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晕厥过去第五日的下午,花记年就是在这种温度的包围下醒来的,一床锦被纠缠不清,那人侧卧着拥他入怀,惊心动魄的完美面孔近在咫尺。花记年的呼吸不知不觉的乱了,像被火焰蛊惑的飞蛾那样,秉住呼吸轻轻抚摸那人紧闭的眼睑,还未来得及享受这灼烧般的触觉,那人的眼睛就在一瞬间睁开了,用黑的接近暗红色的一双眸子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被那双眼眸凝视着的时候,青年无可避免的一阵晕眩,只好双手别扭的落在男子宽厚的胸膛上,在这个姿势霸道的怀抱中向后微微挣扎了一下,口里喃喃道:"父亲。"
那人的脸已经不容抗拒的逼近,从容不迫的占据了他的唇舌,一番抵死纠缠后,才放开几乎窒息的花记年,改成在脖颈上和风细雨的一次次轻咬。原来他们还有这样和缓融洽的一种相处方式,难言的默契和亲密,令花记年欢欣的几乎要轻笑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深埋在男人漆黑的发丝中,不知道该拉近还是推拒,在下一个瞬间,他才发现凌乱的衣物下,自己身上早已布满着青青紫紫的淤痕,这才恍然明白那些梦里水乳缠绵的亲近并不是单纯的黄粱一梦。
"真是过分......"花记年低声抱怨着,花千绝闻声抬头看他,嘴角斜挑着抿成一个邪魅的笑意:"你不该怪我的,你那天是怎么求我的,你莫非忘了?"
青年笑道:"我说,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肯......莫非,你已经原谅我了?可我想听你亲口说。"他这样说着,眉眼越发生动起来,眼睛大睁着盯着那男人不住打量,漆黑的瞳眸中光华璀璨,水红色的唇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盈盈笑意。
花千绝根本不愿开口理他,细密的吻渐渐往下移去。青年似乎被趴在他胸膛上舔舐的男子弄得有些痒,于是嗤嗤笑着去推,低声笑问道:"你原谅我了吗?"他见男子不肯说话,于是越发的将身子将后缩去,不肯让那人碰,"说阿,你原谅我了吗?说阿。"他咯咯笑着,一边闪躲着一边推却,推一次问一次,直到花千绝被他烦的没辙,才一边吮吸这青年白皙胸膛上那抹红晕,一边含糊的"恩"了一声。
花记年眼睛越发明亮了起来,俊秀的面庞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他放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真原谅我了阿?"花千绝又是含糊的应了一声,青年却还不满足的张口问了一句:"真的吗?不骗我?"
花千绝忍无可忍,杀气腾腾的仰起脸来,咆哮道:"再啰嗦信不信我打你!"男子这一仰脸,正好对上花记年那双遍凝星光的眸子,两人都是一愣,微一屏息,呼吸都乱了节奏,缓缓的各自凑过唇去,轻碰在一起。花记年顺从的闭上眼眸,感受着男子火热的吐息。
"你这个不孝的孩子。"花记年听到男子叹息般的呢喃着,抓着青年的手覆在他高高隆起的胯间,那人的另一只手极尽挑逗的抚摸青年的大腿,然后俯下身子,用野兽巡视自己领土般的炽热眼光打量着身下的人,记忆里那双修长柔韧的双腿缠上自己腰间时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再次清晰的浮出水面。
花记年挑眉一笑,伸手一挑金挂钩,帘帐缓缓垂下,掩尽春色。
云雨一番后,花记年侧枕在花千绝肩膀上,一字不差的将添香当日与他讲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一边讲,一边忐忑不安的打量着男子的脸色,可让他瞠目结舌甚至火冒三丈的是男子满不经心的表情,似乎毫不在意一般,无论他在说些什么,那个人只是不时凑过来轻吻他的脸庞,含糊的应几声。
花记年强迫自己忍耐住讲完后,看着男子依旧渴欲的面孔,终于咬牙切齿的大声骂道:"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花千绝低低笑起来,把身子撑起来,露出完美结实的上身,轻笑道:"有啊。你说你其实不是我儿子,别人才是。"花记年睁大了迷惘的眼睛,仰着头轻声问他:"你不介意吗?"
花千绝仔细打量了青年一会,伸手拈起花记年散落枕间的一缕发丝放在唇下轻吻了一下,笑问道:"你上次不肯叫我父亲,也只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害我还以为......你要真想知道我在不在乎,我就再给你举个例子好不好,举上次小树的那个例子。"花记年蹙了眉挣扎了一下,赌气道:"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呢......"
花千绝大笑着把花记年重新抱紧了,放缓语气难得认真的轻声道:"你怎么会傻的以为我是在乎这种事情的人?你是我种了整整二十年的小树,就算我刚开始栽培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一棵桃树,直到二十年后,这棵树长大了,开花了,我才知道原来它不是桃树,而是梨树......"花记年掩着耳朵听不下去的时候,男子却无比坚定的一点点扒开他遮耳的手,对着青年耳朵轻声续道:"这个时候你觉得我应该要生气了吗?难道我这二十年用无数心血浇灌的小树苗开花了,我应该要为它开的是梨花还是桃花这种小事而生气吗?反正它长在我的院子里,它属于我......其它的小事,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
花记年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何,居然渐渐红了眼眶,轻声说:"可是我还是会在乎......我希望我们永远比任何人还要亲近,在任何意义,在任何身份上。我希望我们有很多羁绊,别人斩也斩不断,断也断不完。"
花千绝毫不在乎的心想,就算他不是自己的骨肉又如何,他体内也流着自己当日强灌下去的几大碗鲜血,何况......他苦恼的抱着青年翻了个身子,带着他舒展双臂躺在床榻上,似乎乐不可支的邪笑道:"真那么想做我儿子?"花记年微微羞愧的模糊应了一声,花千绝唇角含笑的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啦。你说你是那女人七个月早产生的?"
花记年点了点头,不由得侧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花千绝低声笑道:"哎,说来,那段事情我也不是很记得了,我当时也不过是十四十五的年纪,亲人被姓阮的害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那时候浮屠堡才刚刚从灾难中站下脚来,哪里能报什么仇,后来我懂了男女之事,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办法。弄了几瓶相见欢,趁阮从云不在家中,夜夜潜入他老婆房中,下些迷药,再恣意凌辱她一番,反正这些事情每日清晨她都会忘个干干净净......他杀我母,我淫他妻,这事情倒也公平的很,算算日子,也就是你出生前七个月左右的事情。"
花记年愣在那里,良久才用力推了男子一把,低声道:"你真过分......"花千绝静静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低声道:"可你偏偏就是喜欢我这种人。"
花记年深深看着他,然后用力把自己埋进男子怀中,带着轻微的哭腔,轻声笑道:"不错,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人。"
花千绝志得意满的笑着,反手搂住青年,两人默默相拥了一会。男子想了想,又轻声问了一句:"对了,耿勇带你去拿的药,你拿到了吗?"
花开不记年82[慎入]
花记年愣了一会,过了会儿,才轻声道:"没有。"
花千绝一愣,翻身坐起,握住青年的手细细的探了探内息,良久才沉默的为青年穿上衣服,自己随手披上外袍,花记年拉着男子的袖子轻声说:"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就几天的日子了,你为什么不好好陪着我?"
花千绝伸手在青年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厉声道:"不许胡说。我们之后的日子长久着呢。"
他说着,沉吟一会,这才放缓声音道:"那些药到底怎么了?"花记年摇头道:"我到那里的时候,药已经全都被毁了,可是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替自己报仇了......"花千绝慢慢闭了会双眼,像是在强自压抑自己的怒火,他根本懒的提这些药究竟耗费了他多少心力,甚至倾尽了浮屠堡每一笔余财。
花记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安静了一会,低声道:"父亲,记年已经很开心了,死前能听到你这些话,也能说出我心底这些话。"花千绝怒道:"可我不开心,我不满足,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放手让自己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
花记年苦笑道:"可我们没法子了不是吗?不是还有几天吗,你陪我开开心心的度过不就行了。"花千绝听了这些话,显然又是不悦到了极点,眼瞳越发的显现出几丝暗红色,周围的空气被他的气势一逼,竟然像凝滞了一般让人呼吸困难,案榻上一沓卷帙,被不知从哪来的风卷的满屋乱飞。花千绝狠狠瞪着花记年,一字一字咬牙道:"不许你说这些话,你既然敢回来,就不许用任何的方法逃离我。"
花记年愣愣看着男子,良久才强作欢颜的笑道:"如果真有......真有能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方法,我只求到时候,你牢牢抓紧我......"
他们这场对话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人冒失的破门而入,花千绝在一瞬间已把花记年敞开的领口拉紧了,这才怒气满面的回头看去,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不由皱眉道:"吴秋屏,你来干什么?"
吴秋屏愕然笑道:"这......"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房事后男性淡淡的麝香味道,就算闭着眼睛不看零落的床榻,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无论是杀人无数的花千绝,还是冷面无情的花记年,他们的秘密都不是旁人敢关心敢知道的......吴秋屏一瞬间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再扮作毫不知情。"这......"他一边呢喃着,一边几乎要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
花千绝不悦的说:"没事就给我出去。"
听到这一句话,吴秋屏才猛然回过神来,大声说:"堡主,堡主,秋屏有事,有天大的事,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让我抛开一切杂务,专心研制小公子解药的事情吗?"
这一句话,听到两人耳里,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什么柳暗花明,豁然开朗都不足以形容此刻醍醐灌顶般的心情。花记年此时脑海中仍旧是一片空白,花千绝却一瞬间反应过来,紧紧反握住青年的手,大笑起来:"你接着说。"
吴秋屏见他二人都是喜形于色,当下也展颜笑道:"近日已满三年之期,秋屏虽愚钝,但为了小公子,为了浮屠堡三年不敢懈怠,天可见怜,今日终于制成了解药......我早说过,无论什么毒药都是能解的,仔细研究后都能制出解药,需要的只是时间......"
花千绝感觉到怀里的青年再次颤抖起来,八成是又要落泪。他的孩子不算坚强,却也绝不软弱,只是重生的喜悦足于铁石心肠的人赫然动容--原以为闭目待死才是唯一能够选择的前路,原来还有更宽广的途径,这样蔚蓝的天空,这样清新的空气,这样美艳的万千美景,风花雪月,那些竹林松间,石上清泉,涧底幽兰,湖心朗月,原来还能有无数个的日出日落来同赏花开--
花千绝低笑道:"好,好个吴秋屏,好个花间修道,好个毒华陀。"吴秋屏笑道:"多谢堡主夸奖了,要不......我现在就把熬好的解药端过来?"
他见花千绝大笑着点头,于是连忙出门,在自己的药炉上熄了火,双手小心翼翼的端着药一路朝两人下榻的主房走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驿站门口突然熙熙攘攘的喧哗了起来,吴秋屏疑惑的问了一句:"如此吵闹成什么规矩,究竟所为何事?"
门口的人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句:"今日上碧空山的弟子发现了几具同门的尸首,其中还有一个尸身,长的很像小公子,现在一并送了回来,我们寻思小公子不是好好在房里的吗,其中定然有诈,于是将那尸首仔细检查,掀下一层人皮面具,这才发现竟然......竟然是苏堂主!"
吴秋屏疑惑道:"苏堂主,哪个苏堂主?"
门口的人回道:"哪还有第二个苏堂主?"吴秋屏正待再问,这时候花千绝在房中不耐的问道:"吴秋屏,进来。"
吴秋屏向后看了看,走了几步,又看了看,这才进了房间。花千绝看他神色不定惘然若失,生怕他弄洒了药碗,不悦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把药呈上?"
吴秋屏犹豫了一会,突然轻声问道:"小公子,媚娘她......现在人在哪儿?"
花记年满面欢容,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了,脸上清清冷冷的,带着些许疑惑,看着吴秋屏。吴秋屏和他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又转头看花千绝,低声问:"堡主,媚娘现在在哪儿,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把药做好,你就让媚娘从外面回来。"
花千绝蹙眉森然道:"她早就回来了,回来好几日了,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入住东厢房内,你要有事,把药给记年喝下来,就去和她好好续续吧。"
吴秋屏似是不信,又侧过身子看花记年。花千绝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祥,上前了几步,大声说:"先把我药给我!"吴秋屏摇着头后退了几步,轻声说:"不急,堡主,不急,让秋屏把事情弄明白,你再过来,我怕我会一不小心把药给洒了......"
他说着,定定的看着花记年,轻声说:"小公子,我和媚娘,从小看着你长大,堡主九年未曾回堡,我和媚娘教你识字,陪你习武,伴你玩乐......说句以下犯上的,就像你的亲哥哥亲姐姐一样。你实话告诉我吧,媚娘她人在哪儿?"
花记年面上惨白一片,良久才冷笑道:"她在哪儿?要怪全都怪她。若不是她背叛浮屠堡,我也不会......"他见两个人都秉住呼吸看着自己,笑得越发困难:"第一次,我平了冷月教,就是她给我送了一盒当归,才害我被人算计了,进了落英谷的地宫,第二次......"
吴秋屏轻轻笑道:"你说媚娘是叛徒?平定冷月教那次?哦,我想想,因为我与媚娘两年多未见了,因此,你们一打进冷月教神殿,媚娘就偷偷来与我见面,我们一道溜了出来,一同去看冷月江的雪莲花,她当时正在我身边呢,怎么可能送什么当归陈皮的?"
花记年倒吸一口冷气,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床上。吴秋屏恍若无知无觉的问道:"媚娘在哪里啊?外面的人说媚娘就在门口,可我不敢去看......你告诉我,媚娘还活的好好的,你告诉我啊......"
花千绝怒道:"吴秋屏,够了。"
吴秋屏大笑道:"不够,不够。"他微闭着双眼,英俊的五官上浮过几丝温柔和怀念的神色,他眼睛像是又看到了一池碧潭中映着几丝白云,明明是明媚的景色,却让人看得心都疼痛了。二十多年前,他还是白云观小道士的时候,每日里只懂得念经,打坐,参禅,师父总说他是观里最有资质做观主的人,无论什么书,他看一遍就记得了,什么招式,看一遍就记得了......
白云观外总有些看不起大夫的人躺在那呻吟不休,是他念声道号,捉摸着医书上的方法,绞尽脑汁一个一个治好了。渺渺香烟中,发白的蒲团,银灰的拂尘,彩塑的道像,鲜艳的贡果,褐红的木鱼,黑白双色的道袍,就是他眼里所有的色彩。直到他去替师兄到河边打水的那边,就是那样一池碧潭,潭水里映着悠悠的云朵,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大的七八岁的女娃娃,鬓边别着一朵巨大的红色牡丹,不时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坐在潭边,一双赤裸的白玉般的双脚不停的打水玩,水花四溅。他看到那个女娃娃转过头来,于是眼里只剩下那一张明媚的笑靥。
"小哥哥,跟我走吧,观里多不好玩,跟我师父走......我们一起习武去......""我......我不能,我师父说过,我生下来,就该是修道的。"他摇着头,像转过身去,却被那女孩娇笑着用两只白玉般的小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响亮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笑道:"小哥哥,你看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