗中没了进去。
「让我来看看,」他听自己因为喜悦而低哑的声音,「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我的主人!」
漆黑的液体从腕处慢慢漫了出来,像灵蛇一样爬上他的皮肤,渐渐漫过手肘,费迩卡闭上眼睛,漆黑的柱子像活的液体一样,诡异地慢慢滑了过来,一点一点,无声地把他吞没。
这里,是彻底的虚无。在那可怕的旋转后,温塔的力量形成了那个巨大的创造漩涡,因为残留的记忆创造了这个世界;而它的意识,却形成了另一种物质,一种漆黑的,绝对的,化为实物的「虚无」。
它无声地吞没所有的东西,无论是光,还是意识。但他只要几秒钟,说完咒语--
......咒语是什么?
我是......谁?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我就会成为这柱子的一部分,永恒停留在这片被遗忘的空间。
可是......他已经消失了,黑色的虚无吞噬了他的灵魂和记忆,把他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咒语!只有在这里念出咒语才能打败它--
为什么打败它?打败谁?我是又是谁?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但那不重要,不重要!我在这里,我要让这该死的侵犯离开我的身体,它竟想消融我的自我!
最深层的潜意识,条件反射地运行了一个纯粹感性的念头--疼!让我感觉到疼!
微弱的疼痛从灵魂的深处亮了起来,灵魂猛地一凛,几乎没有一个刹那的犹豫--他没有时间--他念出咒语。
「它比朝阳更加蓬勃,比烈日更加耀眼,比夕阳更加辉煌,那是梅莎柔斯的长袍,消退一切黑暗。
「它比无光的子夜更加黑暗,像它的内心不透一丝光亮,因为它既不希冀也不绝望,那是赛普洛斯的长发,宇宙最深邃宁静的色彩,吞噬一切光明。
比爆发的火山更狂烈,比血髓的宝石更炽烈,那是战神赛斯的眼睛,胜过战士鲜血的赤红,那是一切斗争的化身,进化的母亲......」
如果被外面那群法师听到他的咒语,一定会当成是一次荒诞的幻听,因为他在同时调动了所有不相干、甚至敌对神祗的力量,可是他现在可以做到--一切早已算计在内--他的一切属性尽已被这片黑暗消融,只剩下灵魂的内核,他已不再属于任何一个领域。
但他仍清楚记得每一句咒语。
「那是雨际天空的灰暗,因为力量混沌不清,诸神之父,那是宇宙的本质,混沌的色彩,消尽一切仇恨于藩篱--」
他停了一下,感觉灰色的力量悄悄弥漫而起,那是宇宙间最原始的力量,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冰冷的唇吐出最后一句咒语。
「一切归零。」
他站在空旷的灵魂之殿中。
可怕的黑暗消失了,他并没有感觉到它们被吞噬的声音,因为这是宇宙间最悄无声息的消散。
温塔的力量仍在不息地旋转,它们终于在那片空旷的殿堂中找到了主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灵魂!
无数的意识涌进法师脑海,那是它积累了亿万年的知识和记忆,虽然大多已经逸散,但那太古神祗的力量仍像无尽的海啸般狂涌进他的身体,把意识扯成碎得不能再碎的碎片。
而那一刻,法师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回自己的灵魂,比如,我到底是谁?
他的身影因为力量的填充越发清晰,他漆黑的长发因为那力量极其缓慢的舞动着,他垂下双眼,睫毛下的黑眸像冻结的天空,透出仿佛永恒的静谧与内里狂乱的混战。
那里慢慢地静止了下来,他抬起眼睛,里面是一片漆黑,深邃得看不到底。
第十四章
弗克尔斯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再次因为疼痛而死掉,虽然是个军人,可是他很少受这么重的伤。
他有一两秒的呆滞,看着这没有太阳的蓝紫天空,他转过头,看到身边有着绝顶美丽面孔的黑发生物,他脑袋里终于冒出第一个单词:虫子。
他在温塔的意识里,他是被费迩卡带来的,也可能不是,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原来那从来不是什么回报,而仅仅是自己的宿命。
细鱼正在把玩弗克尔斯的剑,它的额头和身上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看上去对它并没有什么影响,红色的眼睛仍是副无机质的样子,它甚至没有上药--倒是给弗克尔斯弄了点草药,雷北克虫的医学很发达,当然这得归功于这世界有大量强力效用的药草。
看到他的视线,细鱼开口,听上去是在解释:「这么好的剑就这样丢在那里,太可惜了不是吗?」
它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把剑,「因为你还没死,我就顺便把你也拖出来了,你的朋友也许会感激我。」
弗克尔斯笑了笑,他可不这么觉得,费迩卡才不会感激这种多管闲事,确切地说,他可能根本不会花精神对这种事做出反应。
「我那把剑不能用了。」弗克尔斯说,剑刃在战斗中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至少有十道以上的缺口遍布在火焰的剑刃上,弗克尔斯从没见过一把剑可以损害得这么厉害。漩涡的力量的确强大。
「元素之剑可以自我冶炼,你不知道吗?」细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纤细的指尖指着剑身,像是想让那剑刃划破他的皮肤,可是一道红光闪过--是一个防御的圆形,雷北克虫像被烫到一样丢下元素之剑。
它张大红色的眼睛,看看被烧伤的指尖,叹了口气。「这把剑是你的。难道我们的新领主居然不懂得按劳取酬吗?」它不满地说。理论上只有这种不懂规则的人类才敢往漩涡里跑,可是它还是忍不住剑的诱惑,也跑了进去,那把剑太招人喜欢了。
「我不知道元素之剑会认主人......」弗克尔斯茫然地说,虽然对这些知识不熟悉,他也知道早些年大陆为争夺这类东西留下来不少传说,如果它懂得从一而终,哪有那些麻烦事。「你刚才说什么新领主?」
「当然不会,可是这个世界认为它是你的。」细鱼说,「我是说你的那位朋友,在他的意识里这是你的东西。」
「什么?」弗克尔斯问。
「如果我没弄错,他已经君临这个世界了。」它说。
他竟然成功了!这是弗克尔斯脑袋中的第一个念头,那个疯子竟然成功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不确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对那个人,或者对这个世界。
至少......那家伙得到力量比弗卡罗更安全吧!他不确定地想,思维终于从这片奇妙的大陆回到了另一个世界。虽然那人从不是传说中的救世主,但倒是越发越强大得难以置信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躺在地上,看着那片色彩美丽的天空,无论理论上如何分析,但他知道他心里的某一处又在为这个人活着而感到兴奋,为他达成了愿望的狂喜而跟着喜悦。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可能全是费迩卡的算计,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不顾性命地帮助他......聪明的人,弗克尔斯咋舌,他竟如此有自信,把一切算得这么准!
他从视角中看到有人走过来,阴影罩在他的脸上,他迅速抬起双眼。
他见过这个人,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大法师之塔的肖像存放室里。他的黑发束在脑后,法师的长袍罩在他削瘦的身体上,双手像大部分法师一样,习惯性地拢在袖子里,他的双眼黑得看不见底,唇角划出冰冷傲慢的弧度。
「费迩卡......」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上有些像呻吟。
「您比我想象中活得更久嘛,骑士先生。」法师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他的袍子一样柔和。
「你想再给我补一下子吗,法师?」弗克尔斯说,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能,我从不喜欢干无聊事。」费迩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摆出一副绝望愤恨的姿态。「走吧,你留在这里会阻碍世界的正常运行。」
细鱼看着那个奇妙的人类,没错,它最初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人,藏在金发的躯壳下面,一个黑暗而强大的灵魂。「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它问。
「是的。」法师简短地说,现在,他要花些时间消化这些知识,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看了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棕发男人,决定还是不花时间研究他的想法,「你该感激我还让你活着。」他说,然后抬起右臂,做了个手势。
毫无预兆地,弗克尔斯掉进一片空旷中,身体像在不停的下坠......也许根本连身体都感觉不出来,只有一片极速转动的眩晕感--
他猛地张开眼睛,视线中是一片坠落星星的夜空,宁静得像铺展开来的天鹅绒。人界的天空,他眨眨眼睛,注意到自己躺在那里,仍保持着昏迷时的姿态,头顶的树叶已经褪去了那诡异的红色,在夜风下打着摆。杰林特正用树叶捧了一捧水来,看到他醒了过来,惊呼道,「光明之神在上,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埋到土里了!」说完,法斯廷养尊处优的王子看看手中的树叶,为了避免自己的工作白做,一股脑儿把水全泼在弗克尔斯的脸上。
冰冷的河水激得后者整个跳起来,「见鬼,你在干嘛!」他叫道,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跳起的动作利落矫健,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昨天臂上的意外划伤外没有一处伤口。
「没有伤口......」他喃喃地说,果然还是做梦吗?
杰林特丢掉手中的叶子,奇怪地看着他,「你是睡太久迷糊了吗,表哥,梦里你的情敌砍你了?虽然不到一个小时,但也许这里的空气对大脑不好。」他做出结论。
「不到一个小时?」弗克尔斯重复,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他怔怔地站着,他已经离开了那片奇妙的大陆,他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存在,以及存在在那里,但它的确存在着,那里充斥着奇异的远古生物,拥有美得让人窒息的天空。
灵魂还没办法从那样的经历中返回,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一把残破不堪的剑正躺在他身边,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它,一把拿起来!
这确实是元素之剑,虽然它破得不成样子,到处是缺口,但确实是他在那片大陆里最亲密的兵器!他紧紧攥着它、磨挲它的剑柄,舍不得放开,像一松手它就会消失一样。
「你该来看看新进展,亲爱的表哥。」杰林特说,他拨开前面的灌木丛,正专注地看着那边的景象。
弗克尔斯凑过去,他注意到石墙仍然处于消失状态,但颜色却在迅速变得浓重,可以想象很快就会恢复成以前实体的样子。在那片划满咒符的地面上,凯洛斯的身体躺在那里,长发散落,可他手腕和脚踝上祭品的标志,已经消失了。
冒险在刚才结束了,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
弗卡罗仍站在那里,表情有些不耐烦,身上同样穿着祭品的服装--大约是刚才换上的,弗克尔斯想起费迩卡的话,这个人想利用凯洛斯成为祭品后被吞噬的瞬间,进入温塔意识漩涡的深处--他身上的咒语大概就是这个作用,和凯洛斯灵魂的死亡紧紧相连,可是他没想到,凯洛斯消失之后,紧跟着他的,还有一个费迩卡。
所以大概正在为祭祀行为为何还没有结束而心焦,弗克尔斯扬起唇角,他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人,另一个比他更强悍的疯子刚刚已经掠夺了他苦心经营、并希望得到的一切。
他为自己曾经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吃醋而觉得好笑,现在想起以前的行为如此幼稚。至于费迩卡,他的眼中果然只有魔法,如果他肯做出退让,多半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他拨开树叶走过去,毫不介意进入魔法阵,杰林特想拉住他,可是没有成功,只好紧张地看着,思量如果有危险要不要冲过去。
弗克尔斯在凯洛斯面前蹲下,查看他的情况,黑发男人用略有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惊讶于他为什么还活着。
「你觉得奇怪吗,弗卡罗。」弗克尔斯柔声说。
推书 20234-01-08 :暗恋桃花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