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Silent Fish

郑祈安无奈地摇摇头，"抱歉，我不清楚。"难以启齿的事任他再诚实也抖露不出。"你跟他提过孩子的事吗？"
"有，但他不愿承认，推说孩子的父亲是别的男人。"刘雯万分沮丧，擦抹在脸颊两侧的妆被泪痕弄花了。"他还说，等孩子出生验过DNA后再做决定，可是，我不希望孩子在父亲不明的情况下出生......"说着，她忍不住又落下几滴泪。
见此景，郑祈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上，示意刘雯擦拭。
幸亏这部是高层人员的专用电梯，不至于有太多人入内，今天的这个时间已算过迟，搭乘的人更是稀少。电梯将停在三十五楼，郑祈安忆起那层楼有一天台，于是轻声安抚刘雯。
"刘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否到别处详谈？"
"......嗯。"刘雯没有看他，只顾止住泪水和抽泣声。
电梯门开了，几个西装笔挺的人好奇地瞟了以手帕掩面的刘雯几眼，连带地他也成了被观察的对象。郑祈安侧身让刘雯先行步出，自己也随后跟上。
"刘先生知道这件事吗？"g
刘雯怔怔地注视着他，半刻后意识到郑祈安所指何人时，她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不自在。"他......希望我和轩的事能在私底下解决。"
‘私底下'...... 郑祈安不免产生疑虑，这是什么样的父亲，自己的女儿怀孕他不据理以争，达到最大利益，反而欲盖弥彰，又或者事有蹊跷，狄轩对对方施加压力？
"郑先生，你能不能帮帮我？"
刘雯哭至沙哑的嗓音暂停了他的沉思，回视妆已去了大半，只留下素颜而减了六七分魅力的脸蛋，郑祈安大致明白了狄轩的想法。那个男人果然喜欢美色，但自己是个例外......吧？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给予你协助。"
"帮我劝劝他，至少要他承认这个孩子。"
刘雯的请求让郑祈安哭笑不得。劝？蛮横不讲理的人能听得进耳里吗？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与其如此，不如搜集孩子确实与狄轩有血缘关系的相关证据，将此作为呈堂证供或搬上电视新闻，让那个男人不得不正视现实。
"刘小姐，抱歉。他一向听不进其他人的话，我恐怕无能为力。"
"是吗？"刘雯失落得黯淡了眼神。"一定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让他无法信任女人......"
她的自言自语使郑祈安有些吃惊，他以为是秘密的事情已广泛流传，或是，狄轩的每一任情人都有义务听说这个故事。
"如果私下沟通失败，还是诉诸于法律较为妥当......"
"不，别那样做，拜托......"郑祈安的提议立即遭到反驳，刘雯的神色变得不对劲，她仿佛惧怕某事物般地面色发青。"他会杀了我的，就像杀死他的亲生母亲，他厌恶惹火他的人......"
狄轩杀死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和他听过的版本大相径庭？
郑祈安震惊地望着相当失常的刘雯，甚至以为那是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下的胡言乱语，但女人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令她畏惧的来源，致使他产生怀疑。
凝滞的视线对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久久没有波动。
"刚才去哪里了？"
电话的那一端，传来男人慵懒却森冷的音色。
通电话已成为每日的例行公事，由于两人所在办公室的楼层不同，狄轩通常会以这种方式确定他的踪迹，以防他起逃跑之念。可笑得愚蠢的行为！
"洗手间。"
郑祈安脱口而出，仍不由得皱眉。什么时候他开始懂得说谎话，纯粹为了逃避男人如对待犯人似的盘问吗，还是，其它他无从察觉的理由？
"自慰？"男人刻意调侃他，"昨天晚上做得那么剧烈仍欲求不满？"
"狄先生，若你有闲暇以电话骚扰下属，不如专心致力于公司的运营。"语毕，郑祈安挂断电话，让耳朵和心情远离令他烦躁的嘈杂。

第 11 章
"我的祈安居然会撒谎，是被那个女人传染导致的吗？"
脸上虽然挂着牲畜无害的淡笑，扼住自己脖颈的力量却逐渐增强。这一次，狄轩有意杀他，郑祈安尝试着扳开紧缚的五指，仅是枉然。
"你和她在电梯内做了什么？"
一个发疯的男人......郑祈安呼吸困难之余斜瞄男人张显的残忍，清晰地印刻于将失去意识的脑海里。
"我喜欢看着你痛苦，却倔强得不肯求饶的模样。"
狄轩适时地松开手，令郑祈安有了喘息的机会。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的猎物，直至对方顺服为止。
"该老实交代你的行踪了。我的下属们不是瞎子，不要妄想再度欺骗，否则你将必死无疑。"
郑祈安静默片刻，调整好紊乱的呼吸和不规律的心跳，以一贯的从容直面男人的暴怒。"狄先生，你根本没有资格掌控他人的行为，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吝于承认。"
"‘亲生骨肉'？" 狄轩反观那张因自己方才粗暴的举止而惨白的脸，终究按捺不住疯狂的情绪，笑容也冰冷得不带任何温度。"那个女人竟敢跑到你面前叫嚣，她是自取灭亡......"
郑祈安不得不怀疑眼前的男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导致他时喜时怒。
"她因为被揭发了是冒牌千金的身份，得另觅权势依附，竟编了一个不可原谅的谎言......"
原来如此，难怪刘雯未深入提及她父亲的决议。
"谎言？究竟是谁在说谎，我想有必要等证据确凿后再做判断。"
"你不相信我？"狄轩惊诧，"还是，你宁愿相信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
郑祈安没有回答，他从桌边抄起纸和笔，态度淡漠。"刘小姐说你曾经跟她上过床，是在三个月以前你醉酒的那一次，对吧？"
"那种下三滥的谎话你也信？"狄轩冷笑，"我可以理解成，由于你的嫉妒因而未经过深思熟虑便取信于他人吗？"
对于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郑祈安莫可奈何，翻了一白眼，淡道。"随你怎么理解，只要你据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无所谓。"
"你似乎搞错服务对象了。"
强硬地拥他入怀，狄轩俯视他刻意移开的目光，嘴角浮现笑意。
"你应该服务的对象是我和我的公司，而不是和你毫无关系的女人。"
"我只是在帮她。"
"帮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压抑下的火气又因郑祈安的逆反而临近崩溃点。"打算借助她让你获得自由？你要怎么做，在法庭上和我对恃，或者，即便污蔑制造伪证你也要搞垮我？"
被搂得更紧了，郑祈安听着贴近耳边震耳欲聋的怒吼，有些心虚，他的确有此想法，也许从狄轩的手中解放之时他也会感到歉疚吧。尽管内心矛盾不已，他仍无动于衷。
"我说过，等真相......"
嘴唇即刻遭到猛烈的袭击，只是短短的几秒，他们之间又处于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中。
郑祈安慢慢习惯霸道中略含温柔的吻，脑中的氧气仿佛被抽空，常使他晕眩得无力，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沉醉于此。他自知一旦习惯便是沉沦的开始，甚至三番两次地推拒，然而......
"偶尔，在爱抚你的同时我也在思考如何杀掉你。"离开他的唇，狄轩再次谈及曾经拥有的恐怖念头，现在依旧存在，清晰得抹灭不去。
"是要让你在高潮中舒服地死去，抑或，在你的饮用水中掺入大量的安眠药......尽量选择一种能让你平静死去的方法。"
他以为狄轩更喜欢掐住他的脖子，让对方享受死亡前的恐惧和绝望，残忍地看着他挣扎至窒息为止。
"真的很奇怪。每次认为自己能成功下手的瞬间，心底竟产生不可抗拒的排斥，总是在最后关头放过你了。"仿佛自嘲地冷哼了一声，狄轩凝视着他，瞳孔中闪现迷茫。"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思绪落入绯红的深邃眼眸，郑祈安错愕，狄轩认为他知道答案吗？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所有的怪异行为他完全不能理解，有时甚至产生自己在面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错觉，不是医生而是律师的他几近崩溃，始终找不到症结予以治疗。
"抱歉，我不懂。"郑祈安坦言道，"你可能更喜欢慢慢折磨人至死。"
听闻他的回答，狄轩轻笑。"我不是变态，也没那种兴致。"轻抚僵直的背部，狄轩咬着他的耳垂沙哑低语。"再猜一次，答对有奖哦。"
像是在诱骗小孩子的口吻，郑祈安不悦，拧起眉梢。"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不需要奖品。"
"如果不答或者答错的话，会有惩罚。"衬衫的下摆微掀，狄轩的手迅速地滑了进来，郑祈安顿时全身僵硬。
即便这样突如其来的性骚扰不是第一次，郑祈安仍无所适从，略为生气地推开，尽管完全达不到拒绝的效果。"狄先生，这些次要的事能否等到我的工作结束后再讨论？"
"哦，你的意思是，等你忙完后我们可以继续未完的欲望？"c
也只有这个男人，说得出如此露骨且曲解他人本意的言语，郑祈安不由得轻声叹气，万般无奈。"狄先生，我想你误会了。等刘小姐的事情得到解决，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祈安，你真是个怪人。明明不喜欢被背后有权势撑腰的案子缠身，却喜欢自找麻烦？你不可能不晓得，我可以花大把的钞票或采取其他积极的措施让那女人闭嘴。"
郑祈安沉默以对，他确实清楚这层利害关系，也不情愿就此被卷入麻烦之中，但，如果能使自己摆脱狄轩的纠缠，他愿意尝试。
怀中的男子很安静，正做着无声的反抗，狄轩感受得到，绷直的身体在抗拒他的触摸，对刘雯这个女人的善意多于妒意，简直是为了躲开他煞费苦心。狄轩觉得可笑，但更多的，是怒意，被喜欢之人怀疑与排斥的不满。
"祈安，你太不可爱了，乖乖顺从于我不好吗？我会给你你所渴望的一切，以及我全部的爱，只要你不做任何忤逆或背叛的事。"
"像对待你母亲那样吗？"郑祈安脱口而出，脑中浮出狄轩扭曲的情感表达方式与此有关的想法，游移于在他脊背上的手突地停滞，大概对方也没料想到谎言终有被揭穿的一天。
"刘雯告诉你的？"不答反问，郑祈安猜测狄轩已从自己简单的人际交往里得出结论。此刻拥着他的这个男人全身散发着一种危险气息，误涉他人禁忌领域的下场他无法揣测，特别是属于狄轩的诡异心思。
"现在要你相信我说的话，恐怕很困难。"狄轩的语气趋于平缓，听不出动怒的征兆，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郑祈安顿时感到心神不宁。
"可是，这次我确实说了谎，我杀死她......那也是迫不得已。我恰好撞见她和男人上床的场景，而她竟然为了保住女主人的地位企图扼杀她的亲生儿子，我出于自卫开枪了。"狄轩的态度相当平静，丝毫没有幼时灰暗记忆残留下的后遗症，"祈安，其实我不想将那个秘密对我的情人坦承布公，他们必定内心恐惧然后渐渐远离我。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情人，但愿会是最后一个。"
让人恐惧的，并不是以前的种种，而是如今这个霸道强势、以折磨他人为乐的男人，郑祈安不语，继续保持缄默。
"你呢，对我这个杀人犯有什么改观？"贴在他耳边的询问十分柔和，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希望你去自首......"未完的话语被狄轩堵上了，又是足以窒息的舌吻。技巧这种东西真的需要长久且反复的实践才能熟练，在半昏半醒之间脑中突然冒出与此不相关的想法。
男人的身躯压了上来，他虽然清楚狄轩接下来要做的事，然而反抗等举动只是徒增男人的性致罢了，倒不如乖乖地顺从，或许不至于那么疼痛并悲哀于自己的软弱无力。
当狄轩的唇齿触及他的肩膀，郑祈安皱起眉头，心想‘顺从'是不正确的，这样的他太懦弱了。

第 12 章
郑祈安甚少梦见除了塞满整个房间的法律书籍之外的东西，也是头一次做噩梦。梦里他的双脚不慎踏入沼泽里，本该慢速下沉的他却被黑暗深处伸出的手往下拽，不断深陷，几乎窒息。
郑祈安不由得在被吞没之前睁开双眼，发觉狄轩的手臂搁在他的胸前，难怪沉重得喘不过气。那个男人还在睡，关闭了闹钟的响铃功能任时间流逝。
移开男人的手臂，郑祈安做着准时上班的打算，脚刚着地腰猛地一紧又让人揽回床上，不用多余的猜测他知道狄轩醒了，就在被他碰触的那一刻。
"祈安，你准备去哪里？"收拢双臂，狄轩发现自己莫名地喜欢上那种如同温水一般不冷不热的体温，令他沉溺其中，尽管三番五次的推拒态度很不讨喜。
"狄先生，我想你不会乐意见到一个光领工资不办事的下属吧？"
"有道理。"狄轩轻笑，"不过，从今天起，你的办公地点有所变动。"
"......"翻身惊见狄轩的异样神情，不同于以往的不和谐笑容，郑祈安有些困惑。
"到狄辙身边去，这是我的命令。我暂时把你借给他。"
‘借'？这个动词隐含着将他当作东西的意思，可怕的是，男人有意将他推入另一个深渊。"狄轩，你......"自己居然天真地以为狄轩是专一的，至少，拥有强烈独占欲的人不会乐意与他人分享私有物，除非不珍惜了。现在看来，他将落得和刘雯同样下场。
"祈安，别激动，我纯粹和你打赌。"他能否把他的祈安愤怒的神情理解为厌恶其他男人碰触的意思，倘若真是如此，他已在祈安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思及此，狄轩心情转好。"不是要你当他的床伴，而是专属的辩护律师。三个月内，假如狄辙开口要你回我身边，就算你输了，以后必须心甘情愿地顺从于我。"
"如果我赢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依狄辙火暴的脾气判断，不出半个月，祈安必定被赶回，当然，他不会坦白事实造成赌约不成立。
狄轩眼含笑意，绯红的瞳孔折射光泽。"还你自由。你可以选择离开我或是继续留在我身边。"若真有那种‘如果'，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祈安。
对上那双高深莫测的眼，郑祈安读不懂男人的盘算。
狄轩并不是个好兄长，郑祈安看不出之前他有任何关心弟弟的举措，狄辙所言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狄轩要你来监督我？太可笑了，他从来不管我死活，跟老头一样无情，突然吃错药了？"狄辙的诧异写在脸上，未有掩饰。拥有同样颜色的眼睛以及浓厚的血亲关系却是大相径庭的性格和情绪表达方式，郑祈安难以理解。
"不过，这些人太碍眼了，我不需要那么多机器人小弟。"
身着黑色西装的十几个保镖全是狄轩派来保护郑祈安的安全，起初狄辙并无所谓，只当房间里新架设了几台监视器。
"狄轩那家伙从以前就很奇怪，做事神神秘秘......经常有女人待在客房彻夜不归，每周一个新款，简直比面包店师傅更勤快推出新口味。"在狄辙眼里，他的哥哥是个城府极深、喜欢拈花惹草搞得男女关系一团混乱的另类存在。
"喂，你们干嘛不笑，很没幽默感耶。"对于自己刚才所讲的笑话没人苟同这件事，狄辙倍感挫败，周遭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僵硬得只有严肃或漠然的不予理会。
于郑祈安而言，狄辙也是个‘另类'，爽朗的个性和他的兄长及父亲完全不搭调。
郑祈安未料想到，上锁的门会被人恣意地开启，潜入房间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床沿上，手指插于他的发间。