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良久,申屠柏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我也不能一直这么没志气下去了。"他恢复爽朗的笑容:"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把养伤所耽误的时间补回来的。"
苗雪卿见他相通了,也高兴地跟着起身。"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师父尽管吩咐。"
"嗯。"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回到屋里。
艳阳高挂,山林里没有变黄的叶子也映射出橙黄的光彩。狂风吹过空旷的地面,卷起无数落叶。枯黄的叶子在空中飘舞交织,形成一幅奇妙的画面。
一身青衣的申屠柏儒手持长剑,在纷飞的落叶中挥舞着。叶片在他的剑下化为碎末,横飞的剑气将快要落地的叶子卷起,让它们再次飞向天际。
苗雪卿站在树下,惊叹地看着他出神入化的剑法。
虽然安长均希望申屠柏儒与贺景齐一同修炼,不过这两人似乎都有了各自练习的默契,出了安府之后就分道扬镳。苗雪卿隐约觉得,这师兄弟俩没有他想得那么亲热,甚至有点貌合神离的感觉。不过他们之间的事,苗雪卿也不好过问。
这几天里,他一直陪伴着申屠柏儒在山中修炼,对方说比赛开始之前暂时不会下山了。在山中练习的确成效显著,看着他的剑术一天比一天进步,苗雪卿也深感安慰。
他正想着,这边的申屠柏儒忽然停下了动作,痛哼着捂住胸口。
"师父!"苗雪卿大吃一惊,忙跑过去。申屠柏儒紧紧按住刚刚伤愈的右胸,脸色越发青白,站也站不稳。
"师父!您怎么了?"苗雪卿惊慌地扶着他。
"我......伤口好痛......"申屠柏儒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师父!师父!"无论苗雪卿如何呼喊,他就是醒不过来。苗雪卿捉起他的手腕探了探,申屠柏儒的脉象紊乱而细弱,显然是毒发的症状。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解毒了吗......怎么还会晕倒......"苗雪卿慌得六神无主。现下也没时间让他探究了,他赶紧将申屠柏儒抗到肩膀上,奔到他们暂住的山洞外,骑上马儿往下山的路直奔而去。
苗雪卿火速将申屠柏儒送回安府,幸好安长均没有出门,他听到仆人的通知后,飞快赶到房间里。
苗雪卿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一旁,看着安长均给申屠柏儒把脉。
"这怎么会......"安长均放下申屠柏儒的手,也是满脸惊愕。
"师公,师父是不是又毒发了?"苗雪卿着急地问。
"的确是尸毒发作了......"安长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上次明明已经解毒了......"
"难道解药是假的?"苗雪卿咬牙问道。
"不......应该不是,如果解药有假,柏儒这几天不会像没事人一般......"安长均端详着申屠柏儒的脸色。
"就算解药是真的,也一定是夏侯勋做了手脚......"苗雪卿气愤地说。
"嗯......恐怕确实如此。"安长均低叹。
苗雪卿沉声道:"师公,我再去找他一次。"
"还是先别......等你二师伯回来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吧......"安长均劝道。
"二师伯出外修炼,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恐怕师父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是事实,安长均也为之语塞。苗雪卿坚决地说:"师公,让我去吧,我上次能成功,这次一样可以。"
"雪卿,要不然,师公跟你一块去吧......"安长均不放心地说。
苗雪卿摇头。"师公,您现在还是盟主,不适宜插手这件事,而且,您还要留下来照顾师父,这事我一个人去办就行了。"
安长均见他说得句句在理,也只能放手让他去了,他不忘叮咛道:
"你上回虽然成功了,但人不会一辈子都走运。如果你实在取不到解药,也要平安回来......要是你有什么闪失,你师父就算伤愈了,也会不安心的......"
"谢谢师公,我明白了。"苗雪卿向安长均深深鞠躬,道:"师公,我走了,师父就拜托您了。"
"嗯,万事小心。"
苗雪卿再次看了看申屠柏儒,终于果断地拿起剑,转身跑出门外。
夜风宛如调皮的孩童,从窗户的小缝隙中钻进来。案台上的烛火随风跳跃着,晃动的影子让屋内的一切仿佛都活动了起来。
风吹得桌面上的纸张也飞起啦,夏侯勋搁下笔,走到窗台前,正要关上窗户。就在此时,一抹敏捷的身影落在窗前的大树上。
夏侯勋盯对方眼里的怒火,他形状好看的唇勾起嘲弄的笑,淡淡地说:"刚好七天,你还真准时。"
苗雪卿双眼恍然地瞪大,他纵身一跃,夏侯勋配合地后退,让他从窗口跳进来。
"你在解药里做了什么手脚?"苗雪卿的问话从牙缝中迸出。
"把窗户关上吧,这风吹得我怪不舒服的。"夏侯勋答非所问。
苗雪卿知道不能跟他正面冲突,自己越是激愤越容易中计,他咬咬牙,反手将窗户关上。
夏侯勋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径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别馆里?"
"从靳州离开之后你就跟着我,然后一直待在在这里吧?"苗雪卿找了情报贩子,好不容易得知夏侯勋原来一直在范州城内,于是得出以上推断。
"是啊。"夏侯勋对他绽开人畜无伤的笑容,吊儿郎当地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事都不关心呢,想不到你这么记挂我。"
苗雪卿几乎能看穿他的图谋了,他冷声问:"你在等待解药失效?等待我来找你?"
"说对了一半。"夏侯勋往太师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我还没有闲到只顾等你,啥都不干,我留在这儿是为了顺便处理别的事情。"
苗雪卿可没有忽略他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的光芒,他说的"别的事情"必定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沉声问。
"是在打一些主意,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夏侯勋耍赖一笑。
再拌嘴下去也无济于事,先不管他有什么别的阴谋,眼前最重要的是--苗雪卿怒道:"把解药给我!"
原本以为夏侯勋又要刁难他一番,想不到他爽快地走到身后的柜子前,拿出一个小瓶子。"喏,解药在这里。"
苗雪卿没有傻到立即接过,他提防地问:"这次的解药跟上回是一样的?"
"是啊。"
"也就是说,几天后就会失效了?"
"嗯......"夏侯勋长吟一声,呵呵笑道:"正确来说,七天后就会失效。"
苗雪卿怒火上扬,低吼:"把永远也不会失效的解药给我!"
"小宝贝,你要求太多了吧?"夏侯勋逗弄地说。
"是你太卑鄙了!"
"是吗?倒不如说是你太天真了,跟我做一次就想打发我?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苗雪卿一咬牙,看来要完全解救申屠柏儒,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夏侯勋身边。可是......
他绝对不能就此妥协,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
"你只是要玩弄我吧?那请你明说,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把解药给我?"苗雪卿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口吻。
"你说呢?"夏侯勋不答反问。
苗雪卿抬起头,目光如炬。夏侯勋与之对望,苗雪卿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赤裸的坦荡,没
有丝毫伪装与欺瞒。
夏侯勋低笑着,轻道:"过来......"
苗雪卿依言走过去,夏侯勋从容不怕地解开自己的腰带,双腿大开。苗雪卿低头看着,
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他的眼神没有变化,毫不犹豫地跪下去,拉开对方的裤子......
第十章
天际浮现旭日的光华,灰暗的云朵将被驱散。苗雪卿撑着疲累的身体从夏侯勋的别馆离开,他一夜无眠,双眼周围泛起黑青的眼圈。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休息了......苗雪卿强打着精神,快马加鞭地赶回安府。
"雪卿!"安长均看到他平安回来了,满脸的喜出望外。
苗雪卿将解药交给他,愧疚地道:"师公,这解药七天后就会失效......我没办法让夏侯勋交出真正的解药来......"
"七天吗......"安长均沉吟着,思索了良久后,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把这个交给‘那人',说不定能做出来......"
"师公?您是不是有办法?"苗雪卿迫不及待地问。
"嗯,把这个留下一点吧,或许我知道的‘那个人'能根据它配制出有效的解药来。"安长均从怀里掏出手帕,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出一点点。
苗雪卿点头,拿着其余的药粉去给申屠柏儒吃。申屠柏儒吃下解药后,脸色终于好转了一点,不过还没有立即醒来。安长均说要去找人配解药,让苗雪卿留下照顾申屠柏儒。
苗雪卿经过昨晚的劳碌,已是疲累不已,可他还是坚持留在申屠柏儒的房间里照料他。
苗雪卿无精打采地坐在八仙桌前,不时看向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眼前所见越来越模糊,耳边所听也越来越飘渺。他揉了揉眼,却只觉眼皮愈发重,脑袋愈发沉......
好睏......好想睡......桌面渐渐向自己靠近......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不过刚合上眼,马上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他的肩膀。
"呃......"苗雪卿惊吓地睁开眼坐起来。
"雪卿?"申屠柏儒就站在他身后。
"师父......"苗雪卿倏地站起来。"您没事了吗?"
"没事......"申屠柏儒揉捏着有点酸痛的肩膀。"我是怎么了?"
"您体内的尸毒发作,已经昏睡了一天了......"
"尸毒?不是已经解毒了吗?"
说起这个苗雪卿就气愤,他自责地说:"师父,都怪我无能,中了夏侯勋的计,我上次取得的解药被做了手脚,效力只能维持七天......"
"那我......"
"我又跑去找他要解药了,虽然这次的解药跟上回一样,不过师公说可以找人配置新药,所以您不用担心,您一定可以康复的。"
"你又去见他了?"申屠柏儒拧起眉心。"他没有对你怎样吧?"
"没......师父,您再休息一下吧......"苗雪卿忙扶着他回到床上,关怀地问:"师父,您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吃什么也不要紧。"申屠柏儒正说着,目光冷不防凝滞在苗雪卿的脖子上。"你脖子怎么了?"
"脖子?"苗雪卿一头雾水地扭头,拉开衣领看了看。
"这里......"申屠柏儒指着他雪白肌肤上的几点暗红的淤伤。
苗雪卿登时意识到这是什么--是夏侯勋留下的吻痕!他第一次被夏侯勋占有之后,胸前也布满了这些伤痕,想不到对方这次居然将吻痕留在了更加显眼的地方!
他吓出一身冷汗来,慌忙拢起领口,不敢直视申屠柏儒质问的双眼。他越是心虚,就越引起申屠柏儒的疑心。
"雪卿,这到底是什么?"从他低沉的口气来看,他恐怕也猜到这伤痕因何而起了。
"我不知道......"苗雪卿惊慌地回答。
"你怎么会不知道?!"申屠柏儒忽然激动地跳起来,粗鲁地扯开他的襟口。
当看到他胸膛上斑斑点点的吻痕后,申屠柏儒的神情在一瞬间凝结。苗雪卿惶恐地跳开一步,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
"师父......"他望着申屠柏儒震惊的神色,又是恐惧又是担忧。
申屠柏儒缓缓低下头去,他咬着牙,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对你做了什么......"
苗雪卿知道瞒不过他,可真相又如能说得出口?他颤抖着揪住自己的衣领,无言以对。就算他什么也不说,申屠柏儒也能推断出前因后果了。
"你的解药......就是这样得回来的吗?"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陷入皮肉之中。
苗雪卿眼里闪着泪花,几不可闻地道:"师父......我对不起您......"
"你哪里对不起我了?!"申屠柏儒猛然暴怒地一拳擂向床柱,虽然他的气力还未恢复,却也让整张床剧烈颤动起来。他站起来,眼睛发红地吼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用!是我太无能!"
"师父!不是的......"苗雪卿拼命摇头。
"哪里不是?!我还说什么要保护你,结果却中了敌人地诡计!还让你受这种苦!像我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你被那贼人污辱!"申屠柏儒一边骂一边猛力捶打着床柱,眼看他的手撞得通红破皮,整张床也快要被震塌。
苗雪卿冲过去捉住他的手,低喊道:"师父!您别这样!"
申屠柏儒猛力甩开他的手,转为用力掐住他的肩膀,对他吼道:"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让我就这么死掉不就好了?!"
"师父!您别再这么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苗雪卿脱口而出,申屠柏儒怔住了。
"你......自愿的?"
苗雪卿惊觉自己说溜嘴了,奈何话已出口,他垂着头,沙哑着嗓子道:"是我自愿接受他的条件的......我并没有后悔......"
"你不恨他吗......"申屠柏儒的声音也是低哑得可以。
"我只恨他伤了您,至于他对我做的事......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没有憎恨的权利......"
"可是我有!"申屠柏儒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他摇着苗雪卿的肩膀咆哮着:"为什么他就可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得到你?!为什么我只能像个懦夫一般被他摆布?!我一直以来的忍耐到底算什么?!"
"师父......"苗雪卿正为他的话吃惊,申屠柏儒喊出一句:
"我一直都这样爱着你!难道我对你的感情就不比上他吗?!"
他的话像一记闷雷一般击中苗雪卿,惊得他全身僵硬起来。申屠柏儒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用力吻上他的唇。
"嗯!"苗雪卿没有任何思考,几乎是在被吻上的那一瞬间就将他推开了。申屠柏儒被冲力撞得倒在床上,苗雪卿捂着嘴,满脸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房间里的气氛相当压抑,只能听到两人低低喘气的声音。申屠柏儒的头垂得很低,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苗雪卿也不敢看他,他也是心乱如麻。
申屠柏儒居然说爱他......自己居然在被对方表白之后狠狠地把他推开......难道说他内心里能够接受的只有"那人"吗?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举动......
苗雪卿冷静过后,发现自己方才用力过猛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申屠柏儒跟前,内疚地说:"师父......对不起,撞痛您了吗......"
他还没说完,申屠柏儒毫无预警地出手,点上他的穴道。
"呃......"苗雪卿双目圆凸,浑身一麻。申屠柏儒接住他缓缓倒下的身子,将他放在床上。
苗雪卿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我不会放过那个污辱你的恶贼的,我要他以性命偿还!"
不要......不要这样做......苗雪卿很想喊出来,可他无法发出声音,无边的黑暗再次将他吞噬......
北风疾啸,月光掩映。树林深处不时响起夜鸟的惊叫,整片山峦都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但中。
夏侯勋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缓步走到林中的一块空地上,银白色的月光投射在他身上,使他全身仿佛散发出一层奇异的光芒。他身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带剑,仅仅是在腰间挂着一把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